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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湘
南湘只覺得自己睡了很久,久到她睜眼醒來的時候,以為自己還住在顧家村那個犄角旮旯里,靠著粗得直叫人捶胸的饃饃和餿掉的野菜過活。
顧南湘的老子娘叫劉翠文,是個外鄉(xiāng)人。劉翠文十六歲的時候,家那邊發(fā)了大水,屋子都被沖的一干二凈,連衣裳被褥都沒留下半點,更別說是銀錢了。水災一過就是荒年,劉翠文下面還有兩個七歲的弟弟,她的父母親養(yǎng)不活她,親戚們也都自顧不暇,于是劉翠文就被她爹娘用一袋小米和半錢銀子賣給了人牙子。
顧家村里,孫氏為著自己那兒子發(fā)足了愁。眼見顧遠都已經(jīng)二十了,可他生來就是個癡傻的,村子里知道他們家情況的又不愿意把女兒嫁過去伺候他,這一蹉跎,孫氏便生了往人牙子手里買媳婦的心,劉翠文就這么留在了顧家村。
婚后五年,劉翠文只為顧遠添了一個女兒,這引得孫氏大為不滿,開始明著暗著磋磨劉翠文,還揚言生不出男娃就把劉翠文和賠錢的孫女賣掉。顧遠也有樣學樣,集了一角落的石頭,孫氏一罵就跟著砸,砸得見血了,就興奮地拍手叫好。終于,在顧南湘八歲的時候,劉翠文忍不住了。
“誒呦!那傻子的媳婦真是作孽喲!捅了傻子不說,還把那孫婆子也給捅了!找媳婦啊還是得找知根底的,找了個像劉翠文的,生不出兒子還把氣撒在男人和婆母的身上,那可真是作孽作孽!”半個月里,村里人最津津樂道的就是劉翠文的殺夫案。
劉翠文把丈夫顧遠殺了,又把自己的婆婆給捅了,而那個時候,顧南湘就呆呆地站在角落里看著母親做這些事,又看著劉翠文被聞訊趕來的顧家族長扭送到了顧氏祠堂,她抬步跟了上去,手里還握著劉翠文給她的糖餅。顧遠的尸首也被抬了過來,族長面露悲痛地站在祖宗的牌位下,一字一句地向圍觀的人們念著對劉翠文的懲罰。
“……經(jīng)查明,對劉氏處以鞭刑!以儆效尤!”圍觀的人們立刻大聲喝“好”,拼命地鼓起掌來,顧南湘聽了,捏著糖餅從劉翠文身邊跌跌撞撞地跑到族長面前。
“大爺爺,求求你,不要打娘,娘很苦的,不要打娘!”顧南湘哭著跪在了青石地面上,狠命地朝族長磕頭。族長用腳踹開她,冷喝道:“趕緊把她拉出去!三日后,把劉翠文帶去村口鞭一百!”顧南湘在婆子們的手里掙扎著大哭,圍觀的小孩子們趁著混亂搶走了她手里的糖餅,顧南湘想要奪回來,卻被一手刀劈暈了過去。
孫氏命大,即使被傷勢嚴重,仍舊活了下來。劉翠文行刑那天,她把顧南湘鎖在了屋子里,叫人背著去了村口。一見到綁在柱子上被餓了三天的劉翠文,孫氏捂著傷口走了過去,狠狠地摑了她一巴掌!斑h哥兒!你看見了嗎!等一百鞭后,不管她是死是活,娘都要讓這個毒婦下去陪你!”
鞭子被淋了鹽水,行刑的是個老手,一鞭子下去,劉翠文立馬被打的皮開肉綻。三天沒有進食,劉翠文早已虛弱不堪,幾鞭子打下來更是雪上加霜,不到三十鞭,劉翠文便慢慢地合上了眼……行刑者上前一步探了探她的鼻息,停手向族長匯報:“人沒氣兒了。”族長點了點頭,轉(zhuǎn)向?qū)O氏:“人已經(jīng)沒了,這鞭子打還是停?”孫氏瞪著眼睛:“說好了一百鞭就要打她一百鞭!打!打到她死透了為止!這天殺的毒婦!”
一百鞭過后,劉翠文徹底成了個沒氣兒的血人,孫氏出了口惡氣,又想到了南湘。兒子沒了,唯一流著兒子血的又是個女娃,還是劉翠文生的,雖然不待見這個孫女,但顧家的血脈還是要靠她傳下去。
孫氏綁了顧南湘,把她關了起來,每日只給她提供粗糙的饃饃和野菜以及清水,七年下來,孫氏開始物色上門女婿,不拘什么樣,只要能為顧家留下幾個兒子。孫氏想的很好,可顧南湘也在想,她想逃出去,逃出顧家村,逃出這個讓母親埋骨的地方。
年老的孫氏沒有攔住顧南湘,顧南湘在半夜放了一把大火,如愿以償?shù)靥恿顺鰜,她躲在后山上親眼見著孫氏被火舌吞噬,她輕快地拍了拍裙角,向著村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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