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我遇到一個男孩，他跟我講了一個故事。男孩在講完這個故事后曾笑著向我保證這是他第一次向人提起這個故事，當然，也是最后一次。幸運的是，這個故事直到今天我還記得深刻，不幸的是，從那以后，我再沒見過這個男孩。

　　他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但有一天，女孩離開男孩去了大城市，離開了這個小鄉(xiāng)鎮(zhèn)，忘記了他們的約定，一走就是10年。
　　“我聽我媽媽說了，我輩分可比你大，所以你得讓著我�！彼贿呎f一邊啃著從他手里奪過來的棒棒糖。
　　“可是，我年紀比你大阿，我可是比你大3天出生呢，”他不甘示弱。
　　“那有什么關系？反正你得讓著我！”她一臉不屑的看著他，盡顯強悍本色。
　　“哦”他也不再追問，他很清楚，在這個大人們極重視輩分等級觀念的地方，這是他打小就知道的事，她的輩分和他爺爺一樣大，即便他也弄不清這是什么由來，或許也沒必要弄清。
　　這是一個封閉的小鄉(xiāng)鎮(zhèn)，算不得窮鄉(xiāng)僻壤，相反這是很有意思的一個小天堂，當然，這是對于那些孩子們說的。因為這是整個小鎮(zhèn)里留守兒童聚集最多的地方，這里的很多年輕人都外出務工，在他們眼里，這個富有特色的小農(nóng)村自然比不得大城市，來得更具吸引力。
　　幸運的是，在她11歲那年，奶奶親自將她送上車，這是一條去往大城市的路，這條路她一走就是10年。

　　前幾天被奶奶告知說要去翔城，奶奶說那里有超級多的棒棒糖，也會有很多的小朋友陪她玩，關鍵是還會看到爸媽，她已經(jīng)兩年沒見他們了。這個好消息愣是讓她激動了好幾個晚上，一直沒睡好覺，她想清醒。原本她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余生的，這個陪伴了她11年的人，但她忍住了，她想玩捉迷藏。
　　就這樣，在一個冬天的早晨。天微微亮，她帶著厚重的熊貓眼，裹著笨拙稍顯寬大的棉襖，興奮的跳上車。
　　在車門快要關上的那一刻，她備感不安，探出頭問面前這位老人，“奶奶，我想去找余生，我還沒告訴他”
　　“傻孩子，這個時辰余生還在睡覺呢，我們不能吵醒他�！蹦棠绦睦锴宄�，他倆打小就玩在一起，余生在這個孫女心里也占著同樣比重。
　　她沉默了。
　　她緩慢地抬起頭，用大人般的口吻問道:“我要多久才能回來？”
　　我要多久才能回來？我要多久才能再見到余生？她不知道在問誰，她只是莫名的感到心慌，這個問題的答案對她來說至關重要。
　　奶奶忍著淚笑著安慰她道:“只要你想回來，什么時候回來都可以，奶奶都在這等著你。”說著再次為她關上了車門，“我會告訴余生的，你只是出門去玩幾天，過幾天就回來�！睙o疑，后面的答案才是她想要的，她怕她再也回不來，再也見不到余生，再也不能和余生一起玩了。
　　她如釋重負，稚嫩的小臉又恢復了生機，笑嘻嘻地叫司機叔叔開快點。
　　車緩緩的開著，天色漸亮，陽光透過云層薄薄的顯著，驅(qū)散了本就無根的霧氣，周圍的景色顯得有些玄妙，要知道，這是個被山包圍的仙氣禰繞與世隔絕的地域，一個小盆地。在薄薄霧氣里，她看到了余生的家，那個她一天就要往返幾次的熟悉小路，不知是隱約被霧氣籠住還是被淚水打濕，漸漸的，她再也看不到了。
　　多年后，她還是對當年的事耿耿于懷，至于是什么，她也弄不清。

　　她突然想起多年前余生被他爺爺打的那件事。那次不知道余生做錯了什么，反正他爺爺很生氣，貌似是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小時，讓余生活活的在床上硬是躺了一個多星期，她也就少吃了一個多星期的雞蛋。
