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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金珠剎住馬的時候正好是在一處小溪旁,她翻身下馬,捧了一捧細(xì)流,看著里面的自己。
不似夏人。
金珠笑了笑,把那水放回了屬于它的懷抱。
溪水旁就是個茶館,或者說是個茶攤,攤主已經(jīng)煮好了茶,清香混合著青煙飄揚彌漫。
“老板,茶!
“好嘞,客官,你的茶!”
放下茶碗和茶壺,店家討好的笑笑,金珠倒也不吝嗇,丟了些銅板做添頭給他。
給他銀子反而是害他。
金珠端起茶碗飲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她便放下了。
“……從前打仗的時候,可沒現(xiàn)在這么快活!
聞言,大漢仰頭大笑:“哈哈哈老頭子癡了,誰樂意征兵打仗!”
老人充耳不聞,淡淡道,
“好茶,店家,再來一碗!
之后老人默默喝茶,這讓金珠有些遺憾。在這偏遠(yuǎn)之地,唯一落腳歇息的地方便是這茶攤。
在這里,無論是鄉(xiāng)野趣事、宮廷秘聞、江湖豪杰,都會有人稱道一二,金珠對此饒有興趣。
但剩下的人說出來的話,聽在耳朵里是‘哇啦哇啦’的聲響。
應(yīng)該是某地的方言,金珠久居深宮,從未聽過。
歇足了,金珠跨上馬,朝著西邊走,碰上一座荒廢的寺廟,她抽出劍,眼見里面沒人,才下馬進(jìn)去。
地板中間黑了一塊,周圍有草屑,金珠搬來木頭,用打火石引了火。
金珠坐在火堆旁發(fā)呆,聽著雨聲越來越大,突然,嘩啦的雨聲中似乎多了一種聲音,金珠熄了火,抽出刀躲在了暗處。
少年冒著雨進(jìn)來,一邊拍打著自己的袍子,一邊夸張地說話。
“這雨可真是折煞我也!”
黑暗里只看見少年拍袍子的動作,金珠不敢現(xiàn)身,卻被發(fā)現(xiàn)。
“在下只是借廟躲雨,不敢傷人,還請里面的人不要害怕!
金珠出來,手里提著劍。
“原來是位姑娘!在下何幾多,不敢問姑娘芳名。”
“幾多?問君能有幾多愁?”
“不不,”何幾多笑了笑,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我有三位兄長,分別喚作何幾一,何幾二,何幾三,算命人說四是犯了忌諱,對祖宗不敬,這才稱作何幾多。”
“我以是引用典故,原是這般。”
“剛剛識了幾個字,這般出去倒是惹人恥笑,姑娘博學(xué),幾多佩服!
“你方才說不敢問我的名字,是真的不敢問,還是別的什么?”
“自然是不敢問,姑娘一看便是貴人之相,我不敢攀附!
“你會看相?”
“略知幾分,皮毛而已。只是姑娘的穿著并不是一般人,這才斗膽猜測!
何幾多說的是實話,對于他這種常年掙扎在貧困線的人來說,什么料子值錢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眼前的姑娘,妥妥的有錢人,他還是不惹麻煩的好。
“名號而已,知曉也無妨,我名金珠。”
“原來是金姑娘!
“……嗯。”金珠剛想反駁,但又沒反駁,因為不用第一個字作姓氏的,只有不是漢人的人了。
她不想暴露自己,而且金姑娘,聽著也還順耳。
“雨停了,那么我先走了,金姑娘多保重自己!
何幾多一蹦一跳地離開破屋,留下金珠一人。
“爹說漢人奸詐多疑,看來倒是不假。”
金珠在何幾多離開后也沒有再點火,抱著劍靠了一晚離開。
走到集市,正碰見被人追趕的何幾多,腳上只剩白襪。
金珠沒有出手,她親眼著看這男子跑的飛快,把后面的人都甩在身后,還溜進(jìn)了胡同。
“你這廝!膽敢撞我,再見決不輕饒!”
