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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瑕
啟
收到熙年的來信時,陸明正對著一整套的物理習(xí)題發(fā)愣。對于陸明這種物理白癡,做物理作業(yè)簡直是煎熬。
“幸好有他在,不然我可真的完了!标懨麟S手丟開物理習(xí)題,在同桌凌亂的書本中翻找著!斑@小子肯定做完物理作業(yè)了!标懨髯匝宰哉Z。
就在此時——
“陸明,你的信!”云峰剛進教室便高聲的呼喊,陸明皺了皺眉!拔业男?會是誰的?”
“怎么?又隨便翻我的東西?物理作業(yè)可不在那里!眮砣舜蟛阶叩疥懨髋赃,看見陸明的舉止,隨口笑道。
“誰叫你做完了不放在我桌上。還有把我的信給我!标懨鲹踝≌旁谧约侯^上的某一只手,順勢起身說道。
“不過你認(rèn)識的人也真奇怪,這可是遠(yuǎn)洋郵件吶。澳大利亞?你什么時候認(rèn)識那里的人了?而且看字體還是個女生呀!痹品宸粗偶Z氣十分疑惑。
“澳大利亞?不會吧?”陸明聽見這個詞,更是奇怪。
“吶~不信你自己看!痹品灏研胚f給陸明,順勢坐下,在一堆書本的夾縫中拉出自己的物理卷子!澳阊侥,物理成績這么差也不好好學(xué),天天抄作業(yè)。高考你怎么辦?”把卷子放在陸明桌上時,云峰依舊碎碎念叨。
“行了行了,今天晚上請你吃飯總行了吧?不過晚自習(xí)的物理考試你可得……”陸明正認(rèn)真的看著信,不耐煩的回應(yīng)道。
“哼,誰的信呀?我看看……熙年?聽名字也是個女生,再說這么漂亮的一手楷體字一般男生可寫不出來……不過好端端的跑澳大利亞這么遠(yuǎn)的地方做什么?信上說什么給我看看好不好?”云峰越靠越近。
“行了,這么好奇做什么,只是一個筆友的來信罷了。不過還真沒想到我隨便放在筆友網(wǎng)上的通訊地址居然真的有人寫信過來,還是這么遠(yuǎn)的地方!标懨餍α诵ΓS手把信紙放入抽屜,防止云峰的覬覦。
“切,誰稀罕么?都不給我看一下。不過她的字寫得還真漂亮,人也長得很漂亮吧?”云峰見陸明的舉動,語氣很明顯的變了味道。
“怎么?你吃醋?”陸明看似很隨意的問。
“怎么可能?你都不看看你什么樣子么?我吃醋?”云峰臉色不自然的變了變,轉(zhuǎn)過頭,不過依舊反駁道。
“不跟你說了,我做作業(yè)了。”陸明仿佛什么也沒感覺到,自顧自拿出物理試題抄了起來。
幾乎沒有人發(fā)現(xiàn),云峰眼中閃過的那一絲愛戀。
“喂,南半球那邊是春天是吧?”云峰側(cè)過臉,再次望著陸明。
“對啊,她說她寫信的時候在澳大利亞昆士蘭州伊普斯威奇市女王公園里的那個練馬區(qū)公園呢。萬物復(fù)蘇,活力中透露著慵懶……”陸明說著這句話的時候一臉憧憬。
“那個什么什么公園很好么?上次和你去望州公園也沒見你很激動呀!痹品遄约禾羝鸬脑掝},卻再次開始不滿意。
“這怎么能夠比?不過想起來還真是奇妙,南半球居然剛剛是春天!闭f話間陸明落寞的看向窗外,一片枯黃的葉子劃著若即若離的軌跡緩緩墜下。天空混沌未名,呈現(xiàn)不可預(yù)知的灰白。叆叇的濃云簇?fù)碇紳M天空,突然有一群飛鳥掠過,帶來莫名的慌亂繁復(fù)。
此時的陸明或許沒有注意到,身后的云峰望著他,眼眸深處透露出一股傷痛。
陸明和云峰,幾乎可以說是這個學(xué)校最奇怪的組合。
陸明是出了名的壞學(xué)生,打架抽煙喝酒逃課……只要是壞事,他幾乎都做過。每天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瑳]有什么老師喜歡他。可是陸明憑借那特立獨行的性格和英俊精致的臉,倒是博得了許多女生的青睞。而且在學(xué)校被老師們稱作“差生”的人群中,陸明也很有聲望。
云峰則可以說和陸明幾乎是兩個世界的人。成績優(yōu)秀,家庭優(yōu)越的他很得老師喜愛。況且云峰常常做出一副乖巧討人喜歡的模樣,又是學(xué)生會的副主席,這種人老師不喜歡都沒有辦法。