　　那天，她去到他家，剛進門隔著床老遠就扯開嗓子喊：“余生，你什么時候去學校？我都一個星期沒有吃雞蛋了，”說得露出一臉的委屈。
　　“難道會給你餓瘦嗎？”余生趴在床上有氣無力地說道，他現(xiàn)在動彈不得只有扭頭才能看到面前這個小丫頭。只見她隨手拿起桌上的游戲機開始搗鼓，他伸手拽住她的手，盡力想要坐起來，她的手掌被拽的生疼，回頭白了余生一眼，便又繼續(xù)搗鼓游戲機了。
　　他努力坐起后，開口說道：“初寒，我將來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為什么呢？”
　　“我要去看大海啊，”說這話的時候，余生的眼睛里開始冒出小星星。
　　她回頭看余生的瞳孔，她看到了無數(shù)的圈圈其中也看到了自己。
　　“那我呢？”她認真地問。
　　他拽著她的手絲毫沒有松動，好像愈發(fā)的緊了，“那就嫁給我，”說著余生便開心地笑了起來，笑得那樣的天真無邪，那樣的干凈好看，那年他11歲。
　　“要是我媽媽不同意怎么辦？”她沒有聽懂他的話里有話，天真地問。
　　他放開她的手，用雙手扶著她的肩膀，認真地說，“那我就帶你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
　　“好阿，那你可得給我買棒棒糖，好多的哪種”。
　　“嗯”
　　就這樣，一話誤一生，可戲言怪就怪在，總有人當做了玩笑有人卻認了真。

　　十年后，當她再回到那個曾裝滿了她童年回憶的孤僻小鎮(zhèn)，那條小石子路還是讓她難以下腳，即使來之前，她還特意換了平底帆布鞋。
　　看來10年間，改革的熱潮還是沒能抵達到這，這個小鄉(xiāng)鎮(zhèn)因留守兒童偏多，照顧他們的又都是自家老人，發(fā)展緩慢停滯。聽媽媽說前幾年這里辦了個小學校，但卻因為沒錢可賺而不得不停學，想來實在費解。但其實不難思考，因為偏遠小鎮(zhèn)總是沒有師資，一個老師往往要兼任多重角色，一堂課一個老師總要往返好幾個教室，教學質(zhì)量準是跟不上的。
　　那有的大人在外工作有點富余后便都會將孩子接走，久而久之，也就沒有人來上學，不難想象，余下的孩子就都是極為貧困的，上不起學。所幸學習不夠，勤勞來湊，這的小孩很早就當家了，割草、放牛、煮飯，與其說飯，不過是用玉米磨成了粉，混在少量的大米里，而能吃得起純大米的也少得可憐，這是她轉(zhuǎn)了一圈看到的結果。
　　10年了，國家經(jīng)濟在不斷增長，這種小鄉(xiāng)村卻愈加的孤僻了，她對此時常感到困擾。
　　走著走著便到了家門口，這是一座古樸式小樓房，在這個環(huán)境里稍顯突兀，就像她一樣。這個小樓房在前幾年爺爺去世后爸爸才剛修立起來，卻始終沒能有個固定的主人。爸媽住在市中心，她們兄妹幾個又老在外地，不要說這，就連爸媽那一年也去不了幾次，這次回來還是想著回來看看，可這一路上也撞不到幾個人，撞到的卻盡是些生面孔，乏味極了。當天，她被嫂子叫去吃飯，這是和她同輩的人，是余生的爺爺輩，小時候她經(jīng)常來。
　　“呦，瞧瞧我們這個從大城市里回來的大姑娘，長大了啊”。
　　這是余生的爺爺，是個原本不愛與年輕人親近的老人，忙碌了一輩子，據(jù)說前些年得了病，話也由此多了些。
　　“哥”，她笑著叫了一聲，“好久不見了你氣色好多了嗎？”
　　“布有問題，都是半條腿子掉到土堆里的人了，就這樣噻”，他拽著地道方言，一邊給她倒了酒，卻自顧自的喝了起來，“所以說，你們這些年輕人阿一點兒都不注意哈，要多穿點衣服阿身體才會好啊”。
　　“哥，我嫂子呢”沒等她問完，“廚房忙以呢，聽說你回來了特別去集市買了雞�！薄澳惚砺犇愀缭谀膩y講，我喊他幫忙他倒是樂得清閑，在那坐到喝酒，醫(yī)生喊，讓他少喝，他愣是理都懶得理人家...”
