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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不入輪回之復仇怪海
我死了,在這沉睡的時間中,我被封在一個瓷罐里,元神寂滅,后來我在海上漂流,只剩半縷游魂留在世間。
醒來的時候我記得,一把冷劍刺入了我的胸膛,我余光看著一寸一寸的血蔓延開來,后來綻成一朵妖艷的紅花。
我的胸口好疼,刺痛感擴散到周身,七分入肉,三分入骨?晌疫不想死,我還想活著,為了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
可是真的還有愛我的人嗎?我恍惚看著他執(zhí)劍的手在猶豫了片刻之后重新握緊,他模糊的臉上……嘴角勾起了一抹奸詐的微笑。
我周身的汗毛全部聳立,“不要……”。
可惜下一秒,我胸口的劍又向前近了三分,我覺得心臟還在拼命掙扎著,可它每跳一次,我的絕望就多一分。
疼痛感在逐漸消失,我向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殺了海妖!”
在閉眼之前,我的腦子里一直回響著這句話。這一定是我那時的心聲吧。如若有醒來的一天,我一定會殺了他。
死前的情景一直揮之不去,可記憶卻一直在流失,我不知道是誰殺了我,只知道他是海妖,所以我要去弄清楚這一切。我發(fā)了一個誓:找出那個殺了我的人,立誓也讓他元神寂滅。
于是我走遍了千山萬水,拖延著不入輪回,今年月圓之夜就是轉(zhuǎn)世的最后期限了,在這之前,我定要找到那個人。
一開始我還記得很多東西,可一覺醒來,只剩下一片怪海,一片海灣,和一句話。我連忙將這些寫在沙灘上,可是潮水漲潮時淹了過去,什么都沒了。
后來,我只記得那一句話:“殺了海……!蔽仪宄挠浀们叭齻字,可是最后一個字,忘得干干凈凈。
我隨著大海漂流,隨著疾風和海浪游走,一直在猜想“!焙竺娴哪莻字。
我跟著那幾只海狗和海豹游到了海灣,于是在一艘高揚著船帆的破舊大船上,我看到了幾十個海盜。
那是一種格外熟悉的氣息,我立刻附身在那個海盜身上,他是個小孩,約莫十三歲的年紀。頭發(fā)打著卷,鼻梁高挺,一雙大眼睛是寶藍色,炯炯有神,穿著一身海盜服,身姿挺拔,看上去器宇軒昂。
我心下悶哼道:肯定是個從小吃穿不愁的小子。沒錯,后來我才知道,他就是海盜船長的兒子。
這艘表面上破舊的海盜船其實內(nèi)部十分奢華,船艙里面很大,中間擺著一張巨大的桌子,不少海盜圍在桌旁賭牌。那群海盜喧嚷著,手隨意的插在兜里,嘴里叼著煙斗,“胡啦!”我路過時只聽一聲激動的叫喊聲,幾乎被嚇了一個激靈,耳邊的喧嚷聲又高了幾倍。
晃神間我的脖子被人攬過去,“來一局?水孩兒!”
我被嚇了一跳,轉(zhuǎn)頭一看是個叼著煙卷的海盜,四五十歲年紀,黝黑的臉,鑲著金牙,滿臉褶子,沖著我笑。“不了,有事兒!蔽夜首麈(zhèn)定說道。
原來這小孩叫水孩兒。我故意學作海盜的樣子,大搖大擺地走到火爐旁,在毯子上盤腿坐下,旁邊有一個老頭,蓬松而凌亂的頭發(fā)散下來遮著臉,也盤著腿弓著身子坐在火爐旁。
我覺得好奇,上前湊了湊,撩起那老頭的頭發(fā),老頭眼瞇了瞇,醒了盹兒,打了個噴嚏,擠了擠鼻梁看向我。我這才看清,老頭的臉上有三道刀疤,他有一只眼已經(jīng)瞎了,用布遮著,剩下的一只眼盯著我,灰色的眸子分明看著我,卻聚焦在我身后。
我心底突然涌上幾分害怕的情緒,不自覺向后張去,但只退了一步就連忙將手在地上撐實了,回了個微笑,想把剛才出錯的神情使勁掩飾過去。
“哈哈哈哈哈!崩项^笑了,沙啞的嗓音說著,“又把我小水孩兒嚇著了。”
見老頭并沒有懷疑,我才放下心來,賠了賠笑。
“怎么?準備的怎么樣?”
