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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蕭風語
四月,花卻已落盡了,落花深處,風語蕭蕭。
風起,沙沙聲湮沒了他小聲說出的字句。
葉青只是輕輕的笑著,他的手里什么也沒有。冷月刀指著他的咽喉。持刀的女子眼神迷亂,但是他知道她是絕不會后悔的。
她說過要把他的尸體帶回去。
“葉大哥!鄙砗筝p輕一聲,葉青沒有回頭,他聽出來了那是妖精的聲音,許久未見的妖精終于將要履行他的諾言。
因為他們知道,柳斷影是無法取得葉青性命的。
他只覺得后心一涼,于是他笑得更加燦爛,那一劍剛巧刺穿了他的心臟。
只要有一點活下去的機會,葉青就不會死的。但是……
于是回憶鋪天蓋地的涌來,幸福的,不幸的,猶如一場深重的夢魘,充斥了他全部的世界。
我們一起逃走好不好,到關(guān)外,那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在那里生活,再也不回來了,再也不攪入這個骯臟的江湖,好不好?
他聽到自己的回答,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是的,不可能,但是在試一下之前,怎么知道它是不可能的呢?
早些了斷也好。
早就不記得自己是否還有家人,師傅很嚴肅,但是師傅也有笑容。他希望看到那個笑容,那是種比一切都清澈的笑容,但是當他的眼睛明亮起來的時候,那笑容已有了更多其他的含義。
所以他為了自衛(wèi)殺了師傅,那是他二十一歲那年的春季。他自幼的病總是在春夏交接時發(fā)作,他知道師傅知道,他認為師傅恨他,師傅恨他的名聲,恨他那雙有些妖異的泛著藍色光彩的眼睛。但他不知道師傅為什么恨他,師傅本應為他高興的。葉青同時也知道,只要有一點活下去的機會,他就一定要活下去。
所以他一直在防備著,本來他是可以逃離的,但是他決意面對自己的命運。
他不知道,那是反叛的必經(jīng)之路呢。
是的,就是這樣,作為一個叛逆者,只要強大就可以。
所以他露出笑容,那是帶著不羈的微笑,你們永遠也無法殺死我,直到我屈從于命運的那一天。
但是你們永遠也做不到。
多年之后,在一個本該是繁花似錦的春日,走在荒涼的戈壁灘上,葉青重新回想了關(guān)于過去的那件他總是無法想清的事。然后他知道了,那一切是早已被安排好的,他只不過是這棋盤上的小小棋子。
只不過這顆棋子背叛了它的路線。這顆棋子走得太遠,以至于那個安排好一切的人自己陷入了自己的陷阱。
但是從他十六歲那年起,一切都改變了。就是因為那只小小的傀儡蟲。一切都改變了。但是不應該是這樣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兄,你不應該這樣。
但是在那一天,當二十四歲的葉青回想起當時的事情時,他沒有奢望十六歲的自己能夠辨明一切。畢竟該發(fā)生的總會發(fā)生。這一切已經(jīng)成了這種樣子,也沒有必要去后悔過去。
因為自從他殺了師傅,師兄帶著幾個師弟追殺他的時候,他的人生軌跡就整個改變了,以至于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葉青第一次見到那個日后成為中原武林第一高手的少女時剛剛滿二十歲。二十歲的葉青大部分還是個孩子,沒有經(jīng)過太多的風雨。他總是帶著些懶散的微微笑著。
他是在一場比武大會上見到她的,那是四月中旬,正是繁花燦爛的春日。那時他正病著,但是他參加了。
剛剛到達的時候他就聽到有人在歌唱。那是一曲快樂的歌謠,歌唱的少女坐在樹上,背上背著銀色的長刀。她看見了他的同時他也看見了她。那時他正微微咳嗽著,眸子里閃過一道湛藍的光線。然后他對她微微一笑。
第二天葉青就知道了她的名字。柳斷影,這個名字穿插了中原武林十五年的風云。但是那時她還和葉青一樣,年輕而默默無名。她在擂臺上優(yōu)雅的倚著長刀站著,明明可以一招擊倒對手卻要拖延到五十招以后。她是個喜歡玩的孩子,葉青這么認為。因為如果可以一招解決對方,他絕對不會出第二劍。
柳斷影巧妙的偽裝讓更多人認為她只是運氣好遇到的都不是太強的對手,但是葉青在那些失敗者之中看到了他的師兄。他的師兄絕對不是一個弱者。
所以葉青很明智的不準備第一天就和她交手,他將另一個擂臺上的人擊敗并且占據(jù)了他的位置。因為他不斷咳嗽的緣故,同樣多的人來找他比試,只是能接住他三劍的人實在太少了,而那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又沒有一個能夠真正擋住他的。
事實上這一天結(jié)束的時候葉青背著人吐了很多血。這沒有什么,春天實在是很容易讓人病的季節(jié)。他不會倒下的,因為他還沒有開始呢。
然后在接下來的那一天里,他和她都擋住了更多無謂的攻擊。當他最后跳下擂臺的時候,一個中年男子對著他笑了笑,“你差不多是這一代中最強的了,但是她比你更強!