　　“就你話多，”說著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嫂子上完了菜，“我們先吃吧，不等他了，快，初寒動筷啊�！�
　　“他？”見我一臉疑問，嫂子開口說道：“是余生，聽說你要回來叫我們等他一起吃飯呢，天都黑咯，還不回來，又不曉得在弄哪些。”
　　她一臉狐疑，“余生還在這？在這工作？”
　　“是啊，都工作3年了，前不久讓他去香格里拉幫著他爸，他也沒去，為這個還和我們鬧了好久勒，還是耍小孩子脾氣，”嫂子一股怨氣，“說什么這空氣好，不比外面，出去了就不回來了，說離我們近方便照看我們。以前小的時候，他爸要把他接走，車都來了，他死活不肯，說要和你一起去，固執(zhí)得很，被他爺爺打得手腳都腫了還死活抱著桌子不去，唉..”
　　她才記起，好像是有這樣一件事。
　　飯后，她沿著小路回家，這條小土路她曾走過10年，熟到不用打開手電筒便能一路平安到家，熟到原本只需5、6分鐘的路程這次她卻硬走了10來分鐘，原來，身體比人誠實。
　　躺在床上，她開始胡思亂想，想著自己當年竟就被幾顆棒棒糖給騙了，這一騙就是10年，這賣得可真廉價。

　　快11點時，朦朧中她聽到了電話響，才想起忘了跟媽媽報平安。拿起電話，“媽”，她有氣無力的說道，“我平安到了，晚上剛從嫂子那吃完飯，我過幾天再回去..”
　　“我是余生”
　　...
　　“你回來了？剛到嗎？”說著她從床上倏地坐起，一臉認真的問。
　　“嗯”
　　“那...那你吃飯了嗎？”
　　“沒有”
　　“哦”
　　他先打破這難得的平靜，“我急著要見某人，我怕我來得晚她就又走掉了，所以，沒顧及上吃...那么，你把窗戶打開吧，讓我看看你”。
　　她一驚，他不會在..這么冷的天氣�？焖傧麓�，圍巾都顧不得拿，她拉開窗簾，看到了一個穿著青灰色大衣，好像有一米八個子的男生，灰暗的燈光下她看不清他的臉，但她知道，他一似從前，屬于那種看一眼就惹人喜愛的狠角色。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清瘦，身上看不到多余的肉，雙手插兜氣質(zhì)清冷，明明看似很冷，卻鎮(zhèn)定自若地一動也不動，好似這世間紛亂無一事能擾得了他的心...就算外面氣溫快要接近0°

　　她打開窗，他自然地抬起頭，好像這個動作已經(jīng)熟練到規(guī)定情節(jié)般的剛好，哦好久不見了，林初寒。
　　在他眼里，她變了好多，留有一頭黑色的長發(fā)，眼睛還和以前一樣大卻好似摻雜了什么，不再那么明亮。唯一不變的就是身高，還是那么小小個，裹著厚重的外衣，看起來笨拙可愛，看來還是很怕冷阿，他笑了，笑得很開心。
　　“看來身高果真是硬傷阿，去外面那么久難道都沒好好吃飯嗎？”
　　他看著她，笑著說道。
　　“外面的伙食自然是不能跟姐比的，我可聽說，你還賴在這不走，白吃了這些年。”一報還一報，還是那副不饒人的樣子。
　　“那明早來吃早飯吧”，說著轉(zhuǎn)身就走，“我是不會再大早上的叫你了”，說著揮了揮手。這就夠了，能看到她，她還在這個地方，這就夠了。

　　　后半夜，她翻來覆去還是沒能睡著，心里不斷想著，林初寒，你要是再不睡明天就要成熊貓了，你難道要頂著小黑去見人嗎？啊——快睡��！
　　果然，她難得的起了個大早，厚重的黑眼圈讓人無法忽視。畫了個淡容，換上干凈衣服，出門，這次再不是拼命的擠地鐵也不是著急趕公交，鄉(xiāng)村的生活因為沒有了時間觀念，一切都可以不慌不忙的做。這次，她走得很慢，沿途的風景好似也有了生機，就連在刮的風也變得溫暖起來，起碼不似昨天那么討厭。這條小路她不知在夢里夢到了多少次，可不管夢到幾次，在這條路上，她都沒能再見到余生。
　　“你都走路不看路嗎？”等撞到了路人，她才收回思緒，一臉狐疑的看著對方手中的雞蛋，“還是熱的，趁熱”，說著，余生掉頭就走。
