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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凜
半年前,她自這間狹小的屋子里醒來,忘卻了以前所有事,這屋子常年伸手不見五指,不管白天黑夜,白熒眼前具是一片漆黑。
她醒來那日哭了許久,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摸來摸去,好歹知道自己身處一個屋里頭,好不容易摸到了墻角,身后突然襲來一陣陰風(fēng),她驚叫著縮在墻角不敢再動。
那個身材頎長的男人不知道從哪兒點(diǎn)來一個煤油燈,他一手舉著煤油燈一手來撥開她臉上亂蓬蓬的頭發(fā),好看個清楚她臉上是如何地眼淚橫陳。
白熒受驚,一巴掌甩開了他的手,他節(jié)骨分明的手頓時多了著塵土。
白熒見了,不好意地埋下頭。
那個男人輕笑,眼神溫柔又寵溺,絲毫不責(zé)怪她。
“這是哪兒?”白熒試探地問道。
“西域。”
“西域?那我們?yōu)楹卧谶@?”
男人踱步到她身邊,將她抱起放到一旁的床上,見她戒備心重,還安撫一笑,順勢拍拍她的后背。
“你姓白,叫白熒,我是你的夫君——夜凜!
“夜凜?”白熒重復(fù)著他的名字,腦海中無論如何也搜不出一丁點(diǎn)事物。她細(xì)細(xì)打量著夜凜,發(fā)現(xiàn)他身處這個旮旯也絲毫沒損他原本的氣度!翱晌沂裁炊疾挥浀昧恕!
夜凜心里一窒,神色復(fù)雜,熟稔地將她抱在懷里,細(xì)細(xì)地與她說話。
夜凜與白熒自小青梅竹馬,半年前夜凜上京趕考,還發(fā)誓高中狀元即馬上上門提親。
與他感情深厚的白熒不舍短暫的別離,便半夜偷走離家,隨了夜凜一同上京。
夜凜天賦異稟,是個聰穎又俊郎的男人,一月后高中狀元,可還未等皇上授予官爵,京城便淪陷了。
那一日刀光火海,尖叫聲和號哭聲不絕于耳,夜凜騎馬趕到客棧時,那群鬼祟早已將客棧團(tuán)團(tuán)圍住。
夜凜的爺爺年輕時是個道士,對付鬼祟很有一手,夜凜更是青出于藍(lán),將爺爺?shù)谋臼聜鞒邢聛,還自己悟出了不少的招數(shù),他捏了幾個訣,鬼祟們便自焚了起來。
夜凜跑進(jìn)客棧時正看見摔暈在桌角的白熒。他不敢耽誤,連忙收拾了傍身物什,帶著昏迷的白熒一路朝西走。
白熒醒來的頭幾天總是分不清白天黑夜,索性也不再糾結(jié),困了便睡,而夜凜只有在天黑了才會帶著吃食回來,她也只有憑借這事來分辨白天黑夜。
在這兒呆的久了,白熒想過要出去,可這屋子沒有門,她只得找夜凜。
夜凜心事重重,吻在她眉心,溫柔繾綣道:“現(xiàn)如今整個九州都墜入阿鼻地獄一般,外面全是魑魅魍魎,待我尋到了安全的去處,我會帶你去的!
起初白熒還有些芥蒂,如今她對夜凜的親近感到十分安心,甚至?xí)诎滋炖锟释缧┗貋,安撫她不安的心?br>
白熒回吻他如玉的臉頰,見他溢滿雙眸的愛意,她一頭扎進(jìn)他胸懷:“你出去時可千萬要小心,你若…我又何去何從?只得跟你一起死了罷。”
夜凜低笑:“我與你生死不離!
白熒過了半年沒有光的日子,好在有夜凜疼著她愛惜她,不然她非瘋掉不可。
這夜夜凜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準(zhǔn)時回來,白熒心頭一跳,安靜地躺在床上沒閉著眼,斷斷續(xù)續(xù)的滴水聲仿佛就在她身邊,可她顯然能感受到,空氣分外干燥。
過了許久她才察覺到哪兒不對勁。
半年來她從未聽過滴水聲!
白熒試探性地輕喚:“夫君?”
外面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反倒是滴水聲越來越清晰,仿佛每一滴都滴在她的心頭上。
她悄悄地摸索到桌子旁邊,點(diǎn)燃了煤油燈,然后伏在墻邊,一步步地追溯滴水聲的源頭。
越來越靠近了。
滴水聲戛然而止。
白熒感到不妙,連忙離開了那面墻,突然墻上出現(xiàn)了一木門,白熒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
往常夜凜回來具是穿墻而入,今夜怎會徒生一扇門?
