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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是一只狐貍精,而且還是一只修成人形的狐貍精,不要問我年齡,因為我不會回答,而且我也算不清,所以那是我的一大禁忌。
記不得我修成人形有多久了,反正我的一幫朋友們?nèi)紳u漸死走逃亡去了,只剩下我一個,所以我一直都很孤單。
忘了是什么時候來到這個島上的,只是因為很喜歡這里的樹,所以就留了下來。
這里的樹一到春天,它們就開出滿樹的花,真美!雖然我活了很多年,可我不得不承認,在來到這里之前,我還從沒有見過樹有這樣開花的,就像是拼了命一般,恨不得今年開出一樹的花,明年死去都心甘。
雖然這樣說著,但是每一年春天我還是帶著酒,坐在樹下,喝著酒,看著滿天的繁花——
就這樣看著這個島慢慢改變,到現(xiàn)在我已記不清楚他們究竟換了多少個天皇,更替了多少朝代,反正我也懶得算,因為他們與我無關。
我在這里要正重其事的說,并不是每個狐貍精都很壞!雖然我和妲己、妹喜、褒姒都曾是好朋友,其實她們遠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壞,之所以她們的名聲現(xiàn)在壞成這樣,我想主要還是因為那些男人們在推卸責任吧!所以我總說她們愛錯了男人!不過我幸好我不會,因為我本身就是男人。
不要吃驚,我本身就是只雄性白狐嘛!其實還是很遺憾,因為所有的狐貍都希望能夠修成女身。而我的夢想也是修成比那幾個好朋友更美的女人,可惜命運就是這樣作弄人。我修成了個男人。
但是男人也有男人的好處,尤其是在這個地方,現(xiàn)在這個平安時代。
現(xiàn)在我在朝廷設的陰陽寮當陰陽師,狐貍精偶爾也是會靠自己的勤勞生活的!而且陰陽師這工作很適合我,別人都說我很厲害,但是狐貍精也是很會偷懶的,所以我也不怎么愛去上朝,每次都是等著事情來找我。
而我也沒有幾個朋友,怎么會有呢?本來我就不喜歡跟那些長的歪七扭八的人見面,也不喜歡跟說話公雞嗓子的人說話,還不喜歡比我矮的,還不喜歡比我瘦的,還不喜歡比我白的,總之我一句話,我看不順眼的統(tǒng)統(tǒng)不理。
記得上次我在宮里的回廊上走著,幾個人沒事找事的人叫住我,挑釁找茬非要讓我露一手給他們看看,我真不想理他們,只是覺得應該來個殺雞儆猴,免得下次還有人惹我麻煩。就隨手向池塘邊的□□丟了片樹葉,結果我還沒使勁,那□□就給暴了!看著那幫子人一臉一身的血水和內(nèi)臟,我趕緊用扇子擋住臉跑掉了,現(xiàn)在想想都好惡心!最后又因為這事得罪了一大堆人,所以我也沒有朋友。
若說到關系近的嘛,倒是有一個,是天皇的侄子,是名武士。雖說是武士,卻吹得一手好笛子,聽說他那支笛子還是哪個孤魂野鬼送的鬼笛,整天帶在身上顯擺。而且這家伙還有點一根筋,倒不傻,只是有點兒不靈光,每次他來我家喝酒,我就最愛作弄他,看他那一臉的窘樣,我就特有成就感。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當時我正半躺在自家廊下喝酒,身邊圍了一大堆的美女,這里要說明一下,其實我對女人沒興趣,她們只是我變的式神,擺出來充門面的。那家伙就在這時候急沖沖的跑進來,非要請我去給他的什么三姑媽的表姨夫的四表弟的六堂哥祛鬼。
我還真是沒見過這么實心眼的人,如果真的需要,他那八桿子打不著的親戚自己怎么不來?人家還不是聽了滿城的流言就害怕我,不敢來!
說到流言,現(xiàn)在京都里遍地都流傳說我不是人類,是狐貍的孩子;還說我家是鬼宅,門窗會自動打開之類的話。其實這些流言里也有一些是真的,比如說我是狐貍的孩子,我就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看出來的,竟然給猜對了,著實讓我郁悶了好久。
鑒于以上諸多原因,倒致我家門前本來就門可羅雀,現(xiàn)在更是連鬼影都沒了。
不過要說那家伙還真膽大,不單是跑到我家里來,在看見我將式神變回原形,雖然吃了一驚,但竟然還敢坐下和我喝酒,就因為這點我覺得和這人交往應該挺有意思的。從此,我家的院子只有他能進來。
后來他到我家來的就越來越頻繁了,有時隔一兩天來一次,有時隔三四天來一次,有時則又天天來,反正間隔最多沒有超過四天的,因為第四天早晨我就會派式神到他家院子里去罵他。
其實也算不上是罵他,只不過就是說讓他在下午的時候帶著活魚和新鮮的草菇到我家來喝酒,如果失約就......由于每次后面的話都不同,而且也沒有一次兌現(xiàn)過,就忽略不提了。
現(xiàn)在想想,靠自己勤勞過活也的確不容易,就拿我來說,我本來就是狐貍精,睡覺是我的天性,可是卻每天早上都要一大早起來去上什么該死的早朝,一大幫子半夢半醒間的人,坐在大殿里,放屁打哈欠撓癢癢,搞的大殿里面空氣極差,還有那家伙,每次上朝據(jù)說他都會打瞌睡。所以早朝我?guī)缀醪辉趺磪⒓,但是有事情的時候還是會有人跑來叫我,真是煩!