“準備什么?”
“今晚海妖就來哩,你不想殺幾個海妖?”
“海妖?”我不禁小聲嘀咕出來。
“你這孩子今天可真奇怪哩!怎么這么黏糊哩?”
我還沒想好怎么答話,老頭就開始自言自語了,“十三年前呦,就有個女孩讓海妖殺了,她比你還大嘞!”
海妖……我腦子里忽然晴天霹靂,我十三年前就死了么?
“那個女孩?”
“哎,多么漂亮的個姑娘啊!要是活著,說不定是你后媽哩!
“那姑娘是誰?”我問道,“我……我怎么不記得了!
“你知道才怪了哩!她是上一個船長的女兒,原本要嫁給你干爹的。誰知我們在路過怪海海域的時候,她讓一個海妖拖下了海!崩项^擺了擺手,“死哩,死哩!”
老頭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耙呀(jīng)一年哩,哈哈,你是不是已經(jīng)忘遼當初我們怎么把你從海妖那里救出來?今晚殺不了海妖呦,你可就慘哩!
“當時若非我們?nèi)隽它c你的血在海里,怕還救不上你上來哩!”
“海妖怎么殺的那個女孩?”我已經(jīng)顧不了什么邏輯了,急切問道。
“海妖手里有劍哩,你可要小心呀,殺不了他,他就殺了你!”老頭反復說著,起身走了,臨走我還聽見他說,“你殺不了他……也是得死。”
劍!那把劍!插入我胸膛的劍。我的眼前,一大片殷紅又在繼續(xù)蔓延。原來……真的是海妖殺了我,我嘴角浮起了一抹笑,誓言在心里回蕩了千百次,怒火如在心頭燃燒。
我的目光四處打量,隱約看見旁邊的籠子里,一雙藍色的眼睛放著光,我走上前去,那并不是個丑陋的女人,甚至長得還算不錯,我又靠近了幾分,女人迅速直起身來,粗暴地撞向了鐵籠,向我呲著長牙。
我連忙后退,她就是海妖嗎?這是被海盜抓住的海妖。我的目光投向了她的下肢,被抓上岸的海妖是沒有魚尾的,她的雙腿光著,緊緊夾在一起。緊接著她齜牙咧嘴的朝我叫了兩聲,警告我不要靠近。
然而我心頭一直壓抑的怒火好像突然間被她點燃了,我感覺那團火焰一直在往上爬,就快要燃燒到我的喉嚨了,而我自己的臉熱得通紅。
我的手伸到腰側拔出了短刀,顫抖著向鐵籠逼近,‘殺我的并不是她……’一種聲音在我耳畔不停地回響著。
我看著她拼命撞在鐵籠上,像要與我決一死戰(zhàn)。四周幾個海盜看著我,卻只是遠遠看著,確切的說,他們只敢遠遠看著,“準少主,那是船長抓的海妖,殺了無用,你得殺海里的,才作數(shù)!”
‘少主……’我心道,這個水孩兒竟然是少主,我問道:“為什么?”
眼前的二人面面相覷,終于隱去了眼底懷疑的情緒,說道:“歷代船長,都得會殺海妖。并且是殺自己抓的!
沒過多久,海妖真的來了。
海盜船上的海盜全部嚴陣以待,將耳朵里塞上了海綿塞。我抓了個看起來面善的海盜詢問,才知道原來海妖的歌聲能夠勾魂。
整個海面上十分平靜,氣氛詭異的很。我手中握著劍,守在甲板上,死死盯著海面。這是,潮水已經(jīng)漲了起來,可是過了半個時辰,仍然沒有半點兒聲音。漸漸的,所有人都逐漸懈怠了。
“他一定會來的!蔽液V定地說,因為一種熟悉的感覺在我心中蔓延,我總覺得有什么就要臨近了。
后來,船的一側,翻起了水花,由遠及近,逐漸變大翻滾起來,歌聲回蕩在整個海灣,我看著海盜們擁到船的那一側,拿著長劍瞄準了近船邊的方向。
“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我的心砰砰直跳,幾乎要跳到了嗓子眼,可是涌起的水花逐漸隱入水面之中,我的希望也緊隨著水花突然沉了三分。
“歌聲!”我的耳朵恍然間如同著了魔一般,所有人都帶著耳塞,可是……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耳塞不知何時已經(jīng)掉落了。
“!。 敝挥形衣牭玫礁杪,我猛然轉(zhuǎn)身,正見他趴在另一側的船邊,用一雙藍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而那眼神好熟悉,是海妖!
