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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你真的喜歡我嗎?或者說是愛我?
這句話何奕始終沒能問出口,而等他終于知道答案的那一刻,他卻再也沒機會牽那人的手。
那一年,許遠19歲,何奕19歲。
“我跟你說,何奕那家伙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不知道跟多少人糾纏不清,好像還把女的整懷孕過,你不要聽信他的鬼話……”
“我知道!
“你就是沒把我說的放在心上,你知道你還跟他在一起,許遠你這是偏要跟自己過不去嗎!”
許遠無奈的伸手揉了揉自家炸毛的發(fā)小,再不順毛估計他是要把家拆了。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但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后悔,所以別為我著急了好嗎,別總是把我看做長不大的小孩子,而且你別忘了,我也是個成年人了。”
陳沛張了張口,在許遠的注視下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從小陳沛就跟許遠一塊長大,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許遠的性子,看起來溫潤和善,實際上固執(zhí)的很,不撞南墻鐵定不回頭,撞了南墻也不一定會回頭,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改變,哪怕是自幼跟他關系最好的自己。
而此刻,陳沛知道許遠是認真的。
許遠真是栽在何奕那個人渣上了,陳沛想。
說起來也是有趣,陳沛第一次跟何奕見面就不對盤,越看對方越不順眼,何奕說向東陳沛偏要向西,陳沛說吃肯德基何奕就說去麥當勞,就差沒打起來。所以每回許遠都得牢牢的看著,省得兩個幼兒園沒畢業(yè)的小朋友當街干架。
“我們分手吧。”
說出這句話時,何奕正在吃飯,許遠親自下的廚。
自他們交往后,每回只要有空許遠就會給何奕做飯,許遠實在看不過眼何奕吃的那些垃圾食品,好在許遠廚藝不錯,何奕也很捧場。到后來兩人很少會出外邊吃,基本都是在許遠家吃三餐。
許遠聽到后愣了下而后笑開,是何奕一向最喜歡的模樣。
他說:“好!
何奕忽略掉心中的些許異樣,照例丟下張卡當做補償,人就跑路了。每當看到許遠眸中全是他的身影,他比起高興更多的卻是不安與患得患失。
許遠仍坐在堆滿殘羹剩飯的桌前,嘴角的笑有些勉強,他沒哭,可陳沛覺得他笑的比哭還難過。
“別去找他!
躲在暗處的陳沛步伐一頓。
陳沛是最了解許遠的人,同時,許遠也是最了解陳沛的人,沒有之一。
最后陳沛還是逮著機會狠狠揍了何奕一頓,自己身上掛的彩也不少。
給陳沛上完藥后許遠就去找何奕了。
何奕的態(tài)度是一貫的輕佻,“喲,大忙人怎么來找我了,給你家情人上完藥了?”
“陳沛不是我情人。”
沒有任何其他的解釋,只這一句卻平息了何奕來得莫名的火氣。
何奕是個公認的浪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看上就追,玩膩了就分。但由于何奕自身硬性條件好,長得符合大眾審美,出手又大方,甜言蜜語一籮筐,交往過程中溫柔體貼得很,標準的新世紀好男友,哪怕知曉他只是玩玩還是有一大波人想著爬上他的床。有句話怎么說來著,一個人的渣往往是另一個人的深情襯出來的,何奕對自己渣的名頭不僅不介意,還頗有幾分自得。
當初他追許遠的時候嚇到了不少人,何奕說過他男女不忌,不過許遠是何奕看上的第一個同性,同時也是何奕至今為止交往過時間最長的一位,五個月。
那會兒有人覺著何奕可能真轉性了,浪子回頭,可惜浪子回頭是有期限的,浪子膩了就接著去外邊浪了,反正浪子認定自己沒家。
外人看來,許遠半點被甩的自覺都沒有,該做什么依舊做,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除了經常會忽略何奕冷臉往何奕跟前湊證實了他喜歡何奕,其他的還真看不出來。
許遠仍會為何奕下廚,吃不吃隨何奕,反正他會做。
許遠也會約何奕出門,來不來隨何奕,反正他會等。
何奕偶爾心血來潮,應了許遠又故意爽約,許遠只會靜靜的看著他,不指責也不抱怨,下次再周而復始。
時間一長,連旁人都看不下去了,更不要說陳沛。
“你到底要把自己折騰成什么樣才罷休!
