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著行李到達江城大學(xué)的那天，陽光特別好，天空湛藍湛藍的，沒有一朵云彩，我?guī)е筇栫R去新生報到處辦理入學(xué)手續(xù)，之后將行李放進宿舍，便走出校園閑逛。

　　頭頂?shù)墓鈺灪軠嘏业男那椴⒉蝗邕@光圈明媚。

　　江城是一座很美的城，學(xué)校后面就是沙灘，沙子很細很白，從我的指間流過時有些滾燙，你說過，小時候你總是一個人躺在這里，你說你喜歡海，喜歡在沙灘上蓋城堡，喜歡把自己埋進土里只露出一個頭，你還說過，你喜歡我。

　　我彎下腰，仔細撫摸著曾經(jīng)繞過你腳踝的細沙，它們的確像你描述的那樣柔軟，溫和，干凈，這里很美，你沒有說謊。

　　可是會護我一生的承諾，你卻還是說謊了。

　　10歲那一年，我認識你，你捧著一把小野花驚訝的望著我，說你喜歡我，要做我的護翼，保護我一生一世。

　　可是，你騙了我。

　　我使勁的踮起腳尖，努力的學(xué)著做你喜歡的模樣，你卻還是殘忍的，擊毀了愛情種在我心里的甜美的夢。

　　它現(xiàn)在破碎的只剩下殘缺的畫面，讓我的心，七零八落，如敗柳殘枝，你可知，我有多恨你？

　　可是，林海辰，雖然你騙了我，我還是想到你的故鄉(xiāng)，看看你成長的地方，我很想看看有過你足跡的街道，聞一聞有你味道的花香。

　　我還要找尋，你突然開始討厭我的緣由，讓你厭我入骨，與我徹底劃清界限的緣由。

　　我必須要找到它，就算，那是你的秘密。

　　一

　　海邊很大，我溜達了一會兒便回到學(xué)校，9月的傍晚天色還很長，食堂太擁擠，我端著餐盤排了很長的隊才打到一份黃燜雞蓋飯，味道一般，不如你做的好吃。

　　你很喜歡做黃燜飯給我吃，并且喜歡深褐色的油漬在我嘴角掛上一圈的樣子，因為那代表我吃的很香。

　　我一邊吃，一邊忍住不讓酸澀的眼淚掉進飯里，把本來就一般的味道變得更難吃。

　　正吃著，李哲朝我走過來，一屁股在我對面坐下，遞給我一杯橙汁。

　　我討厭有人打斷我想你的情緒，便抬頭看了他一眼說，說我不喝。

　　李哲卻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句：“笨笨，讓我來照顧你吧！”

　　我心頭的火氣一下就躥樂起來，猛地把筷子一摔，瞪著他說：“不許你這么叫我！”

　　笨笨是你對我的私有外號，別人有什么權(quán)利。

　　李哲見我很惱，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起身重新給我取了一雙筷子放到黃燜雞上，我把它扒拉到一邊，繼續(xù)用我剛才摔過的筷子吃飯。

　　李哲從小就喜歡我，你一直吃醋，我一直記著要和他保持距離的。

　　可是他很不識趣，沒過一會兒又對我說：“小瑾，讓我來保護你吧！”

　　我懶的理他，繼續(xù)吃黃燜雞。

　　“我報考這里就是為了你，小瑾，你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你為什么不能接受我？我會比海辰對你好！”

　　這話我相信，因為世上再沒有任何人，會比你更傷我心。

　　“黃燜雞我也會做！勿忘我，滿天星，我都會種給你！海辰給過你的，我都會給你，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我抬頭問。

　　李哲咬咬牙，略帶猶豫的說：“而且，也是海辰，要我來照顧你的……”

　　呵，你知道嗎，這句話，讓我多心痛。

　　“他變的可真大度……”我自嘲的，攪合著干硬的米飯，食不知味，眼睛酸脹的裹滿了液體，不一會兒就看不清米飯粒的大小了。

　　“小瑾……你要對自己好點，你看看你現(xiàn)在……你太瘦了！”

　　瞧，就連你們說的話都如此不同，你們之間的區(qū)別這么大，叫我怎么把他當(dāng)成你的替代品？

　　“他以前，可不是這么說�！蔽倚÷暤馈�

　　你以前是怎么說的，你記得嗎？

　　三

　　“葉瑾，你太胖了！”