可是云峰和陸明偏偏是非常鐵的兄弟。當(dāng)云峰負(fù)責(zé)安排教室座位的時候,故意講自己和陸明安排在了一起。為此老師特地找過云峰,希望他不要與陸明接觸,可是云峰很堅定的拒絕了。
不過對此班主任拿云峰沒有任何辦法。因為云峰的成績一直沒有下降過,既然如此,找不到借口的她只能順其自然。
于是云峰和陸明自然成了學(xué)校最有名的二人組。
不過二人聲名大噪的原因并非完全因為身份的不同,而是因為,二人關(guān)系好的不正常。試想,兩個本就長相出眾的男生每日異常親密的黏在一起,不得不讓人產(chǎn)生些懷疑。
可是陸明偏偏一副毫不介意的樣子,和云峰依舊我行我素。
至于云峰——
“我知道你的改變,你的寂寞。我也不奢求什么,只要這樣子望著你就好!痹品逍牡啄钪。
承
已經(jīng)是寒冷的冬季,一切仿佛失去了固有的意義。
時間像是被拉長成快要斷裂的線,一個端點向下,一個端點向上。
凜冽的寒氣彳亍于空中,形成持久不散的渦流。
“我說你就這樣跟著我逃課沒事么?”陸明躺在學(xué)校后山的草坪上,望著天空。
冬日的天空帶著一些蒼白,薄薄的陽光水一樣潑灑下來,帶著些許暖意。也只有冬季才能察覺到陽光對自己溫暖的愛撫。
“呵呵,沒什么的,下一次考好一些不就行了么?”云峰躺在旁邊,十分平淡地說。
“考好一些?你上次不是年級第二么?真是看不慣你這種語氣啊。”陸明外套口袋露出粉紅信箋的一角。
“我說你和那個熙年至于如此么?遠(yuǎn)洋信件很貴哎,發(fā)郵件不行么?真是的。不過說起來,為何你只有語文這一科如此的厲害呢?”看到那個信箋,云峰不由皺了皺眉。
“我可是天才,語文自然不在話下。說道熙年,我覺得居然能夠遇到如此一個知己真的很棒呢!碧岬轿跄辏懨髯旖遣挥蓭е⑿。
“那我呢?我算什么?不算知己么?”云峰不由激動的坐起身來。
“你是最好的朋友,死黨,鐵哥們,總行了吧?真受不了你!标懨髌擦似沧,絲毫沒有在意云峰過激的舉動。
“難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么?”云峰突然加大語氣。
“知道什么?我覺得你最近很奇怪哎!标懨鞑挥傻蒙舷麓蛄吭品。
“那個信箋是粉紅色的,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你多心了。也許熙年喜歡粉紅色呢?又或許她寫信的時候只能買到粉紅色的?如此說來她那里現(xiàn)在是夏日呢,就好像我們這里的五月,剛剛誕生的夏天。馬爾代夫的海灘,黃金色的沙灘,腥濕的海風(fēng),淡淡的自然香氣,聲聲鳴叫的海鷗……真是個令人向往的地方!闭f著,陸明滿臉的憧憬與向往。
“你……那你不如去那個地方好了!”云峰猛地站起,看著陸明驚訝的表情,陡然間察覺了什么!拔彝蝗幌氲轿矣惺拢茸吡恕笔只艁y的,云峰像教室跑去。
“這人真奇怪。算了,再看一遍信好了。”再次掏出信,陸明自言自語。也許他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某些異樣。
“你剛才真的很奇怪呢,突然就走了。”放學(xué)的時候,陸明見到云峰!白甙桑黄鸹厝,我做飯給你好了,反正今天你父母一直在國外,而今天我家也沒有人!标懨鲹P了揚雙手重重的提袋,里面裝滿了菜。
云峰默默的嘆氣,再次跟在陸明身后走著,如同往常。
“陸明,你的鞋帶!痹品逋蝗话l(fā)現(xiàn)陸明鞋帶松了。
“哦,那麻煩你幫我拿一下菜!标懨飨裨品暹f出手中提袋。
“算了,我?guī)湍。”云峰說著蹲下身,仔細(xì)的幫陸明系著鞋帶。絲毫不顧四周行人的驚詫目光。
“那我晚上一定給你做一頓好吃的。”陸明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目光看向別處。
只不過——
“陸明,吃飯了!痹品鍙膹N房中走出來,對看著電視的陸明說道。“你不會做飯就直說嘛,干嘛逞強。幸好我會,不然我們豈不是只能吃泡面!
