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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影,是個名字,卻是個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名字。
天下有十二大門派,其中又有許多由各門派弟子組建的大小幫派,在眾多的幫派中,唯有一個幫派是人們閑談中所忌諱的,那便是“參宿門”。
“參宿門”是一個專門培養(yǎng)殺手的幫派!皫椭袀個都是絕頂高手,更是殺人不眨眼的冷血動物”——這是人們給以“參宿門”的唯一評價。魅影是“參宿門”的幫主,也是幫中的第一高手。
“魅影”不是此人的真名,只是幫內(nèi)人取得綽號,源于她那高深莫測的身法。沒有人知道魅影的真名,也沒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因為知道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魅影是個女子,是個極其兇殘的殺手——人們所知道的,只有這些而已。
十年前,建業(yè)的金氏家族中發(fā)生了一件慘案,舉家上下,無論主仆、男女老少全部葬身于一場火災(zāi)之中,后來仵作檢查了殘余的幾具尸體,發(fā)現(xiàn)這些人竟在火災(zāi)前就已被殺害,于是人們稱這件案子為“金氏滅門慘案”。轉(zhuǎn)眼十年過去了,案子依然毫無進展……
初到長安的人,都會被這京城的繁華所震撼,金樞權(quán)便是如此。他是個剛剛遷入京城的商人,曾經(jīng)也是個滿腹經(jīng)綸的才子,只是被生活所迫而經(jīng)了商,想不到自己竟如此上手,短短幾年時間便成了一代富豪。
初到京城,自然要先在城中游歷一番。京城里的商品琳瑯滿目,令人應(yīng)接不暇,金樞權(quán)一邊逛一邊由衷地感嘆著京城的繁華。不經(jīng)意間,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景象:在鱗次櫛比的店鋪中,夾雜著一個極不起眼的雜貨攤,攤旁坐著一個女子,那女子并不叫賣,只是默默地看看面前穿梭的行人,與兩旁熱鬧的商鋪和熱情的店家相比,實在像一個不協(xié)調(diào)的音符。
這讓金樞權(quán)興趣倍增,于是他來到那女子鄰近的一家店鋪,一面佯裝看貨物,一面偷偷地打量著那女子。雖然是荊釵布裙、粉黛未施,卻也難掩蓋那女子清秀的容貌,細(xì)細(xì)品來,清麗中又不乏幾分妖冶。她靜坐不動,神情看似呆滯,卻隱含他意,難以捉摸。她身前的貨攤上,不過一些再普通不過珠寶首飾,比起路人們豪華的穿戴,顯得很是寒酸。偶爾有幾個行人過問一下她的貨物,她才抬起頭冷冷地回幾句話,那副冷淡的樣子又往往惹得客人拂袖而去。
金樞權(quán)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突然她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又立即回復(fù)成原來那副看似癡呆的樣子。這一瞥,卻大大地激起了金樞權(quán)的好奇心,因為這并非尋常的一瞥,雖然他并未讀懂其中的含義。金樞權(quán)來到那女子的貨攤前,蹲下身隨手拿起一樣首飾問道:“姑娘,這支釵怎么賣?”
“十文!迸永淅涞卮鸬馈K穆曇粲行┐謫,但比起那些聽?wèi)T了的嬌滴滴,卻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
金樞權(quán)把手中的釵掂量了掂量,又仔細(xì)地查看了一番,這才笑著說道:“姑娘,這支釵至少值二兩,你賣得這樣賤,可是有何隱衷?”
女子冷冷地看著他,說道:“我的東西我想怎么賣就怎么賣,關(guān)你何事!你若買便買,不買便走,不要耽誤我做別人的生意!”
“姑娘莫生氣!苯饦袡(quán)尷尬的笑道,“這樣吧,”他拿出一張銀票遞到女子面前,“你的東西我全要了,你看這些可夠?”
女子突然拎起了鋪在地上的包袱皮的四角,將所有的東西包了起來,又一把奪回了金樞權(quán)手中的那支釵,提著包袱站起身道:“不好意思,打烊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快速離開了。
金樞權(quán)收起了銀票,站起身看著那個漸漸消失的身影:“真是個怪人!”
第二日,金樞權(quán)又來到老地方想再會一會那個女子,然而當(dāng)他剛想靠近她時,那女子便用一種惡狠狠的目光盯著他,竟嚇得他不敢前行。隨后一連幾日,金樞權(quán)都受到了這種冷遇,這讓他既好氣又好笑。很快來了一筆買賣,金樞權(quán)忙了起來,一時間也就無暇理會那位女子了。
這一天,金樞權(quán)出門辦事,剛好路過了那女子所在的大街,只見街上圍了很多人,人群的中心卻是那女子常在的那條巷子。金樞權(quán)不由地為那女子擔(dān)心起來,于是擠進人群想要看個明白。
果然是那個女子出了事,幾個無賴模樣的人正圍著她,還不時地對她動手動腳。女子卻沒有顯出一絲驚慌,依然擺出那副慣有的臉孔,無賴們企圖侵犯她,卻都被她巧妙地躲開了。
金樞權(quán)忍不住沖上前去,厲聲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調(diào)戲良家婦女,還有沒有王法了!”
一個無賴走到金樞權(quán)面前,一把提起他的衣襟:“你算什么東西!我家大王看上她了,要娶回去做壓寨夫人,關(guān)你屁事!”
金樞權(quán)微微一笑,從衣袖中取出一張銀票在無賴眼前一亮,頓時無賴的手松開了!胺胚^她吧,這張銀票夠你家大王買十個壓寨夫人的,權(quán)當(dāng)是我送他的一份薄禮吧!
無賴一把搶過銀票,臉上立刻堆滿了笑:“既然你這么客氣,就給你個面子吧。我們走!”一揮手帶著一票人走了。
圍觀的人也漸漸散去了,金樞權(quán)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女子面前!肮媚锸荏@了,可否受傷,在下……”沒等說完,一個響亮的耳光便落在了他臉上,金樞權(quán)頓時不知所措,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女子!岸喙荛e事!”女子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了。許久金樞權(quán)才回過神來,捂著被打得火辣辣的臉頰,自言自語道:“真是好心沒好報,唉……”
被女子打得紅腫的臉頰過了好幾日才算消腫,金樞權(quán)真是苦不堪言,為此連生意都耽誤了不少,然而他卻并未記恨那個女子,反而對她愈發(fā)感興趣了。
在這之后金樞權(quán)又去尋找那女子,卻再也不見她出現(xiàn)了,他想大概是那幾個無賴嚇得她不敢再來這里了,但轉(zhuǎn)念一想,看那女子那天的反應(yīng),倒也不像是畏懼那幾個無賴,到底是何原因呢?
因為這個女子,金樞權(quán)成了附近擔(dān)子面攤上的一名?。這一日,他又來到這里吃面,不遠(yuǎn)處的巷口依然沒有那個女子的蹤影,金樞權(quán)感到很失落,也許與她無緣再見了吧。就在這時,突然一個女聲響起在他身邊:“公子一定在此等了我多日了吧?”
金樞權(quán)轉(zhuǎn)頭一看,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子。這次她的打扮與以往大不相同,身披綾羅,頭戴珠玉,雖然不如富家小姐那樣雍容華貴,卻也像個富足人家的姑娘了。
“原來是姑娘!”金樞權(quán)心中一喜。
“上次公子路見不平,我卻恩將仇報。這些日細(xì)細(xì)想來,實在有愧于公子。”女子說著在金樞權(quán)對面坐下了,“這次我是特地前來向公子賠罪的!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姑娘不加恨于我,我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公子真是寬宏大量,小女子倍感慚愧!迸诱f著起身向金樞權(quán)行了一個大禮,金樞權(quán)急忙起身道:“姑娘太多禮了。”
“小女子已經(jīng)在云來酒店備下了薄酒,還望公子賞光!
“這……”金樞權(quán)想到女子之前寒酸的模樣,不由猶豫起來。
“公子可是怕我付不起酒錢反來訛詐你不成?”女子突然變了臉,無不嘲諷地問道,仿佛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姑娘真會說笑!苯饦袡(quán)尷尬地笑笑,“在下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女子聽完,曖昧地一笑,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那公子就請吧!
金樞權(quán)隨著女子來到了云來酒店,兩人坐定,小二立即沏了一壺?zé)岵铻樗麄兊购谩?br> “敢問公子貴姓?”女子率先開口問道。
“在下姓金名樞權(quán)!
“樞權(quán)?是哪兩個字?”
