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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唐儀,你這個胖子,你怎么還不死?”
“是啊,像你這么胖,這么惡心的人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意思,你還不如去死呢!
“嘖嘖,她其實是一頭豬吧,哈哈哈哈哈哈!
“以后就叫你豬妖怎么樣?這個外號挺適合你的哈哈哈哈哈。”
惡毒的話語,陰冷的眼神,在睡夢中,唐儀只覺得一雙大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感到一陣窒息和絕望,她倐地睜開眼睛,窗外還是一片黑暗。
原來是……夢嗎?
不,不是夢。
這些都是以前發(fā)生過的。
唐儀從床上起來,打開了燈,她的房間有一面落地鏡,可以清楚地照出一個人的模樣,剛剛起床亂蓬蓬的頭發(fā),五官因為肥胖擠在一起,眼睛變成了一條細縫,一點都沒辦法分辨出她輪廓的優(yōu)點。
她身上穿的灰色睡衣即使是超大號,也被身體上的肥肉緊緊地繃住,像是一條可笑的肥蟲。
睡夢中那些話不僅僅是夢,她在現(xiàn)實生活中不知道聽了多少這樣的話了。
自卑、懦弱、膽小。
在嘲諷中長大的一個胖子。
她不想當(dāng)一個胖子,但是她試著去減肥,然而總是沒有任何效果,時間一久,唐儀就慢慢灰了心。
她想變漂亮。
成為一個自信的人。
但是這種愿望對她來說太過奢侈,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丑女,一個惡心的胖子。
唐儀不再去看鏡子里的自己,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視線落到了書桌上,那是一串黑色的手鏈,幾顆樸素的黑色石頭掛在上面,掉在大街上都不會有人愿意撿起來的那種。
那是她今天放學(xué)悄悄跟著聞逸的時候,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流浪漢攔住她,說:“戴上這條項鏈你就能實現(xiàn)任何一個愿望了!
唐儀害怕聞逸發(fā)現(xiàn)自己,就算知道這是假話,也不得不趕緊把它收下,流浪漢嘿嘿笑了兩聲就離開了。
現(xiàn)如今,這種話騙小孩子都沒人相信了。
唐儀搖了搖頭,拉上被子準(zhǔn)備繼續(xù)睡覺,黑夜寂靜,冷風(fēng)簌簌地從窗口吹了進來,過了十幾秒,她一把掀開被子,把那條串著黑色石頭的手鏈戴在了手腕上。
要是真能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的話,她希望自己能夠變得漂亮,能夠成為……
*
陽光從窗戶外撒進床上,微風(fēng)帶著花香飄了進來,唐儀睜開眼睛,她像往常一樣掀開被子下床,然而出現(xiàn)在她眼睛里的的那條腿,不是她原來的粗壯肥碩的大腿,相反,又白,又細,還很直。
是一雙很漂亮的腿。
唐儀愣了十幾秒,她迅速起身,按捺住狂跳的心臟,看著這陌生的粉紅色房間,一大面鏡子安在墻壁上。
纖細高挑的身形,鼓起的胸脯形狀極為好看,一頭隨意散在肩頭上的黑發(fā),尖俏的小下巴,明眸善美的杏眼眸光水潤,眼下的臥蠶飽滿清晰,全身上下都是白嫩的膚色,像是雪一樣。
漂亮得招搖。
唐儀呆呆地看著鏡子的“她”。
她認識這個人,和她一個班的,學(xué)校的;,同時也是……聞逸的女朋友。
安依依。
她變成了安依依?
唐儀呼吸急促了起來,昨天晚上她戴上了那條項鏈在心里只是隨便說了一句,而現(xiàn)在真的實現(xiàn)了?
她變成了安依依?
全校最漂亮的女生?
最重要的是,安依依是聞逸的女朋友!
唐儀想到這里,竟然有一種快要哭過去的激動,她喜歡了聞逸整整三年了!