砰!
木門被外面撞開,帶進(jìn)許多灰塵,白熒被灰塵迷了眼,還未來得及睜眼便聽見了關(guān)門聲,她心急要去看,險(xiǎn)些驚掉了半條命。
只見夜凜狼狽地躺在地上,他的雙眸變成了血紅色,正兇神惡煞地盯著門外。
白熒驚呼:“夫君!
她將他扶起來,觸及他身上的一片血水,頓時忍不住落淚,心里被攪得陣陣生疼。
夜凜見白熒落淚,急得喉頭一甜,硬生生吐出一口血,在煤油燈的映襯下妖冶得如同一個妖精。他用修長的食指去蹭白熒的淚珠,隨后送至自己嘴邊舔舐。
他不以為意地笑,臉上全是白熒熟悉的寵溺,“你若再哭,我便要死了!
白熒聽了哭的更兇了。
夜凜無奈,強(qiáng)撐著將她摟在懷里,“你一哭,我心頭就一抽一抽地疼,我都受傷了,你還這般對待我么?”
她咬著下唇,好歹止住了奪眶之淚,“怎么會傷得這般重?”
夜凜沒有回答,反而叫她去將床底下的盒子拿出來。
白熒依言去尋,果然看見一個雕著奇怪花紋的錦盒。
他將頭擱在白熒的頸間,溫柔道:“以后你要將這個盒子一直帶在身邊,知道么?”
“入睡就將它擱在床上與你一同睡,沐浴就放在探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白熒剛安定下來的心,慌了起來,她大叫著:“什么破盒子!我不要!”她越是說著就越痛恨門外的鬼祟,將夜凜輕輕放在地上,自己尋了跟棍子走到門后。
“夫君這意思是要同我陰陽相隔么?可夫君不知道么?半年前醒來我眼里只有你,死了閉眼前也必須有你!”
夜凜身子越發(fā)地冷,連帶著已經(jīng)不太清醒了,勉強(qiáng)辨別她話里的意思,發(fā)現(xiàn)她一只手已經(jīng)搭在了門栓上。
他目眥盡裂:“不要!”
白熒滿腔怒火,打算讓外面的鬼祟將自己殺死,好跟夜凜共赴黃泉,猛地拉開了木門,金黃色的光束搶著照進(jìn)來,她許久沒見過光,雙眼被刺得睜不開,待她回過神,欣喜若狂地回過頭想要跟夜凜訴說。
白熒回頭的那一眼,仿佛穿過了幾千年的風(fēng)沙,吹落在人煙寥寥的西域。
是孤寂。
夜凜妖冶的雙眼又恢復(fù)了原本漆黑耀眼的模樣,他溫柔地笑了,朝白熒招手:“我本想跟你多待一會!
白熒死死地看著他,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瞬他就不見了。
她跌跌撞撞撲在他身上,胡亂去摸他身體,可他的下半身慢慢地散成了黃沙,跟著細(xì)風(fēng)吹走了。
白熒模糊了雙眼,連忙伸手去撈那些黃沙,一邊抓狂一邊叫喚著夜凜的名字。
夜凜使勁全部力氣,用剩下的那只手,割下了一束青絲,也割下了白熒一束青絲,一同放在了錦盒里。
他蓋上盒子,擁著她,笑著說了最后一句話:“永永遠(yuǎn)遠(yuǎn),要記住我!
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黃昏,她抱緊懷里的錦盒,繼續(xù)朝著太陽的另一邊走去,越是走,有些東西就越是跟著風(fēng)沙吹進(jìn)她的腦袋,她笑了笑,那些拼命塞進(jìn)她腦袋的東西,她都不去理會,仿佛這樣,夜凜就能回來。
快要天黑的時候,她終于看到了黃沙以外的東西,待她看清遠(yuǎn)處的東西時,她癲狂地笑了,笑著笑著摔倒在地上,渾身上下邋邋遢遢,唯獨(dú)懷里的錦盒被她保護(hù)得好好的。
那是建在水泥路邊的加油站。
突然身后跑來幾個身穿警服的男人,后面跟著個牽著狼狗的女人。
其中一個男人將她背在后背上,那個女人憐憫地看著她嘆息。
白小姐五天前到這兒考古不幸被流沙卷走,她的隊(duì)友立馬報(bào)了警,我們找到她時她卻瘋了,手里抱著個裝了一節(jié)骨頭的盒子不肯松手,臉上不時地笑著,瘋瘋癲癲不知道說著什么。
我走到她身邊,警犬莫名地狂吠起來,我安撫好警犬,細(xì)細(xì)聽她說的話。
她好像反反復(fù)復(fù)說著兩個字。
夜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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