“我知道!比~青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閣下尊姓大名?”
青衣的男子微微笑了,從背后拽出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那個孩子有些警惕的望著葉青,葉青不由得笑了。那個中年男子又露出狡黠的笑,“我是筱桐啊,這是我好友的孩子阿隱。阿隱,這個大哥哥可是你以后追趕的目標哦!
那個孩子沒有說話,葉青聽到那個男子的自稱之后卻微微一驚,“紫竹公子?!”
“那是很久以前了。”筱桐的笑容里帶著滄桑,“她死的時候紫竹的心也一同去了,現(xiàn)在只剩下單獨的筱桐而已!
葉青沉默良久,然后問道,“那么……能否也與我比試一場?”
筱桐搖搖頭,“現(xiàn)在的你,已經(jīng)在我之上了!
當時葉青以為那個平靜的中年男子只是在說笑,但是在那之后,在他孤獨的逃亡的時候,那番話又回到了他的心頭。筱桐,那個曾與旸谷雙劍并立江湖的紫竹公子,他不是會輕易言敗的人。
在另一天他與柳斷影終于有了他們總共的七年交情里的第一次交手。他走上臺,看見有著漆黑眼眸的少女對他露出無害的笑容,然后拔刀,他這才第一次看到冷月刀的全部光澤。那就是在之后的十五年中,貫穿了整個江湖的冷月刀。
只是他也淡淡的笑著,按緊了劍柄,那絲湛藍的光線在他的眸中一閃,他隨即拔劍。那是一柄無名的長劍,卻有著迷蒙且傷感的劍光。
于是他揮劍,柳斷影的冷月刀在空中劃過銀色的半影。那一抹淡淡的銀色刀光灑了下來。葉青嘆息,但沒有止住勢頭。
葉青是不會輕易言敗的。
第五十招,他想著,她要開始當真了。
于是他輕喝一聲,劍勢急轉(zhuǎn)。那抹刀光步步進逼,葉青一笑,眸中再次閃過一抹湛藍的光焰。
刀劍相擊。
那時他失敗了,也許如果他勝利了,就會有一個嶄新的結(jié)局。
總之,在那之后一切都順理成章的發(fā)展著,葉青沒有想到自己將來會怎么樣,他不是常常想像自己將來的人。
同一年,那個不知來歷的名叫柳斷影的十六歲少女,站到了中原武林的頂點。
也是同一年,江南的一對年輕雙劍進了中原,凌燁之與諶忻瑞。鳳翔天宇。葉青對此并不在意,二十歲的葉青因為長久的疾病而總是對什么也不在意。
不過他也自覺得撐不下去了,于是他放棄了吃藥,離開了那個安靜的山村。浪跡江湖的葉青逐漸習慣了冷水和粗食,也習慣了一切。
在那期間,他的身體反而強壯了起來。也許是因為春天和夏天都迅速的溜走了的緣故,他咳嗽少了,也不常吐血,雖然他和從前一樣,對什么也不在乎。
那一年的年底他擊敗了三個很有名的人,使他在中原兵器譜上面排到了十三的位置。十三?這無所謂的。
葉青不過是葉青而已,對他而言,什么都無所謂。
長劍微微吟著,插在一旁的泥土里。
輸了嗎?輸了也好。本來就沒有什么可以牽掛自己必須勝利的。
他連連咳嗽,嘴角卻露出笑意,“你太強了,我打不過你。”
“你比那些人強得多。”柳斷影倚著她的長刀,帶了些俏皮的笑,“我對你可是絲毫不敢大意,一開始就認真的打!