金樞權(quán)倒了一滴茶水在桌上,蘸著茶水寫下了“金樞權(quán)”三個字。
“哦!”女子微微點著頭。
“拿姑娘的芳名是?”
女子也學(xué)著金樞權(quán)的樣子,蘸著茶水在桌上寫下了“妺喜”二字。
“這……”金樞權(quán)對這個名字感到很意外。
“妺喜者,夏桀之妃也。美于色,薄于德,亂孽無道!眾嬒残σ鞯。
“……”金樞權(quán)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是個不祥之人,沒有人愿意和我打交道,只有金公子除外……”妺喜輕輕說道,目光中隱含著一絲幽怨。
金樞權(quán)默不做聲,等待著她的下文。
“我自幼父母雙亡,鄰里都說我是不祥之人,克死了父母,于是收養(yǎng)我的親戚也不再善待我了,把我賣給了一個大戶人家做丫頭。老爺對我很是照顧,夫人卻懷疑是我勾引了他,總罵我是狐貍精。后來從外面回來的少爺不知染上了什么怪病,鬧得整個宅子都被他傳染了,最后宅子里的人死絕了,只有我活了下來。不知是哪個好事者說我是妖女轉(zhuǎn)世,害了他們一家人,便取了‘妺喜’這個綽號于我,后來漸漸傳開了,也就再也無人記得我的真名姓了!
“既然是別人惡意取得綽號,你怎么還要用呢?為何不告訴我你的真名?”金樞權(quán)不解地問道。
“我的真名姓,連我自己都不記得了……”妺喜盯著茶杯中自己的倒影,幽幽地說。
“如果姑娘不嫌棄,我再為你取格雅號如何?”
“不必了,我早已習(xí)慣這個名字了……”沉默了片刻,妺喜拿起小二已經(jīng)備好的酒杯,倒?jié)M了酒,端到金樞權(quán)面前,“我敬金公子一杯!”
“這是為何?”
“金公子對我的知遇之恩,無以言表,就請飲下這杯酒吧!”
“姑娘言重了,在下何恩之有?這杯酒,權(quán)當(dāng)交個朋友了!”語罷,金樞權(quán)痛快地飲下了這杯酒。
而后,兩人邊飲邊談,很是投緣,不知不覺便到了酒店打烊的時候,直到小二來催促,兩人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桌子。出了酒店,天已經(jīng)將黑了。
“天色不早了,不如我送送姑娘吧?”金樞權(quán)試探地問道。
“不必了。金公子,我們就此道別吧!眾嬒舱f完轉(zhuǎn)身便走。
金樞權(quán)驚異于她的變化,剛剛小二來催促時還是依依不舍的,怎么轉(zhuǎn)眼工夫就這樣毫不留情面了?妺喜走得很快,只是金樞權(quán)遲疑的片刻就已經(jīng)走出了百步之遙。金樞權(quán)追了幾步大聲問道:“今后我在何處還可以見到你?”
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妺喜的聲音:“我想見你時你自然會見到我!焙芸欤纳碛氨阆г诹艘股。
之后金樞權(quán)再沒有見到過妺喜,不過倒是結(jié)識了一個新朋友,此人姓潘名黎,同樣是生意場上的人。兩人曾因為一樁買賣發(fā)生過不小的矛盾,不過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兩人便因此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潘黎常向金樞權(quán)提起京城最有名的青樓“留香閣”,它的名氣就在于其中不僅美女如云,更不乏才華橫溢的佳人,是京城許多才子的好去處,去那里的讀書人,勝過京城任何一個詩社和書院。金樞權(quán)經(jīng)不起這等誘惑,于是便來到了“留香閣”長長見識。
剛踏進留香閣的大堂,鴇母陳媽媽便立即迎了上來:“公子是第一次來吧?一看您就像個讀書人,來我們留香閣就對了,我們這兒的姑娘,個個都是才女!不知公子喜歡什么樣的?”
“這……”金樞權(quán)有些尷尬,“勞煩媽媽為我引薦一個吧。”
陳媽媽對著金樞權(quán)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微微一笑:“那公子請隨我來吧!彼呀饦袡(quán)領(lǐng)進了一間廂房,“公子稍等片刻,一會兒就有姑娘來伺候您!
金樞權(quán)四面打量著這間廂房,兩面墻壁上掛著幾副竹簾,透過一副卷起的竹簾可以看到窗外的荷塘;另兩面墻上掛著一些字畫,雖不是出自名師之手,卻也很是雅致;地上鋪著竹席;一張矮桌,周圍隨意擺放著幾個蒲團。屋子布置得古香古色,令金樞權(quán)很是喜歡。
片刻后,一個女子走了,懷里抱著一張琴,遮住了大半邊臉。她向金樞權(quán)道了個萬福,柔聲道:“奴家罌粟,拜見公子!
金樞權(quán)一驚,這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待女子坐定,他這才發(fā)現(xiàn),這女子竟然是妺喜!“妺喜姑娘!”金樞權(quán)走到她面前,“你怎么會在這里?”
“公子怕是認(rèn)錯人了,這里沒有什么妺喜,只有奴家罌粟!迸雍芏Y貌地說道。
“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就是妺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金樞權(quán)焦慮地問道。
女子嘆了口氣:“若不是家道中落,我又怎會淪落至此……”
“妺喜姑娘,你有什么難處就告訴我,我一定竭盡全力幫助你!”
“公子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你卻幫不上我……”女子沉默了片刻,又道,“金公子,不要再用‘妺喜’稱呼我了,在這里我的名字是‘罌粟’!
“你……唉……”金樞權(quán)嘆了口氣,“好吧,罌粟姑娘!
“我給您唱歌小曲吧。”罌粟撫起了琴,輕輕地唱道:“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日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金樞權(quán)默默的聽著,低低的調(diào)子,從她的帶著幾分沙啞的嗓音中唱出來,別有滋味。曲罷,金樞權(quán)輕輕地拍了拍手:“好曲。”
“公子過獎!闭f著,罌粟又彈了一支曲子,金樞權(quán)也依然只是聽,聽罷便道一聲“好曲”。整整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金樞權(quán)出了罌粟的廂房便急忙找到了陳媽媽。
“公子一夜過得可好?”陳媽媽沒等金樞權(quán)開口便搶先問道。
“還好!苯饦袡(quán)敷衍道,“只是在下有一事相求。”
“哦?公子請講!
“我想替罌粟姑娘贖身,不知這價錢……”
“原來是這回事!标悑寢屝Φ溃叭羰莿e的姑娘,有人愿意為她贖身自然是好事,我也一百個樂意。只是……唯獨這位罌粟姑娘,不可!
“這是為何,莫非她是這里的花魁?”
“呵呵,她只是個普通的歌妓,比起花魁還差得遠(yuǎn)!
“那……”
“公子莫要問了,這里有我們之間的一點私事,實在不便與公子相告!标悑寢屢廊徊桓男θ,“公子若是喜歡她,就多來捧場,贖身這是就不要再提了!
金樞權(quán)也不好意思再問了,生意場上三寸不爛之舌,到了這里卻發(fā)揮不出作用來,他只得失望的離開了。
就這樣金樞權(quán)成了“留香閣”的常客,更是罌粟的專屬客人。兩人每次吟詩作對,把酒言歡,倒也自在,可金樞權(quán)卻沒有真正感到高興過,罌粟始終是一幅冷冷的面孔,完全看不出喜怒哀樂,她對來青樓的也是原因絕口不提,甚至對之前他們之間發(fā)生的事也很少談及。而陳媽媽那邊,也是堅持不肯放人,原因也是一字不提。金樞權(quán)也試著問過留香閣里其他的人,可他們對此事幾乎一無所知。
金樞權(quán)有個貼身丫鬟喚做小紫,與他年齡相仿,自幼便在他身邊服侍他,兩人的感情很是融洽。自從金樞權(quán)頻繁地出入于留香閣,小紫便一直感到不滿,只是礙于主仆的身份,一直沒有表明。
一天清晨,金樞權(quán)又帶著一身倦意歸來,小紫也如往日一樣伺候他洗漱、更衣,只是這次卻加上了抱怨。
“老爺天天這樣晚出早歸,早晚要把身體搞垮。您到現(xiàn)在都不娶妻生子,身體再一壞,恐怕連個繼承您家業(yè)的人都沒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也不是天天都是,何況每次去也不過是吟詩喝酒罷了。”金樞權(quán)帶著歉意地笑笑。
“那也不行!您老是這么出去尋歡作樂,連生意也不顧了,若是有個夫人、少爺?shù)膸兔Υ蚶泶蚶硪埠。?br> “我不在的時候不是有你替我嘛!”
