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空

　　卯月的時候，櫻花已經(jīng)落得差不多了，枝頭攢擠出米粒大小的新芽，如同落雪一般的樹色在不知不覺中忽然轉(zhuǎn)成了青澀的嫩綠。然而注意到這點以后，更多的不是因為櫻花逝去而萌生的淡淡的憂傷感，反而是對于新綠蓬勃生命力的贊嘆。

　　“吶，晴明。”
　　“嗯？”聽到對方這樣叫著自己的時候穿著白色狩衣的陰陽師微挑了眉梢，側(cè)過來的下頜帶著一點戲謔的味道。
　　“櫻花落盡了呢�！迸c其說是沒有注意到友人的態(tài)度倒不如說是習(xí)慣了一樣，三位中將仍舊望著庭院里的古櫻感嘆道。
　　“然后呢？”細(xì)長的手指將酒盞遞到唇邊，淺啜了一口之后便像是玩味一般地停留在那里。
　　“但是比起之前盛開的時候，卻更覺得親切和喜悅了呀�！�
　　“哦？”勸誘似的拖長了尾音，陰陽師形狀優(yōu)美的雙唇帶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就像是晴明一樣——原先的時候雖然也非常的美，但總覺得有點寂寞，又很遙遠(yuǎn)的樣子，反而像是現(xiàn)在這樣，卻讓人覺得非常的親切�！�
　　“……”年輕的陰陽師低下頭去不作聲，只是唇角似乎比先前更加上翹了一些。
　　“是真的�！笨床磺鍖Ψ降谋砬�，坐在對面的博雅有些著急得前傾了身體認(rèn)真地強調(diào)。
　　“所以呢？”片刻之后，狹長的雙眼才施施然從酒盞后面抬起，臉的其余部分仍然仍然遮蓋在陰影之下。
　　“所以？所以……”被對方這樣注視著的三位不明所以地覺得重復(fù)著這兩個字，然后以雖然有點困惑但仍舊非常認(rèn)真的態(tài)度說道，“所以和晴明在一起的時候，覺得非常好。所以會常常想見到晴明。”
　　“是想一直和我在一起么？”
　　“唉？”
　　“不是么？”
　　“這么說大概是吧……”
　　“所以這是告白么，博雅？”
　　“唉？”先是露出了幼犬一樣的茫然表情，明白過來之后臉頰立刻因為窘迫通紅，仔細(xì)看得話連耳根都已經(jīng)紅透了，“晴……晴明！”
　　“不是么？”陰陽師忽然露出寂寞的表情來，“很傷心吶。”
　　“晴明……”
　　“但是，我卻很喜歡和博雅一起啊……”說完便低垂下了眼簾不再作聲。
　　“那個……其實我也很喜歡晴明啦！”因為完全無法看到對方這樣一副受傷的表情，仍舊紅著臉的三位躊躇了一下之后，便像是逼著自己不能退縮一樣，用響亮的聲音急促說道。
　　對方回應(yīng)一般地抬起眼來，深黑色的眼仁里分明有狡黠的光芒閃過，在看到博雅流露出又被你騙了呀這種幼犬樣表情的時候，嘴角忽然泛起柔軟的弧度。
　　然后像是施了咒一樣。
　　平日里慣有的嘲弄表情于是淡化不見，從內(nèi)里浮現(xiàn)出來的暖意卻逐漸彌漫開來。

　　如月陣響的雷聲和彌生月綿綿的雨水過去以后，卯月的天仿佛霎時晴朗了起來。湛藍(lán)的天空被細(xì)長的云線橫貫而過，仿佛斷裂開來一般。長久以來斂藏在深處的光從其間穿過，在窄廊上落下微微灼人的細(xì)碎光亮。

　　08.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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