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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生君
尾生君
我們就權(quán)且稱其為尾生君吧。
尾生君年當而立,情感之路不可謂不坎坷,多年修煉,終于得道。暗戀兩次,單戀三次,最后真正得以談上的不過一次半罷了。那半次從何而來,呵,尾生以為人家跟他一般心思,誰知人家認真說我以為你喜歡我好友,故此接近我,多么荒謬。
滿臉青春疙瘩痘的時候,他第一次明白羽毛拂過心尖的感覺。是,他為一個女孩子心折。體育課上,老師把大家放羊式散開,尾生酷愛籃球,只恨自己還不速速長高,投籃時在球框下渺小的可笑。素日里交好的兩三個人齊齊去搶占場地,尾生拖著腳步綴上,那么熱的天,真是干什么都提不起勁來。也不過是路過羽毛球場地時隨意瞥了一眼,誰知道,有些事與人像是正為等候他。當然,這是尾生君一廂情愿的想法。球場上兩個女生打球正酣,其中一個扎馬尾,所有頭發(fā)統(tǒng)統(tǒng)扎起,并不像當時流行的留額發(fā)。清爽似畫冊中人,高高躍起,揮拍,擊球,馬尾一蕩,尾生就覺得自己的心也猛地狠狠一跳,重重落下,像是要從胸腔直往下掉到地球另一邊去。女生已大汗淋漓,但是毫不在意,隨意一擦,并不覺邋遢,只覺瀟灑無限,分外美麗。
尾生,快點。同伴已經(jīng)不耐煩呼喚。尾生戀戀不舍地離開。
什么,你說另一個,另一個是誰,長什么樣,尾生沒有任何印象。不過是路人甲或乙。
知交好友王平自幼兒園便與尾生相識,不知起因為何,兩人結(jié)成同盟,居然做了一輩子朋友。初中同學(xué)會時,王平酒后吐真言,說:尾生你真是有勇氣,那時候,早戀幾乎是禁忌,班主任像防賊似防著班上同學(xué)戀愛。你倒好,頂風(fēng)作案,刀口上走。尾生自己也很詫異,但覺理所當然,當是時,不管不顧,向幾乎所有認識的人打聽該女生姓名、班級,而且坦坦蕩蕩,光明正大。眾人紛紛詫異,學(xué)校內(nèi)有如此出色女生,怎的完全不知。在尾生描述里,真似夢中才可得見,不似真人?墒敲\有意捉弄,學(xué)校并不大,卻無人知道該名女生姓什名誰,尾生一有空就在校園里游蕩,希望可以不期而遇。
接下來一年的時光尾生從未間斷過尋找,他懷念那癢癢酥酥的感覺,一遍遍溫習(xí),終于漸漸模糊,可是他不能放棄,他的心告訴他繼續(xù)找,永不罷休。
尾生一次去鄉(xiāng)下玩,看到養(yǎng)蠶,分外新奇,在邊上愣愣看了好久。蠶在幼小的時候,身體小而脆弱,手指輕輕一捏,幾乎捏不住,可是稍用力想要持住,就已經(jīng)阿彌陀佛,一命嗚呼。所以養(yǎng)蠶人都備得有一根白色鵝毛,稍稍一撥,羽毛掃過,散在邊緣的蠶就被歸攏到中間。尾生覺得自己的心與那幼蠶并無二致,脆弱如斯,可是,怎么也抵受不了白色羽毛那輕輕的一撥。
是,一年。一年后,尾生停止了漫無目的的尋找。
因為,他的心,被另一人,不可思議地撥動。她是尾生同班同學(xué),兩年來尾生從未認真看過她一眼,座位相距遙遠,毫無交流。那天語文課,老師要求一部分同學(xué)朗誦自己的作文。她的聲音悅耳動聽,最動人當屬她的神態(tài),身體微微前傾,目光似凝視遠方,仿佛獨自站在泰山之頂,望著晴空白云。久違了的感覺再次襲擊了尾生君。
可是曾經(jīng)勇敢的尾生君莫名害羞,也許是害怕遭拒,也許是近情情怯,也許壓根就沒有原因,尾生君只敢遠遠看著她,她騎單車回家,車子是藍色的,和秋天澄澈的晴空相似;她綁頭發(fā)用的簡單的發(fā)繩,是淺淺的綠色,像水恰好滴落到畫上的荷葉,暈染開來;她最中意一條白色裙子,一周會穿兩三次,是柔和的月光一樣的白色。
但是尾生看到她走近就遠遠避開。她一直納悶,自己素來友愛同學(xué),不知自己何時惹惱尾生君。
可是尾生君舍不得不看,遠遠看見她走來,全身肌肉與血液都似不受自己控制。那片白色羽毛簡直似魔咒,一下,一下,刷過心房。那種癲狂的狀態(tài),王平終其一生都覺得難以理解。
這一切終止于初中畢業(yè)。那個女生終于遠離尾生君視線。
尾生君第一次失戀是在高一。啊,其實不知能不能算失戀,也許這次,尾生君想要長久地擁有那片潔白羽毛。那片羽毛,真似能讓人背生兩翼,身輕如燕,飄飄然浮到空中,怎么甘愿不去爭取。
他甚至寫了一首詩,每個字都一筆一劃,認真而虔誠。
尾生君收到生平第一次嚴重打擊:請不要擾亂我的生活。該名女生文明有禮,只是語氣疏離,似恨不得立時轉(zhuǎn)身就走。
頹然的尾生君并不放棄。心跳不由自己控制。這般行為感動另兩個女生,如此癡情,真是難得。世上癡情漢滄海一粟,薄情郎多如牛毛。真真難能可貴啊。于是,亭亭與曉寧鼓勵尾生君,不要灰心,自會有有情人。不要頹廢,終會有如花美眷。
可是諸般擔(dān)心,持續(xù)不到半年,尾生君遇到新的潔白羽毛。輕盈靈動,不能抵擋。
兩年后高中畢業(yè),亭亭與曉寧已經(jīng)釋然,司空見慣。心下已有定論:呵,每一次要談戀愛都似要天轟地動,愛到死去活來?墒敲磕暌Z上一兩次,老天也吃不消。
不用我把每一次經(jīng)過都講述完,你應(yīng)已明白,尾生君所有戀愛。
亭亭打趣他,若你生得唇紅齒白,玉樹臨風(fēng),不知會惹下多少風(fēng)流債。尾生君不語。
邊上曉寧說,嘿,誰知道呢,若尾生長得如你所說,說不定又偏偏看破紅塵,皈依我佛。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是啊,誰知道呢,生來這般模樣,這般性子。尾生君的妻,是否是他永遠白色羽毛呢?我們無緣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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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多么神奇~愛的時候可以天崩地裂,說不愛也就不愛了。而到底要有多少熱情,才會如尾生君這般一次次地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