于是葉青笑得更厲害,咳嗽得也更厲害了。他拔出插在地上的長劍,擦了擦納回鞘中。
在他咳嗽的時候,他蒼白的臉上浮起病態(tài)的紅暈,然后他跳下臺,不言語的向遠方走去。
柳斷影望著他,在許久以后,那個早已成為武林第一的蝶影刀客仍然記得在她孤身一人進入中原以來遇到的第一次年輕人之間的戰(zhàn)斗時,那個曾敗在她手下的葉青離去的樣子。
然后應要求他回到了那個原本平靜的山村,那是葉青二十歲那年的冬季。在那時稟性溫和的葉青第一次與師傅進行了激烈的爭吵。他不愿相信那是真的。
于是在第二年的春季,正是繁花燦爛的時節(jié),葉青成了武林人人得而誅之的敗類。
所以年輕的葉青獨自踏上了逃亡的道路。他不怕什么,只是他心存愧疚。因為在他總共二十七年的人生里,他真正殺死的第一個人是他的師傅。
然后在那一年的秋季,柳斷影再次與葉青相遇。他們第一次相見時她的稚氣已經(jīng)完全消失,她已經(jīng)幾乎是個成熟的人了。
她見到葉青的時候,葉青正在河邊站著。一絲霞光讓他湛藍的衣衫帶上了淡淡的紫色。然后他轉(zhuǎn)過身來,對背著長刀的柳斷影淺淺一笑。
那一抹笑容中有些蕭索的意味。二十一歲的葉青和十七歲的柳斷影相視著,葉青又轉(zhuǎn)過身子。逃不走的話,就不要逃了。
柳斷影望著葉青的背影,他和一年前似乎沒有什么區(qū)別,只是他的神情總是帶著一絲感傷。在那個清秋的傍晚,他們相對無言。
然后她揮刀,他又一次見到了那抹淡淡冰冷的冷月刀光,然后刀光從他身邊掠過,他沒有躲閃,他的衣襟落到地上。
然后他回頭,望著柳斷影,他的眼神落寞而孤寂。
他沒有拔劍,因為他知道對于柳斷影,什么抵抗都是無用的。
所以他賭博,他賭柳斷影不殺他,他賭她的那絲矜持。
然后他贏了這一局,柳斷影只割下了他的衣襟。她望著葉青,葉青也望著她,然后他咳嗽起來,眼里湛藍的光焰弱了一些,她看見葉青的血從指縫里流出,但是年輕的劍客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笑容。
“為什么不殺我呢?”他笑著,擦去嘴角的血跡,“我以為誰都想殺我!
“我不會殺人!绷鴶嘤爸甭实幕卮稹
“太可惜了,現(xiàn)在的葉青可是個人人追殺的敗類!
“但是我看不出來你為什么壞!彼嬖V他。
葉青從前不是這樣的,那時葉青年少淡然,本以為一生就像樹葉那樣短暫,那么不妨安靜的走完。但是他錯了,他無法讓自己安寧,于是他發(fā)誓要活下去。
他發(fā)誓要活下去。
所以他有了那種不羈的笑容,葉青不是落寞的,他是快樂的。葉青的笑和葉青的劍是武林中最可怕的東西之二。
而柳斷影其實并不可怕。
“你抬舉我了,柳姑娘!比~青輕笑道。
在他笑的時候,那雙漆黑的眸子閃著溫和的光,柳斷影驀的覺得有什么不對,也許現(xiàn)在不是拿著刀的時候。
于是她把刀背至背上,跳上樹枝,坐在上面。她開始歌唱,那是一支帶著些微憂傷的歌。
“一十二年,此心悵然,惟能隨君去……”
然后歌聲突兀的停止,少女望著葉青,淡淡道,“我羨慕你,葉青。”
那一年葉青二十一歲。在葉青二十一歲的那年,他徹底完成了從一個孩子到一個成人的改變。說實話他自己都不太相信。那一年的葉青由青澀變得成熟,他比從前堅韌了許多。
也許是因為師兄帶著三個師弟追殺不成,他們就向整個江湖傳播了葉青弒師叛門的消息,于是正派與邪派都成了他的對手。
同一年他逃出了中原,在江南溫潤的空氣中讓身體得到了休息。無名的劍只是伴著他流浪,因為葉青如果沒有到達宿命的結(jié)束那一天,是絕對不會死在別人手上的。
一切都迅速的黯淡了下去,那些過去也似乎變得不真切了。
妖精,謝謝你。他想要自語。
葉青第一次見到那個自稱妖精的孩子時已滿了二十三周歲。那時他已變得堅忍而毫不留情。那一天是晴天,他站在淚河的邊界上,望著流動的河水。
淚河,那是條傷心的河流呢。
當時蕭荷只有十四歲,卻已經(jīng)獨自闖蕩了。
七年練劍,已有小成,蕭家一向就是讓孩子自由闖蕩然后不聞不問。這是習慣。蕭荷是個不甘于寂寞的人,所以他結(jié)識了葉青。
那一天他看見了那個孤寂的望著河面的藍色身影,然后他坐在樹上開口,“再看的話,會被河伯拉下去的!
“那你又是誰?”葉青露出微微的笑容,“這里既然有河伯,那你又是哪家的妖精呢?”
“說對了,我就是妖精!”少年的笑容猛的倒懸在他的面前,一對特異的茶褐色大眼睛直對著他的眼睛。
葉青大笑,繼而劇烈的咳嗽起來。年輕劍客的嘴角露出諷刺的笑容,“我可是江湖上最心狠手辣的大魔頭葉青哦,黑心弒師殺人如麻這樣的東西我全占了!
