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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初次對上他的眼眸是在一個清冷的夏天,沒有炎炎的烈日,只有濃密的烏云壓抑在頭頂,路上三兩行人,他就那樣站在那里,很是突兀。
半晌,他問:“冷么?”
身上的外套帶著他暖暖的體溫,他告訴我說,他叫風。
我的腦海里拼湊著對風的印象,想起虞世南的一首詩:
逐舞飄輕袖,
傳歌共繞梁。
動枝生亂影,
吹花送遠香。
很是生動。
他隨風而至,泛起我心中的漣漪。
望向他清麗的眸子,深深的黑瞳中映著我淺淺的身影。
他笑了,
他眼眸中的我仿佛也隨他開朗起來。
我大概是被他這份快意吸引著,在那個風雨如磐的日子里,覺得自己被一股暖風包容,不再飄搖。
我開始在荒蕪的小園種幾株牡丹,
開始喝清酒,
因為湖邊花園的小桌上總會有兩只酒杯;
我開始讀離騷,
也會把扔了多年的詩經(jīng)拿出來品味,
因為我的心不再覺得晦澀無助。
那些本是凄涼,本是悲傷,透著絕望、無奈和苦苦呻吟的詞句不復再騷動我只為如風的身影、如火的眼眸而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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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正因為是風,
終在朝堂上我面對他風云突變的身份:
將軍——越文風。
“卿為錦州太守多年,對這次叛亂有何看法?”
王威嚴的聲音在頭頂如驚雷乍響,第二響還沒落下,我已經(jīng)反射性雙膝一軟,跪在地上:“臣惶恐。”
“起稟陛下,”一個洪亮的聲音在我身旁響起,他的鞋就在我腳邊,“我朝威儀千秋萬載,萬象升平。此等叛軍不過是宵小之流,憑太守之力足已,我大軍到時,他們早已四散潰逃,平定此次叛亂為時不到一旬,由此可見,市井之輩的流言甚不可信!
“那太守你上的折子怎的如是恐慌,擾亂人心。”
看著自己的汗滴在身前的青瓷磚上,暈地散開:“臣有罪,此次叛亂影響我朝威儀,發(fā)生在錦州,是微臣的失職,自是不敢避重言輕,恐有隱瞞現(xiàn)況,謊報軍情,欺君之嫌!
其實我不論遞什么折子,宰輔之流都不會放過我。
對立多年,彼此早成為眼中釘、肉中刺。
借著錦州事變,他們又怎肯放過鋤掉我的機會。
“起來吧。此次你為事嚴謹,平定叛亂有功,將功補過,朕就不再治你的罪。你要好生反省。”
“是。謝陛下!
“越將軍平定叛亂有功,封為上將軍!
“臣是恰好在錦州探親,此乃天意,不敢邀功,能為陛下效忠是為臣的福分。”
……………………
望向風的眼眸,他救我,我卻無法心生感激。
“上將軍和宰輔甚是交好!
“吾朝已兩百年,還從來沒有將軍和宰輔交好的先例。”
“宰輔一手把持朝政!
“這樣置吾皇于何地!”
…………
流言于耳,
寒潮于心
…………
與那個結(jié)黨營私的權(quán)臣相交甚好之人,又怎得出淤泥而不染?
這只是旁的說。
“上將軍聲名顯赫,我早有所聞。
生于繁華,起于戰(zhàn)亂。
是王眼中的肱骨之臣,是百姓眼中的風云人物。
是滿朝文武百官的權(quán)利象征。
而在我眼里,
只不過是附庸權(quán)貴的小人!
亡國毀家的罪人!”
若不是他們貪污軍款,私吞民糧,誅殺忠臣,錦州又如何會破落至此!
“你又何嘗不是躲在一角,顧影自憐。
你是那個站出來的正義之師么?
你不是!
當百姓叫苦連天的時候,你在哪里?
當尸橫遍野的時候,你不也只是緊閉城門,只等一紙詔書!
你有什么資格說我的不是!
難道這樣的你比我們光明
比我們正大!”
這是我心中一直逃避的事實。
若不是我貪生怕死,將無辜的百姓拒于城外,又怎么會牽連無數(shù)冤魂枉死!
兩個相互了解的人,互揭傷疤才是最痛,招招兇險,不留余地。
我看不得他們貪贓枉法,
他不恥我的故做清流,
其實我們都不過是漲潮時河邊的兩只小蟲,自顧自的營生。百姓也好,君王也好,江山也好,任言辭再富麗堂皇,只不過是虛偽皮層下的空洞。
左頰上還火辣辣的痛,嗡嗡作響的耳朵中仍是他那句“朝堂是朝堂,我們是我們!”
字字清晰。
是氣憤時的意氣用事,
還是構(gòu)陷出的海市蜃樓,
荒謬,在我眼中只有荒謬可言。
朝堂從不只是朝堂,
我們也不可能只是我們。
他生氣,
可是在在乎我?
可在乎又有什么用!
我無法與宰輔同流合污,
他亦無法全身而退,
夾在中間只不過是讓大家都難做。
今日救我,
那明日呢?
罷了,
罷了,
朝不保夕。
不如,
割袍斷義。
燭光通亮,窗外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
其實輕風似我,
只為向往那飄渺的風,不沾染半點塵埃,有朝一日可輕身離去。
其實狂風如你,
過江千尺浪,入竹萬桿斜。
你擾亂了我的清風飄渺,攪起塵砂,掩埋我心中的幻想。
原來那樣清麗的眼眸也可以是為了金銀而閃耀,為了權(quán)利而貪婪。
那個站在雨中帶著干凈眸子的你,那個把酒問天,笑看人生百態(tài)的你,一切一切,只不過是我心中的幻想,腦中的癡念,我用我的意念營造心中最完美的你,原來我從不曾了解。
幻境破滅,塵土皈依。
最是無情是我,
任如風的你掠去我僅有的一點溫情、對周遭最后的一點眷念,
如今我目如枯槁,再也承載不起與你的風雨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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