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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切塞納是個小鎮(zhèn),出了火車站就有一條林蔭道直通市中心,八月初就有了初秋的幾分模樣,道路兩側不茂密卻茂盛的樹叭啦叭啦往下掉葉子,路面上薄薄的鋪了一層踩起來咔咔作響。Benny慢悠悠地走在這鋪著枯葉的小道上,累了便在路旁的長椅上坐下來休息,正如這個城市大部分的老年人一樣。他瞇著眼睛透過樹葉的縫隙看著亮藍色陽光明媚的天空,在他記憶中這片天空的顏色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就像那個人的心一樣。簡單到一眼望過去就能知道透徹。也是這個總被他笑罵單細胞的家伙,被他們這些朋友聯(lián)手趕去了美國,除了演出,至今沒有回來過。
他和他的單細胞Eri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一起在窄窄的街道上踢球,踢壞了路燈一起逃跑,一起上學放學一起打工賺錢一起買樂器一起排練一起組樂隊一起走出了小鎮(zhèn)。
08年的音樂節(jié)前的準備期,Benny早早的關了自家的鐘表行去Erico家接他一起去排練。熟門熟路的從頭頂吊蘭花盆下摸出鑰匙,進門之后Benny又看見了萬年不變的三個主旋律:咬了一半的漢堡,滿地的樂譜和坐在小三角琴前的Erico。
這個人為什么能這么堅持?Benny坐在大巴上吹著夜風,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究竟是要問誰。
音樂節(jié)結束后Benny叫住了要回旅店休息的Erico。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樂隊已經走了十多年了。
繼續(xù)走啊。
反而是被問的人一臉疑惑,儼然一副“這種問題也值得問”的樣子。看得Benny忍不住又狠敲對方的腦袋。
這樣的你不該被埋沒,這樣執(zhí)著的你應該更好的飛。
這句話Benny沒有對他說。他私下里悄悄地跟隊友們商量,一干人漸漸把Erico架空。如同他選擇了一群人一條路就會一直相伴走到底一樣,被傷害了也絕不會再回頭。Enrico終于答應以前演出時結識的朋友的邀請,拉著行李去了美國,之后的年月再也沒有和原來的隊友聯(lián)系。
原來的隊友們依舊是不上不下的演出著,開著自家的小店過著自家的小日子,從電視里收看關于他們單細胞Eri的新聞。
過了些年,切塞納還是個小鎮(zhèn),從火車站步行到市中心只要10分鐘,再走10分鐘便出了主城區(qū)。就在這個面積不大物價不低的鎮(zhèn)子,當初說我生在這里長在這里以后也要留在這里的年輕人最終是走了,回來過幾次卻已然換了身份成了過客。那個跑遍了歐洲美洲喜歡去北極拍極光的年輕人,最終卻是在這里,經營著家里的鐘表店,每年跟著樂隊小規(guī)模的演出,再趁著假期繼續(xù)旅游,簡單地生活。后來,樂隊里幾個老家伙先后走了,算他在內僅存的兩個“小伙”也已是比當年那些老家伙們還要老了,于是老老實實地待在各自的城市,繼續(xù)各自平淡的生活。假期聚在一起,曬著太陽吹著海風喝著啤酒說著現(xiàn)在的生活和當年的日子,還有一個去了美國也一路直走不回頭的人。
再老一些的Benny依舊住在切塞納,這個他們一起出生一起出名的小鎮(zhèn)。吹不動薩克斯了,Benny便開始如Erico一般時不常地拿出尤克里里輕彈一曲。然后在不冷不熱的下午,慢悠悠的堅持他多年來散步的習慣。有時他會在教堂旁邊的廣場看見一些高中生,彈著吉他吹著薩克斯,除了差了個鼓手,一切宛如他們當年。閑來無事曬著太陽的Benny一首接一首的聽著,一首接一首的老歌,當然其中也有他們的曲子。他現(xiàn)在已經有如同當年他一直當作最佳玩笑話題的Eri的體型了,或者更甚。他緩慢而穩(wěn)重的走到年輕人們面前,放下10塊錢,正是他們當年第一張CD的價錢。
“非常感謝,先生!”彈吉他的青年大聲地致謝,話里透著無比的真誠,卻絲毫不在意面前的手帕內的硬幣是多是少。隊友們聽到他夸張的表述不禁笑場,管樂的幾個人甚至拐了音。瘦高的小號手不介意這個失誤,借著拐走的音即興吹了一曲荒誕而歡樂的曲子,荒誕到沒人知道他究竟下個音會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終止,如同他們當年和他們現(xiàn)在的時光,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很歡樂。這個世界已經為傾聽他們而做好準備,而他們現(xiàn)在只是在排練預演迎接那天的到來罷了。
忽然間Benny的面龐劃過一絲清涼。悶熱的海風卷過他臉上的水滴,已經不再年輕的臉被吹得有些生疼。
Eri……我老了,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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