“我不管你是誰干過什么,我只是想要找個人說話。”少年的頭說,“我是個妖精,不會怕你!
葉青一怔,他的眸子猛的閃過一道藍光,他看到少年跳下樹,對他大大咧咧的笑著,身后背著純白的劍。
“白芙蓉!彼_口,“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沒什么,做個朋友吧!
“朋友?那是會背叛的呢!比~青露出淡漠的笑容,“還是對手好,蝶影刀客那樣的對手!
“但是都是對手的話,會很寂寞吧!鄙倌晖驕I河,“只有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戰(zhàn)斗,如同那個獨自飄蕩的河伯,也許他捉人也是因為寂寞呢!
葉青輕輕嘆息,他漆黑的眸子不再閃爍藍光,“和別人一起時感覺寂寞,不如自己一個人!彼蜻h方,言語中仍然帶著淡然的笑。
“但是你不應該這樣,你還那么年輕!鄙倌瓴韬值难垌W著光,“不應該孤獨的!
葉青笑了,“葉青是武林敗類嘛!
那就是葉青和蕭荷的第一次見面,然后不知如何他們成了同行者。那一年間葉青的笑差不多可以說是真正的有了快樂的意味,但是不久就什么都改變了。
正是那一年的十一月初四,就在那個沒有落雪的冬季的日子里,葉青遭受了他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危機。
那一天他只是和平常一樣起得很早,便獨自到了城外的林中。因為很早的關(guān)系,葉青沒有戒備什么,就像他過去年少的日子里一樣。但是他最終為此付出了代價。
風聲響起,中間帶著破空的聲音。葉青猛然從回憶中驚醒,想要拔劍,那一柄風中的小刀剛好刺中了他的右腕。葉青眸子里閃過一道湛藍的光,他看到風中疾行而來的人已到了他面前。那個人右手上帶著一個似乎是鐵手套一樣的東西,便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肩。很痛是真的。那一刻葉青完全被壓制住了,那個人便張口準備去咬他的咽喉。
瘋子,真的是個瘋子。
就這么丟臉的被打?那一刻葉青的腦海中甚至閃過這樣的念頭。
絕不。他自語,奮力躲開那人的牙齒。左手抽劍,他感覺到那人的指節(jié)幾乎嵌入他的骨頭。但是他仍然用全力把劍刺進那人的身體,直到感覺自己也被劍氣傷著為止。
那個人果然停止了,費力的咕嚕了一聲然后一動不動。葉青費了很大力氣才擺脫那人,他自己幾乎精疲力盡,右肩皮開肉綻,血染上了半邊衣服,映了些淺淺的紫色。他咳嗽著,還有別人嗎?或許還有別人罷。
果然他最不利的預想成了現(xiàn)實。他看到他的大師兄走了過來,帶著一種奇特的譏諷的笑。然后葉青也快快活活的笑了,問,“師兄,這是一個圈套吧,你給那人吃了什么藥呢?”
于是他的大師兄——他一直也不知道那個人的真名——笑著回答,“是個圈套,專門等待你的。對于你這樣的敗類,用什么樣的方法都不為過!
于是葉青微微嘆息一聲,“我原是信任你的……不過我殺了師傅,你這樣做也不為過。你只是做你分內(nèi)的事情……但是我絕對不會死的!”
劍光閃過,兩股迷蒙的劍光相撞,左手持劍的葉青勉強接下一擊,他咳嗽著,他的大師兄的臉正在他的前方,帶著一種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惡毒的眼神,“這么無力的劍?也愧了師傅教你了!
葉青冷笑,“休要忘記,你原本是無法戰(zhàn)勝我的!
雙劍相擊,葉青輕喝一聲,那一絲迷蒙的劍光劃破了江南的天宇。那雙原本漆黑的瞳子里充滿了湛藍的火焰,他無須防守,因為進攻永遠是最佳的防守。
用命當籌碼,很多人會放棄不跟的。
血濺出來,葉青的視線驀的變了紅色。他看著倒下的帶著扭曲面容的尸體,嘴角古怪的笑容逐漸擴大。然后他劇烈的咳嗽起來,血從嘴角落下,但是年輕劍客臉上的笑容反而更加的燦爛。
注意到了尸體腰間的銅瓶,他俯下身子。取下銅瓶打開傾倒在地上,一只形容古怪的小蟲。
他一驚,下意識的向后跳了一步,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傷。
直到大半年以后,在他孤獨的逃亡的時候,他才知道真正的秘密,那就是他的大師兄告訴他的一切。
他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跡,皺了皺眉,因為他始終是有著愛干凈習慣的人,看到旁邊的河會想洗衣服是很正常的。
況且他需要止血。
脫下外衣,走進不知名的河中,十一月冰冷的河水讓他的傷口麻木了,血也幾乎止住了?磥頉]有毒。他興高采烈的想。拔出手腕上刺入的刀,血色擴散到了水中,他搓洗著外衣,但是血跡始終無法完全除去。
他顫抖著咳嗽,披上濕透的外衣,快步回到了客棧。
那個時候蕭荷剛剛睡醒,因為年輕的妖精睡眼朦朧的關(guān)系,看到臉色蒼白全身濕透的葉青只當是他失足掉到河里,還好好奚落了葉青一番,但是當他看到葉青一言不發(fā)的縮進被子里然后裹緊了打哆嗦的時候,他才想到同伴可能是和什么人遭遇上了。
反正自稱妖精的蕭荷懶得管這些,他摸了摸葉青的額頭然后摸了摸自己的然后斷定另一個人在一天之內(nèi)絕對要發(fā)燒,預言應驗之后烏鴉嘴的妖精把自己狠狠責罵了一頓。
既然是同伴,那就是要照顧別人的。
拿了葉青的銀子找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檢查了一切并且連繃帶都包好以后大夫說還是給葉青準備后事比較好。蕭荷自言自語了一句話七遍。
“如果這說明我會克朋友,那我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呆著去!