“我只懂得些皮毛,能勉強維持便不錯了。……老爺,您真的該娶個夫人了!
“唉……”金樞權(quán)笑著搖了搖頭。
“我聽說,您每次去青樓只叫同一個姑娘,莫非您看上人家了?可是這青樓女子是做不得正房夫人的,即便做個妾,也難免被人說三道四的!”
“我們只是朋友。”金樞權(quán)笑道,“我看她可憐,本想幫她贖身,來府中做個什么營生,只是她卻堅決不肯……試問哪個青樓女子不希望早日脫身的,她卻偏偏例外。”
“老爺,不瞞您說,從您認(rèn)識這姑娘開始,我就一直覺得她很奇怪,依我看,您還是少和她打交道的好。另外……”
“另外什么?”金樞權(quán)看著小紫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
“您說您和她是朋友,可是……可是這男女之間,難免……難免會……日久生情,我怕您……”小紫羞怯地說道。
“呵呵,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苯饦袡(quán)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爺,您還是盡快娶妻吧!
“唉,其實我又何嘗不想呢!苯饦袡(quán)嘆道,“只是……家仇未報啊!”
“唉,”小紫也隨著嘆道,“好在當(dāng)時我倆僥幸逃脫……老爺,您歇息吧!
轉(zhuǎn)眼間到了端午節(jié),金樞權(quán)早已打發(fā)了下人們回家探親去了,府中頓時變得空蕩蕩的,他想到了罌粟,不知她是否和自己一樣也這么孤單呢?索性去看看她吧。
來到罌粟的廂房,只見她正倚在窗邊望著窗外的荷塘,一副落寞的樣子。
“罌粟姑娘。”金樞權(quán)輕輕地喚到。
罌粟轉(zhuǎn)頭看到他,突然變得驚喜起來,金樞權(quán)倒是第一次看到她這副模樣!敖鸸!你怎么來了?”
“今日剛好得了空閑,便來看看姑娘!苯饦袡(quán)說著坐了下來。
“來人,快快準(zhǔn)備酒席!”罌粟向門外的丫鬟吩咐道。
片刻工夫,酒席便準(zhǔn)備好了,比金樞權(quán)平日來要豐盛了許多,他不禁對罌粟今日的表現(xiàn)產(chǎn)生了一些疑問。
“今天是端午節(jié),金公子怎么不與家人團聚反而來我這里呢?就不怕夫人怪罪嗎?”罌粟笑問道。
“讓姑娘取笑了,我尚未娶妻,而且家里也沒什么親人,下人們也都回去探親了,所以這端午節(jié)……反倒比平常寂寞了許多……”金樞權(quán)郁郁道。
“原來……你和我一樣,孤苦伶仃……”罌粟也變得憂郁起來。
“你也是……”金樞權(quán)突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不說這些了,來,喝酒!”罌粟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干!”金樞權(quán)也飲下了一杯酒。
罌粟興致似乎很高,平日金樞權(quán)總是勸半天她才肯飲一杯酒,今天她卻主動起來,而且是一杯接一杯的飲個不停,不大會工夫,罌粟就已經(jīng)半醉了。
看著罌粟醉意漸增卻還在不斷飲酒,金樞權(quán)便攔下了她的酒杯:“姑娘醉了,莫要再飲了!
“醉了?”罌粟一臉醉意的看著他,“醉了好!今朝有酒……今朝醉!”她又轉(zhuǎn)向一旁伺候的丫鬟說道,“撫琴!我要為金公子舞上一曲!”
丫鬟奏起了一支曲子,罌粟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金樞權(quán)見狀,連忙扶住了她:“姑娘醉了,還是不要跳了!
罌粟撥開他的手,“今天我難得高興,你就安心坐下欣賞吧!”
看著罌粟興致高昂的樣子,金樞權(quán)也不便再阻攔,只得任由她去。罌粟隨著曲子舞動起來,因為醉酒,舞姿自然也談不上優(yōu)美,但金樞權(quán)看得出,罌粟今天很高興,自認(rèn)識她以來,從沒有見過她這么高興的樣子,她總是那樣平靜,從不表露出一絲感情,今天究竟是怎么了?金樞權(quán)心里充滿了疑問。
罌粟漸漸向著金樞權(quán)的身邊舞來,突然一個趔趄跌向了他,金樞權(quán)立即攔腰抱住了她,罌粟也順勢躺在了他的懷中?粗浰诘哪槑缀蹙o貼著自己的臉,金樞權(quán)心中突然慌亂起來,身體也有些發(fā)熱了。
“金公子,你喜歡我嗎?”罌粟突然問道。
“這……我……”金樞權(quán)感到不知所措。
“你若是不喜歡我,又為什么總向陳媽媽提起為我贖身的事?”
“我……我只是不忍看到姑娘在這里以賣笑為生……”
“公子可知道,罌粟心中……已有了你……”
金樞權(quán)猛然一驚,他看著罌粟通紅的臉,不知道是因為這一番表白而起,還是只是酒醉引起的。
“公子為我贖身吧,娶我做妻也好,妾也好,只要能與公子長相廝守,我便心滿意足了……”罌粟看著金樞權(quán),眼里竟是一種哀求的目光。
金樞權(quán)不禁有些心動了,“好……明日我就去和陳媽媽談……”
猛然間,罌粟雙手鉤住了金樞權(quán)的脖子,用自己的雙唇貼住了他的雙唇,金樞權(quán)頓時感到一股滾燙的熱流涌進了身體里,他緊緊抱起罌粟,走向了床榻……
這一夜,兩人成就了好事。
第二天早上,金樞權(quán)迷迷糊糊的醒來,只覺得全身酸困無力,突然他發(fā)覺了躺在自己身邊的罌粟,頓時清醒過來,想起了昨夜發(fā)生的一切。他輕輕起身,盡量不驚動沉睡中的罌粟。穿戴完畢,他便立刻去找了陳媽媽。
“陳媽媽,我想贖出罌粟,您開個價吧!苯饦袡(quán)向陳媽媽作揖道。
“金公子,您不是在說笑吧?我跟您說了多少次了,哪個姑娘您都可以贖就是罌粟不行!”陳媽媽很詫異。
“這……昨夜罌粟姑娘親口對我說的,要我為她贖身!
“有這等事?”陳媽媽仍然覺得不可信。
“千真萬確!”
“那我去問問她。”陳媽媽說著便向罌粟的廂房走去。
“且慢!”金樞權(quán)急忙攔住了她,“罌粟姑娘她……尚在熟睡中……”
看著金樞權(quán)一副羞愧的樣子,陳媽媽恍惚間好像明白了什么。“既然如此……我還是等她醒來再去向她確認(rèn)一下吧!
“那就有勞陳媽媽了,在下明日便來聽您的答復(fù)。”
“金公子慢走。”
回去的路上,金樞權(quán)心中很不平靜,他覺得自己仿佛是做了一件錯事,卻又不知道錯在哪里。罌粟突然對他表白,讓他完全不知所措,后來又發(fā)生了那樣的事……究竟是對是錯?就這樣金樞權(quán)帶著極不平靜的心情回到了府中,小紫迎了上來,扶著他向臥房走去。若是以往小紫又會嘮叨一路,可今天她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好像心情并不好,然而金樞權(quán)也是心亂如麻,并為注意到她的反常。
“小紫,我打算……把罌粟姑娘贖出來,接到府中,你看……”猶豫了許久,金樞權(quán)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爺想做什么事,我哪有權(quán)利反對。”小紫漠然地說道。
“我怕你會介意……”
“老爺把她帶回府中打算讓她做什么?”
“這……”金樞權(quán)覺得說不出口,同時也覺得自己并不是那樣想。
“老爺,您真的要娶她嗎?”小紫似乎明白了金樞權(quán)的意思,語氣也重了起來。
金樞權(quán)沉默不語。
“您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小紫再也按捺不住,甩手離開了。
金樞權(quán)惶惶不安的過了一天,第二天,他如約來到了留香閣,心里卻忐忑不安著。一進門,陳媽媽便笑迎了上來,但一見是他,馬上變了臉色。金樞權(quán)心知不妙,便小心翼翼地問道:“陳媽媽好。昨日的事……不知談妥了沒有?”
“金公子是在拿我開玩笑吧!”陳媽媽白了他一眼,“昨天我問過姑娘了,根本沒有你說的那回事!”