我震驚了,那一張臉如同妖孽,一雙狹長的眼睛直勾人的心魂,他唱著歌,可我聽不到他的歌聲,我的腦子里……只有那雙勾人心魄的眼睛。
他的上半身是人形,逐漸露出水面的身體正在幻化成人的肌膚,海水從他身上層層滑落下去,就像從人腰間脫落的輕紗衣,而他的下半身……尚未露出水面的下半身,仍是魚尾。
我使勁搖了搖頭,“不能!一定不能被迷惑!倍斘掖蚨酥饕,將劍狠狠地刺過去的時候,船邊空空如也,只剩下水面上正在下落的水花。
其他海盜回身瞥了一眼,并未察覺到有什么異樣,另一側的水花又接二連三的泛起,全將他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然而我沒動,我盯著水面,壓制著撲通撲通的心跳,不斷地告訴自己,剛才那并不是幻覺。
漸漸的,水花悄悄地泛起來,一圈小小的圓弧擴散開,涌著水泡,我看著他的頭從水面上露出,然后身子逐漸浮了上來。他湊向我,用手扒住了船邊,而后將雙臂也趴在上面,正正好趴在我的眼前。
我們離得很近,甚至我都可以感覺到他呼出來的氣息。我的心驟然一緊,仿佛一把利劍橫穿而過,我不自覺倉促地向后退了兩步。
他看著我,而后逐漸伸出了手,時間幾乎要靜止了,四周靜的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我的手正要鬼使神差地抬起,突然腦海中天光乍泄,幾個畫面不受控制地涌了進來。
腦海中是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摘掉了耳塞伏在船頭,拉住了海妖的手,她的眸子里充滿了愛意?墒窍乱豢,風起浪涌,女子被海妖拖拽到了水中。我恍然驚醒!死亡時的疼痛感在腦子中匯聚又分裂崩離。
幾乎是同時,四周響起了吼叫聲,“殺!”十幾個海盜從船身的那一側沖過來,我連忙提起手中的劍,朝準海妖心口的位置插了進去。
海妖的叫聲穿透天地,周身顫抖著逃離回海中,海面上托了一條長長的血線。卻也是這一刻,我感受到那心口的疼痛不斷傳來,越來越清晰,幾乎讓我窒息,我的眼淚一滴滴落下來,執(zhí)劍跪在甲板上,喘著粗氣,可卻不知為何而哭。
海盜們又追著海妖逃走的方向發(fā)了幾支箭出去,而海妖已經(jīng)逃走了,消匿在漆黑的夜中。
殺錯了嗎?我的心里一直逃避著,不敢去想這個問題。我一直在心里默念著:沒有,就是海妖殺了我!
是夜,一群海盜喝著酒,碰著杯,不時還灌我兩壺。我借著醉,與他們一起笑著,告訴自己終于報了仇了,可每當我閑下來,海妖的神情浮現(xiàn)在我腦海之中,我都覺得……他對我并無惡意。
“你們覺著今夜他們來了多少人?”
“你還別說,我也覺著奇怪,總不能只來了一個。”
“那也說不準啊,八成……”
我已經(jīng)聽不下去他們說什么,可我卻突然聽見旁邊有人說怪海。
怪海……怪!趾#
“不對!海妖不是在怪海嗎?他怎么會來海灣?”我急切問道,像是有了什么線索。
“估計是尋仇來遼……”海盜說著他那一口不標準的方言。
“尋……什么仇?”我放低了聲音,生怕他會說些什么石破天驚的事。
“你怎么遼?水孩兒又失憶遼?一年前殺那只女海妖的時候你不也在嘛!”海盜輕描淡寫地說道。
“什……什么?”