唐儀沒太去想自己原本的身體怎么樣了,家里一直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會有人知道和發(fā)現(xiàn),雖然很好奇安依依本人的靈魂去哪里了,但是一想到一會兒可以見到聞逸,唐儀大腦幸福得只能思考這一件事情了。
第一次頂著這么漂亮的皮囊,在去學(xué)校的路上,唐儀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帶任何歧視和厭惡的目光,她低著頭,有些不知所措。
就這樣走到了校門口。
“安依依,你今天來得挺早的啊!
唐儀的身體瞬間僵住了,瞳孔在一瞬間放大,下一秒,她身體放松,轉(zhuǎn)了過去。
這個聲音,她每天都在聽,每天都渴望這個聲音的主人能夠叫出她的名字,和他說上哪怕一句話。
聞逸。
唐儀近乎是有些癡迷地看著他慢慢向自己走進,黑色短發(fā)的頎長少年邁著長腿,表情漫不經(jīng)心,白皙的膚色在陽光下輪廓分明,近乎是漂亮的五官,完美得不像是真人,就像是漫畫中的美少年來到了現(xiàn)實生活中。
“走吧!彼恼f了一句。
唐儀眼珠子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就像是黏在他身上了一樣,因為要壓抑著自己激動的心情,她沒有注意聞逸對待安依依這樣的態(tài)度,冷淡得有些不像是女朋友。
唐儀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這種事情她以前連想都不敢想,現(xiàn)在正大光明站在他身后,站在他旁邊,唐儀都快哭了。
聞逸一開始還不覺得有什么,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以往都會在他身邊不停嘮叨和抱怨的安依依今天竟然這么安靜地走在自己后面。
“你怎么……“
聞逸頓了頓,少女白皙的臉頰緋紅,像是初綻的桃花瓣,又黑又亮的眼珠像是藏滿了星光,近乎耀眼的璀璨。
這雙漂亮的黑眸眼里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
聞逸的心突然跳了跳,覺得安依依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沒再說什么,手插在褲兜里進了教室。
唐儀知道安依依的座位,在聞逸的后面一排,是她最夢寐以求得位置。
整整一天,唐儀用一種隱秘而熱切的目光注視著聞逸的后腦勺,少年黑色的發(fā)絲柔軟,她的手有點癢,想摸上去試試到底是什么感覺。
放學(xué),唐儀跟著聞逸,亦步亦趨。
出了校門,聞逸停住了腳步,看著她,“你今天怎么回事?”
他感受的那股灼熱的視線絕對是她的,今天話也沒怎么說,但是那雙眼睛一看到自己就亮到不可思議,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唐儀感覺呼吸有點困難,這一天下來她都覺得自己活在夢里,能夠這么近距離地和聞逸靠近,哪里還敢再多說什么,只恨不得時間再漫長一點,就這樣讓她一直注視著他。
如果還能牽手、親吻的話……
完了,鼻腔里面感覺有點熱。
聞逸:“你流鼻血了!
唐儀手一摸,猩紅的液體沾在了手指上。
她連忙擺手,“我沒事,不用管我……”
聞逸皺眉,“別說話!
他手指白皙修長,一只手扶著她的頭,另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仰頭,防止鼻血繼續(xù)流下去。
少年帶著冷淡的薄荷香鉆進了她的鼻息中,大腦越發(fā)眩暈了,聞逸拿出紙巾幫她插進鼻孔,唐儀知道此刻自己的形象一定很糟糕,但是看著少年白皙的面龐,漆黑的眼眸,還有淡粉色的薄唇。
她好像聽見了什么斷裂的聲音。
唐儀伸出手,兩只手緊緊抱住黑發(fā)少年的頭,踮起腳尖,吻在了他的唇上。
不是那種單純的唇貼著唇的親吻,是一種更加激烈的方式,是唇齒之間的廝磨。
聞逸沒有防備,被唐儀偷襲得手。
他推開她,不可置信,“你瘋了嗎?”
唐儀眸子水潤,鼻孔里插著的紙巾有些煞風(fēng)景,但還是無損這張臉的好看。
她退后了一步,睫毛顫抖,臉頰染上紅暈,好像是被強吻的那一個人,“對不起,我……我沒忍住。”
聞逸擦了擦嘴角,心想,這是什么意思,怎么搞得他才是女生一樣。
唐儀鼓起勇氣,“再說,我是你女朋友,親一下又怎么了”
他臉色一黑,有些忍耐的意味,“安依依,不要得寸進尺!”