　　高二的那一年，你突然轉(zhuǎn)了性子，莫名其妙的開始嫌棄起我從小就圓溜如棗核的身材，我蹦蹦跳跳的跑到你身邊擠眉弄眼也無濟于事，你板著一張臉，硬生生的說我再胖就會變成丑女無鹽。

　　我當(dāng)時很委屈，10歲時，你轉(zhuǎn)到云城小學(xué)，轉(zhuǎn)到我的班上，你說最喜歡的就是我胳膊上的泡泡肉，喜歡我奔跑時，一上一下顫動的嘟嘟臉，你說以后要娶我回家，把我養(yǎng)成肥肥的大白貓。

　　我按照你喜歡的樣子活到16歲，你突然開始嫌棄我胖了。

　　我以為你是開玩笑，嬉皮笑臉的要搶你手里的面包。

　　你不耐煩的一把推開我，說，葉瑾，再不減肥你就沒法嫁人了！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你說過的話全部成了舊夢，你說我成績不行，學(xué)識不行，身材不行，脾氣不行，修養(yǎng)不行，內(nèi)涵不行，一切一切都不行。

　　可是我明明記得你說過：笨小瑾，你不用好好學(xué)習(xí)，運動？運動是什么鬼東西，我家笨小瑾只負責(zé)平安快樂，受苦受累的事都交給林海辰。

　　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剛剛從小學(xué)升到初中，你很寵我，買很多零食給我，我得了氣管炎請假在家，你為了翹課看我，把醬油加醋混合到一起涂在四肢各個部位，騙老師說你得了皮膚怪病，要去醫(yī)院，嚇的學(xué)校大門趕緊為你敞開。

　　你的家在江城，父母常常來看望在學(xué)校寄宿的你，經(jīng)常帶衣食用品給你，而你一點不避諱我的存在，大方的告訴他們我是笨小瑾，是需要哥哥保護的笨小瑾。

　　叔叔阿姨對我很好，每次零食總是帶來雙份兒，從來沒把我當(dāng)成拖你后腿的禍害精，我知道，這也是因為你一貫成績優(yōu)異的結(jié)果。

　　父母對你信任，我也對你信任，你看，你總是能這么輕易的給人安全感。

　　可是這份安全感，從高二開始，突然就沒了，你變了，變的很快，就像江城沙灘上突然漲起的海潮，毫無預(yù)兆，猝不及防。

　　那一年，你17歲，我16歲，我們依然同班，但是你身邊多了很多傾慕的女生，都比我勤奮，都比我聰明，都比我瘦。

　　在那樣敏感的一觸即發(fā)的躁動青春里，我想一定是因為誘惑很多，來的太快。

　　你常常說：葉瑾，你太胖了！太笨了！太懶了！

　　你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躲躲閃閃，臉色卻真是鐵打的難看。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只是你逃離我的借口，我問你，如果我變得優(yōu)秀，你能對我如過去那樣好嗎，你還會娶我嗎，你能和我在一起嗎？

　　你想了想，說看我表現(xiàn)。

　　你無法想象，那一刻我有多么恐慌，被你寵壞了的我，突然要面臨失去你的危機，突然要開始學(xué)習(xí)勤勞與進取，這讓我多么無措。

　　可是為了你，我咬咬牙，踮起腳尖，努力去成為你期望的樣子，可你為什么總是騙我呢，你知不知道，毫無結(jié)果的期望，對費勁心力的那個人，是一種怎樣的折磨。

　　為什么你從不肯告訴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四

　　“他是怎么說的？”

　　李哲的聲音把我從回憶里拉出來，我的神經(jīng)一緊，差點忘了這是在我大學(xué)的校園里，這里是江城，是你的家鄉(xiāng)，是你降生，成長的地方，這里有我在你生命里錯過的時光。

　　“沒什么�！蔽艺f。

　　江城大學(xué)的操場上同學(xué)不少，有一些男生正在跑步，晚飯過后我坐在主席站上看著他們一圈一圈的跑，仿佛回到了回去，我以為類似的場景能把我牽引到從前的日子里，可是我看著他們慢吞吞的像烏龜一樣的步伐，真的很失望。

　　世界那么大，卻再沒有一個人像你。

　　我想了想，對李哲說：“我能去你家看看嗎？”