那讓人害怕的場景重新在我腦海中交替閃過。
我記得那把冷劍刺入了我的胸膛,我余光看著一寸一寸的血蔓延開來,后來綻成一朵妖艷的紅花。
我的胸口好疼,刺痛感擴散到周身,七分入肉,三分入骨?晌疫不想死,我還想活著,為了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
可是真的還有愛我的人嗎?我恍惚看著他執(zhí)劍的手在猶豫了片刻之后重新握緊,他模糊的臉上……嘴角勾起了一抹奸詐的微笑。
我的記憶逐漸清晰起來,輪廓……那輪廓……是……是人?!我的淚水逐漸充盈了眼眶。回憶繼續(xù)滾滾浮現(xiàn):
我憤怒著、絕望著,甚至無助著,周身的汗毛全部聳立,“不要……”。
可惜下一秒,我胸口的劍又向前近了三分,疼痛感在逐漸消失,我向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殺了海妖!”這是海盜在我閉眼之時,仍舊呼喊著的話語。
原來……我是海妖么?那我聽到的聲音,并不是我自己的心聲么?那竟然是……他們要殺我的聲音……呵!
“今天那個海妖是誰?”我?guī)缀鯗喩砻摿肆Α?br>
“哈哈――!”一陣擾人的笑聲嘰喳過去,“不是她丈夫還能是誰?”
我渾身一顫,心臟不知漏跳了幾拍,只覺得將要窒息。我努力的掩飾著情緒,搖搖晃晃地走到甲板上,老頭正坐在船頭上,戴著船長帽。
我愣了,腳步哏在那里,渾身顫抖。老頭轉(zhuǎn)過身來,對我笑著:“來遼?”
“你是船長?”我的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難道水孩兒將你干爹我給忘遼?”老頭站起來,一邊嘴角上勾著,走到我身旁,我害怕得向后退著。
“干……干爹……”我心下漏了一拍,原來……全都穿幫了,從一開始就穿幫了。
“我早看出來你不是水孩兒。”老頭道,“你的眼神,還是那么天真,那么純潔,那么……可惡!呵,就是化成灰老頭我也認得!
“你……你究竟是?”
“我是船長啊,呵,還曾是你未婚夫,怎么,忘遼?”
我覺得周身汗毛都聳立起來。與那死前的恐懼感……分毫不差。
“你想不到吧,你跟著海妖走后我經(jīng)歷了什么。你都認不出來了吧,我才三十多歲,變成了這副樣子!”
“十三年前那個女人……跟海妖走的人……是……竟然是我?”
“哈哈哈哈――!”老頭長笑道,“你忘了?你竟然忘了!”
“那你該沒想到吧,是我親手殺了你呢,哈哈哈哈――!我萬萬沒想到你變成了一只海妖,你為了他,竟然甘愿變成一只海妖?”老頭瞪著眼說道,“你知道我變成了什么嗎?”
他說著摘下了眼罩,左眼已經(jīng)凹陷下去露出可怕的疤痕!拔业难圩尯Q粤。而我的未婚妻,竟然嫁給了海妖,還變成了海妖?哈哈――!哈哈哈――!”
“你瘋了!”
“我可沒有!我比起你還差一點兒。”
“所以……你一開始故意跟我說那些話……你就是為了借我的手殺了他?”我憤怒,我癲狂,我也甚至想立刻殺了他,可我的手幾乎握不住劍了。
我的腦子里,全都是那雙眼睛,那雙滿滿訴說著情誼的眼睛,而我……一劍入心,那一劍致命嗎?我的淚水從眼眶中涌了出來,劍也被我抖落,“我……我沒有……沒有殺他,他不會死的,不會的對吧?”我咬著牙問自己道。
我恍然記起當年我穿著一襲紅衣,無怨無悔地拉著他的手,與他跳入海底,后來,我們還有了孩子。十三年前,我沒死,甚至與海妖生活的好好的。“為什么?為什么!”我向船長吼道。
“早晚我都會讓水孩兒殺了他,你嘛,不過是趕巧了而已,不過我想了想,他由你殺了倒也不錯!崩项^笑得更燦爛了,“沒想到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就連十三年前的事也忘了?”