“這……她明明親口說的……”金樞權(quán)很吃驚。
“那你就親口去問她吧!”陳媽媽說完招呼其他客人去了,把他晾在了一旁。
金樞權(quán)尷尬的站了片刻,才向罌粟的廂房走去。來到房門前,他敲了敲門,并無人應(yīng)答,于是便輕輕推門走了進去。罌粟依舊倚坐在窗邊看風(fēng)景,絲毫沒有在意金樞權(quán)的到來。
“罌粟姑娘……可安好?”金樞權(quán)輕輕的問道。
“還好。金公子請坐吧!崩浰诳匆膊豢此麢C械的說道。
金樞權(quán)坐了下來,卻感到了陣陣的尷尬和不安。兩人一直沉默著,許久后,金樞權(quán)忍不住打破僵局問道:“姑娘……可還記得前夜的事?”
“不記得!崩浰诤芨纱嗟拇鸬。
金樞權(quán)又是一陣尷尬,額頭上也不禁滲出了一層細(xì)細(xì)的汗珠!澳且灰刮乙补媚镲嬀浦敝辽钜梗媚镉行┳砹,告訴我說想讓我為你贖身,還說……還說想要……將終身托付于我,后來,我們又……又……”他越發(fā)的尷尬起來。
“酒后的醉話你也信以為真了?”罌粟嘲諷的說道,“更沒想到你還酒后趁人之危占便宜!”
“不是……是你……”金樞權(quán)羞愧的低下頭。
“是我主動投懷送抱?哈哈哈……”罌粟突然大笑了一陣,“金公子,我本就是個妓女,這種事,無非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買賣,你這副模樣,實在……實在好笑。 闭f著她又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金樞權(quán)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終于他忍不住了起身就要走,卻又被罌粟叫住了,于是他回身看著她。
“金公子,你若為我贖身可愿娶我為妻?”
“這……在下曾發(fā)過毒誓,家仇不報,誓不娶妻!”
“家仇?”
“十年前一伙賊寇夜入我家,將我全家老小悉數(shù)殺光,又將宅子燒毀!這種深仇大恨,若不能報,豈能對得起我慘死的全家!”
罌粟臉上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驚異。“若是一輩子不能報仇,你就一輩子不娶妻嗎?”她略帶諷刺的問道。
“這……”金樞權(quán)無言以對,他承認(rèn)自己確實從未這樣想過。
“那日的事,你我權(quán)當(dāng)沒發(fā)生過,今后你依然是你,我依然是我,你我之間毫無瓜葛。”罌粟冷冷的說道,“公子走好!”
金樞權(quán)無語,他知道自己再說什么也無濟于事了,只得知趣的離開了。
從這以后,兩人的交情又恢復(fù)了原來的樣子,然而金樞權(quán)卻感到與罌粟之間反而更疏遠(yuǎn)了。他越發(fā)覺得她難以捉摸,謎團越來越多的籠罩在她身上。
得知了金樞權(quán)在留香閣有了紅顏知己,潘黎也很想見識見識,金樞權(quán)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他,帶他見了一次罌粟,潘黎對她也很有興趣。然而他們再次來訪,罌粟卻推脫說有病,再也不肯見他們了,一連多次都是如此。
碰了幾次釘子之后潘黎不禁起了疑心,莫非罌粟不肯見他們與自己有關(guān)?于是他與金樞權(quán)打了一個賭,若金樞權(quán)單獨去見她她肯見的話,他就認(rèn)輸,賭銀五十兩。
于是答應(yīng)打賭的第二天金樞權(quán)就來到了留香閣,罌粟不再推脫,接待了他。想到馬上到手的五十兩銀子,金樞權(quán)禁不住喜形于色。
“金公子何事如此得意?”罌粟見他一臉笑意便問道。
“多日不見姑娘了,今日得以相見自然高興了。”
“我看不是這么回事吧。”
“呵呵,被姑娘說中了!苯饦袡(quán)略帶尷尬的笑道,然后把與潘黎打賭的事告訴了她。
罌粟聽完,淡淡的說道:“原來是這樣,害我空歡喜一場。我在公子心中竟不如五十兩銀子!
“不不不,在下并無此意!姑娘肯相見,在下心里不知有多高興呢!”
罌粟淺淺一笑,帶著一絲不屑:“只怕這是我最后一次與公子相見了。”
“這是為何?”金樞權(quán)大吃一驚,“是不是因為打賭的事?那我想姑娘賠罪了,若姑娘肯原諒我,我寧可不要那五十兩銀子!”
“哼!與此事無關(guān)!”
“那……又是為何?”金樞權(quán)看著罌粟那副冰冷的面孔,竟無端的生出一股寒意來。
“金公子最近可曾聽說過京城多位富商遇害的事?”
“有所耳聞!
“那些富商皆為同一人所殺,而殺人者也是受同一人指使!
“你……是怎么知道的?”金樞權(quán)很吃驚。
“這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自己今后外出要多加防范,切記不可與生意場上的熟人發(fā)生爭執(zhí)!
“多謝姑娘忠告,只是……”
“來人,送客!”沒等金樞權(quán)說完,罌粟便叫丫鬟送客了。臨走時,金樞權(quán)聽到罌粟說了一句話:“金公子,但愿我們永遠(yuǎn)都不會再相見!
在這之后罌粟就從留香閣消失了,金樞權(quán)派人四處打聽卻始終得不到她的下落,漸漸的他也就放棄了。在生意場上,他聽從罌粟的告誡,時時處處小心經(jīng)營、與人為善,于是他的生活也一直很平靜。由于前段時間多位富商被害,他們的產(chǎn)業(yè)也就慢慢集中到了金樞權(quán)、潘黎等少數(shù)富商的手中,很快,金樞權(quán)躋身進入了京城位居前列的富豪之中。然而慢慢的金樞權(quán)就將罌粟的告誡淡忘了,他和潘黎逐漸開始了激烈的競爭,兩人的交往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樣頻繁了。
一日,金樞權(quán)帶著商隊從長壽歸來,途經(jīng)長壽郊外的樹林時,突然被一伙人攔住了,他們卻并不圖錢財,只是點名要取金樞權(quán)的性命。頓時商隊慌了陣腳,本以為來時一路平安,回去自然也無太大風(fēng)險,于是金樞權(quán)只雇了幾名普通的保鏢,心想能夠?qū)Ω兑话愕纳劫\強盜就可以了。然而沒想到竟來了這樣一伙武藝高強的劫匪,何況還是沖著自己來的,于是幾個蹩腳的保鏢抵擋了一陣便慌忙逃脫了,商隊的人馬也迅速作鳥獸散,很快沒了蹤影。
金樞權(quán)身邊只剩下了幾個從府中帶來的家丁,對付這伙人,無異于以卵投石。金樞權(quán)知道自己性命難保了,心中不禁后悔起來,若是自己有點戒心也不致如此了。眼看著一把鋼刀就要劈向自己,卻聽見“嗖”的一聲有什么東西飛了過來,持刀的人頓時應(yīng)聲倒地,接著又是嗖嗖幾聲,另外幾個人也倒下了。金樞權(quán)連忙上前查看,原來每個人的要害處都中了暗器,已經(jīng)一命嗚呼了。他總算松了口氣,這一定是有人路見不平暗中相助,于是他大聲喊道:“不知哪位大俠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盡!可否現(xiàn)身一見?”
等了片刻,卻不見有人出現(xiàn),金樞權(quán)又呼喊了幾次,依然沒有人現(xiàn)身,他不禁嘆道:“大俠不肯現(xiàn)身,這救命之恩,教在下何以回報啊!”突然一個身影從他面前一躍而過,他還沒看清來人是什么樣便不見了,這時樹林響起了一個聲音:“記住你欠我一條命就夠了!”金樞權(quán)失神的望著那片樹林,“這聲音……好生熟悉!”
這件事令金樞權(quán)惶惶不安了一陣,好不容易恢復(fù)了平靜,卻又發(fā)生了一件讓他更加難以料想的事。
一天夜里,金樞權(quán)還在書房里忙著生意上的事,突然一個窗子打開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正準(zhǔn)備起身查看一下,房間里又響起了一個女子的聲音:“你找的人在這里!苯饦袡(quán)循著聲音來到里面的臥室,驚訝的發(fā)現(xiàn)一個蒙面人坐在床上。
“你……你是誰?”金樞權(quán)惶恐的問道。
“一個來取你性命的人!泵擅嫒死淅涞恼f。
“什……什么?你說什么!”金樞權(quán)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蒙面人起身走了幾步來到他跟前:“我是來取你性命的!