　　我想，你總是在寒暑假泡在哥們兒家，或許那里，有你的秘密。

　　李哲瞬間有些猶豫，但還是同意了。

　　他家離學(xué)校很久，不大，只有兩居，你們經(jīng)常窩在這里做音樂，你說你的理想是當(dāng)一名原創(chuàng)歌手，你會寫很多的歌唱給我聽。

　　小房間里擺了一臺電腦，一架麥克風(fēng)，還有midi鍵盤，墻邊還放了一張單人床，是你曾經(jīng)睡過的，床單了竟然沾了一些塵土，我有些生氣。

　　你那么愛干凈，臟了的床單怎么睡？

　　我把你的床單被罩拆下來洗干凈，李哲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看著，他想阻止我，但我知道他不敢。

　　這也算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后一點事。

　　打掃干凈你的房間，我終于無事可做，還是忍不住低下頭，鼓起勇氣問他。

　　“李哲……你知道他……他究竟為什么開始討厭我嗎？”

　　“沒……”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海辰他……并沒有討厭你�！�

　　“沒有？”

　　你們都騙我，我知道你有。

　　五

　　高二那一年，你突然把我當(dāng)成瘟疫一樣，各種嫌棄，可是有時，又會莫名其妙的給我希望。

　　班上的女生都出落的越來越淑女了，只有我每天不顧形象，毫不在意身材的吃著漢堡雞腸牛肉面。

　　有一天你終于忍不住了，對我發(fā)作，說葉瑾，你能不能注意點兒了，你看看自己都變成什么樣了！

　　我當(dāng)時正纏著你給我唱歌，忽然我怔住了，低頭看了看自己圓滾滾的肚囊，我說海辰哥哥，你不是說喜歡我胖胖的樣子嗎。

　　你的目光躲躲閃閃，說那是過去，現(xiàn)在不喜歡了，你喜歡苗條的，性感的，溫柔的。

　　我愣了，在你的壓迫下，我開始跑步，跳繩，練瑜伽，最開始的時候你還陪著我跑，可是后來你厭倦了，往旁邊一坐開始盯梢。

　　操場的跑道上不知道有我多少的汗水，它們那么咸，那么苦澀，我想把所有的苦都揮發(fā)出去，還是會換回過去疼我的海辰哥哥。

　　可是，當(dāng)我瘦了一點點，激動的去找你要求獎勵的時候，你冷冷的撇了我一眼，臉色不好的說，夏瑾，你怎么這么懶，不背公式，不學(xué)英文，不寫作業(yè)，你快變成女文盲了。

　　我又是一怔，你忘記你曾經(jīng)說過，你的笨小瑾，一生都只需要負責(zé)平安喜樂。

　　你說不考進班里前10名，就不要和你說話。

　　那天我哭了，為什么星星眨著眼都沒有淚，我睜開大大的眼睛，用力的撐住，卻還是溢出了悲傷呢？

　　高二開始，我過上了自己厭倦而你要求的生活，你總是對我太多不滿，又諸多要求，我總是問你是不是按照你喜歡的去做了，你就會和我在一起，你雖然支支吾吾的同意了，我卻把它當(dāng)成信仰。

　　我就這樣，踮起腳尖，用力的，掙扎的，朝著那個方向努力，可是你對我，卻始終若即若離，閨蜜說你是男渣，說我最多只是備胎，讓我不要再犯傻，我不聽，可是我想知道，究竟我做錯了什么，從你的寶貝變成了備胎。

　　高三寒假過后，你突然轉(zhuǎn)了學(xué)，我很恐懼，我打電話問你為什么要離開我，為什么連見一面都難。

　　你冷漠的說你喜歡新學(xué)校李小花那樣的女生，她漂亮又用功，還考過了計算機二級，有了二級證書，高考報志愿時會增加一些優(yōu)勢，你說你欣賞她。

　　我咬著牙，聲嘶力竭的，最后一次問你，林海辰，你跟我說清楚，究竟要我怎么努力，你才肯罷休？

　　當(dāng)時你想了半天，下了決心似的說，只要我考過計算機二級，你就和我談戀愛。

　　知道嗎，那時我眼睛一亮，心也跟著亮堂了起來，雖然你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非常不好，可我還是當(dāng)真了，抱著最后的幻想閉關(guān)修煉三個月。

　　三個月，既要復(fù)習(xí)文化課，又要學(xué)習(xí)計算機，那些程序字母真的很枯燥，我那么笨，每天學(xué)到夜里三點，早上六點還要起床，我常常準備著一根針，隨時刺破手指獲得清醒，我需要奇跡，只有奇跡才能換回你的心。