只是頑強的葉青第二天就醒來了。全身是傷的年輕劍客帶著無力的笑容望向少年,“謝謝你……妖精!
蕭荷斜著眼睛看他,“回光返照?大夫昨天說你沒治了!
但是葉青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了好轉(zhuǎn)的苗頭,他開始是躺著,然后能坐起來。他那些天總是坐在床上,讓窗外的冷風吹著自己發(fā)燙的面龐,然后想著那些過去的事情。雖然坐起來肩膀會很痛,但是葉青對此無所謂。
葉青始終是背叛著那些過去的。
由于被自己的劍氣刺傷了內(nèi)腑,葉青在第一個月中十分的郁悶。蕭荷怨言不斷但是始終在照顧他。葉青很感激,但是他不曾說出來。
當他的傷勢好轉(zhuǎn)到能夠下床走路的時候,已經(jīng)是差不多正月了。在新年第一個月過去的時候,他已經(jīng)可以握劍了。
然后當他們重新上路的時候,葉青與蕭荷都發(fā)現(xiàn)了那些日子里江湖發(fā)生了不知道確切是什么的變化。清鋆樓的年輕樓主驅(qū)逐了樓中的五名核心人物,其中有一名葉青似乎是認識的。那就是在他出道時,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君毅。
那一年葉青二十四歲,柳斷影二十歲,蕭荷十五歲,都處于未來多于過去的年華。
只是二十四歲的葉青尚不知道將要發(fā)生的事情。
四月已經(jīng)是春日了,葉青的病總是在春天變得更重,但是他幾乎不曾在意。
他又剩下了自己一個人,獨自隨著一只商隊去關(guān)外。他離開江南,離開中原,或許將不再回還。
不,他是一定要回去的,他曾經(jīng)說過。
在眾人之中仍然孤獨,年輕的劍客總是帶著那絲淡然的笑容,卻再不曾笑出聲音。
離開吧,那是蝶影刀客說過的,死在中原,不如暫且離開。
葉青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闖進那群人的視線的。那一天,大約是三月中旬,快要滿二十四周歲的葉青和年輕的妖精在四處漫游的途中。叫自己妖精的蕭荷打著哈欠,兩個人都快快活活的,差不多不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事情。
葉青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卷入,但是他知道他已經(jīng)被卷入了。所以他對此無所謂。
那群人認出了葉青,葉青輕輕一笑,猛的推了蕭荷一把,“妖精,你我始終都不是一樣的人!
沒有防備的蕭荷被推出很遠,那群人已經(jīng)圍住了他們。葉青嘴角露出古怪的笑,他掃視那些人,看見了幾張似乎有一點熟悉的臉。
果然……大部分都是手下敗將呢。
包括那兩個人……鳳翔天宇。
在葉青只有二十歲,還沒有弄得聲名狼藉的時候,他與鳳翔天宇曾經(jīng)有過一次會面。
那一次是他接到挑戰(zhàn),那個時候雙方都沒有什么名氣。他早早就坐在地點旁邊的樹上打瞌睡,然后他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那是一對快樂的年輕人。葉青也露出快活的笑容,跳下樹,打了聲招呼。
三個人友好的互通姓名,然后比試一下。
比劃沒有持續(xù)多久,葉青不太輕松的取得完勝。不過三個人仍然友好的互相作揖,回到自己來時的路上。
那時三個人都不知道等待著自己的是什么,年輕人總是注意現(xiàn)在,因為他們還有將來。
但是如果他們抬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將來已經(jīng)消失了呢?
