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2M] Your color

　　有一天陽光明媚，瑪特在街角的垃圾桶邊看到了梅羅。

　　那時候的梅羅瘦瘦小小的，渾身上下的肉少的可憐，披著條破舊的羊毛毯一個人靠在垃圾桶邊睡覺，瑟瑟發(fā)抖，滿頭的金絲也跟著一起顫悠。
　　這是夏日的午后，瀝青的大馬路上散發(fā)著灼灼熱氣，英國倫敦的街頭寂靜無人，瑪特走到了金發(fā)男孩的身邊。

　　“嘿！醒醒啊，沒事吧？”
　　男孩受到驚嚇，慌忙睜開眼睛。
　　滿池的翠綠。
　　在以后的日子里，瑪特會時常夢見他與梅羅的初遇，背景永遠都是在碧綠湖畔，就好像梅羅的眼睛一樣。
　　可是現(xiàn)實是，坐在垃圾中央的男孩害怕的推開瑪特，毛毯掉落，整個上身都顯露出來。
　　白皙的手臂以及腰背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燙傷燒傷，和大大小小的疤痕。

　　瑪特后來才知道梅羅那時候剛從一個性虐待俱樂部逃出來——梅羅十五歲離開華米之家后的運氣十分不好，因為身處華米之家的特殊原因，梅羅十五歲才初涉人世，然后被欺騙，被拐賣。在近十家ＳＭ俱樂部輾轉，專門為那些有虐童癖的變態(tài)服務。梅羅一次次逃出來，又一次次被抓回去，他現(xiàn)在是怕了倦了累了，變成了一頭小小的困獸，心灰意冷，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膽戰(zhàn)心驚。

　　那年，快要十七歲的瑪特對剛過十五歲的梅羅說：“不要怕啦！……我是好人��！”說完甩甩頭發(fā)，耍帥的摸摸護目鏡。
　　那年，已經(jīng)筋疲力盡的梅羅不知道為什么沒由來的就相信了眼前的這個風鏡少年，說著“不要怕”的紅發(fā)少年。
　　身體逐漸停止顫抖。

　　“喂喂！發(fā)什么呆吶！我在問你話誒…”瑪特咬了口手中剛買的巧克力板，咔嚓咔嚓，滿嘴的黑渣，“你叫什么呢？我叫瑪特。”
　　瘦小的男孩蜷縮著不回話，雙眼卻死死的盯著瑪特手中的巧克力。
　　他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過飯了。

　　“肚子餓了吧？這個給你哦！”瑪特豪放的拍拍胸脯，把巧克力遞了過去。
　　媽的真難吃…那時候的瑪特心里如是想著。

　　給你哦。
　　當時的那個紅發(fā)男生是這樣笑嘻嘻的說著的。梅羅有那么一會被瑪特晶亮的紅發(fā)刺的睜不開眼睛，愣了很長時間，才慌忙用手擦拭眼角，一片濕潤。
　　梅羅接了過去，開始大嚼特嚼起來。

　　后來馬特把梅羅帶回自己的公寓，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個，我一個人住…所以會有點亂哦~”
　　“沒關系，總之是謝謝你了�！�
　　“我說你不要再道謝了好嘛！”馬特掏掏耳朵，“這里都長繭了�！�
　　“……哦�！�
　　“嗯哼，快去洗澡吧！”馬特把衣服扔給梅羅，“臭死了臭死了！”

　　一個小時后梅羅浴缸里留下一層厚厚的污垢從浴室里出來，擦擦頭發(fā)準備去睡覺的時候，馬特叫住了他。

　　“喲，我說，你該不會是人妖吧？”
　　“嗯？”
　　“怎么長得和小女生一樣的…”馬特撇撇嘴，“長得比麗娜還好看…”
　　“……�！�
　　無視。
　　“喂！說你吶！不如我們交往吧~大美女~”
　　“……！”梅羅青筋爆起，他這輩子最討厭別人說他長得像女人！
　　“喂喂！別臉紅呀！我只是隨便說說的呀，怎么還真的像個小姑娘一樣……噗——！”
　　梅羅閉了閉眼睛，一記左鉤拳招呼了馬特。
　　“討打的家伙�！�

　　+++++++

　　梅羅時常會在半夜里輾轉翻側但就是睡不著，就算好不容易睡了只要有一點動靜就會被驚醒。
　　然后就是一夜無眠。
　　兩只眼睛就這樣瞪得大大的看著天花板，看的時間久了，那個黑洞洞的地方仿佛會有什么東西要鉆出來，蠢蠢欲動著。
　　仿佛身處另外一個世界，誰都沒有，只有自己一個人。