這陣時日下來許遠消瘦了一圈,眸下的黑眼圈重了不少。
“我沒事!
許遠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叫陳沛更惱了。
“你這還叫做沒事,媽的!
靠在墻上的陳沛煩躁的抽了口煙,待聽到許遠幾聲咳嗽后下意識的掐掉了煙。
許遠只是笑著看他一連串的動作,陳沛一下子什么氣也撒不出了。
從來只有許遠治得了無法無天的陳沛,陳沛也只會在許遠面前服軟。
他再重復了一遍:“我沒事!
語氣不容置疑。
陳沛沒再回話。
真是一檔子糟心事。
聽說何奕后來找了個小男友,聽說何奕身邊的人越來越多。
陳沛記得許遠說過他在等一個人懂得愛,他在等一個人長大。
只可惜,他沒等到。
“之前你人在哪,現在又何必來惺惺作態(tài)!
陳沛話語間盡是嘲意。
何奕仍兀自陷在自己混亂的思緒。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以這樣的方式認清自己的心意。
原來,自己愛許遠?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會愛人?可是如果不愛怎么會這么疼。
“你不懂!
“何奕,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懂。”
“我等你回來。”
……
他喜歡養(yǎng)花,他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他喜歡看老片,他喜歡聽老歌,看似溫和穩(wěn)重的他其實很挑食,不愛吃苦的,每回都偷偷把苦瓜倒掉,他半分不信那些浪漫電影的內容卻總是會一個人看,他從來不哭,再難受都會一個人忍著。
他會把自己在外邊買的的薯片零食都藏起來,嚴格限制自己的煙酒,要求自己三餐按時吃飯,只因他知道自己有胃病。明明很容易害羞還偏要做出鎮(zhèn)定的樣子,臉紅的時候會把臉埋枕頭里……
原來不知不覺間許遠這個人早已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原來自己愛許遠,何奕愛許遠。
何奕忽然笑起來,伸手描摹著那人的模樣。
“我懂了,只是現在你在哪,我好像找不到你了,你不是說要等我嗎,怎么失約了?”
陳沛冷眼瞧著墓前狀若瘋癲的人,口中叼著根煙,煙霧繚繞。
許遠,你看,感情這事沾染上了沒有人逃得了。
后來何奕無意間在保險柜里找到了那張卡,包括車鑰匙,全在保險柜里。
他給過許遠的錢,許遠分文未動。
除此之外,保險柜里還有一本日記。
署名:許遠。
日記是從他們初見時開始寫的。
——他們說一見鐘情鐘的是臉,我以前也這么覺得,可現在似乎要推翻這個想法了。就在今天,喜歡上一個人,僅僅只是他的一個眼神。真是莫名其妙。
……
——他說他喜歡我,哪怕知道他只是玩玩,也克制不住心中歡喜,嗯,我也喜歡他,比他的喜歡真誠很多。
……
——不僅僅是喜歡,是愛。
……
——還是沒辦法嗎?何奕,你究竟什么時候才能意識到我是真的愛你,無關家室,無關前程,無關長相,僅僅只是愛著你,愛著你的靈魂。
……
——好像有點支撐不住了,何奕,你要是再不回來看看我的話,我可能真的放棄了。
……
——放不下,求不得。大概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
合上本子,恍如隔世。
最后一頁只有一句話,只愿下輩子再不遇到。
下輩子再不遇見嗎?