　　這個夢，一直做到我捧著二級證書沖進你家的那一刻，門打開，我走進房間的一瞬間，我的夢碎了，我仿佛聽到“咣當(dāng)”一聲巨響，它絕望的落進十八層地獄。

　　墻上黑色相框里的你，表情平和又安靜。

　　我感覺四周皆是冰山，凍結(jié)了我生命力唯一那點火光。

　　我懵了，問你父母，是什么時候的事。

　　他們說，是意外，搶救了幾天無效。

　　我真的瘋了，你怎么老是出其不意的給我意外，為什么連一聲再見都不肯跟我說，為什么在最后的幾天里，沒有一個人告訴我，沒有任何人通知我，為什么連最后一眼都不肯讓我見！為什么！
　　我聲嘶力竭的問他們怎么沒人告訴我！

　　曾經(jīng)很喜歡我的阿姨，對我很冷漠，說是你，不想見我。

　　我就那么讓你生厭？

　　厭到生命快要終結(jié)的時候，還想著逃離。

　　你走了，沒為我留下一句話，直到遇到了李哲我才知道，原來你曾經(jīng)對他說過，希望我能和他好。

　　這多么可笑。

　　六

　　我把李哲支走了，自己躲在你的小房間里，我像小偷一樣翻著你的抽屜，說不定會出現(xiàn)一個日記本，說不定里面記錄著你近兩年來的心境。

　　可是什么也沒找到，你走了，連同你的痕跡也全都沒了，真殘忍。

　　大學(xué)的生活豐富又單調(diào)，想豐富，太多的社團可以報，要想單調(diào)，一個人躲在樹下抱本書足夠度日，我的軌跡就是教室，宿舍，你的房間三點成一線，周而復(fù)始。

　　一個多月了，我都沒在你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任何有關(guān)你的東西。

　　偶爾，我會幫李哲打掃一下他的家，給他做頓飯，學(xué)著你最拿手的黃燜雞，偶爾也會陪他一起在電腦上看一場電影，因為在我身邊，唯一還與你有關(guān)聯(lián)的，只剩下他。

　　看著他，我會想起我們?nèi)齻�從小一起長大的時光，會想起他喜歡我，你威脅他要斷交的時光，有時看著他的臉我就忍不住哭出聲來。

　　李哲說：“小瑾，接受我吧，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我沉默了，是不是只有接受他，我才能肆意的進出這個曾經(jīng)有你的家，才能永遠的生活在有你味道的房間里。

　　你不在了，能聞著你的味道，也是好的。

　　又是一天，給他打掃房間，坐在他的電腦前看澳門風(fēng)云，我滿腦子都在放空，根本不知道劇情，中間我說我餓了，他暫停了電影去做飯，讓我隨便玩兒玩兒。

　　我開了掃雷，回憶著你教我的技巧，可總是輸，突然李哲的□□響了。

　　我對他說：“有你的信息�！�

　　他讓我忽略，不用理。

　　我照做了，然后忽然在□□面板的最近聯(lián)系人中，看到你的名字。

　　我心都要跳出來了，總覺得我要找的秘密近在咫尺，我?guī)缀跏遣粠Иq豫的立刻雙擊，盡管我知道或許你們的聊天記錄會讓我傷心，或許會看到你討厭我的殘忍現(xiàn)實，可我還是一頭沖進了你的名字里。

　　但是，我愣了。

　　你的留言，很簡短，很簡短，短到讓我抓不住含義。

　　你說，李哲，請你幫我照顧小瑾，我知道你喜歡他。

　　你說，我能給她最后的保護，就是趁我還在，給她未來一個周全。

　　你說，李哲，我沒有別的要求，只要有生之年，都別讓小瑾知道真相，行嗎？

　　我懵了，瞬間天旋地轉(zhuǎn)，力氣全無。

　　七

　　我?guī)缀跏怯盟撼兜姆绞桨牙钫軓脑钆_邊拽到電腦前，對他大吼大叫。

　　“這是什么意思！”

　　我吼的很用力，可是力道卻很小，聲音干啞的飄忽在空氣里，一點重量都沒有。

　　李哲看著被我翻出的聊天記錄，臉色一下就變了，瞬間慌亂的兩只手都無處安放，眼睛也不敢看我。

　　“告訴我……”我?guī)缀跏怯闷砬蟮恼Z氣對他說：“什么真相……什么真相……”

　　入秋的季節(jié)，窗外的葉子泛黃的飄落，枝頭上剩下幾片孤單的殘葉，它們倔強的掛在樹上垂死掙扎，就像失去力氣的我，絕望又不甘的與這個失去你的世界做抗?fàn)帯?br>
　　李哲頓了頓，胸腔劇烈的起伏，呼吸也很急促，過了好半天，他知道似乎再也瞞不住，用很弱很弱的聲音對我說。