　　“余生”，她叫住他，“你為什么還在這?”是阿，所有人都出去了，你為什么還呆在這？這句話從昨天起她就想問了。
　　“你不是說了嗎，因為白癡(吃)。”
　　“初寒來了，趕緊的坐下吧，讓余生去弄”，嫂子忙著一邊端菜一邊說道，桌上可全是初寒以前愛吃的。
　　“是啊，我以前可沒少到姐這蹭飯呢�！�
　　他靠著她坐下，對面的兩個老人看在眼里不免心生歡喜，這兩個孩子如今都長大了，也長得好生漂亮英俊，不免讓兩個老人多了幾口食欲。
　　吃完飯，她幫嫂子洗碗，他則替爺爺搬材火。
　　今天，老爺子要去鎮(zhèn)上的醫(yī)院復查，本就繁瑣的手續(xù)和檢查步驟，兩個人配合默契，不知怎的竟比平時快了半個小時不止就結束了，現(xiàn)在只剩下等通知了，場面頓時尷尬起來。兩個老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卻也不說破，“余生，你帶初寒去逛逛吧，她剛回來恐怕都陌生了吧�！�
　　“嫂子，不用了我..”沒等她說完，被他先開口應承道“知道了”，說著余生掉頭就走，她笑著跟兩個老人道別然后轉(zhuǎn)身快步跟上。
　　余生一邊走一邊給她仔細地介紹著這個小鎮(zhèn)這些年的變化，譬如當年嗓門最大的老婦人在前年去世了、之前教過我們的老師現(xiàn)在住在哪、那個誰家的狗又被偷了..她放慢了步子認真地聽著，好像害怕錯過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在外人眼里，這是一對恩愛的小情侶，男生一邊說著什么一邊時不時回頭看向女生，盡顯成熟穩(wěn)重，女生則時不時頻頻微笑，顯得嫻靜得體，惹得路人紛紛回頭駐足。
　　進了一家咖啡廳，來到二樓。她隨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則熟練地點了單，回頭看她，起先是詫異了幾秒，然后朝她走去，在對面坐下。
　　“看來你經(jīng)常來這家店阿”，她有意提起，因為從他上樓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好像受到了不少的注視，這些人講話講著講著便看向自己，難道今天自己化了不同色的眉毛？還是穿了不同色的襪子？想著想著便果真看向自己的腳，還好，色是一樣的...
　　他將手放到桌子上，用手托著下巴，笑著說“你這個位置我經(jīng)常坐的，可能換了人，看不習慣吧�！�
　　“你是欠人錢了嗎？那為什么那些人老盯著你？”她追問道
　　“這些人不是看我，是在看你”
　　“看我？”說著她便假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是沒什么好看的�！边@次，換他笑了，發(fā)自內(nèi)心地愉悅，不知為何每次看她吃癟的樣子自己就忍不住的想笑，這惡趣味至今也沒能被改掉。
　　“我可記得你以前不愛笑的�！绷殖鹾毖劭聪蛩�，試圖看懂他。
　　“我現(xiàn)在經(jīng)常笑嗎？”
　　“從昨天到現(xiàn)在我可都看見三次了”
　　“是嗎?”他端起咖啡，輕輕攪拌，轉(zhuǎn)頭望向窗外，輕聲說“大概是因為你在吧�！�
　　她一臉詫異。
　　他收回思緒，回過頭看她，帶著沒有表情的表情，輕描淡寫“我昨天做夢夢到你了�！�
　　“夢里怕是還有別人吧？”她帶著玩笑的口語回道。
　　“嗯，還有我�！�
　　她看向他，在他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情緒起伏，好似同空氣對話般的輕松，怎么，10年不見，臉皮這么厚了嗎？
　　見她沒有感觸，他轉(zhuǎn)開話題，“你什么時候走?”
