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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坐在石板橋腳,手上把玩著一根蒲草,埋頭不知在編些什麼小玩意兒。三三兩兩經(jīng)過他身邊的鄉(xiāng)親手裏端著各色事物,一籃青菜,一盆清衣,紛紛笑著向仙道打招呼。仙道聽見腳步聲亦會從中抬頭,笑意暖暖一一問好,然後再繼續(xù)他的手工。偶爾順風(fēng)能聽到一些熱情直率的大媽邊走邊說著:阿彰這孩子從小長志氣,樣樣出色,偏生人也長得俊俏。要不是我家女娃長了他7,還真要把阿彰拐來不可!接著另外一個稍少幾歲的大媽便緊著附和道:唉,我家那娃,倒是只大了3歲,俗話不是說,女大三,抱金磚麼,要能嫁給阿彰這娃多福氣,可她居然先被村頭的木頭三給勾跑了。語畢又是一陣為錯失金胥的惋惜。
仙道只是編著手裏的蒲草,嘴角的笑淺淺。根根直立的頭發(fā)的朝氣蓬勃地迎著正中的太陽,精神正好。
盛春,河邊的垂柳綠得青亮。零落的樟樹散在幾家?guī)讘,樹梢間喜氣的紅燈籠垂著明亮的黃,迎風(fēng)飄蕩。小巷小弄裏傳來一兩聲清脆的童音。河岸邊的石階上飄漾著嘩嘩的洗衣水聲期間夾雜著不同年齡女人的說笑聲。
仙道專心致志地編著手裏的細(xì)致物兒,修長的手指靈活地翻轉(zhuǎn)著。理成一厘米寬的蒲草慢慢形成了一個混實(shí)的圓形,仙道從口袋裏拿出在村尾阿婆家要來的一段紅繩,頭尾打了結(jié)把蒲草從中穿過,繼續(xù)圍著編。
太陽稍稍移動了下,橋頭偏45度的方向,一個穿著小二服肩頭搭著一根白毛巾的大叔沖著仙道喊:“阿彰,快中午咧,過來吃點(diǎn)東西吧!
仙道聞言,露出個燦爛的晃眼的笑,並不推脫客氣,“知道了,李叔,馬上就來。”
李叔抓下毛巾擦擦手,“哎,那李叔這就給你煮奧灶面去!
“謝謝李叔……”仙道道完謝看著李叔進(jìn)屋才繼續(xù)手上的活。
小心翼翼地把最後一截插進(jìn)縫隙間,終於完成了。仙道看著手心半截拇指大小的球狀體,笑得格外溫柔。把它收進(jìn)衣袋,仙道撐膝站起,拍拍屁股,伸伸懶腰,摸摸後腦,慢悠悠地向著李叔的奧灶館走去。
館裏散落著幾個客人都是不熟的人,許是外地過來的閑晃的遊客。甪直這個古鎮(zhèn)年年總有那麼些遊客來晃晃,李叔靠著他們?nèi)兆舆^得倒也不差。
仙道撥弄著木桌上竹筒裏的竹筷。四處打量著。比八仙桌小一號的木桌依舊5、6張,年代久遠(yuǎn)的它們皆泛著青黃,門口的老灶臺冒著熱氣,卻少了李叔的身影。仙道托著下巴,幽然的眼光流轉(zhuǎn)。什麼時候把灶臺搬回裏屋去的呢?離開前,李叔明明還在這裏給他們煮面踐行的呢,果然是太久沒回來了。
熟悉的香味順利地拉回仙道的注意力,李叔把一大碗面放在仙道面前,看看店裏也清閑,順勢在桌旁坐下。
“來,嘗嘗李叔的手藝有沒有下降!
仙道隨手拔出雙筷子,湊近深深地聞了聞,“李叔,光是這個香味就知道還是原汁原味呢。”
“哈哈哈哈,你小子啊從小就會講話,曉得怎麼哄人開心!崩钍迮闹傻赖募绨颍实卮笮χ,眼角的皺紋把他的眼睛都擠得消失不見。
“和楓在美國的時候最惦記的就是李叔你的奧灶面呢。”仙道夾起一口,面彈性十足,精白的面染著光滑的色澤,帶出一陣魚和鹵鴨的香味,食指大動。
“哦,對了,小楓這孩子的腳不要緊吧?那天看電視說是因?yàn)槟_傷退役,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弄得整天傷,真讓人不省心!崩钍灏櫫税櫭,一臉擔(dān)憂。
仙道笑笑,“不要緊的,在美國養(yǎng)得差不多了。如果知道李叔那麼擔(dān)心他,他肯定會感動到抱住李叔你哭。”
李叔被仙道的話逗笑,看著這兩孩子從小長到大,在外面闖出名堂,雖然不是自個兒的孩子,但是總?cè)滩蛔“阉麄儺?dāng)成自家娃來疼,成功了比他們還高興,失敗了比他們還心疼。仙道呼哧呼哧地吃著面,李叔卻想到他和流川楓小時候的樣兒。
每天打打鬧鬧地從他的店門口經(jīng)過,總是阿彰在撩撥小楓,惹得小楓陣陣懊惱。小楓自小便比同齡人沉默,不像其他小孩愛打愛吵,也許是因?yàn)樾鞯陌謰尵兔χ獠辉觞N管他,就此落得沉悶吧。幸虧有阿彰陪著他,兩人湊一塊的時候小楓才有點(diǎn)6、7歲娃子該有的活潑。
放學(xué)回家,空閑的話便留著兩人吃碗奧灶面,等著他們的奶奶一路叫著“小彰小楓”的尋來。
甪直不能算小,但也就他倆人惹得全村人歡喜,當(dāng)成自個娃疼著。
“來兩碗奧灶面,老板。”店裏又來了一對男女,男的摟著女的站著門口中氣十足地叫著。
“來咧!崩钍迤鹕恚煌鼑诟老傻酪宦,“阿彰啊,吃完就四處去走走,好些年不回來,怕是什麼都不熟了吧!