　　寂寞的，連風聲都聽不見。

　　梅羅緊緊抓住被角，蒙上眼睛。

　　看不到看不到我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身體還是止不住的顫抖，怎么也停不下來，床也在吱呀吱呀的響。
　　這個時候瑪特就會翻個身，迷迷糊糊的嘟噥：“梅羅你轉個屁啊……還讓不讓人睡覺啊……”

　　一切都消失了。
　　那個怪物回去了，也能聽見馬特的呼吸聲和輕微的打呼聲了。

　　真好。
　　梅羅最后側了次身，然后進入夢鄉(xiāng)。

　　是日，馬特趴在電腦桌前抽煙，梅羅嚼著黑巧克力。
　　“你沒有工作嗎？”
　　“我？”面對梅羅的突然發(fā)問，馬特撓撓頭，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是啊，你也是……孤兒吧�！�
　　艱難的說出口。

　　“是啊，老爸老媽大概嫌我麻煩就扔掉咯�！�
　　“啊，是這樣啊。哦�！�
　　“那個…”馬特又點了根煙，“我的工作……想知道嗎？”
　　“嗯？”
　　“想知道就告訴你，我……是一個黑客�！�
　　“啊？”
　　“類似于黑客的啦…我也說不清楚是什么……”馬特再次撓撓頭，“就是做黑手黨之間的聯(lián)系人，嗯，就是這樣子。”
　　“哦。”
　　“不要告訴別人哦��！”
　　“哦�！�
　　其實心理清楚梅羅一定不會說，但還是幼稚的想和他做個約定。
　　馬特又吸了幾口煙，悠悠的說：“要是你大嘴巴了怎么辦呢？”
　　“啊？不，我不……”
　　馬特打斷了他的話：“這樣子吧，要是你說了，就陪我睡一晚怎么樣？”壞笑的挑挑眉毛。
　　梅羅眨眨眼，送了他一個右鉤拳。

　　“……就知道你這個家伙又皮癢了�！�
　　梅羅望著馬特的熊貓眼，吹吹拳頭，如是說。

　　再后來，這樣悠閑的日子兩人沒過幾天，梅羅就在某個初秋的午后叫住了瑪特。
　　“你上次說，你認識黑手黨的是嗎？”
　　瑪特停下手間的工作，點了點頭。
　　“那，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么忙？”
　　“我想進黑手黨。”
　　瑪特眨眨眼睛，不相信這個幾天前還一直做噩夢的小男孩會提出這種要求。
　　“你再說一遍。”
　　“拜托，請幫我這個忙�！�
　　梅羅坐在床邊，雖然是在求人卻仍然放不下一臉的倔強。
　　瑪特點上一支煙：“哈，為什么？”
　　梅羅別過臉，聲音比蚊子還輕：“可以不說么�！�
　　“當然可以，反正與我無關。不過……”瑪特彈彈煙灰，“好處總要給我的吧？”
　　“你想要什么？”
　　瑪特嗤笑起來：“哈哈，你能有什么給你給我的呢，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家伙�！�
　　梅羅別過臉。
　　“這樣吧，梅羅�！爆斕卣酒鹕恚叩矫妨_身邊，挑起他的下巴，“給我一個晚上，怎么樣？然后我把你弄進俄羅斯最大的黑手黨�！�
　　梅羅猶豫了一下，輕輕的點了點頭。

　　要得到就必須要付出。
　　這個道理，梅羅還是懂得。
　　可是盡管那天晚上瑪特一次又一次的哄著梅羅讓著梅羅，動作輕柔到極致，梅羅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熟悉的感覺，全身都被貫穿的讓人厭惡到極點的感覺，梅羅曾經(jīng)以為可以一輩子都不會再有的一切，現(xiàn)在又回來了。
　　梅羅的身體瑟瑟發(fā)抖，他害怕的閉上了眼睛。
　　那個驕傲如孔雀的梅羅是早就不知道被自己丟到哪里去了。
　　曾經(jīng)無數(shù)個被虐待被侵犯被凌辱的夜晚，讓自己深切的懂得——
　　自尊算個屁？驕傲又值幾個錢？！

　　梅羅緊緊的咬住下唇，瑪特愛憐的梅羅抱在懷里。
　　他是知道的，這個孤獨的孩子，在十五歲就經(jīng)歷過了人間最黑暗的事情，一張白紙就此變成烏黑。
　　和自己如此相像的少年，瑪特仿佛可以透過他看見當年的自己。
　　也許以后梅羅也會學會用戲虐的口氣說出“是啊，老爸老媽大概嫌我麻煩就扔掉咯�！�
　　可是現(xiàn)在，還是讓自己來守護他吧。

　　空無一人的屋子，滿滿的充溢著叫作“寂寞”的味道。
　　他還是走了。
　　梅羅利用完了瑪特，就這樣干干凈凈的走了。
　　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瑪特把頭深深的埋在柔軟的沙發(fā)里，一時間呼吸困難。