是啊,她現(xiàn)在是安依依,不是唐儀,所以可以做那些從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唐儀微微一笑,“嗯,我知道了!
聞逸瞇了瞇眼睛,有些懷疑,剛才那個吻他很意外,但是卻并沒有反感,這也是他和安依依交往以來第一次的親吻。
安依依未免也太大膽了吧。
聞逸只是覺得以前的安依依雖然長得漂亮,但是更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皮囊,每天除了抱怨和虛榮就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的了,當(dāng)初答應(yīng)和安依依交往也不過是為了阻擋那些每天纏上來的女生。
兩人之間的交往一直是很疏離平淡的。
但是今天,這個距離好像被她親手打破了。
去最近的小診所止了鼻血,唐儀問聞逸可不可以陪她一起出去玩。
聞逸:“你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該回家休息嗎,醫(yī)生說你火氣太重了!
唐儀手指輕輕捏住他的衣角,“可是我想去,你就陪我這一次好不好?”
她怕在這里和聞逸分別后,她又變成了那個丑陋肥胖的唐儀,不再是安依依,即使是夢,也讓她留下一個可以回憶的美好吧。
看著她祈求的目光,聞逸原本拒絕的話就這么卡在喉嚨里,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好,但是只有這么一次!
唐儀使勁點頭,唇畔的笑容綻放。
聞逸扯了扯嘴角。
他們?nèi)サ挠螛穲@。
旋轉(zhuǎn)木馬、海盜船、鬼屋,唐儀拉著聞逸體驗了各種各樣的項目,最后一項是摩天輪。
天色已經(jīng)暗淡下來,游樂園啟動了夜晚設(shè)施的燈光,五彩繽紛的閃爍著,像是童話里描寫的畫面一樣。
是啊,這樣的畫面只有可能出現(xiàn)在童話里啊。
坐在摩天輪上,看著下面的風(fēng)景,唐儀開口,“聞逸,我聽說在摩天輪達到最高點的時候,情侶之間如果接吻就能永遠在一起了,你信嗎?”
聞逸用一種“你很無聊”的語氣回答她,“這些都是騙人的!
唐儀笑了笑,“但是我信!
她能變成安依依,和聞逸這么親密地在一起一天,相信這個故事也沒什么不可能。
聞逸一下子警惕起來,“你不會是又想親我吧?”
唐儀喉嚨有些干澀,問:“可以嗎?”
那幾秒鐘,聞逸簡直是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著她,“你說呢?”
唐儀失落,“哦,我知道了。”
她還不想讓聞逸討厭她。
聞逸看著她轉(zhuǎn)頭,寫滿了失落,但是很快就打起了精神,重新恢復(fù)了笑容。
摩天輪到達了最高點,慢慢地,又降了下去。
最后,到達了地面。
即使再怎么不舍,也需要分別了。
聞逸送她到了家門口,是安依依的家,唐儀迅速地抱住他,“謝謝你,聞逸,今天是我有史以來最幸福的一天!
聞逸猶豫了幾秒,抬手輕輕拍了拍她后背,“嗯!