有時我真想不干了,還像以前那樣混天黑地、黑吃黑喝,那多自由、舒坦,可是一想到這家伙,還是算了,倒不是舍不得他,只是覺得沒人供我消遣、逗我開心應該挺沒勁的。
雖說我這么多年的修行已經(jīng)是很了得了,但是在當陰陽師的這幾十年里,竟也遇到了幾次大麻煩!
不過說起麻煩,有一半責任在我身邊那個呆子身上,幾乎次次我布好的結界都要被他打破,有一次把我已經(jīng)抓到手的鬼魂給放了,有一次傻呼呼站在那兒讓妖怪咬,還有一次竟要跑來幫我擋劍......反正到最后,我不僅得收伏妖怪,超度鬼魂,還得救他,保護他,簡直拿我當成他的貼身侍衛(wèi)了。
有幾次我真恨不得干脆就讓鬼魂把他給掐死算了,但最后還是不忍心,因為除去式神,我就這么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有時想若是沒有他,生活肯定會更加寂寞孤單。
現(xiàn)在我最愛做的事,就是在自家小院的窄廊下,擺下一壺酒,兩只杯子,一碟子烤草菇,一碟子烤香魚,靜靜的等著他的到來。
但是,那家伙也曾經(jīng)有段時間來的少了,我記得那陣好像是他娶了個女人回家,真沒想到他也那么俗,哪像我,再漂亮的美女在身邊都絲毫不動心。哼!他的女人我連見也不想見!
后來他家又添了個兒子,更是打心眼兒里鄙視他了,干嘛要孩子,一想到我這院子里若再有了小孩兒的哭聲、叫聲,我肯定會像當年那只□□一樣炸了的。
不過那家伙還算是有良心,家里雖然娶了妻子、添了兒子,依舊還是隔三差五的來陪我,但我每次都告訴他,我不稀罕。本來就是,我才不稀罕呢,我活了這么多年,遇到的人比整個平安京的人口都多,我怎么會稀罕他一人呢?不過為了尊重他,我不管他來不來,在廊下都會擺一壺酒、兩只杯子。
說起來,人的壽命還真是短,就像一眨眼般,那家伙一頭烏黑的頭發(fā)都變成了銀白,最可氣的,他還經(jīng)?吭谖疑砩蠁栁业降子卸嗌贇q,為什么我臉上從來不長皺紋。
明明一開始就說過,這問題不能問,但又不能告訴他是因為我自己算不清,否則他準能笑我一整年,沒辦法,只好騙他說比天皇大一點,那呆子竟還點頭說‘嗯,那咱們就一樣大了!犓f這話,我差點被剛喝下去的那口酒給嗆死!要真是一樣大就好了,那不就可以跟你一起讓頭發(fā)變白?
還有后面那個問題,竟然問我為什么不長皺紋,天哪!我是狐貍精耶!我怎么可以允許自己長皺紋?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滿臉折子的白毛狐貍——趕緊搖搖頭,把這可怕的景象抖出來。
最可恨的一次,他靠在我的身上說‘你要是個女人該多好啊!’當時真氣的恨不得將手中的折扇丟向他的臉。如果能修成女人,我怎么可能允許自己當個男人這么多年!再說了,男人有什么不好嗎?男人——我愛上的不就是男人嘛!
不過他有時也會變得很聰明,比方說上回我教他怎么將月亮送給心愛的女人。后來有一天,我盯著月亮算森林里的狼人還有多長時間變身,他突然跑到我的身邊,‘我將那月亮送給你。’‘哼!這句咒你已經(jīng)對別人說過了。想騙我,沒門!Y果他立馬就換了一句‘只要月亮掛在天上一天,我源博雅就屬于安倍晴明一天!
那家伙一直都很聽我的話,那天我指著山上的一處空地,告訴他,讓他就呆在那兒,不許動,不許走開。結果他就一直呆在那兒,沒動,也沒走開。
又是兩天沒見他了,我準備好酒壺、酒杯、下酒菜去看他,他還是那傻乎乎的呆在那兒,‘喂!來陪我喝酒。 畔戮撇,靠在刻著他名字的石碑上,看著那輪只屬于我的月亮,左手端起酒杯,和著冷冷的夜風,一同倒進嘴里。
我是一只狐貍精,我不知我還能活多少年,也許我以后遇到的人會超過整個島的人口,但是我只想要你,屬于安倍晴明的源博雅,你休想逃走,因為天上有月亮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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