　　——最終，還是抬起頭，在濕潤的臉龐牽起無力的嘴角。
　　太可笑了，自己，還有梅羅。

　　++++++++

　　三年，是一個什么樣子的概念呢？
　　大概是一個高中生進入大學可以自豪的講“我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
　　大概是一個大學生進入社會面對壓力時說“工作真的好難找到�！�
　　大概是一朵花開的時間，大概是一個世紀的漫長。

　　可是對于瑪特來說，三年不過就是眨了三下眼睛，僅此而已。

　　梅羅在離開的一年后突然沒有了音訊，俄羅斯那里無論怎樣都再也打聽不到梅羅這個人的存在。后來，瑪特輾轉多方才知道梅羅是混到美國去了，好像在當?shù)氐囊粋�勢力龐大的黑手黨里有了一個重要的位子。
　　“這家伙，還真是不能小看�！爆斕匕没诋敵踉趺淳蜎]讓梅羅按手印畫押騙他個幾百萬。
　　——哪怕是分期付款也好吶！
　　瑪特憤憤的吸了口煙。

　　可是除此之外，終究還是沒了梅羅的任何消息。

　　瑪特還是住在英國，那個破破舊舊的單身公寓里，盡管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買得起好幾套別墅，可還是固執(zhí)的不想搬。
　　怕梅羅回來后找不到自己。
　　“等這個兔崽子回來后，一定要狠狠敲他一筆。哼�！�
　　那個時候瑪特是這樣想的，然后又埋頭于他的電玩世界去了。

　　再然后，某一天夜里，梅羅大搖大擺的闖了進來。
　　瑪特知道這得歸功于自己不愛鎖門的良好習慣，當然也是在梅羅離開后養(yǎng)成的。
　　居然還真被自己等到了這么一天。

　　“讓我睡一會，不要吵。”
　　擁有金發(fā)的男子，強勢的說著，然后把腰間的槍放在枕邊，倒頭就睡。
　　瑪特靜靜的坐在一邊看著梅羅。

　　嗯，長高了，人也壯了點了，還變成了個半邊臉的母夜叉。
　　瑪特手指輕輕勾勒著那半邊凹凸不平的輪廓，帶著微微的顫抖。

　　“到底怎么回事？”
　　“被炸到的�！�
　　床上本應該是熟睡的人突然出聲，把瑪特嚇了一大跳。
　　“沒睡？”
　　“頭痛，你先把手挪開�！�
　　“……哦�！�
　　對不起，原來是我吵醒你了。

　　瑪特起身離開。

　　梅羅似乎很累，一直睡一直睡直到第二天太陽下山了都還沒醒。
　　瑪特打算去超市買點東西，出門前又望了一眼梅羅，他還是在皺著眉頭熟睡。

　　不松開嗎？這樣一直皺著不累嗎？

　　瑪特在超市里晃悠了半天，不知道梅羅喜歡吃什么，最后還是只買了幾包速食面和幾罐啤酒還有一條煙。
　　路過甜品區(qū)的時候，瑪特慢下了腳步，想了一會，又往購物籃里扔了幾塊巧克力板。
　　昨天，好像是能從他身上問到股濃濃的巧克力味的。

　　就這樣，抱著還不算太重的紙袋，瑪特回到了家。打開家門，發(fā)現(xiàn)梅羅已經(jīng)醒了，翹著個二郎腿坐在沙發(fā)上。
　　“巧克力，有沒有？”這是梅羅開口的第一句話。
　　“有有有，還要什么？這個要么？”瑪特舉了舉啤酒好速食面。
　　“再給我一罐啤酒好了，謝謝�！�
　　于是，一罐百威，三板黑巧克力，成為了梅羅當天的晚餐。

　　“喂，瑪特，再幫我一次忙吧，幫我去干掉一個人。”梅羅放下巧克力，突然開口“只要這次成功了，我的銀行卡，房子車子，都是你瑪特的了。”

　　瑪特彈彈煙灰。

　　“我說，就這么點嗎？”
　　“包括我，我這個人也完全屬于你。”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瑪特滿意的笑笑，身體向后仰：“這倒是挺劃算，我去。不過……”頓了一會瑪特才接著說下去，“應該是很危險的吧？我會不會死？”