或許是奇妙的巧合,凌昀,諶垚和葉青三人生于同一年,也死于同一年。
雖然他們?nèi)艘簧械慕患仓挥胁欢嗟膸状巍?br>
似乎想到過去取勝的經(jīng)歷,葉青露出有些惡意的微笑。如果他那時懂得心狠,現(xiàn)在的敵人會少很多。
然后他看到了柳斷影,蝶影刀客仍然背著銀色的冷月刀,她看著葉青的時候眼里閃過一絲葉青無法理解的光彩。
“那么,是要把葉青如何呢?”葉青笑道,摸上了劍柄,他知道將要有一場苦斗,并且如果對手是柳斷影,他就只能死。
但是葉青仍要一拼。
蕭荷有些急了,看到別人都不注意自己的白芙蓉準備和葉青一起戰(zhàn)斗,但是柳斷影拉住了他。
“你去的話,只會增添他的麻煩!彼龑λ淅涞。
然后柳斷影走出人群,到了葉青面前,帶著笑的眼神環(huán)顧四周,然后她對葉青道,“我們又見面了,不過這個地方不太好說話!
葉青輕輕咳嗽,深黑的眼眸帶著冰冷的笑意,“柳姑娘別來無恙。”
“你離開中原!绷鴶嘤爸苯拥恼f,“離開中原到關(guān)外去,不要再回來了,那樣你可以活下去……你必須為自己活下去。我……”她眼里甚至有了懇求的意味,“我會讓他們不攻擊你,如果他們敢我就和你合力殺光他們……但是你離開……離開中原吧,離開這個污濁的江湖……我想要和你一同離開,但是……”
“我懂了!比~青輕聲道,其實他并沒有完全懂,只是知道他得離開了。
“離開中原是么?也好……為了活下去。當初如果我心再狠一些,是不會到這個境地的!
他咳嗽著,笑意不斷擴大,“葉青要離開了,或許還會回來也說不定,但是現(xiàn)在葉青要離開了!
露出些微的苦笑,柳斷影對葉青道,“走罷……走罷,如果他們現(xiàn)在和你動手,就是柳某人的敵人!”
于是人們自動的讓路,葉青離去,他只是走著,不曾回頭。
必須離開了嗎?也好。
柳斷影只是怔怔的站著,她曾想過去追葉青,與他共同離開,或者一起留下,哪怕殺死在場所有的人……只要他回頭。
但葉青沒有回頭。
年輕的劍客有著自己的驕傲,蝶影刀客也是個矜持的人。所以他沒有回頭,她也沒有追上去。
在葉青走遠的時候,少年蕭荷卻忍不住對他喊道,“葉大哥,等等我!”
那是他第一次以“大哥”這個稱呼叫葉青。
他準備追上去,卻被制止了。葉青的話語隨風飄來,“我會回來的……莫要忘了那個誓言!
那個……關(guān)于死的誓言。
在葉青飄泊在關(guān)外的時候,他不止一次的想起那些過去,那些誓言,那些戰(zhàn)斗。
那一年葉青二十四歲,不大不小的年齡,二十四歲的葉青在關(guān)外流浪,總是怔怔的望著遠方。
但是他沒有故鄉(xiāng),他早已毀滅了自己與過去的牽絆。年輕的劍客總是微笑,但再不笑出聲音。
他居然當真離開了中原。
和商隊同行一段然后分手,在某個似乎是迷路的說書人那里聽說了關(guān)內(nèi)的幾件對他來說沒有一點用處同時也是夸大百倍的事情——比如說鳳翔天宇反目成仇然后凌燁之銷聲匿跡啦,清鋆樓主,那個同樣姓葉的小丫頭做的事情啦,等等。百無聊賴的葉青微微笑著,然后繼續(xù)跋涉在荒涼的戈壁中。
那是六月的一個中午,他為了躲避過分強烈的陽光坐在一個碰巧發(fā)現(xiàn)的山洞里,忽然就想起了大師兄臨死時詭異扭曲的面容。他努力想抹去不快的記憶,但是一切清晰了起來,他終于明白了一切。
那個銅瓶,那只小蟲,師傅離奇的轉(zhuǎn)變……
……原來如此!
如果把它當成一個承諾,那就錯了。那只是陌路人之間的戲言。
真的嗎?真的是那樣嗎?
本來就連性命亦可交托了呢。
那是值得信賴的友人,但是朋友是會背叛的。
是因為如果背叛的是朋友,會心痛的吧。
在懼怕什么呢?早已被徹底拋棄的棋子又會懼怕什么?