追的人聽見一聲嬌和,看見滿臉怒氣的姑娘,但看衣服便知是貴人,幾人對視幾眼,其中一膽大的上去搭話。
“敢問是何人沖撞了姑娘?”
“與你何干?那人莫不是你的兄弟?那正好,弟債兄償,留下一只手我便放你走!
問話的人嚇白了臉,連連擺手,“那人不是我兄弟!冒犯姑娘了!”
說著幾人都跑了,生怕跑的晚些,這位貴人就該動手了。
“幾人走了,你還不出來?”
何幾多從胡同里探頭出來,看見是她,嚇的慘白的臉?biāo)坪跤行┗厣嫩E象。
“多謝金姑娘相救,我真的嚇?biāo)懒。?br>
“枉你身為男子,怎這般懦弱?”
“那人舉著刀砍我,要索我性命,教我如何不怕?”
何幾多拍著自己的胸口,還有幾分驚魂未定。
金珠覺得好笑,笑罵道:“我見驚嚇之人腳軟,走不動一步,你腳下可不慢。”
“金姑娘好眼力!
何幾多也笑了,覺得和這姑娘說話愉快,不怕她突然就落淚,搞得他做了什么天大的壞事一般。
“金姑娘又要走了嗎?”
見她轉(zhuǎn)身,何幾多嘴上快了一步,反應(yīng)過來時,手也伸出去了。
“你還有事?”
“你救了我,我怎么能不報?只是黃白之物怕是姑娘見得多不稀罕……”
“你怎知道我不喜歡?”
金珠挑眉,看好戲的眼神看何幾多,何幾多心頭一顫,臉發(fā)紅聲發(fā)抖,但還是撐著答完了話。
“那姑娘略等等,我馬上回來!”
何幾多連跑帶跳地離開,只怕再快些,腳上的羅襪也不能幸免。
跑著,心臟跳得更快,像是要飛出來。何幾多捂住胸口,腦子里想著周幽王做的滅國之事……
買好了東西,他又往回跑,這次什么都不敢想,生怕耽誤了時間,姑娘等的太久,會離開。
直到看見那身影,他才松了口氣。
何幾多遞過簪子,小心翼翼道:“這是在下的謝禮,還請金姑娘不要推辭!
“多謝!
何幾多見她肯收下,表情也沒有嫌棄,除了內(nèi)心松了一口氣外,也不自覺笑了起來。
嘿嘿,嘿嘿嘿……
這樣的傻笑。
但他看見金姑娘笑意盈盈的眼,一秒鐘收斂了笑,一本正經(jīng)道,
“物是俗物,不敢與金姑娘相配,只作在下的心意!
“好!
金珠與他告別,她走遠(yuǎn)了,何幾多還沒有從喜悅中走出來,他腳下發(fā)飄,無酒自醉,哼著小曲回到了自己的家。
那個家徒四壁空空如也的家。
捂臉,何幾多突然覺得自己的夢破滅了,這樣的條件有什么臉面去提親呢?
也許還是隔壁村的翠花和自己門當(dāng)戶對吧?
不過何幾多并不想放棄,他覺得這么放棄了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她那么美,那么厲害,自己好像哪點都配不上她。
何幾多郁悶了,正巧路過了征兵的,何幾多不帶猶豫地就去報了名。
家里的老娘要哭瞎了眼,可就算何幾多不去,上面的幾個哥哥也要去的,哥哥們有了嫂子孩子,自己是最沒有負(fù)擔(dān)的一個,于情于理,都該是他去。
“娘,我要是回不來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我的多兒啊……我苦命的多兒啊……”
何幾多也哭了,但還是隨著征兵去了,干糧太硬,只能就水下咽,冰冷的水到達(dá)胃的時候,渾身都在打顫。
他流著淚,想回家。
但身后沒有退路,眼前是異族,他只能提起刀沖殺。
等不用再殺人的時候,他發(fā)覺自己累的像是散架,但卻撒不開手里的刀。
沖殺,訓(xùn)練,沖殺,訓(xùn)練……
在深淵中,他看見了金珠。
和他一樣,渾身浴血、神情麻木的金珠。
“金姑娘……”
何幾多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啞了幾分,一般的姑娘怎么會在戰(zhàn)場呢?