　　……

　　梅羅沒有回答，黑夜里瑪特看不清他的臉，只聞到一股濃濃的黑巧克力的味道。

　　說話啊。
　　說很危險啊。
　　說讓我再考慮考慮啊。

　　說呀！哪怕只問我句現(xiàn)在過得好不好也可以！

　　可是對面的那人依舊沉默。

　　瑪特心里莫名的焦急，猛吸了幾口新買的煙。

　　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深夜里回蕩。

　　“媽的，這煙還真是……”
　　梅羅打斷了瑪特的話：“不會。危險是有的，但不至于死�！�

　　想彈煙灰，手指卻僵住，瑪特有些苦澀的笑起來。
　　“哈…這倒真不錯……”
　　“嗯，就這樣，明天下午我來找你。先走了�！�

　　梅羅毫不猶豫的轉身，正如那次，這次也是干凈利索毫不廢話的就走。

　　寂靜的夜晚，涼風習習吹過，窗簾浮動，瑪特手中的煙星忽影忽現(xiàn)，明明滅滅。
　　“梅羅，這是最后一次了，過了這次以后一輩子我們都沒關系了�！�
　　瑪特垂下頭，輕輕的說著。

　　瑪特不知道，其實梅羅并沒有離開。他只是坐在了門外的樓梯上，盯著遠處的一團黑暗，不曾閉眼。

　　瑪特，對不起，騙了你。
　　這次很危險，十分的危險。
　　應該是會死。
　　不過沒關系，有我陪著你。

　　咔嚓。
　　梅羅咧嘴，撕開了巧克力的包裝紙。

　　我們，地獄見。

　　++++++++++++++

　　第二天下午，梅羅如約前來。

　　瑪特坐在床邊抽煙，有一句沒一句的和梅羅聊著天，大概的情況都了解了。
　　“梅羅，不用行動么？”
　　“沒關系，還有時間�！�
　　“那……”瑪特起身，看著梅羅一字一頓的說，“梅羅，先讓我嘗點甜頭吧？嗯？”
　　“什么意思�！�
　　瑪特吻上了梅羅的唇，梅羅在昏迷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
　　“利息，總是要有的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梅羅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他猛然下床，確認還是在瑪特的家里而四周無人后，梅羅舒了一口氣，拿起手機撥通瑪特的號碼。
　　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嘟——嘟——
　　“喂？”通了，電話那頭傳來瑪特略帶沙啞的聲音。
　　“喂！你在哪里？”
　　“我？”那邊傳來嗤笑，“我在去死的路上。”
　　“我沒時間和你開玩笑！你現(xiàn)在在哪！”
　　“啊喂喂…我?guī)湍阃瓿扇蝿樟苏O…怎么還這么兇啊……”
　　“…你再說一遍！”梅羅握緊電話，心跳不自覺的加快。
　　“啊，那個什么高田的是吧？搞定她了。”瑪特笑著說，“哈哈，她好像把我名字寫進那本黑色的本子里去了�！�
　　“你開什么玩笑！！你給我回來�。�！”梅羅對著電話大喊，房頂都快被掀翻。
　　“梅羅，我的時間大概不多了�！蹦穷^，那個人用輕輕的聲音說，“不要吵，讓我把話講完�！�
　　“梅羅啊，其實，我都知道的誒�！�
　　“你利用了我，我知道的�！�
　　梅羅愣住，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我……”
　　“抓�。耍桑遥琳娴哪敲粗匾獑�？還是贏比較重要呢�！�
　　“梅羅，聽清楚了，我只說一遍的話……我愛你……該死的！這下臉丟大了！不許笑我！”
　　“喂，如果真的有來世。梅羅你給我一次一輩子吧�！�
　　“我要的不多，完完整整的一輩子就可以了。不算過分吧�！�
　　“梅羅啊，以后我不在的日子，不要再委屈自己了�！�
　　“唉，怕你這個家伙聽不清，還是再說遍好了�！彪娫捘穷^傳來輕微的嘆氣聲，“梅羅，我愛……”
　　——啪嗒。
　　電話突然落地。
　　那邊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瑪特？”
　　“瑪特？��！”
　　“瑪特�。。。。。。。。。。。。。。。�！——”

　　梅羅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流出的眼淚，現(xiàn)在，再次一顆顆滴落下來。
　　是不會再有那個帶著風鏡的紅發(fā)少年來幫他擦拭了。
　　是不會有的了。

　　最終，梅羅還是后悔了。
　　他利用了瑪特，也利用了自己。
　　他以為人生就是場游戲，他以為人與人之間從來就都是欺騙與謊言。
　　他以前的生活一個人度過，以后的一切也亦將如此。

　　他梅羅后悔了，行不行？

　　——哈，瑪特，這么快就掛了啊。
　　——沒用的，我還是會笑你的。大男人弄得像個小媳婦一樣。
　　——喂，不想聽聽我的回答嗎。
　　——Ｌ重要，抓捕ＫＩＲＡ重要，贏也很重要。
　　——可是我現(xiàn)在發(fā)覺，好像是你，更加重要。
　　——喂，我后悔了。
　　——回來吧，這次，我不會再走了。

　　——還有，聽著，我也愛你，瑪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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