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ve失魂落魄地抱著一個瓷罐，坐在復(fù)聯(lián)大廈客廳落地窗前的沙發(fā)里，一動不動，看起來像是在眺望窗外的夕陽，但實際上只要從正面看看他的臉，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他的視線根本沒有交點，完全落在了空氣之中。Natasha站在他身后，似乎想要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長長地嘆了口氣，悄無聲息地轉(zhuǎn)身離開。

　　Loki是神，Thor相信無所不能的邪神總會有辦法再一次愚弄死亡；Jarvis的源代碼雖然沒有備份，但Tony相信天才Stark一定能夠復(fù)原完整的Jarvis，而且他確實已經(jīng)完成了相當(dāng)一部分，如果不是被Thanos打斷，他這時候大概已經(jīng)可以開始初步調(diào)試了。至于那個在他懷里消失的、被他視如己出的孩子，Jarvis會幫他一起找回來的。

　　相比之下，Steve也許是復(fù)仇者聯(lián)盟當(dāng)中最可憐的那個。他一次次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摯友和愛人掉下懸崖，或是忘記一切只剩下被強行寫入大腦的任務(wù)，或是被收監(jiān)、被關(guān)押再被居心叵測的人折磨，或是主動進入冷凍艙，沉入不知盡頭的黑暗。就在Steve以為終于這次他們可以并肩戰(zhàn)斗到世界盡頭的時候，卻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他在自己面前化成塵土，就此消失。

　　而Steve還得以那個無堅不摧的美國隊長的形象出現(xiàn)在全世界面前。

　　Steve懷抱的瓷罐里，是Bucky消失的地方，地上的塵土。Steve說那是Bucky的時候，沒有人反駁。沒有人忍心在這個時候打破美國隊長僅存的一點可憐的幻想。Tony原諒了他，Natasha、Clint和Bruce試圖安慰他。Steve知道隊友對他的關(guān)心，因此當(dāng)Natasha和Clint提出陪他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的時候，他也沒有拒絕，盡管他依然沒有放下那個瓷罐，而且他并不想散心。此時此刻，他只想放縱自己沉浸在回憶和不由自主浮現(xiàn)的幻想中，在沙發(fā)上凝固一整天。

　　“在Brooklyn的時候，Bucky和我來過這里，很多次。”

　　沒有人知道Steve的話是想說給誰聽，他們只是安靜地聽著。

　　一陣清風(fēng)拂過，瓷罐里的塵土被卷起來，落在周圍的樹上。霎時間，每一棵樹上都綻開了絢爛的鮮花，層層疊疊，如同盛放的焰火。

　　Steve愣愣地凝視著滿目鮮花，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但鷹眼已經(jīng)看到他的嘴唇微微一動，幾不可見地默念了一聲“Bucky”。于是Clint與Natasha交換了一下眼神，悄悄地退到一邊去，將空間留給Steve和他的天堂。

　　那以后，Steve每天都會去同一個地方，坐在開花的樹下，閉上眼，倚著堅實的樹干，就如同Bucky依然在他的身邊。許多年以前，他還是美國隊長而他還是咆哮突擊隊狙擊手的時候，盡管Steve的身體，尤其是胸肌已經(jīng)像棵泡發(fā)的豆芽一樣膨脹起來，Bucky依然會習(xí)慣性地從后面抱住他，雙手有些費力地在他胸前相扣，仿佛他的小Stevie依然是那個瘦弱的少年一樣展開雙臂整個地將他攬在懷里。

　　縱然綿綿不絕恨，春殘花落終有期。

　　如果Stephen Strange還在的話，他一定會說，有花開，就一定會有花落；有花落，才有第二年的花開，這是世間萬物輪回的規(guī)律。

　　不過，即使沒有人說，Steve也沒有表露出太多的失落和傷感，他只是在某一天看到第一片飄落的花瓣之后，就沒再去過那里了。

　　心思細(xì)膩的Banner博士看得出那個縮在美國隊長心底最深處角落里的Steve Rogers。他想起古老東方國家的智慧和那些近乎于魔法的秘術(shù)。于是，他對除了Steve以外的其它幸存者說出了一個想法，而他們共同將這個想法付諸實施。