“是你!
看見何幾多的服飾,金珠也瞬間明白了兩人的立場,她板著臉,舉起了劍。
“劍也是俗物,不過配你,還是好看!
何幾多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了,他沒有舉起刀,甚至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沒有。
“金姑娘,你會做噩夢嗎?我來到這里以后,天天都是噩夢,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時候是清醒的,什么時候才是夢境!
“廢話少說!
金珠舉劍刺了過來,何幾多堪堪躲過,然后他繼續(xù)說,
“金姑娘,你和我說的話,我都種到心里去了,不僅僅是話,我……”
何幾多聲音顫抖,既害怕,又興奮。
明明死亡離得這么近,自己在想什么?
“所以金姑娘,我想讓你活下去,就算我會死。”
何幾多說到此處自己流下了眼淚,他胡亂地擦了擦,帶著鼻音說道,
“我能抱抱你嗎?”
“漢人多狡詐!
金珠冷著臉,握緊寶劍,一步步走近何幾多。
何幾多笑著,笑的寂寞又悲傷。閃著寒光的劍朝他刺來,他閉上眼睛,卻落入一個懷抱。
一個充斥著腥氣卻又溫暖的懷抱。
“金姑娘……”
何幾多垂下眼眸,深情地看著金珠,似乎想要永遠(yuǎn)刻在眼里一般。
下一秒,何幾多拿著金珠的劍刺進(jìn)自己的胸膛。
“何幾多!”
金珠瞪大了眼睛,看著何幾多因為疼痛變得慘白的臉。
“我愛慕你……真……”
何幾多的聲音消失了。
金珠不愿撒手,她覺得,如果她放下了他,他就真的死了。
“金珠!金珠你在哪——”
聲音越來越近,金珠松開了手,眼角滑下一滴淚。
她被人帶了回去,這次的表現(xiàn)令她的父兄很滿意。
回到寢宮,她的祖母召見了她。
“祖母!
金珠在床邊跪下,握住婦人的手。
這是她最后一次見到祖母。
戰(zhàn)爭還沒有結(jié)束,但她不必再去戰(zhàn)場,父親給她找好了夫婿。
她自然是應(yīng)下。
出嫁前,她去祭奠祖母。
那里開著百花,正如刻在墓碑上的名字一般。
她的,百花祖母……
“祖母,我去了。”
金珠拜了拜,再也沒有回頭。
金珠年紀(jì)大了,閑時總會想到從前,淡然一笑,那些往事就過去了。
“母后,這屏風(fēng)上您想刻什么句子?”
皇后輕聲輕語,十分溫柔。
金珠看了看屏風(fēng),做的極好,點頭贊道,
“我兒有心,正巧這書上有詩詞,你看這句如何?”
“問君能有幾多愁?是好句子,兒臣馬上吩咐人去做。”
“辛苦你了。”
“為母親盡孝,不敢談辛苦!
皇后淺淺一拜,二人左右?guī)拙,皇后告退?br>
終于只剩下她一人了。
在她離世前,宮中皆是細(xì)弱的哭聲,她的兒子剛剛趕來,看見宮人啼哭,心中一涼,腳下更快。
“母后……”
這個高壯的男人紅了眼眶,握住了她的手。
她看見了兒子的臉,才心滿意足地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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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fù)責(zé)任番外:
原來陰間真的存在。
金珠看著自己的手,暗嘆驚奇。
她走過橋,看見許多人翹首以盼,孟婆也不管,只顧自己煮湯,看見她,溫柔一笑。
“喝一碗嗎?”
金珠接過,卻看到一雙驚喜、卻又膽怯的目光。
“金姑娘……”
金珠淡淡一笑,喝下了孟婆湯。
不要再等了。
生生死死,歲月輪回,不過如此。
插入書簽
封建社會沒有自由戀愛= =
本來想寫百花和狄青的CP,但想想原著那樣的結(jié)局算是正好。
“我不會想起你,也不會忘了你,我們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