我腦子里突然閃過:
“海妖手里有劍哩,你可要小心呀,殺不了他,他就殺了你!”老頭說道。
我竟然信了?海妖怎么可能有劍?海妖只會吃人!我憤怒地撿起劍架在船長脖子上,劍入肉半分,已劃出血痕。
“我是騙了你,可你呢?不也心甘情愿被我騙?心甘情愿地……去殺了你的丈夫!贝L挑了挑眉,用得意的語氣說道,“殺了我,你永遠也別想找到他!”
我的手顫抖著,眼眶通紅:“他在哪?”
“你將刀拿開!
“在哪――?!”
我的劍又逼近了半分,咬牙說著,怒火中燒,我緊攥著手中的劍柄,生怕下一秒就忍不住割了他的喉嚨。
他將脖頸上流下的血抹了下來,憤恨之情在他的眼底燃燒,但他轉(zhuǎn)而換上了嘲諷的笑,抬手指了一個方向,“一直往前走,就是怪海!
我哪有時間去質(zhì)疑什么真假,他話音方落我便立刻脫了水孩兒的身,附身在船周邊的海狗身上。
“哈哈哈,我就讓你看著他死!”船長面向大海笑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淚水融在了海里,我一直拼命地朝怪海游,朝海妖逃走的方向游去。
“你別死,別死,再撐一下,我馬上就到了!”我的腦子里一直在回想著我刺傷他的畫面,一寸,兩寸……
“不!死不了的……嗚嗚,死不了……”
未到怪海,我便聞到了一股血腥氣,是他!一定是!我繼續(xù)拼命地游,水壓已經(jīng)很大了,我使勁地加速,終于……
一條長長的血跡拉在海中,我追過去,只見一只海妖伏在海底。像一具尸體一樣,沒有起伏,沒有呼吸。
我在離他五米遠的地方停下了,然而走到這兒我才發(fā)現(xiàn)……我哪敢過去?
他的上半身還是人形,左胸口的位置有一大片創(chuàng)傷,小魚在他的心口處圍了一圈,盡情地啃噬著,鮮紅的血依舊從他的心口處不斷涌出。
我渾身顫抖著,看著他慘白的臉,和因痛苦而緊蹙的雙眉。這都是我的杰作……
憤怒和絕望讓我再也忍受不了那些魚的動作,我拼命地游了過去,趕走那些“畜牲”,用海狗的頭笨拙而用力地拱著他的頭?墒前肷芜^后,海妖依然沒有絲毫反應。我又游到他的胸口,用海狗的掌壓在他的左心的傷口上。
“我求求你了,你不要死!你不要……不要離開我……”前世的回憶不斷涌入腦海,我用力壓著他的心口,絲毫不敢懈怠,“你忘了我們的孩子了嗎?他今年也該十二歲了。為了孩子……你活過來……好不好?我求你了!”
他醒了!藍色的眸子費力地睜開看向我,用全力擠出了燦爛的微笑,我看著他,仿佛黑暗的世間突然透進一束光亮。
“你醒了!”我欣喜地湊到他眼前,眼角還掛著殘淚。
可他聽不懂我在說什么,“謝謝你……海狗,隨我……一起作戰(zhàn)……”
一起作戰(zhàn)?我回想著那時海面上另一側船邊涌起的水泡,突然恍然大悟。
“我沒有殺他們……你很疑惑吧?”海妖說著,眼角流下了一滴淚,“我遇見我兒子了!
海妖苦澀地笑了:“原來他們沒有殺他,他如今……很好……已經(jīng)快變成人了。我還聽他們……叫他水孩兒!