那么……在我必須死去的時候,你,殺了我。
關(guān)外一年多的飄泊,葉青偶爾到陽關(guān)邊上靠著曬熱的城墻打哈欠。他的背后是聯(lián)系自己與中原的唯一一道墻壁,但是此時的他無法回還。
靠在溫熱的墻上,葉青覺得熱的感覺慢慢滲透了他發(fā)熱卻覺得寒冷的身體。那是種舒適的感覺,他咳嗽著,臉上卻露出滿足的笑容。
然后他看見一個白衣少年緩緩而來,到了他面前,然后很直接的告訴他。
“我知道你是誰,我見過你。”
但是葉青記不起來,那個少年有著很平常的面容,但是那雙眼睛……那是近乎黑色的,但是不是單純的黑色,而是最深的藍色。
凝望天空之時,眼眸會變藍嗎?
“很抱歉,我不記得!比~青輕笑。
那個少年也是自關(guān)外來的,所以……
“我見到你的時候還小,當時他讓我以你為目標!蹦莻少年回答,“我的名字是邵隱。”
然后葉青記起來了,在很久以前……
那一個,有著很警惕的目光的孩子。
“那是你……確實我們很早就見過!比~青笑著,笑容里卻帶著淡淡的感傷,“那時我還年輕,你還小……”
“現(xiàn)在你仍然年輕,我也長大了!鄙倌曷冻鲎孕诺男θ,“我想與你比試一下,確定我現(xiàn)在的能力,看看我是否有復仇的資格!
“你不是中原人。”藍衣的年輕劍客又打了個哈欠,“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你是最杰出的劍客之一!鄙垭[的聲音淡淡的,“而我對劍很敏感!
“那么……也好。盡力就好了。”葉青看著少年肩上背的黑鞘劍,輕輕嘆息。
“我知道!
血色浸染了視野,古怪的笑聲自后響起,葉青轉(zhuǎn)過身子,卻看到自己站在那里,手上染滿了鮮血,愣愣的望著前方。
“不會吧。”他自語,沖過去搖晃著另一個“自己”的身體,當他看到那人的眼睛的時候,那個“自己”露出了異樣的惡毒笑容。
葉青猛然驚醒,冷汗?jié)裢噶怂囊路L靹倓偘l(fā)白,他咳嗽著,血印在他的手上。
或許是病又加重了。他嘆了口氣。
回想著夢境,他第一次露出了痛苦的眼神。葉青難道已經(jīng)變成了那樣嗎?不,不應該這樣……
更劇烈的咳嗽著,他用衣袖擦去額上的汗水,“葉青!彼哉Z,“永遠不要束縛在過去上,去追尋未來罷!
但是,這樣的身體,這樣的名聲,他還有未來嗎?
大約是十月的時節(jié),夕陽讓一切都帶上了血的顏色。
曠野,無人的貧瘠土地上白衣的少年和藍衣的年輕人相對站著。白衣少年作揖,拔劍。
那是一柄潔若冰雪的長劍,白衣的少年微微一笑,一道輕柔搖曳的劍光已逸了出來。殘陽映著,那劍光顯了些血紅的色澤。
葉青嘴角露出一絲淺笑,長劍這才出鞘。他想試試那個孩子的能力,所以他選擇防守。
那絲輕柔的劍光卻真正的讓他感到壓迫。那是在與柳斷影比試的時候都沒有感受到的壓迫。柳斷影的刀法無懈可擊且讓人無處可逃,但是她無法讓自己的刀法產(chǎn)生如此霸道的壓迫感。而這個少年……
劍法雖然還有些稚嫩,那也只是缺乏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原因。那樣輕靈的劍法怎么會給人如此沉重的壓迫?
于是葉青的眼眸閃過一道藍光,他看到那一絲空隙,就那一絲……
但是他捉住了時機,無名的劍輕點,雙劍交擊時白衣少年的劍脫手飛出。葉青收劍,咳嗽著但是笑著,“你的劍法已成了,再過一兩年,就沒有多少人可以當你的對手了。”
“多謝指點!鄙倌晷χ鴵炱痖L劍,用衣襟擦了擦便放回鞘中,“很感謝你……在我入關(guān)之前,我需要這樣一場失敗!