“我認(rèn)為這種事情很簡單啊。大不了下次請你出去吃作為補償嘛!标懨鞑黄降恼f道!安贿^你怎么這么優(yōu)秀?成績好就算了,做飯也這么好吃。以后誰嫁給你就享福了!
突如其來的心痛。就像是血液在體內(nèi)凝結(jié)成堅冰,刺入那些敏感的柔弱。
他還是不曾明白么?
“呵呵,你就別取笑我了!痹品逡琅f只能擠出笑容。
這是怎樣一種怎樣的心情呢?雖然會傷痛,可是看見陸明很開心的吃著自己所做飯菜時,云峰依然覺得幸福。
只是因為這些點滴細(xì)碎的幸福,就如此堅定不移的走么?
望向窗外,天空中倏然飄落下白色的毛羽。
終于下雪了么?可否能夠?qū)⒛承I水冰凝在心中……
轉(zhuǎn)
初春的一切都帶著欣喜的疏離。
從冬的死寂到春的活力,世界按照某種既定的規(guī)律機械的運轉(zhuǎn)著。
陸明和熙年的關(guān)系也看似很正常的從筆友上升到了近乎戀人的程度。
而陸明也似乎覺察到了云峰的某些舉動,與之漸漸的疏遠(yuǎn)著。
“你真的考慮好了么?”云峰的語氣帶著失落與某種希冀。
“我覺得我離不開她,而且她也說她旅行完了會回來。你知道么,看她的來信真的很愉快。”陸明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紅色。
“可是……可是……你沒有想過我么?”云峰喃喃到。
“想過你什么?”陸明直視著云峰的雙眼,有些明知故問。
“你和我的疏遠(yuǎn)我能夠感覺到。我知道你發(fā)現(xiàn)了,可是,可是,難道沒有一些可能么?”云峰毫不在乎,看向陸明深邃得讓人沉溺的眼眸。“我愛你難道有錯么?”
“可是,我們都是男生啊。”陸明笑了笑。“這種事情到了最后也終究是壞的結(jié)果。而且,真的對不起,我只是當(dāng)你最好的朋友。永遠(yuǎn)都是,好么?”陸明伸出右手。
“永遠(yuǎn)的朋友么?”云峰呆立片刻,沒有理會陸明伸出的手,徑直離去。
第二日,云峰沒有來學(xué)校。
第三日,陸明旁邊的座位依舊空著。
第四日。
第五日。
……
“陸明,你知道云峰去哪了嗎?”班主任鐵青著臉,很著急的問。
“我真的不知道,他電話關(guān)機,家里也一個人也沒有,完全不知道他們到哪里去了。他父母在國外,我根本不知道聯(lián)系方式!标懨魍瑯雍苤。
云峰失蹤了。
陸明到處尋找,所有的途徑,可是毫無線索。
他會出國找他父母然后不回來了么?
也許會吧。上次聽他說他父母叫他去國外念書,可他拒絕了。是因為我吧?那么我既然拒絕了他,他去國外也不是不可能。
這樣子也許都很好吧。彼此不見,免得尷尬。
陸明總覺得這幾日自己很不對勁,思緒常常混亂,總會想到那個跟在自己身邊,帶著溫暖笑容的干凈男生。
他還好么?其實如果沒有我,他早就可以保送去那個全國最好的大學(xué)了吧。那段時間我明知道他要去考試還纏著他陪我出去玩耍?墒浅煽兂鰜砗笏琅f笑著說:“我本來就不喜歡那個城市,哈哈!
他做的飯比媽媽做的要好吃很多呢。
再也沒有物理作業(yè)可以抄了,考試也只有靠自己。
他給我系鞋帶的時候是帶著怎樣的心情呢?
他——
很多東西都是在失去后才會覺得不習(xí)慣吧。猛然間陸明想到了很多本來覺得很喜歡的細(xì)節(jié),那些十分溫暖的瑣屑。
我真的習(xí)慣了他在身邊的日子么?
那么熙年呢?
陸明很自然的想到了那個遠(yuǎn)隔萬里的女子。
此時南半球已經(jīng)是秋天了吧,天氣轉(zhuǎn)涼,秋季的夕陽會否帶著別樣的美好視覺?在這樣的情境下游蕩于關(guān)島的購物大道是否別有一種情趣?平日她的生活又是怎么樣呢?
那云峰會不會跑去南半球,然后學(xué)著熙年給我寫來長長的信件?