“為什么……殺我?”
“有人要你死。”
“是誰?”金樞權(quán)心中暗想,莫非和之前指使人殺害那些富商的是同一個人?終于還是輪到我了……
“潘黎。”蒙面人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這不可能!不可能……”金樞權(quán)險些跌坐在地。
“我告誡過你要小心經(jīng)營,只是你卻忘了!泵擅嫒说目跉廛浟艘恍。
“你?!”金樞權(quán)驚訝地看著她。
蒙面人摘下面紗,一張熟悉的臉露了出來:“金公子,想不到我們還是見面了。”
“你是……你是……”
“我是你最初認(rèn)識的妺喜,也是后來留香閣的罌粟,更是,參宿門的‘魅影’!
金樞權(quán)呆住了,想不到江湖上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天字第一號殺手“魅影”此時竟站在自己的面前,然而,他們曾經(jīng)卻是朋友。
“潘黎表面看起來隨和大方,其實卻是個陰險貪婪的偽君子。京城里被害的富商,皆是他雇我所殺,他的目的便是將這些富商的資產(chǎn)吞入己囊。”
“他既然已經(jīng)有了那么大的資產(chǎn),為何還要對我……”
“那次你帶他來見我,我便認(rèn)出他是雇我的那個人,只是每次我都有偽裝才不致讓他認(rèn)出我來。你們雖然看起來是朋友,但我能看得出潘黎對你的戒心很重,所以才告誡你小心經(jīng)營,避免與他人爭執(zhí),無非是暗示你要小心他。只可惜,你到底還是惹怒他了。”
“那你當(dāng)初……為何不直接告訴我?”
“我告訴你你會信嗎?”
金樞權(quán)沉默了,魅影也沒有繼續(xù)說話。許久后,他問道:“你……不會殺我,對不對?”
魅影輕蔑的一笑:“還記得我在留香閣對你說的一句話?‘但愿我們永遠(yuǎn)都不會再相見’,因為我們再見時,我會殺了你!
金樞權(quán)一下跌坐在地,所有的希望都在這一瞬間崩潰!盀槭裁础瓰槭裁础彼哉Z道。
“你可曾聽說過十年前發(fā)生在建業(yè)的‘金氏滅門慘案’?”魅影突然問道。
“聽……聽說過……”金樞權(quán)心里驟然一緊。
“這里面有一個很長的故事,你想聽嗎?”魅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是……你講吧……”
時間回到十年前。
“師姐,師姐,你快來。 蹦惨贿呍跇淞种酗w奔著,一邊向身后的人喊道。
“來了,來了!”跟在后面的莫憂已經(jīng)是氣喘吁吁了。
“師姐,你的體力還是這么差!”莫喜停下來等待著莫憂。
“一口氣……跑了幾十里……山路,不累……才怪!”莫憂終于有機會停了下來,大口的喘著氣。
“好了師姐,我知道錯了!蹦灿H昵的挽住莫憂的手臂。
“你呀你,不好好練功,就知道偷跑出來玩,被師父發(fā)現(xiàn)了又要挨罰了!”
“放心吧師姐,只要我們按時回去,師父不會發(fā)現(xiàn)的。”
“老是這樣偷懶,以后遇到厲害的對手看你怎么辦!”
“師姐……”莫喜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像我們這樣每天都在生死邊緣徘徊的人,還會在乎什么生死……”
“唉……”莫憂也是一臉悲哀,“不說這些了,既然是出來玩的,就玩?zhèn)痛快!”
“這就是十年前的我,我十五歲,師姐十七歲,我和她都是從小父母雙亡的孤兒,一起被‘參宿門’的師父撫養(yǎng),說是撫養(yǎng),其實就是從小便開始訓(xùn)練我們成為一個殺手。參宿門的規(guī)矩很殘酷,幾乎每天都有違反規(guī)矩的人被處死;參宿門里人人冷酷無情,人與人之間十分冷漠,因為將來很可能彼此會成為仇人。盡管如此,我和師姐還是偷偷成了朋友!
“師姐,你快來,這里有個死人!”玩得真開心的莫喜突然叫道。
“一個死人有什么稀罕的!”莫憂說著走了過來。
只見草叢中躺著一個男子,身上受了多處傷,鮮血染得衣服幾乎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
“真可憐……”莫憂輕輕的說,“就這樣被拋尸野外了……”
“有什么可憐的,死了就死了!”
“別這么說……師妹,我們……把他就地埋葬了吧?”
“什么!師姐,你……”看著莫憂懇求的目光,莫喜還是心軟了,“唉,好吧……”
兩人很快挖好了一個土坑,就在她們準(zhǔn)備搬那具尸體的時候,尸體竟突然動了一下。
“啊呀!”莫喜發(fā)覺了尸體在動,不禁驚叫起來。
“怎么了?”
“尸體……尸體在動!”
這時,一個微弱的聲音從“尸體”上發(fā)了出來:“救……救救……我……”
莫憂蹲下試探了他的氣息,“他還活著!”她又驚又喜。
“居然沒死?”莫喜也很驚訝。
“師妹,你快去附近找點水和草藥來!”
“可是,師姐……”
“別‘可是’了,快去快回!”
莫喜很快找來了水和草藥,莫憂立刻為男子清洗傷口、敷草藥,一番忙碌之后,男子漸漸蘇醒過來了。
“多謝……兩位姑娘……的救命之恩……”男子緩緩說道。
“哦,那你要拿什么來謝我們呢?”莫喜笑嘻嘻的問道。
“別這樣!蹦獞n輕輕碰了碰莫喜。
“兩位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縱有千金……也不足以相報,怎奈……在下被山賊所劫,已是……身無分文!
“原來你是遇到山賊了,難怪身上都是刀傷。”
“公子怎么稱呼?”莫憂問道。
“在下金開陽,兩位姑娘的芳名是?”
“我叫莫喜,這是我?guī)熃隳獞n。”莫喜爽快的答道。
“莫喜,莫憂,好名字!”
“糟了!”莫喜突然叫道。
“怎么了?”莫憂問道,金開陽也很奇怪。
“已經(jīng)是這個時辰了,再不趕快回去就被師父發(fā)現(xiàn)了!”
“!”莫憂這才發(fā)覺,剛才的一番忙碌竟不知不覺花了這么久的時間。
“既然如此,二位姑娘就請快些回去吧!苯痖_陽見狀也催促道。
“可是,公子你還受著重傷……”莫憂有些擔(dān)心。
“我已經(jīng)不礙事了,姑娘還是快些回去吧!
“是啊師姐,快走吧。”
“你們等等,我去去就回!”莫憂突然想到了什么,轉(zhuǎn)身躍入密林中。
金開陽看著莫憂靈敏的身手很是吃驚。片刻后莫憂便回來了,衣裙中包著滿滿的野果。
“這些野果先給公子充饑吧,”莫憂把野果散放在金開陽的身旁,“明日我們再來看你!
“姑娘……多謝了!”金開陽很受感動。
“公子保重,我們走了!”莫喜拉著莫憂急忙走了。
望著兩人飛一般離去的身影,金開陽不禁嘆道:“真是兩位‘俠女’啊!”
這一夜,兩人沒有被允許吃晚飯,整整一夜都被罰跪在柴房中。
“師姐,你真不該救他!”莫喜抱怨道。
“唉,你沒聽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
“別人可以這么說,可我們不一樣。
“我知道,可是,我有種身不由己的感覺,也許……這就是緣分吧……”
“師姐……”
第二天,莫憂和莫喜還是偷偷跑了出去,給金開陽帶去了食物和衣物,回來時,仍舊挨了罰。盡管如此,兩人依然是隔三差五的前去探望金開陽,一直到他痊愈。
這一天,金開陽準(zhǔn)備回城了,莫憂帶著莫喜來為他送行。
“兩位姑娘又偷跑出來了?這……這教在下何以回報啊!苯痖_陽慚愧的說。
“這還不好辦,等你回了城,就準(zhǔn)備一車金子來謝我們吧!”莫喜頑皮的笑道。
“姑娘對我的救命之恩,豈是著一車金子能夠報答的!”
“金公子,我?guī)熋盟湍汩_玩笑呢,你莫要當(dāng)真。”
“莫憂姑娘,我是說真的,你們對我的恩情,我真的無以回報啊!”