“好的,李叔!碑(dāng)然要先把地方摸一邊了,他是楓的向?qū)О ?br>
吃得飽飽的出了李叔的奧灶館,仙道左右探探,琢磨著先去哪。
微風(fēng)徐徐,掀起河面一片波光閃閃。仙道望著河水,突然想去以前的學(xué)校走走。他和楓是在同個學(xué)校讀的書,而學(xué)校的大門對著河邊,江南的河總是通的,坐著船,能從家一路漂到學(xué)校。每次只要把楓準(zhǔn)時地叫起床,他們就能搭上隔壁張叔的船偷著懶上學(xué)。不用走路了,楓便隨便靠著什麼見縫插針地瞇會。
順著河,仙道一步一個印地踱著,沿路和鄉(xiāng)親們打著招呼。張張面孔,他並不全部記得,但村裏有點(diǎn)是城市裏比不上的,年老點(diǎn)的叫阿婆阿公準(zhǔn)沒錯,大個十幾二十來歲的叫姨啊叔啊的絕對沒人挑刺兒。笑是親切無距離的輕松,仙道的心情映著風(fēng)變得絲絲潤潤。
學(xué)校並不遠(yuǎn),走了大半個小時也就到了。
學(xué)校門口的樟樹,仙道覺得高大了不少,或許,可能僅僅是仙道的心理暗示。摸著粗糙的樹身,仙道仔細(xì)地找著什麼,微彎腰,隱隱在樹身上找到兩杠杠,一高一低。印子有些淺談,若不細(xì)找是不會看到的。仙道的眉角彎彎,滿是盈盈笑意。拍拍樹身對著樟樹留下一句:“你長的比我們慢多了啊!
學(xué)校裏學(xué)生們大多回家吃飯去了,人寥寥。
學(xué)校的整體布局沒怎麼變,除了多了幾幢。沒有因?yàn)闀r間的隔距而陌生,仙道熟門熟路地來到當(dāng)年自己的教室。
推開虛掩的門,裏面空無一人,課桌上攤放幾本課本,翻翻,已不是那時自己學(xué)的內(nèi)容。不經(jīng)意瞥見一根被削了一半的鉛筆,仙道突然失笑。視線轉(zhuǎn)過去,第三排,第三號,是學(xué)校;ǖ淖惶。自己還給她寫過情書呢,只是,半路被楓歹了正著,認(rèn)命地把情書那給楓看,他眉一蹙,嘴撇撇,還以為楓會說他什麼,結(jié)果,楓竟是看看他,嘴角忽地扯出一抹笑,說:爺爺養(yǎng)的蚯蚓原來是你拿了。他愣愣,不明白楓的話。現(xiàn)在想想自己當(dāng)時的不明白是不是因?yàn)闂鞯男ψ屪约嚎瓷盗恕?br>
楓笑完,拉過一旁的椅子,重新拿了張紙,照著仙道的字一筆一畫地開始抄。楓的坐姿是完美的標(biāo)準(zhǔn)坐姿,背挺得筆直。說來奇怪,楓的成績自小勉強(qiáng)算剛及格,但他的字卻一如脫俗般清逸,確實(shí)寫得比自己好。
第二天,仙道便拿著楓抄的情書悄悄夾到了女孩的語文書本裏?舍醽砭箾]了聲息,不知道女孩到底有無收到情書。想著寫情書也算是件累心累身累腦的活兒,仙道便也沒有再寫第二封。情書事件不了了之。
不過,信是跑哪去了呢?他仙道彰僅寫過這麼一次而已啊,很值得紀(jì)念的事啊~要是能碰到那個女生,就問問吧。但,恐怕,自己完全認(rèn)不出來人了……
暗笑自己無聊,仙道朝樓上走著。楓的教室在自己的頭頂上方。他的座位永遠(yuǎn)是不變的最後一個牆角。很像楓的風(fēng)格。角落睡覺才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啊。
嶄新的課桌,面上毫無痕跡。輕輕摩挲著右上角,楓的桌子上刻的什麼來著?搖搖頭,想不起來了,嗯,刻著不知道吧……呵……
時間嘀噠地挪著腳步,學(xué)生們漸漸多了起來。仙道走出了教室,在昔日的校園裏漫無目的地轉(zhuǎn)悠。
籃球場,變成了橡膠地,更加的標(biāo)準(zhǔn)規(guī)範(fàn)。楓的籃球夢在這裏起飛,而楓的身邊有他的影子。
荷花塘,中央多了尊魚形雕像,自己曾被楓推下去過,然最後感冒的卻是楓,由於擔(dān)心自己會感冒死掉在他的房門口窩了一晚,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高燒。
教學(xué)樓後面的樹底下,沒了草地多了石塊圍成的花壇,自己和楓的午餐往往是靠著樹並肩坐著解決的,楓一遇到不要吃得生薑蒜末不是撥給他就是悄悄喂給樹,美其名曰:研究樹會不會挑食。
初中三年,他和楓透明的純粹的記憶統(tǒng)統(tǒng)留在了這個學(xué)校裏。
教室裏徐徐傳來朗朗書聲,仙道挑高唇角,現(xiàn)在的課堂上,是否有人趴著睡得正香?
