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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傷
一本本的奏折永無止境,燈油添了一次又一次。夜,已深沉。我,大清國入關(guān)后的第三位帝王,還在不停地批改奏折。并不是因為奏折有多緊急,也不是因為對奏折的情有獨鐘,只為,只為這漫漫長夜,所帶來的孤寂和侵入骨髓的思念。
可奏折再多,也有完的一刻。我感到了每日陪伴的空虛,這空虛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累計,累計……
看著跳動的燈花,我想起了她。那個在我生命中匆匆走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她。我感到了一陣寒冷,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寒冷。我輕輕撫摸著椅手,這個我費勁千辛萬苦才得到的位置,可,為何在得到它之后我卻沒有任何的愉悅呢?是因為已經(jīng)得到了而不再遺憾,還是這根本不是我想得到的?
我不禁想起一句話:“天負你,你負天,終究是一場沉淪!笔钦l說的呢?對了,是她,那個如蓮一般的女子。猶記得,她說這句話時,望著我的眼神那般哀傷,絕望。
“青顏,顏兒,顏兒……”我一聲聲呢喃,一聲聲呼喚,痛徹心扉,卻再也喚不回她,那個讓我心沉淪,迷失的女子。
和她初相遇時,她那清亮的眸子,淡淡的哀傷吸引了我。她對我展顏,對我訴說。在那個江南特有的濛濛細雨中。
我沒有告知她我的身份。以平常人和她相游。她不是普通女子。普通女子不會如她這般毫無顧忌和男子出游。她出眾,她特別,一頭秀發(fā)從不梳起,就那般任它披散在肩背上,毫無顧忌。她用她獨特的嗓音對我訴說江南的雨,江南的柔情,江南的多情。
江南本是溫柔美麗的,可現(xiàn)在的江南卻充滿了災(zāi)難。黃河的決堤使這里上演著一幕幕生死離別。她看著一個小女孩的尸體,低低對我請求:“嬴真,請你在離去時悄悄離去,不要讓我對著你的背影流淚。”她清亮的眸子盈滿了淚水,盈滿了哀傷。我緊緊將她擁住,答應(yīng)她:“好!”心中充滿哀傷。我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我和她終會別離。
那夜的我們彼此付出,彼此擁有。她用帶著淡淡憂傷的眸子看著我,在我耳邊一遍一遍的傾訴:“嬴真,我愛你,我愛你……”那時,我有著想流淚的沖動。
看著她的睡顏,我心傷。輕輕吻上她在熟睡時仍微顰的眉頭,毅然轉(zhuǎn)身離去。今晚是我在揚州的最后一晚,明日我便會起程回京。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便起程趕路。踏出城門的那一刻,我聽到了彈曲聲。那是只有她會彈的曲子,我知道,她在為我送別。那首曲子那般哀傷,那般絕望。我曾問過她,那首曲子是什么曲子,她淡笑不語。只是寫了詞,用漂亮的簪花小楷。我回頭望望漸漸縮小的揚州城,心中默默道別:“永別了,吾愛!”
回到京城,重新投入到了爾虞我詐的斗爭中。常常,身心疲憊。常常,在無人時想起她,想她的容顏,想她的嗓音,想她的哀傷……
常常和她在夢中相見?伤辶恋捻杏瘽M了淚水,滑落臉頰,落在地上,摔裂成點點碎珠……
當我走在京城的街道,聽到那熟悉的曲調(diào)時,我以為我在做夢。可,那終究不是夢,我在我旗下的飯莊中看到了她。她一入在揚州時那般隨意,不同的是,她在唱曲。以唱曲來賺取自己生存所需的銀兩。那一刻,我的心深深刺痛,好想沖上臺將她擁!可,我不能。因為我的兄弟們在我身邊。因為,我身著代表我們身份的蟒服!