“金公子只要別忘了我們就好。”莫憂微笑道。
“對了!”金開陽把手伸進懷中掏了一會,拿出了一個指肚大小的珠子,“這顆明珠是我家的傳家之寶,還好沒被山賊擄去,姑娘就收下吧!”
“這如何使得!”莫憂連連擺手道。
“比起我的性命,這顆明珠算得了什么!”金開陽說著拉過莫憂的手,把明珠塞在她的手中,“莫憂姑娘,你就收下吧,就當(dāng)是……我……我們?nèi)蘸笙嘁姷男盼锇。”他頓了頓,又輕聲道,“我不會忘記你的。”
莫憂的臉頓時紅了,她輕輕地抽回手,手心中緊握著那顆明珠,“公子多保重!
莫喜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卻假裝作沒看見的樣子。
“兩位姑娘,在下告辭了,若日后有機會來建業(yè),請務(wù)必到寒舍一坐,我一定好好款待你們!”
“這就是師姐與那個男人初遇的情景,如果不是他的出現(xiàn),也許師姐現(xiàn)在還和我在一起……”
每年的八月十五是“參宿門”幫眾闖關(guān)的日子,所謂“闖關(guān)”,就是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成功摧毀十二個機關(guān)人,這些機關(guān)人內(nèi)部充滿了復(fù)雜的機關(guān),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危及性命,因此要摧毀它并非易事。這是參宿門的幫主與長老們考驗眾弟子的方式,每年到這個時候,幫中十六歲到二十歲的幫眾都必須參加,成功了就可以離開參宿門在江湖中獨當(dāng)一面,失敗了便只能繼續(xù)留在幫中等待下一年的闖關(guān)。然而,如果到了二十歲這年仍不能通過的話,便會被處死。
這一年是莫憂第二次闖關(guān)了,莫喜距離她的十六歲生日也不過半月之余了,在她的強烈要求下,長老們破例允許她參加闖關(guān)。最后兩人都成功通過了,只是莫憂過得很勉強,而莫喜則看起來十分輕松,這令長老們對她刮目相看,盡管他們很想把她留下培養(yǎng)成幫中的骨干,但迫于規(guī)矩,還是讓她出山了。
莫喜和莫憂依然結(jié)伴而行,出了參宿門的勢力范圍,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接著她們就前往了她們的第一站——建業(yè)。
莫喜知道莫憂一定會首先來這里,因為這里有她牽掛的人。不止一次,她在夢中醒來時看到莫憂握住那顆明珠發(fā)呆,偶爾自言自語。莫喜很想勸她放棄這段感情,然而看著她一臉幸福的樣子,她實在不忍心打破她的美夢。也許她真的能得到幸福吧,莫喜只能在心里為莫憂默默祈禱。
到了建業(yè)金府,兩人受到全府上下的熱情接待,尤其金開陽,更是放下手中的活計,親自帶著她們在城中游玩。莫喜看得出,金開陽毫不掩飾他對莫憂的好感,莫憂也是如此。于是,在她們來到建業(yè)的一個月之后,一段姻緣結(jié)成了。
看著莫憂披著大紅的嫁衣和金開陽拜天地的時候,莫喜覺得自己快哭了,她從心底為莫憂祝福著,希望她能這樣幸福一生。只是,作為一個被培養(yǎng)成殺手的人,這樣的幸福會長久嗎?莫喜心中隱隱的感到不安。
“師姐,我想……走了!庇诌^了一些時日,莫喜對這高宅深院中的生活感到厭倦了。
“走?去哪兒?”
“我想去江湖上闖蕩闖蕩!
“怎么了?你不想留著這里和我作伴了?”莫憂有些奇怪。
“你已經(jīng)有你夫君了,我……已經(jīng)多余了……”莫喜一臉黯然。
“傻丫頭,別說傻話,你是我最好最親的師妹啊,我怎么會覺得你多余呢!”莫憂說著抱住了莫喜。
“師姐……”莫喜偎依在莫憂的懷中,“你已經(jīng)有了如意郎君,就不為你師妹想想了嗎!”
“這我倒忘了!”莫憂笑道,“開陽他還有幾個弟弟,你看……”
“那些讀書人我才看不上呢!所以我要出去闖蕩啊!
“唉,我知道我留不住你,你去吧,記得;貋砜次揖褪橇恕!
“這個自然,到時我會帶著我的‘如意郎君’回來看你的!”
就這樣莫喜開始她的江湖之旅,作為一個剛剛出道的殺手,自然不如那些老手們有威望,接不到生意,自然也就難以維持生計,不得已,莫喜做起了飛賊,憑著她過人的輕功,在這一行反而很吃得開了。
在外面游蕩了半年之后,一天夜里,莫喜偷偷回到了金府探望莫憂。
“師姐,我回來了!
正在做活的莫憂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呼喚,立即四下尋找起來,在屋子的一角她看到了一身夜行衣的莫喜。“師妹!”她喜出望外地喊道。
莫喜走上前來,莫憂連忙緊握住她的手,把她領(lǐng)到了床邊在自己身旁坐下,然后急切地問道:“師妹,你這半年去哪兒了,也不回來看我一次,可想煞我了!”
莫喜把這半年來的經(jīng)歷告訴了莫憂,末了問道:“師姐,你這半年過的可好?”
“我很好!蹦獞n幸福的笑道,“而且,我有身孕了!
“真的?”莫喜驚喜的叫道,“師姐,恭喜你。∥艺媸菫槟愀吲d,真的太高興了!”
“看把你高興的!連開陽知道這件事都沒這么開心呢!
莫喜愣了一下,又迅速恢復(fù)成了一副興奮的樣子:“孩子什么時候出生?到時我可不可以抱抱他?”
“孩子要到十月才出世呢,看你急的!
“師姐……孩子一定會帶給你幸福的。”
“呵呵!
兩人興奮的聊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的時候,莫喜突然說要走。
“怎么你剛剛回來就要走啊?”莫憂很不舍得她離開。
“我這個樣子怎么見人啊。師姐,看到你過得這么幸福我就很開心了。”
“真的不再留幾日嗎?”
“孩子出生的時候我一定會回來的,到那時我一定好好陪上你幾個月!”
“那……說好了,到時你一定要回來!”
“一定!”
離開了金府,莫喜心中很不是滋味,昨夜她在妓院行竊的時候,偏偏撞見了金開陽與一個妓女尋歡作樂的情景,而莫憂似乎全然不知曉,還以為他在外忙活?粗獞n陶醉在幸福中的樣子,莫喜不忍告訴她真相,也許這個孩子的出世能夠讓金開陽回心轉(zhuǎn)意吧。
這一年的八月十五,莫喜被召回參宿門觀看一年一度的闖關(guān)。離開了參宿門的幫眾,依然是參宿門的成員,對于參宿門的傳喚,必須隨叫隨到,違反的人必然會受到懲罰。莫喜一直擔(dān)心莫憂的到來,算來她應(yīng)該有八個月身孕了,怎能經(jīng)受這樣的長途勞頓呢?然而,莫喜沒有在參宿門看到莫憂的身影,她不禁擔(dān)心起她的安危來。闖關(guān)剛剛結(jié)束,莫喜便帶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回到了金府。
然而,在莫憂本來居住的房間里并沒有她的身影,莫喜詢問府中的仆人,卻發(fā)現(xiàn)他們的態(tài)度異常的冷淡,也完全沒有一絲因為小少爺或小小姐出生的喜悅。最后,莫喜終于在一間長久無人居住的舊屋中找到了莫憂。
屋中的擺設(shè)很陳舊,甚至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塵土,莫憂半躺在一張破床上,一臉虛弱的樣子。看到這一幕,莫喜知道,自己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師姐,你這是……怎么了?”莫喜輕輕握住莫憂冰涼的手,眼淚再也無法控制的涌了出來。
“師妹?”莫憂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喜色,“你可回來了……”
“師姐,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莫憂搖了搖頭,然后抱住莫喜放聲痛哭起來。莫喜緊緊地抱著她,也默默地流著淚。
“師姐斷斷續(xù)續(xù)的告訴我,八月初,參宿門便派了使者了通知她到時務(wù)必回去,可她那時已有八個月身孕,行動不便,于是便央求使者向長老們講明自己的情況,希望長老們能夠諒解,可是那使者毫不領(lǐng)情,兩人便爭執(zhí)起來,頓時驚動了府中的人,于是使者趁著混亂時逃走了,臨走時也沒忘給師姐她應(yīng)得的懲罰。就這樣師姐小產(chǎn)了,胎兒也沒能成活。金開陽反而懷疑師姐和使者有奸情,從此對她冷落起來!