許遠你怎么舍得,何奕覺得眼睛有點濕潤,原來不知不覺間淚珠早已落了下來。
何奕從不信愛。
十七樓,黑發(fā)紅裙跳下去的身影,成了他十多年的夢魘。
別人以為他是多情種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冷心冷情。
至少在遇到許遠之前,他從未動心,遇到許遠之后,他就只對許遠動心。
如果那個時候沒有回頭,他不會看見許遠,或許就不會有那么多的牽扯,他應該還會好好的活著,活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但至少幸?鞓贰
迎著清風,伴著晨光,嘴角帶著淺淺笑容的他映入了眼中,自此上了心。
那聲喜歡,幾分真情,幾分假意,連何奕自己都分不清。
為什么會說分手?不是旁人所說的厭倦,玩膩了,而是因為許遠純粹炙熱的感情,他覺得他承擔不了,也有隱隱的不安,害怕自己淪陷,但原來自己早就淪陷其中了,只是不自知。
自以為的兩不相欠實則自己欠他的多了,這輩子都還不清,也沒機會還了。
最后自己充當了父親的角色,許遠步了母親的后塵,父親悔恨了一輩子,于事無補,臨死前還喃喃著母親的名,明知不會有答復,而自己呢?
真是被她說對了,自己就是個災星,永遠不會給身邊的人帶來好運。
如果這時許遠還在的話,一定會拉著自己出去玩吧,從街東到街西,從南往北。
走著走著煩惱就忘了。
可是許遠沒告訴過自己,走著走著人會不見。
何奕拿起筆,在本子后補上一段話。
——對不起,讓你等了那么久,以后不會再讓你等了,還有對不起,下輩子如果有可能我還是想遇見你,我一定不會再錯過你,今生傷你那么深,下輩子換我先愛你好嗎?我先愛你,我先走近你,護你無憂,讓你喜樂,用一輩子作陪。
“這么久了,你也該放下了吧!
陳沛看著對面年未過三十卻滿是滄桑的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一開始他不明白許遠為什么會一頭栽進去愛情這玩意,甚至連命都丟了,之后他慢慢的懂了,兜兜轉轉幾年下來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至于何奕,獨自一人走遍了大江南北,意外的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攝影家,作品頻頻在國內外比賽得獎,只是陳沛知道這人的心很空,他的身邊也再沒有任何人出現。
幾年下來,陳沛戒了煙,反倒是何奕煙酒均沾,煙癮也越來越重。
“這幾年過的怎么樣?”
“就那樣了,你老婆是不是快臨盆了,下次我回來補送份禮給你!
“行,下回你直接上我家好了!
何奕抽著煙,小酒館的風扇有些年頭了,嘎啦嘎啦作響,現在還早,酒館里的人不多,臺上的小青年唱著上個世紀流傳的情歌,帶著些稚氣的嗓音配上深情的詞出乎意料的和諧。
沉默好一會后,何奕先開口了:“那時我一直以為你喜歡他,為此吃了不少次醋!
“我跟他是同個孤兒院出來的,比起朋友更像家人,所以我之前是真的把你殺了去坐牢的心都有了!
“我該感謝我逃過一劫了嗎?”
“但是我想到與其讓你這么輕松的死了還不如讓你被愧疚折磨良心譴責過完這一生。”
“你漏了一個愛情!
“現在看我當時的決定很正確,殺了你大概是幫你解脫了!
“嗯,我確實在等個解脫!
像以往那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聊的主題經常是一個人,彼此默契的避過了那人的名字。有些人的名字說出來就是把陳年傷疤硬生生的撕裂開,不會好,只會再疼一次。
陳沛不會原諒何奕,他帶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陳沛也恨不起來,大概是何奕已經很可憐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許就是這個理。
何奕死在一場雪崩。
“死了也好!标惻嬷篮蟪聊撕靡粫褳槿烁傅乃币姷某榱烁鶡煟恢窍肫鹆撕无,還是想起了多年前的好友,亦或者是兩人無望的愛。
何奕或許早有死志,遺囑前幾年就立好了,所擁有的遺產全部捐給慈善機構,以多年前離世的人的名義。
終其一生,何奕沒有娶妻,他是獨生子,又沒有后代,其他的親屬關系就太疏遠了,終是由陳沛出面把兩人葬到了一塊,當是最后為他們做些什么。
他想,一個執(zhí)拗坦誠的人遇到一個不愿承認愛的人,或許注定沒有好結果,但愿來生若再遇到他們能得善終吧。
那一年,許遠19歲,何奕19歲。
二十年后,許遠19歲,何奕3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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