　　“小瑾……海辰他……愛你……”

　　他說你愛我，你愛我，可是你從未對我說過！

　　“小瑾，海辰高二那年，得了淋巴癌，他的死，不是意外�！�

　　“小瑾，他高三時不是轉(zhuǎn)學(xué)，是住進了醫(yī)院�！�

　　“小瑾，是他要求父母一起瞞著你�！�

　　我站在床邊聽著外面葉落的聲音，只有我能聽到，那片單薄的葉子哀傷的落在地上的悲鳴，它很痛，非常非常痛，只是它的傷痕沒人看的到，只有我懂。

　　不知道我木然到什么時候，李哲交到我手上一本日記。

　　“這是海辰生前寫的，他走之前讓我保管，說若有一天你結(jié)婚了，找到幸福了，就把它燒掉，他知道了也會祝福�！�

　　我把自己鎖在你的房間里，坐在地板上，翻開平整的日記，你霸道用力的字跡，又闖進我的眼里。

　　我顫抖著身體，第一次覺得我一直在找的秘密讓我不敢去直視。

　　日記里的你，每天都在對我說話，每天都說。

　　你說：小瑾，我好像病了，我不怕死，可是我怕沒有我，你自己過不好。

　　你說：小瑾，我說過要保護你一輩子，可是我可能要失言了，你別哭好嗎。

　　你說：小瑾，看著你受苦受累，我真的很心疼，每晚都疼的不能入睡，腦子里都是你跑步時的艱難，都是我逼你用功學(xué)習(xí)時候的委屈。但是小瑾，我沒辦法，我必須要趁著我在，給你一個周全的未來，社會這么現(xiàn)實，只有你自己足夠優(yōu)秀了，才有能力很好的生活，我才能放心，對不起，對不起。

　　你說：小瑾，李哲喜歡你，我希望你們在一起，我希望他永遠永遠守住這個秘密，我希望你永遠恨我，別想念我。

　　你還說了很多，很多，可是我再也看不清，我的頭埋在膝蓋里哭的泣不成聲，心好似被一把鈍鈍的匕首緩慢的割的七零八落，我找盡所有的膠想粘好我的心，可它好像與任何液體都不相溶，就那么固執(zhí)的疼著，流著血，把我的五臟六腑都侵蝕了。

　　我一直很聽你的話。

　　我一直努力的，按照你的希望去生活。

　　可是這一次，我做不到。

　　八

　　冬天的海面風(fēng)很大，但不像北方的風(fēng)那樣強硬，我看著深藍色的天邊上掛著的黃月亮，我聽著在耳邊呼嘯的夜風(fēng)，我觸摸著海面上冰涼的液體，我聞著腳下的細沙那原始的塵土芳香，我似乎依然感覺到了被你包圍，被你擁抱，因為月亮曾注視過你的臉，夜風(fēng)曾吹拂過你的肩，海水曾圍繞過你的身體，塵土曾依附過你的指尖。

　　它們都曾經(jīng)擁有你，和我，擁有你一樣。

　　清晨時，我到了你的墳地，本來我早想來的，可總也不敢，怕你厭煩我，不想見我，怕惹你生氣。

　　我把一捧小野花擺在你的墓碑旁，你記得嗎，你曾經(jīng)送過我這樣的野花，說你喜歡我，一生一世。

　　我靠著墓碑石，輕輕的與你說話，海辰哥哥，你能聽到嗎。

　　我要告訴你，雖然你離開了我，可是你為我留下了最好的生命。

　　你讓我成為了優(yōu)秀的自己，你讓我見識了最美的藍天，最重要的是，你讓我成為了你的愛人，一輩子的，永遠的愛人。

　　我很高興，在這里找到了你的秘密，你為我做的周全，是你留給我永生的呵護，它無形的，溫暖的，一直在我身邊。

　　原來，你是愛我的，真好。

　　所以，就算你走了，那又怎樣呢，我依然可以游你游過的海，呼吸你呼吸過的空氣，看你看過的藍天，我依然可以和愛著你的天空與大地一起相伴，做你永遠的愛人。

　　所以，還有什么可悲傷呢，海鷗都開始歡叫了，我不能再哭了是不是？

　　你從沒有離開過，也永遠不會離開，我不哭，永遠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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