　　“過幾天吧，家里還有好多東西要整理，你呢?”等說出這句話后她開始后悔，對面這個人可是個有輩分的大人物，在這個地方足足待了二十年。
　　“林初寒�！�
　　“嗯?”她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再給你一次機會的話，你還會不會走?”
　　“會”她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不帶一絲猶豫，她眼神堅定，正打算補充什么的時候，余生開口道。
　　“你相信嗎?命中注定這種東西。現(xiàn)在，上面下文要把對面的山給炸開掉，引來無錫的水，說要在這里打造一個旅游景點，這以后會變成海，但我估計沒有7、8年是完成不了的，但我會等。我是在這里出生的，最終還是要回到這里，所以，我愿意把我的一生都耗費在這里，我不后悔。”
　　她相信，這是他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即使不被外人所理解，他也會去做。
　　“余生，對不起”，兩個人的約定，是我失約了。
　　“林初寒，未經(jīng)允許，擅自特別的喜歡你，一喜歡就喜歡了十年，不好意思了�！�
　　十年，是什么概念？是三千三百六十八天個日夜;十年，一顆小樹可以長大成材;十年，一個有志青年可能會變成行業(yè)大亨;十年，一座力圖發(fā)展的小鄉(xiāng)村可能會成為變成經(jīng)濟村;十年，人生能有幾個十年？你的十年都花費在了什么上面？如果某一天，有個人站在你面前，告訴你，他用了十年的時間去懷念你，你會作何感想？會喜悅還是驚恐？會平淡接受還是轉(zhuǎn)身離開？
　　她平淡的看著他，等待著下文。
　　“6年前你回來過吧？可那時你來得匆忙走得也快，這次也一樣。所以一直，一直都是我在懷念，懷念一個不懷念我的舊人。我給你找過無數(shù)個理由，我甚至想去到你城市靠你更近，可我知道，你終究會回到這個地方，這個你生長的故鄉(xiāng)，我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會回來，但你終究會來的，所以我一直在等。我想，等再見到你的那天，我會開口問你，‘你什么時候會離開?’初寒..林初寒..我曾在夢中無數(shù)次地叫著你的名字，可如今當你真正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卻連叫你名字的勇氣都沒有”，他這樣想著，卻只淺淺的說:“我們回去吧�！�
　　我們回去吧。
　　隨即兩人坐了公交到了站牌直到家中，全程無交流。
　　晚上，她發(fā)給他一條短信，“如果覺得前面已無路可走，就反問自己，是真的走不出去，還是自己不想走出去。”
　　他回，“10年前，有個男孩說要帶他喜歡的女孩去看海，但后來女孩離開了，可男孩始終都在等，等那個女孩同他一起去看海，可那個女孩再沒回來過。偶爾男孩也想放棄，想著自己是不是不該等了？或許那個女孩早就忘了那個男孩，忘了他們要一起去看海的約定，事實證明，女孩忘記了，你說，那男孩是不是很可憐?”