“那日……我聞到他的血……我就……我怎么就以為他死了?呵……他……他是我的孩子啊,當然……當然得叫水孩兒了……”海妖悔不當初。
“。!――!”我的腦海中雷霆乍破,原來是我的兒子,也對,只有我們的兒子才能不受歌聲的影響,只有我們的兒子……呵,我怎么就沒看出來,水孩兒的眼睛分明……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船長對水孩兒說的話不斷回響在我耳邊:“已經(jīng)一年哩,哈哈,你是不是已經(jīng)忘遼當初我們怎么把你從海妖那里救出來?今晚殺不了海妖呦,你可就慘哩。當時若非我們?nèi)隽它c你的血在海里,怕還救不上你上來哩!”
是他把水孩兒抓走,還用水孩兒的血引我出去,讓我以為孩子已經(jīng)死了!“是他……原來一切都是他……”
十三年前,我嫁給海妖,使他得不到我而惱羞成怒,拼命與海妖搏斗,這才將左眼弄丟。他殺了我爹成了船長,還擄走我的兒子,制造我兒子死了的假象,趁我去報仇時殺了我泄憤,如今還要借水孩兒的手……殺了水孩兒的爹。
是他!我的怒火一擊而起,整個人猶如怒火中燒,那神情與一年前我去給水孩兒報仇時別無二致。
海妖虛弱地抓住了海狗的手掌,“可是……你知道嗎?我的妻子……她活不過來了。”
我呆愣住了,靜靜地聽著他哽咽。
“她知道我要去報仇的……我怎么就沒有猜到呢?她……趕在我到之前……她就……”海妖抓著我的手用力了幾分,目光中滿是怨怒,“她怎么不告訴我呢?”
我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可知……這……一年……我有多悔啊……”
海妖的手垂落下去,再沒有氣息。我跪在他身旁,手掌依舊按在他的心口。我的手顫著,身子顫著,全身都顫著。我感覺深海的冰冷一分一分滲進我的身體里,四周的可惡的魚又蜂擁而至啃噬他的尸體,我瘋了一樣把它們趕走,趕了一波又一波。
我咬著他的胳膊,將他拖到怪海安葬海妖的葬海里,安放在珊瑚之中!澳銊e急,等我殺了他,就來陪你!
我低沉的語調(diào)再也提不起任何情緒,我平靜的說完,看了他最后一眼,于是決然離去。
我憤怒地趕到海灣之時,海盜船上已經(jīng)已經(jīng)亂做一團,就連那只被困在籠中的海妖也逃了出來。我立刻脫了海狗的身,附身在那只女海妖身上。
爬上了船,整艘船都是打抖過的痕跡,我身邊只有幾個死了的海盜,沒有活人,我往船艙里走,只覺得越往里越害怕。
我害怕,不是怕那些海盜死絕了,我怕他們傷害我的孩子?僧斘铱匆娢业暮⒆拥臅r候,他被海妖護在身后,而海妖……剛才我安葬了的人,正站在老頭面前,我看著他們執(zhí)劍相對,二人的眸子里……“不死不休”。
我愣在原地,可下一秒,兩把劍互相刺進了對方的胸膛……
一秒……兩秒……我聽的見心臟跳動的聲音。
我看見他回過身來看著我。
他對我笑了笑,笑中還帶著許多愧疚:“他……他殺了你,我怎么能原……諒他呢?”
我腦中一片空白,看著他的笑容逐漸流失,海妖道:“上一次我沒能趕在你前面給兒子報仇,還把你丟了……這一次,我終于……搶了回先!
我搖著頭:“不……不要……不要!”
我難以置信,難以置信自己還沒有失去他,可是我接受了,我利索地接受了,我不管他怎么還活著,也不管他現(xiàn)在是什么,只要他還活著,就是鬼我也要!
可他下一秒倒了下去,無力的倒在我懷里,我用力摟著他,可我越用力……越覺得無助。
“我知道是你,你就是那只海狗吧!彼粗业难劬φf,“可就算你變成海狗,我也一樣能認出你。你的眼睛……我是生生世世都不會忘的!
我的淚突然落下來,如同決堤一般,我盡力想忍回去,可是越忍,眼前就越模糊。我的指甲深陷在肉里,掐出了血來。
“我故意在怪海之外等你,你不知道的,沒有海妖,其他人都……單獨進不了怪海的。”海妖寵溺的說著,他的手撫上我的臉,咽了一口氣,大口喘息著道,“傻瓜,哭沒用的,以后不要這樣哭了。除我以外……還有誰能被你哭醒?”