　　不過，Tony在實驗室里為復(fù)原Jarvis而不眠不休，Thor則在冥界的土地上向著Gjoll河狂奔，在渡過那條河之前，他都不能回頭，否則Loki就會再次墜入冥界。其它人沒有去打擾他們兩個。

　　最終，Clint和Scott一起收集了所有凋零的花瓣，直到樹上再次現(xiàn)出深秋光禿禿的蕭索景象；Banner用東方古老的技藝將收集的花瓣制成香薰精油，而Natasha則去了一趟瓦坎達(dá)，從Shuri公主那里拿到了Bucky曾經(jīng)使用過的備用機械臂。

　　“Cap，東方國度的人們喜歡用這種東西來舒緩壓力，放松精神，也許……你可以試試�！辈┦匡@得有些憔悴，聲音中充滿關(guān)切。

　　“Cap，冬……James和我在前蘇聯(lián)的時候，我們都有個習(xí)慣�！盢atasha將備用機械臂塞到Steve懷里的時候說，“有時候，保養(yǎng)武器，是個不錯的減壓方法，也許嘗試一下也沒有壞處�！敝辽僖粭l真實的機械臂可以讓你不會徹底陷入到虛構(gòu)的幻想當(dāng)中。染了金發(fā)的女人帶著幾分悲憫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美國隊長，最終沒有將這句話也說出來，只是將Shuri給她帶的機械臂專用機油放在Steve面前，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Steve露出一個有些苦澀的微笑，對著空氣說了謝謝你們，Bruce，Nat，還有所有人。他抱著機械臂，精油和機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也許他們說的沒錯，確實值得試一試。

　　Steve完全沒有留意到他打開的究竟是哪個瓶子。就在他將其中一種液體倒出一點準(zhǔn)備開始擦拭金屬手指的時候，空氣中突然襲來的味道讓他不由自主地戰(zhàn)栗起來。

　　Bucky的味道。Steve不知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它太復(fù)雜也太抽象，有點冷冽，還有點溫暖。Steve唯一能夠意識到的就是，它讓自己恍惚間如同再次埋在Bucky的懷里。

　　就是當(dāng)Bucky含著他的唇時，他的嗅覺感受到的那種味道。Steve情不自禁地將涂了精油的機械手指湊近自己的唇，帶著信徒般虔誠的表情，試探地張口含住，然后他又一次戰(zhàn)栗起來。

　　唇上的觸感不是冰冷堅硬的振金，卻仿佛是那雙他再熟悉不過的唇一樣溫/軟。Steve不知道這算不算是Banner博士說的“東方人的魔法”，但這一刻他突然渴望放縱自己在幻覺中沉淪這一會兒。于是，他就這樣做了。

　　善良的Friday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一天在美國隊長的房間里，有呻//吟聲隱隱傳出，先是細(xì)碎而隱/忍的，隨后就變得熱/烈而投入。

　　Steve Rogers一直在失去，然而這一次他終于想要自私一下。在屬于美國隊長的聚光燈照耀不到的地方，Steve悄悄私藏了從命運中偷出的時間。每次在他許給自己這少得可憐的時間里，Steve能感受到Bucky的溫度，如同Bucky依然擁抱著他般，就仿佛像他還活著的時候一樣。只有這個時候，美國隊長才能放下拯救世界的責(zé)任，放下正義和一切的那些壓在他肩頭的東西，放任自己在幻覺中沉淪一刻。只有這個時候，他能夠暫時地變成那個來自布魯克林的、打起架來從不知道跑的、會被一個英俊的陽光少年親/昵地勾著脖子擁在懷里的、十六歲的小個子混蛋。
　　總有一天，他會把幻想中的人重新帶回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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