莫喜陪著莫憂一直哭了很久,轉(zhuǎn)眼到了晚飯時間,等了許久卻不見有人來傳飯,送飯的人也沒有,莫喜不禁惱怒起來,她起身要去找金開陽算賬,卻被莫憂拉住了,這時,送飯的仆人才姍姍來遲。一個小小的食盒被隨手扔在了桌上,送飯的仆人連正眼都沒瞧她們一下抬腿便走,莫喜一個箭步上去攔住了她:“站!都什么時辰了才把飯送來,想把人活活餓死不成!”
仆人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這是大少爺吩咐的!
“師妹,讓她走吧。”莫憂勉強從床上下來,打開了食盒。
看到食盒里竟然只有幾盤剩菜,莫喜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劈手給了仆人一個耳光:“這是給人吃的東西!你們就是這么對待主人的?!”
仆人捂著被打的臉,也惱怒了起來:“你算什么東西,也敢打我?小心我告訴大少爺!”
“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莫喜怒不可遏,伸手就要拔出腰間的匕首。
“師妹,別管她,讓她走!”莫憂急忙上去緊緊按住莫喜的手。
莫喜依然不肯放手,這時莫憂突然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倒下了,莫喜急忙扶住她,仆人便趁機逃跑了,一邊跑卻又一邊罵道:“敢打我,我去告訴大少爺!”
“混蛋!”莫喜掏出一支暗器剛想出手,又被莫憂攔住了!皫熃悖阍趺茨苓@樣忍氣吞聲呢!要是我早就把她碎尸萬段了!”
“萬萬不可!若是被他們報了官,我們的處境就很危險了!”莫憂痛苦的搖著頭。
“唉……”莫喜扶著莫憂回到床上,她也知道,他們這一行人,一旦成為官府通緝的對象,不僅顏面盡失不說,還會成為參宿門追殺的對象!翱墒牵@樣的日子要捱到什么時候呢……”
“別說這些了,吃飯吧!
莫喜端起菜盤,一股刺鼻的餿臭味頓時撲面而來,她憤怒的把盤子摔在地上:“師姐,難道你天天就吃這樣的東西?”
莫憂苦笑道:“你看你怎么這么不小心,這還怎么吃啊……”說著,她便去撿地上的飯菜。
“師姐!”莫喜急忙按住她,“師姐,這些東西已經(jīng)不能吃了!你等著,我去給你找點能吃的!
不等莫憂開口,莫喜已經(jīng)閃出了房間,不大會功夫,她便帶著幾個熱氣騰騰的包子回來了!皫熃,快吃吧!彼寻铀偷搅四獞n手上。
“這是……”
“別問了,快吃吧!笨粗獞n狼吞虎咽的樣子,一股深深的悲哀的從莫喜心底涌了上來,堵在了嗓子里,眼淚又不知不覺的淌了出來!皫熃,慢點兒吃……不夠的話,我再去給你拿……”
就在這一夜,莫喜決定帶莫憂永遠(yuǎn)離開這里。第二天清早,她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摩憂。
“我不想走……”
“難道你還想在這里繼續(xù)忍受這種日子嗎!”
“我想……開陽他……過些日子就回心轉(zhuǎn)意了吧……”
“看看你現(xiàn)在的處境!看看下人們對你的態(tài)度!你覺得他還會回心轉(zhuǎn)意嗎?你想想,從你小產(chǎn)以來的這段日子,他來看過你沒有?他派人過問過你沒有?你好好想想!”
莫憂默不作聲,低著頭抽噎著。
“師姐,跟我走吧……”莫喜坐在她身邊,緊緊地抱住了她。
突然,一陣鞭炮聲驚動了二人,莫喜走出屋子,只見府內(nèi)張燈結(jié)彩,下人們一個個穿紅戴綠,臉上洋溢著喜悅,在院子里來回穿梭忙碌著。莫喜拉住一個路過的仆人問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仆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向屋內(nèi)瞄了一眼,這才冷笑道:“你們當(dāng)然不知道,今天是大少爺‘娶妻’的日子!”他故意把“娶妻”二字抬高了聲調(diào)。
“你說什么?”莫憂突然從屋里沖了出來,一把拉住仆人焦急的問道:“你剛剛說什么?”
“今天是大少爺‘娶妻’的日子!”仆人用同樣的語調(diào)重復(fù)了剛才的話,然后厭惡的甩開了莫憂的手,匆匆離開了。
莫憂一下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道:“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師姐,我們走吧……”莫喜扶起她。
“不行,我要去見他,我要親口向他問個明白!”莫憂突然甩開莫喜的手急匆匆的走了幾步,卻又搖搖晃晃的要跌倒,莫喜連忙又扶住了她。
“師姐,不要管他了,我們走!”
“不行,我要去!我一定要去!”莫憂依然掙扎著向前走,莫喜只得攙扶著她一起走。
堂屋中,金開陽胸戴紅花,正和一個披著鮮紅嫁衣的女子拜天地,他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和當(dāng)初與莫憂拜堂時一樣。莫憂看著那紅艷如血的嫁衣,頓時感覺天旋地轉(zhuǎn)。
莫喜把昏厥過去的莫憂帶回了她的屋子,雖然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騷動,但并沒有影響婚禮的正常進行,很快便沒有任何人注意她們了。
莫憂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莫憂一直守在她的床前不曾合眼。終于,莫憂醒了,然而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卻是要見金開陽。莫憂拗不過她,只得攙著她來到了院子里。
金開陽恰好在院子里,只見他親昵的摟著自己的新婚妻子,愉快的交談著什么。莫喜心中頓時騰起一股怒火,只是礙于莫憂在場不能發(fā)作。她扶住莫憂走到他們面前,兩人有些吃驚的看著她們。
“開陽,告訴我,你已經(jīng)娶了我,為什么還要娶別人?”莫憂質(zhì)問道。
“呵呵,是我不好,當(dāng)初沒向你說明!苯痖_陽笑道,“你只是我納的一個妾,這才是我娶的妻!闭f著,他抱緊了懷中的新嫁娘。
這時那位新嫁娘也笑道:“見過妹妹,今后我們可要好好相處,一同侍奉我們的夫君!”
莫憂突然注意到那新嫁娘的脖子上赫然的掛著金開陽當(dāng)初送給自己的那顆明珠,頓時心如刀絞,然后,她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擺出一張笑臉:“姐姐多禮了,今后恐怕還要多多勞煩你了!師妹,我們回去吧!
莫憂轉(zhuǎn)身向回走去,莫喜攙著她,卻分明的感到她的身體在劇烈的顫抖。
“師妹,我們明天就走。”路上,莫憂輕聲說道。
夜里,莫喜輾轉(zhuǎn)著難以入睡,白天莫憂的突然轉(zhuǎn)變令她很不安,她擔(dān)心會發(fā)生什么,但莫憂在她身邊均勻的呼吸著,似乎十分平靜,或許自己多慮了。安下了心,倦意頓時襲來,莫喜終于招架不住,沉沉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莫喜突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一摸身邊,莫憂竟然不見了!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她急忙披上衣服出去尋找莫憂。
夜很深,院子里零星的分布著一些微弱的燈光,周圍靜得讓人窒息?諝庵,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引起了莫喜的注意,循著這股氣味,她來到了金開陽的房門外。屋里有燈光,還有人說話的聲音。莫喜聽出里面有莫憂的聲音,立刻奪門而入。
眼前的景象,讓莫喜大吃了一驚:金開陽的新婚妻子躺在血泊中,一股股鮮血正向四面八方漫延著;莫憂站在尸身旁,滿身是血,手里還握著一把正在滴血的短劍;金開陽跪在莫憂面前,臉上身上也滿是血跡。莫喜頓時明白了這一切,于是她停在了門口,默默的等待著將要發(fā)生的事。
“莫憂,求求你,不要殺我!只要你不殺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金開陽用一種極盡誠懇的腔調(diào)求饒道。
“什么都可以給我?”莫憂痛苦的笑著,“這世上還有什么我想要的東西……”
“我……我可以把你扶正,我可以像以前一樣待你!”
“真的嗎?”
“千真萬確!”金開陽連連點頭道。
莫憂挑起了尸體脖子上掛的明珠,懸在金開陽面前:“你連這東西都要了回去送給了別人,你還拿什么讓我再相信你?”
“我……我能做到,相信我!”
“你、閉、嘴!”莫憂終于歇斯底里了,“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的花言巧語嗎!你以為我還會再相信你的虛情假意嗎!”