走在村頭小道,百年老樹楊柳枝條紛紛擾擾,翠綠。
夏天的夜晚,點(diǎn)點(diǎn)銀輝閃爍,裝飾得天空黑得透明。仙道最愛搬著小板凳,拉著楓的手,聚在奶奶的膝蓋前,在村頭老楊柳樹邊,聽著奶奶絮絮說著,她和他們的爺爺?shù)南鄳贅蚨巍?br>
明媚的天,二姑娘在村口秀著自己出嫁時要用到的翠鳥鴛鴦,仙道爺爺從日本來到昆山,順便遊玩甪直,這一遊玩,就遊玩出了仙道的爸爸。爺爺在城裏挑了綢緞一丈半長便廉價得把仙道奶奶給娶回了家。
仙道奶奶一直念叨著自己吃了虧,沒有請她看電影沒有給她唱歌買花,如果不是自家口子走的早,現(xiàn)在絕不會便宜他過好日子。常常是講到這裏,仙道和流川的眼睛就瞇著差不多了,仙道奶奶笑瞇瞇地瞧瞧兩人,再了望星空,接著招呼鄰居幫忙搬運(yùn),到家時兩人早已睡熟過去。
流川跟仙道算起來是堂兄弟,仙道的爺爺和流川的外公是兩兄弟,流川的父母都是大忙人,顧著生意顧不了他,索性把流川扔給流川的外公處理,幾番下來,小流川莫名其妙的被拐賣到了仙道家。
小仙道一見粉嘟嘟的小流川立馬拉著不肯放,搶著為小流川介紹家人,於是,“這是奶奶,你也叫奶奶好了……這是媽媽,你當(dāng)然跟我叫一樣的啊,媽媽啦……”諸如此類,大人們幾次欲糾正回來,仙道攔著死活不同意,稱呼就如此這般蓋棺定論。
折片楊柳葉,含在嘴裏,仙道思忖著自己果然是天才,那麼小就懂得辨別寶貝,把他先拉進(jìn)了自家的大門。
呵呵,每每想起楓叫仙道奶奶作奶奶,仙道媽媽叫媽媽時,就忍不住暗爽一把。當(dāng)然楓長大後的拳頭他沒因此少吃。
楊柳樹周圍是塊大空地,經(jīng)常會有露天電影放。仙道和流川是少不了的兩個。專屬的小板凳,正中的位置?赡軙偌由弦话闶。屏幕前,仙道先是忙著研究電影放映的種種,但當(dāng)流川把頭舒服地枕著仙道的不甚厚實(shí)的小肩膀後,研究的目標(biāo)自然而然地?fù)Q成了流川。流川的劉海垂在仙道的頸脖處有些癢癢。仙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望著流川發(fā)呆,不自覺地看著看著就變成了盯。
仙道抬頭望望天,太陽已經(jīng)掛在山頭,昏黃的陽光顯得朦朧。挺直了背,仙道目光炯炯地望向村外的路。
朦朧裏一個人影慢慢的清晰慢慢變大。仙道唇畔的弧度跟著逐漸加大。仙道快步上前,張開手臂把來人抱個滿懷。
“楓,你遲到了一分鐘哦。”
“白癡,是你的表壞了!
“呵呵,楓,給你的!毕傻缽囊麓Y摸出早上編的小東西。
流川接過,蒲草做的籃球麼……燦若星辰的黑眸蕩起層層笑意,“白癡,它可不能取代以後的一對一!北M管退役盡管不再參賽,但籃球,始終不會放棄。
仙道亦笑,“當(dāng)然!闭f過,會一直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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