　　10年中，兩人有無數(shù)次機會聯(lián)系卻直到最近才添加了聯(lián)系。她想，或許只是自己最近才添加他，而在他的通訊錄里，怕是有一個看了無數(shù)次卻不敢撥打的號碼吧。
　　余生，我向往自由，你向往安穩(wěn); 我熱衷生活，你卻看淡人生，我們啊，始終走的不是同一條路阿。你以為我忘了你，可實際是我忘了自己，我始終無法面對你，實際是無法面對我自己。兩人的約定，我不敢開口，是生怕當你笑著對我說沒關系，而我卻始終無法原諒我自己。我愛這片土地，其實是因為你愛著，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只會淺淺的愛著。我去過那樣多的城市，但只有一處能使我安穩(wěn)，我以為我對這片土地有深沉的愛，但其實是，我對你有長久的念想。
　　往后的幾天，余生再沒出現(xiàn)。在離開的前一晚，她去找余生，她放開嗓子喊，“余生，我是初寒，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一定要來送我哦�！�
　　一如10年前的每天清晨，余生叫她起床時那樣，“再不起床，我可就不等你了哦�！�
　　“初寒，我是姐，余生不在家。”她頓時覺得好像錯失了什么，掉頭準備跑時，姐叫住了她。
　　“初寒，你過來，姐有話同你說，我知道，余生喜歡你，之前我是反對的，這不符合規(guī)矩，當年，余生被他爺爺打得幾天幾夜下不來床，還死犟著說你在哪他就在哪，昨天吃飯的時候，他爺爺喊他，問他現(xiàn)在咋個打算..”說著這個純樸的女人開始哽咽，穩(wěn)定情緒后她拉著她的手說道，“余生說，‘初寒有夢想可我沒有，如果非要說一個，那就是守護她的夢想，我不能成為阻擋她的那個人..’，姐知道，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你也有自己的判斷，但無論你做什么決定，姐都支持你，所以不要有負擔，只要你好，姐和余生都會很高興的�！�
　　一夜無夢
　　隔天一早，在司機的萬般催促下她無奈地上了車，拉下車窗，同10年前一樣，她呆呆地看著這個小鎮(zhèn)，天、云、樹、房屋，包括那座沒有多大變動的屋子，里面有個男生�，F(xiàn)在，他是否同10年前一樣，正在睡夢中?
　　余生阿，那么我們就再見了！
　　“小姑娘，我們開始了？”司機大叔看出了她的苦悶，試探性地問道。
　　“開吧。”收拾好心情，她打算來個干脆時，卻見司機大叔還不發(fā)動。見大叔沒有動靜，她一臉狐疑。
　　“去找他吧，他一定在等你”，敢情把自己當成跟男朋友吵架意氣用事離家出走的人了？
　　可她需要人說出這句話，好拿來掩蓋自己內(nèi)心的那么一點自尊心。
　　“他電話沒人接，我也找不到他人�！彼�想固執(zhí)一回
　　“你的話，一定知道他在哪。我可不能拆散人，這種生意咱不能做，雖然咱這地方是差了點，但好歹...”
　　你的話，一定知道他在哪，你的話，一定知道他在哪。是阿，我一定知道余生在哪，那么，是在這兒嗎?
　　她突然回憶起，多年前奶奶跟她提起的事，“當年你走之后，余生足足哭了好幾個星期，哭到鬧到喊我把你還給他，我阿時候怕你小不懂事就沒跟你說，現(xiàn)在你長大了，什么事都可以自主了，奶奶都支持你。”
　　可是啊，現(xiàn)在已到了花落的時候，它不會因為人的到來，而再開一次啊

　　他站在她家樓下，抬頭望著這個窗臺，一如以往。
　　傻瓜，你千萬不要誤解我對你的喜歡，我只是不再表現(xiàn)出來，即使和你面對面，也會非常的想念你。所以，我會一邊慢慢的喜歡你，一邊慢慢的淡忘你，你可以隨時回來，但我永遠不會逃。所以，如果我的存在能讓你感到片刻心安，那就請你大步的往前走吧，這是我最后一次放你走了。
　　手機突然震動，他拿起一看，是她發(fā)的短信，點開。
　　“男孩是很可憐，但我更可憐那女孩，因為她去了無數(shù)座城市，看了各種形形色色的海，卻找不到男孩口中的海，她開始懷疑，那樣的海真的存在嗎？如果可以，她想見他，她想親口問問那男孩，大海真的存在嗎？”
　　下了車，她快步往家里趕，她知道，他一定在那里，在家里。
　　鈴聲響起，來電顯示“初寒”，他收回思緒，按下接聽
　　電話那邊靜了好幾秒沒聲音，他先打破這種沉靜，“到家了嗎？”
　　電話那邊靜了幾秒
　　“初寒？”
　　“嗯？”
　　“到家了嗎？”
　　“嗯，到了”她放下手機，看向余生，“余生�！�
　　余生，說再見的一直是我，做壞人的一直是我，是因為我知道，無論如何，你都會在原地等我�？晌覅s不知，當我再穿越這一季寒冷之時，你還會不會在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等候著我？這次，我不想當壞人了，再見就由你來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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