可終究還是躲不過。她一曲彈完,抬首間,看到了我。眼中的震驚一閃而逝,繼而是大片大片的哀傷。
九弟將她叫至我們所在的雅間中,讓她彈曲。她彈了一曲她從未彈過的曲子,依然不唱詞。一曲彈畢,九弟雙眼發(fā)亮,我知道他的意圖,可卻不能阻止。只能坐在那里聽他們的談話:“姑娘從何處來?為何孤身一人至這京城?”她清清淡淡聽不出半點情緒:“從揚州來。來尋人!睂と耍课业男恼饎恿艘幌。九弟接著問:“尋到了么?”“沒有。不過,不必尋了。”“為何?”九弟右眉輕挑!安幌雽ち恕!薄芭?”這下,不只九弟,老八、老十和十三也起了興趣:“為何不想尋了?”“沒有原因。”他們互看了一眼。老九也不再問了,因為他清楚,這般有自己想法的女子他要不起。我看著她,一年未見,她變得清瘦,憔悴。我不敢想象她在我走后是如何度日。
過了幾日,我獨自去了飯莊。我讓掌柜將她請至那日的雅間。她看著我,眼淚簌簌滑落,在地面上摔裂成點點碎珠。我夢中的情形終于在現(xiàn)實中成真。我擁著她,在他耳邊一遍一遍呢喃:“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為我的不辭而別,為我對她的隱瞞。
她抬頭,低低問:“為何你是皇子?為何你是雍親王?”眼中有著大片大片的哀傷……我無法回答,只能緊緊擁著她。
我將她安置在我為她添置的小院中。灰的墻,黑的瓦。很普通很普通的小院子。小院一如她寧靜、閑適。
她靜靜呆在小院中。看藍天白云,看云卷云舒,看鳥兒飛過天空不留一絲痕跡……我只能偶爾去看她。因為她是我的弱點,我不能讓任何人以她來威脅我。她從未問過我的事,可看我的眼神卻越來越哀傷。那哀傷似乎要將我溺斃其中。我問她為何如此哀傷,她只是淡笑不語,伸手撫摸我的臉龐,愈發(fā)哀傷。
最后一次見她,她的哀傷彌漫小院。雖然她在笑,可她的眉宇間仍掩蓋不了她濃濃的哀傷。她撫著我的眉間,輕輕嘆氣,眼神中有著些許無奈,些許心痛,些許不舍……
那夜,我留了下來。我們彼此燃燒。一次又一次。我隱約感到會發(fā)生什么事,我抱著她,像溺水的人抱著浮木,祈求得到片刻心安。
第二天一大早,她像個妻子一般為我忙碌一切。離別前,我輕撫她眉心,呢喃:“等我。”她沒有應(yīng)答,只是深深,深深地看著我。那天是,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初十!
當我接過皇阿瑪?shù)倪z詔,明白自己肩上的重擔,也明白自己今后的路。對于皇阿瑪,我有一絲愧疚。畢竟,他不是心甘情愿將皇位傳給我,但我不悔,對于我所做的一切不悔。因為我深信,我有能力管理好這片江山!
當塵埃落定,我去接她時,卻發(fā)現(xiàn)已是人去屋空!霎那間,心口的刺痛使我無法呼吸!我不相信她就這般離開了我。我發(fā)瘋似的找遍了院內(nèi)院外,終究沒看到她,只看到了桌上的書信和因主人離棄而嗚咽不止的墨。
我展信,信上寥寥幾筆:“真: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離開了這里,回到了屬于我的地方。不要傷心,不要難過,也不必尋我。你還記得我常彈給你聽的那首曲子么?那是《菊花臺》,也是我最喜歡的曲子,可卻想不到一語成畿。你曾問過我為何如此哀傷,那是因為,我知道你們每個人的命運可卻無法改變,只能任由命運的安排。真,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墨拜托你了,請你好好待它。真,我愛你。也許,這是我最后一次這么說。真,對不起。青顏絕筆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十一月十三日?那不是皇阿瑪駕崩的那晚么?青顏,顏兒,你到底是誰?
我?guī)е氐搅俗辖牵蟀岬綀A明園。因為京城的空氣中會有她的味道。墨一直呆在我身邊,因為它除了我不讓任何人近身。我常常抱著它看天邊的夕陽,呢喃著只有我和它懂得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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