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城鎮(zhèn)是灰蒙蒙的，和我曾經(jīng)住過的，后來又幾次返回的地方有說不清又道不明的差別。

　　我回來，是為了房子的事情，為了向房東討要我的房租押金。

　　房子是很久前租的，在我當(dāng)初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就退了，但是押金房東沒有還給我。于是多年后，我又回來，希望能找房東要回押金。除此之外，這里還有一輛屬于我的自行車。我推著這輛鐵銹色的自行車，想把它帶到火車站去，帶走。

　　眼前是一車寬的土路，路的一邊是條水溝，半人寬，溝里長滿了茂密的水草。另一邊是一直延伸到天邊的田野，現(xiàn)在田里什么都沒種，露出黃土來。前方有一個大湖。我向路的盡頭騎去，沒一會，路上只有我一個人了。這條路通往哪里，我不知道。還有多遠，我依然不知道。拐了一個小彎，我停下來，看見小溝的背后是田野，田野更遠的地方是街道。我想要去街道上，那里必定有人，可是自行車跨不過長滿草的水溝。我騎了一會，干脆下來推著走。我開始喘氣、流汗，但我仍然舍不得扔掉自行車。

　　當(dāng)終于我來到街道的時候，我推著自行車停了下來，心里想著怎么給房東打電話。我好像沒有他的電話號碼。該怎么聯(lián)系他？

　　我很糾結(jié)，或許是房東沒有電話，或許是我沒有他的電話號碼，總之沒有聯(lián)系方式，我在這個城鎮(zhèn)里找不到他。

　　過了好一會，我終于想起我可以找找我住過的那棟老房子。我決定去那里看看，那是一個據(jù)點，據(jù)點有主人，房子有房東，兩者之間總會有關(guān)聯(lián)。也許——是了，現(xiàn)在的房客或許會知道怎么找到房東。于是，我出發(fā)了。推著鐵銹色的車子走在街道上，我回想起我住的地方，很老很破舊，在二樓，內(nèi)墻的下半段貼著報紙。那是一棟很老的屋子。

　　我推著車。道路兩邊是擴張的店鋪，他們擠占了道路，將二樓蓋在了人行道上空，垂下來的電線掛在自行車道上空，但是路很干凈，像是被清水西刷過。

　　推著車，走了不太遠。但我累了。我又把車停下來，休息一下，這個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記不起我當(dāng)初住在哪里了。我急著四處張望，看見一家家店鋪、網(wǎng)吧、更遠處還是店鋪和網(wǎng)吧。我站在原地，過了一小會，一轉(zhuǎn)身，一個人正在偷我的車，他推著我的車正要離開。見我呵斥他，小偷丟下自行車倉皇的逃走了。找不到原來住的地方，我推著自行車，漫無目的在原地打轉(zhuǎn)，希望房東能夠從天而降，解決我的煩惱。可是過了一會，自行車再次不見了，就像從來不存在過一樣。站在原地，我感到氣惱，又有些莫名的輕松，終于不用推著它了，不用帶它上火車了。

　　我兩手空空，一無所獲，沒有理由再在這個鎮(zhèn)子待下去了。終于決定返回車站，我掉過頭，突然，濕潤的水汽撲面而至。房子向兩邊退去，露出原本高大的梧桐樹來，街道也變得干干凈凈。帶著咸味的水汽，包裹著我，咀嚼著我。我也舉起手來。氣味和風(fēng)向告訴我，前面就是港口的方向。

　　一剎那，我終于想起，最初我到這個地方是為了看海。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當(dāng)我回過神，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腥咸的氣息消失的干干凈凈，我的腳下踩著水泥路面，四周又變成了老舊的街道。仿佛剛剛只是一場幻象。

　　我又被現(xiàn)實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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