“我……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我拼命地搖著頭,“我求求你……不要死!”
“我一直……在等你,一年以來,我一直沒有……進過怪海。我生怕……一晃眼,就將你錯過了……我認出來了……一開始站在船邊的水孩兒,根本就是你,對不對?”海妖拉住我的手。
我使勁點著頭:“是我。你沒認錯……是我……我沒能將你認出來……還……還傷了你!
海妖笑了:“那你是不是……該補償我些……”
話音未落,我便吻在他額頭上。從前,他也是這么無賴,無賴地;,無賴地說他長得比我好看,還無賴地說她老婆是整個海妖族最好看的女人,他還說……我是千古以來唯一一個為了海妖舍棄人族的女人。
他嫌棄地罵我傻,臉上卻像綻開了花。
可他從來就滿意于一個吻……
我的淚水滴在他的額上,與他的眼角的淚珠交融在一起,他的睫毛顫了顫。我看著他,他的笑容逐漸流失,眸子卻越來越暗,直到變成淺灰的顏色。
我直起身,輕輕搖著他的胳膊,而后越來越用力,可任我怎么掙扎,他都只是對我笑著。
我絕望地看著他,“你不能就這樣走了,我才剛找到你阿!”
“你不是最要強的嗎……你不是說我是海妖族最好看的女人嗎……你不是說我們的兒子以后一定是海妖族的族長嗎?可是你呢,你死了我可就嫁給別人了,我不等你的!兒子也要變成海盜了,你……你不……不要我們了嗎?”我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可是這一通話卻不打哏地蹦了出來。
“下一世……可能……要換你來認出我……了。”
我使勁搖著頭:“我……”
“答應我……我若回不來……你就……去下一世等我!”他已經(jīng)沒了力氣,可我分明感覺到,他的手藏在我的衣服下攥緊了。我看著,他的眼睛仍舊緊閉著,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川字,不停咽著氣。
那是怎樣的疼啊,我心中明白……他已經(jīng)撐不了多久了。
我看著他,他猙獰的神情在我心頭如同萬蟻啃噬。我的嘴張開又合上,其實你才是個傻子……你這么好,我哪還能找得到比你更好的人!
“等……若……若我有……下……下一世……還……娶你!”
我裝作一副釋然的樣子,揉開了他的眉心。
“好,輪回之夜,你不回來,我就入輪回……等你來世來娶我!
我感覺到,他的手終于隨著我話音落下的一刻,徹底松弛下去,落在了我腿上。我緊緊抱著他的尸體,將頭埋在他的懷里。
我將唇輕輕貼到他的唇上,心道:我答應你,這是我最后一滴眼淚。
“娘……”水孩兒道,“爹打開了我的記憶……我都想起來了……”
我仍舊抱著海妖,回頭看了看我們的孩子,他長得英俊挺拔,就像他父親一樣。
水孩兒蹲到我身邊:“娘……”
我摸了摸水孩兒的頭:“你已經(jīng)長大了,今后的路,你自己選。若有一天,你想回家了,怪海一直都在。”
我抱著海妖的尸身,走到船邊,最后吻了水孩兒的額頭,然后抱著海妖的尸體跳入了海里。我回頭望了海盜船一眼,便頭也不回地游向了怪海。
“海妖是入不了輪回的,一旦身死,元神寂滅。”
我抱著海妖的尸體,腦海中回響著這句話,這是我第一次死時老頭對我說的惡語,如今我倒該感激萬分。
我笑著對海妖說道:“你又騙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沒有來世阿?你想騙我轉(zhuǎn)世投胎了,嫁個好男人,然后忘了你阿?門兒都沒有!”
我游向了怪海,那是遠離入輪回之門的方向。
‘你放心,我這生生世世,只許你一人!
一個月后就是月圓夜入輪回門之日,我一直盼著那一日到來。因為等到那一日,我剩下的那一縷游魂就能夠灰飛煙滅了。
……
后來,水孩兒成了海盜船長,帶領著遠洋號守在怪海的邊界海域。自那以后,海妖與海盜之間,再無戰(zhàn)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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