不知不覺,陸明的思緒再次回到了云峰的身上。
也許他自己都沒有發(fā)覺,自己內(nèi)心隱藏著的真正的聲音。
他只知道自己不斷的迷茫和轉(zhuǎn)變著,腦海中翻來覆去是兩個身影。
為何會對云峰有著如此深刻的記憶?
只是因為他是最好的朋友么?
最好的朋友?
“云峰,你以后想去哪里?”某個時刻,陸明如此問過云峰。
“我要去荷蘭,建一個農(nóng)場,有大大的風(fēng)車,然后種大片的郁金香,還要養(yǎng)很多小狗,以及周末去基督教堂做禱告!痹品宓哪樕铣錆M了笑意。
“那到時候我也一起去好不好?”陸明也一臉憧憬。
那個時候的自己內(nèi)心所想的是什么呢?
是如此的天荒地老么?
陸明第一次覺得自己開始疑惑。
合
濃濃的夏日炎熱反復(fù)。
高三漸漸的逼近,云峰依舊沒有回到學(xué)校。
陸明也沒有云峰的任何消息。
而熙年的回信依舊不見。
無論如何,陸明依舊在春天快要結(jié)束時告訴了熙年自己的心意。
“我想我是喜歡你的。”
信的最后這一句話如此突兀。
然后是遙遙無期的等待。
不知道為何,寄出了那封信,陸明反而松了一口氣。不管如何,某一個階段有了一個結(jié)果。
可是云峰呢?他現(xiàn)在會在哪里?
如果他回來,我又該如何做呢?
陸明依舊迷惘著。
“陸明,你的信,兩封!卑嚅L毫無感情的生冷聲音響起。陸明抬起頭來,看見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接過兩封信件,一封的封面依舊是工整的行楷,而另一封,確實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體。
云峰來信了?
迫不及待的撕開云峰的信件,陸明的手卻停在了半途!盀楹螘绱耍课也皇菓(yīng)該先撕開熙年的信件并且看她的回復(fù)么?”
陸明強迫自己把云峰的信件擱置一旁,拿起那封遠(yuǎn)洋信件。
“陸明,也許你并沒有看清某些表象之下的真實。也許我也對你有著一種名為‘喜歡’的情感,可是,我知道,在你的心中,真正存在的不會是我。讀你的信,我能夠很清晰的察覺到另外一個的存在,那個人對于你比我重要得多。你會覺得喜歡我也許只是因為一種新鮮感罷了,也許只是,一種混亂的寄托。
“感謝這一年的日子,你帶給我的種種。在這個萬物蕭條,我也同樣會離去,不再給你寫信,不會告訴你我的地址。我想我需要一段時間來忘記某些事情,忘記我對你的某些心情。只是我永遠(yuǎn)無法忘記,你曾帶給我的,這段完美無瑕的日子。讓我獨自一人,能夠感受到來自另一個半球的溫度。
“而我們其實之間的距離并非只是遙遙萬里,還有兩個季節(jié)的錯雜差異。
“最后,我相信你能夠找到,你真正在意的那個人的。”
這一切是真的么?難道真的像熙年所說,我并非喜歡她?
此時陸明眼前,再次晃過某一張熟悉的笑臉。
陸明緩緩拿起另一個信封,小心翼翼的撕開。
“陸明,我很好,不用擔(dān)心。我決定去國外找我的父母,然后再也不回來。離去是在下個月,你們高考的日子。我知道自己對你帶來了困擾,我也知道這只是我的一廂情愿。所以我只有選擇離去,然后尋找一個角落,慢慢遺忘傷痛。我不奢求什么,只希望你能夠記住,你曾經(jīng)有一個最好的朋友。也希望你和熙年能夠有一個結(jié)果!
很簡短的內(nèi)容,帶著某些決絕和哀痛。
陸明只是覺得內(nèi)心撕裂般的疼痛,有一種瘋狂的想法在滋生。
“我必須要見到他!
陸明看了看信件地址,是距離不遠(yuǎn)的一個小城市。
于是陸明快速的離開教室。
在去往那個城市的車上,陸明再次回憶起和云峰在一起的點滴。一幕幕過往閃過,帶著難忘的溫度。
為何當(dāng)時沒有這樣的感覺?那些難忘的時光如此清晰。
“不管如何,我也要找到你。而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完美無瑕的日子,我也會再次擁有不會輕易放手?墒恰艺娴哪軌蛟俅螌ふ业轿宜e失的一切么?”
于是陸明終于知道,不管如何,那一段時日,都是如此的完美無瑕,讓人永遠(yuǎn)不曾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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