“我……你……你曾經(jīng)救過我一命,至少……至少讓我把這個債還上吧……”
“你還有臉提這件事!你可知道,當(dāng)年我為了救你,不知受了多少罰,幾乎丟掉性命,我為你受的苦,你可知道!”
“……”
“我懷了你的骨肉,你卻跑去青樓逍遙自在!我失去了你的骨肉,你非但不照顧我,反而懷疑我和別人有奸情!你把我迎進門,居然只是做你的一個妾!這就是你還、的、債!”莫憂渾身顫抖著。
“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該死!”金開陽說著,開始抽自己的耳光。
“沒錯,你的確該死!”莫憂說著,拿劍抵住了金開陽的胸膛。
“不要殺我!莫憂,求求你不要殺我!”金開陽更加恐慌了。
“你的命是我救回的,所以你欠我一條命,可惜你非但沒有還上這一命,反又欠了我又一條命。這次,我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了!”莫憂把劍用力插進金開陽的胸腔,鮮血立即從他的胸前和口中奔涌而出。
“師姐,太好了!你早就應(yīng)該這樣做了!”莫喜不禁拍手稱快。
莫憂拔出劍,噴涌而出的鮮血再次濺了她滿身!皫熋,你能原諒我嗎?”
“什么?”莫喜感到莫名其妙。
“原諒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莫喜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師姐,不要!”她沖上去想要奪下莫憂手中的劍,可是已經(jīng)晚了,莫憂已經(jīng)把劍刺進了自己的心口。
“師姐,為什么……”莫喜抱住了莫憂倒下的身體。
“他死了……我活著便……毫無意義了……”
“還有我,你還有我。
“原諒我……師妹……我的心……已經(jīng)……完全給了他……”
“師姐,你好自私……”
“所以……請你……原諒我……”一個笑容浮現(xiàn)在莫憂臉上,漸漸凝固了。
“師姐……!”莫喜放聲痛哭。
“就這樣我抱著師姐的身體直到它變冷,那一夜,我從沒有流過那么多的淚,放佛一生的淚都在那一夜流盡了……
“天開始蒙蒙亮的時候,一個早起的下人路過,被屋內(nèi)的情形嚇得失聲尖叫起來,我急忙沖過去一下結(jié)果了他。那一刻,我心中頓時充滿了恨意和殺意,于是我闖進每一間屋子,殺死里面所有的人,無論男女老少,我一個都沒有放過。待到天明的時候,宅子里已經(jīng)血流成河,除了我,沒有一個活人了……那天夜里,我一把火點燃了這座宅院,帶著師姐的尸身離開了。
“這件事令我在參宿門中名聲大噪,而后我回到了參宿門,接替了長老的位置。這十年來,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殺戮,后來,‘魅影’成了我的名字,也成了江湖上人人談之色變的一個詞語!
“這就是全部故事!摈扔八菩Ψ切Φ目粗饦袡(quán),“有趣嗎?”
金樞權(quán)許久說不出話來,臉上一直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良久,他才緩緩說道:“原來……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仇人……”
“仇人?”
“金開陽……是我大哥!”金樞權(quán)痛苦的說道。
“想不到,你竟然逃脫了!
“不,那時我正求學(xué)在外……”
“原來如此!
“想不到我金氏一門,竟全部死在你的手中,就連……就連我也不例外……”金樞權(quán)嘆道,“你為何要殺死我的家人!他們與你何仇之有!”
“你恨我嗎?”
“我恨……我更恨我自己,竟然……和仇人成了朋友!”
“當(dāng)!”一把匕首突然被扔在了金樞權(quán)腳前,“用它殺了我吧,”魅影說道,“這樣一來,你既報了家仇,又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動手吧!”
金樞權(quán)拿起匕首對著魅影,卻遲遲無法動手。魅影笑盈盈的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懼色。
“你……不怕死嗎?”
“像我這樣終日在生死邊緣徘徊的人,生與死并無太大區(qū)別!摈扔拔⑿Φ,“不過,死對我來說或許算是一種解脫吧!
金樞權(quán)依然猶豫,手微微顫抖著。
“知道我為何要接近你嗎?”魅影突然嘲諷的笑道,“因為我早就知道了你是金氏一門的人,我設(shè)計好了陷阱,就等著你一步步往里跳,待你完全陷入之后,再告訴你真相。我倒要看看,你會有什么樣的表現(xiàn)!
“你!想不到你……”金樞權(quán)頓時被激怒了,他緊握著匕首向魅影用力一刺,刺進了她的肩膀。
“你……你怎么不躲?”金樞權(quán)反而被自己的舉動驚呆了。
“可惜,你這一下不能致命!摈扔坝昧Π纬霾逶诩缟系呢笆,遞給金樞權(quán),“再給你一次機會!
“不行,我做不到!”金樞權(quán)打落了匕首!拔沂悄敲葱湃文,把你當(dāng)作知己,當(dāng)作最好的朋友……”
“可是我沒有!摈扔袄湫Φ溃拔乙恢币詠矶际窃隍_你!你應(yīng)該殺了我!”
“我知道,其實……你也是剛剛知道我是金氏一門中的一員,你騙我……也是情非得以……我還記得,端午節(jié)的那個夜晚……”
“不要再提那件事……”魅影盯著他,目光中竟有哀求之意,“那只是屬于我的一場夢……”
“如果,我們可以忘記所有的仇恨,或許我們可以……”
“這不可能!”魅影冷冷的打斷了他,“師姐的慘死,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也一樣!
“我們可以試試看……”
“你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魅影走近他,貼近他的臉緊盯著他,“告訴我你愛過我沒有?”
“……”金樞權(quán)無言以對。
“可是我愛你,所以……”魅影絕望的一笑,“我要殺了你!
金樞權(quán)無比驚訝的看著她,突然一陣劇痛從腹部自周身傳開,他低頭一看,原來,沒影已經(jīng)用手中的刺貫穿了他的身體!盀槭裁础
“我寧可愛一個死去的人,也不愿愛一個活著卻不愛我的人……”
魅影把刺從金樞權(quán)的身體中抽了出來,擦拭著上面的鮮血,只是,沒有了鮮血的覆蓋,那把刺依然紅艷如血!斑@把‘貴霜之牙’不知陪伴我殺了多少人,竟被染得擦也擦不干凈了……”她自言自語道。
金樞權(quán)捂著腹部的傷口,緩緩跌坐下去。“你……好狠毒……”
“因為我是個殺手!摈扔耙沧讼聛,她看著自己肩上的傷口,流出的血已經(jīng)浸濕了半邊衣服!翱磥砦乙阒阋黄鹚懒恕
“你不能死!我要你……為我辦兩件事。”
“我以為我會答應(yīng)嗎?”
“你一定會的。”
魅影淡然一笑:“你說吧!
“第一,你要保證……我府中其他人……不受傷害,尤其是……小紫,她的腹中……已經(jīng)有了……我的骨肉!
“我答應(yīng)……”魅影的神情中隱隱有幾分痛楚。
“第二,我要雇用你……殺了潘黎!”
“沒有報酬嗎……”
“當(dāng)然有。”金樞權(quán)在懷中艱難的掏了掏,拿出一把鑰匙,“這是……我府中金庫的鑰匙,除了我……沒有知道了,全歸你了……”說完,他把鑰匙用力擲到魅影腳前。
“好,成交了!摈扔皳炱鹆髓匙,在手中玩弄著。
“你說……如果……當(dāng)初遇到你……和你師姐的……不是我大哥……而是我……會怎樣……”
魅影嫣然一笑。屋子里面再也沒了聲音,連呼吸聲也剩下了一個……
第二日,小紫醒來,發(fā)現(xiàn)枕邊放著一把沾血的鑰匙和一張用血畫的地圖……
半月后,京城富商被害案得以告破,幕后主使潘黎被抓拿歸案,就在他被押進死牢的當(dāng)天夜里,竟莫名其妙的死了。從此這一切如十年前的“金氏滅門慘案”一樣成了懸案。
小紫最終接管了金樞權(quán)的家業(yè),她終生未嫁,獨自將她的獨生子撫養(yǎng)成人。成年后的金氏獨子成了刑部重臣,“金氏滅門慘案”和“京城富商遺案”在他的努力下最終得以告破,兩件案子的兇手同為“參宿門”的幫主“魅影”。然而,“參宿門”早已在多年前解散,而“魅影”,也永遠(yuǎn)成為了一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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