葉青的料想最終成了事實,雖然他自己只看到了其中的一部分。那個叫做邵隱的年輕人最終創(chuàng)立了一整個時代,那個時代如同流星般絢爛且短暫,然后歸于平靜。
那是個與葉青相同又不同的少年,并未逃避,只是用手中的劍改變一切,建立自己夢中的江湖。他的名聲甚至比葉青更糟糕,至少葉青從來沒有被張榜貼在城墻上的圖像。
邵隱讓所有的老人都明白了一點:這個江湖始終是年輕人的。
但是這個時代葉青并不在其中,他剛看了個開頭,一切就輕輕落幕了。
那是深秋,深秋的天氣是涼爽的,于是葉青回到了中原。那是他二十六歲那年的秋季,他回到中原只是為了那個約定。
江湖里平靜的假象讓他幾乎以為這里不是他認識的地方,他的敵人們不知在哪里,一切都平靜得像是湖水,而葉青只是無法掀起波瀾的訪客。
然后在某一日,他遇見了因為好奇跟蹤他的鳳翔劍主人凌昀,那是他們?nèi)松胁欢嗟膸状谓患,葉青和那個人都笑著談話,而凌昀的笑更多的帶著悲苦。
那些過去的夢幻都無所謂。他曾經(jīng)對自己說過。凌昀已經(jīng)被自己的過去纏繞住了。葉青不管過去如何,始終執(zhí)著的反抗。
而葉青始終也倦了,他厭倦了真相,厭倦了戰(zhàn)斗,甚至……厭倦了活著。
永遠無法逆轉(zhuǎn)的命運終將轉(zhuǎn)動到最后的終點。沒有地方可以回去的葉青只能選擇唯一的歸宿。
那時他二十六歲半,進入中原之后他知道了一個門派,或者說是一個組織,流星門。那個組織的建立者就是邵隱。
以流星為名,是否……已經(jīng)料到了那最后的結(jié)局?
葉青沒有知道它的機會了。
他曾經(jīng)見過一個自名小蕭外號褐蝶的少年,眉宇間有著和妖精蕭荷相似的地方。然后他知道那是蕭荷的弟弟蕭夢蝶。一個有著清澈茶褐色眼眸的羞澀少年,但是也是流星門主邵隱的得力副手。他通過打聽得知了這點。他想得知那個他可以交付性命的人在哪里,白芙蓉。
是的,他只是為了兩個人回來。
一只離開中原的鬼魂尋訪一個停留在中原的妖精。
那個茶色眸子有著快樂微笑的少年,蕭荷。
以及,蝶影刀客,柳斷影。
但是他無法確定他給他們帶來的會是什么。
……對不起。
葉青最后還是到了這個境地。那是次年的四月,但是花已落盡了。那時葉青二十七歲。
就是在那時,年輕的劍客走到了他起伏生涯的終結(jié)處。
四月,他認識的一些人——比如說鳳翔天宇——已經(jīng)故去了,他看著他們的結(jié)局。那對年輕人注定了要針鋒相對,他們既是同生也是同死的。連同相關(guān)聯(lián)的一切,都也消逝得了無蹤影。
所有的終結(jié)都是這樣的罷,他想,他背叛了他的過去,但是沒有未來了呢。
站在無路可走的地方,葉青咳嗽著,卻仍然穩(wěn)定的握著劍。劍未曾出鞘。他看著柳斷影,她也望著他。凝望著他,她的眼神幾乎是迷亂的。
然后她開口了,“讓他和我……單獨對決。不要別人在旁邊,那是我們的債!
“為什么?他對你那么重要?”另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柳斷影的臉有些發(fā)紅了,但她堅定的說,“是的!但是這一次我會回來,并且?guī)е氖w!
“那么早些了斷也好,柳姑娘。”葉青開口,嘴角浮出笑容,“柳姑娘,我們遲早會走到這一步的。”
白色的影子倏忽掠過,葉青的笑容不斷擴大。柳斷影向前走去,葉青隨著——不多時,便到了那落花深處的林。
他笑了笑,那是帶著慣常神態(tài)的快樂的笑,“你我終是走到了這一步……不,還有一個選擇,我們一起逃走,再也不回來了,到關(guān)外……不,這是始終不可能的!
“是的,不可能!绷鴶嘤暗,深色的眸子盈著痛苦,“你拔劍罷……”
“我在等……妖精,但是他似乎晚到了呢!比~青輕聲道。
于是冷月刀的刀光在空中劃出銀色的圓弧,葉青拔劍,那一絲迷蒙的劍光帶著隱約的陰霾,他的笑聲在刀劍交戈時顯得更加大聲。然后他咳嗽著揮劍,血從唇角滑落,但是他仍然笑著。
然后無瑕的刀光擊中了劍,葉青的劍遠遠飛出,冷月刀指著他的咽喉。
那,興許就是他的終結(jié)了。
恍惚中,似乎又回到了過去。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遠得不曾記憶的過去。師傅對著幼小的葉青慈祥的笑,那是葉青十二歲的那年,師傅的話他總是忘記。到了最后,當過去如同一場色彩濃重的夢幻猛的向他襲來的時候,他才記起。
“青兒,你一直要承受比別人更多的痛苦。這些讓你比別人更加敏感,不過記住,即使在最痛的時候,窗外的風依舊在歌唱。那些就是你的希望。記住,如果希望存在,就不要死!
但是即使風語蕭蕭,那希望也是早已逝去的了。師傅。他用盡最后的力量微笑,然后過去如同潮水一般卷上來,把他拉進了最后的深淵。
你知道的。
不管江湖最終變成什么樣子,那蕭蕭的風語依舊存在,并且,永恒不變。
但這世上,又有什么是真正永恒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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