唐儀笑了,她就知道聞逸是一個特別容易心軟的人,雖然看起來覺得難以接近,其實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
“路上小心,拜拜!碧苾x揮手。
“嗯。”
聞逸嘴角忍不住上揚,第一次,他覺得安依儀是他的女朋友是一件挺好的事情的。
*
回到房間,唐儀臉上止不住的笑,傻呵呵的。
安依依的父母沒有看出來女兒有什么不同,在家里都忙著自己的事情,唐儀回到房間沒忍住,還是翻看了安依依放在抽屜里的日記本。
四月六號星期二天氣晴
我覺得聞逸不喜歡我,就算他成了我的男朋友,我們之間的距離依然還是這么大,今天,我想牽他的手,但是才剛剛握上去,他就把我的手丟開了。
四月九號星期五
雖然知道聞逸答應(yīng)我做他女朋友的原因,但是我還是沒辦法甘心,這么多女生他只選擇了我,他肯定對我是不一樣的。
四月十號星期六
我覺得班級里又好多喜歡聞逸的女生,尤其是班里那個胖子,忘記她叫什么名字了,長得這么丑,居然還敢肖想我男朋友,真是好笑,這種人活著都是浪費空氣。
四月十二號星期一
路上遇到一個好像變態(tài)的人,真的惡心死我了,還說什么能實現(xiàn)我的愿望?豬才信吧。
五月二十號周五
我覺得聞逸想和我分手,但是我一點也不想。學(xué)校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男生了。
唐儀越看表情越難看,在看到日記中提到的那個丑陋肥胖的女生時,她知道那是自己,但是她心里沒有什么波瀾,這些話早就聽過好多遍,但是,安依依曾經(jīng)也遇到過那個流浪漢?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聯(lián)系?
安依依會不會跑到她的身體里了?
唐儀突然想回家看看了。
“爸媽,我出去買點東西!碧苾x去玄關(guān)換鞋,大喊了一聲。
“快點回來啊!”
“嗯!彼贝掖业貞(yīng)了一聲。
她家離安依依的家距離大概四五個站,唐儀打了車,她的家在一棟高檔小區(qū),原本是進不去的,但是剛好遇到一家人回去,唐儀裝出非常著急的模樣,說自己忘記帶鑰匙了,讓他們帶自己進去。
多虧了安依依這張漂亮的臉蛋,楚楚可憐,對方很輕易地就相信你了。
唐儀深呼吸,按了門鈴,很快,門就被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女人,長相富態(tài),“誰。俊
唐儀奇怪,“你是這家的主人?”
中年女人:“是啊,怎么了?你是誰?”
唐儀眼神往她身后瞟,“請問這里有沒有一個叫唐儀的女生?”
“唐儀?不認識,你找錯地方了!
她消失了?
唐儀有些失魂落魄,出了這個她生活了好多年的地方,哪怕一直都是一個人,但是還是存留一絲留戀和不舍得。
她的父母倆人一直在國外,唐儀從小長到大,看到那兩個人的次數(shù)可能還不足三次,每個月的生活費照常打過來,她過一直都是一個人。
她一直都是宛若幽魂在世間活著。
直到看到了那個溫暖的黑發(fā)少年。
那是和平時別無二致的一天,她被人絆倒在地上,周圍圍著好幾個女生,笑嘻嘻地看著她,唐儀面無表情,額前過長的劉海遮住她的眼睛,只有死寂。
“你沒事吧?”
淡淡的嗓音和語調(diào)。
唐儀抬頭,少年發(fā)梢微微濕潤,似乎是汗水,手里抱著一個籃球,他身后傾瀉著灑下來的陽光,細碎的光影斑駁,淡漠,卻又干凈如洗。
蓬勃、寧靜,直擊靈魂的悸動。
她的眼里有了光。
*
唐儀回到了安依依的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天“唐儀”沒有來,但是班里沒有誰注意到,就連老師也沒有提過,她因為太過興奮,一直忽略了這件事。
她徹底變成了安依依?
那安依依到底去了哪里?
窗外,一道散漫的人影慢悠悠的走過,嘴里笑呵呵地念叨著,“走咯,走咯,那個人靈魂走咯!
*
第二天,唐儀去了學(xué)校,她來得很早,去詢問很多人,沒有人知道“唐儀”這個名字,就連學(xué)校的檔案里也沒有,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唐儀好像已經(jīng)能夠平淡的接受這個結(jié)果了。
她站在校門口,看到聞逸的時候朝他小跑過去,“你來的好晚啊!
黑發(fā)少年嘴角微上揚,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笑著說:“那我以后都來早點。”
唐儀一怔,眼睛微彎,像是甜甜的月牙,“嗯。”
她想,即使這樣很卑鄙,她也不想再離開這個少年了。
哪怕不是她自己。
但是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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