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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又死了一個人。
是那群殺人犯里的一個人,叫做葉梟,前一天忽然渾身發(fā)疼、咳嗽、自殘,當晚就死了,人被發(fā)現時已經是第二天,渾身皮膚沒有一處還是好的。
“刀傷!眳切翱催^之后下了結論。
蘇難問:“怎么會是刀傷呢?誰干的?”
吳邪笑了下:“他自己!
“怎么可能是他自己呢,我出來混了這么多年,還沒見過這么自殺的!碧K難不信。
“所以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你看他的傷口,一看就是用小刀片一刀一刀劃的,傷口都在胳膊內側,呈縱向……”
吳邪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樣子,語氣輕松隨意,好像一條人命對他來說沒有什么大不了的,黎簇就站在他側后方,看著他,心里那種不是滋味的感覺又升了起來。
這個人,他總是在笑,微笑、大笑、戲謔地笑,眼睛一瞇,嘴角微揚,各式各樣的笑容就擺了出來。
可是看這個人不能看他的表情,那都不是真的,你要看他的眼。他雖然在笑,但他的眼里什么都沒有,輕飄飄地從你身上掠過,卻沒把你真正看進去;钊艘埠茫廊艘埠,對頭也好,同伴也好,他沒有放在心上的。
“……這樣的傷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自己割的自己!
說這句話的時候,吳邪的目光忽然輕飄飄地落在了黎簇身上,黎簇一驚,陡然回神,就聽蘇難繼續(xù)開口:“他身上還有很多撓痕,這里全都是!
吳邪將目光重新挪回尸體上,仔細看了看,道:“耳朵上也有傷痕,他快要把刀塞到耳朵里了!
“耳鳴?”
蘇難還在和吳邪繼續(xù)討論著葉梟的死因,黎簇注意力慢慢放在了尸體上,一些不舒服的記憶忽然浮現了出來。
自殘、撓痕、自殺……這分明和當初黃嚴的死狀一樣!
這當中不可能沒關聯(lián),他想把這件事和吳邪說一說,吳邪卻低聲截斷了他的話,“回去說!
回去當然不能立刻就回小房間關起門來說話,那樣做得太明顯了,所以還是跟著所有人一起呆在了大堂里,接二連三有人死去,隊伍早就四分五裂、人心惶惶。導演組、逃犯組、還有黎簇三人組之間都互相警惕著。
黎簇跟在吳邪身邊坐下,說來也奇怪,導演組有五人,逃犯組人最多,還有七八個,自己這一組人最少,只有三個,算是最勢單力薄的,可每當看到吳邪,看到他那副笑意深深、勝券在握的樣子,就覺得好像沒什么好怕的。
現在誰都不信任誰,吳邪在和其他人扯皮,黎簇百無聊賴地坐在一邊,這種場合向來沒他什么事,那些話左耳進,右耳出,腦袋里放著空,很多紛紛雜雜的回憶一股腦全冒了出來。
你說人生有時候就這么讓人防不勝防,就在好幾天之前,他還只是個普通的落榜生,被老頭子強壓去復讀,可一眨眼之間,好像什么都變了套,先是被人用刀子在背上刻圖,然后又是綁架、探險、盜墓,連口氣都不讓人喘的,做夢一樣。要擱在以前,有人跟他說,你有一天會被綁著去盜墓,他肯定會笑那人神經病,但現在他經歷的這些事,等以后出去了跟別人說,肯定會被笑神經病。
黎簇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但這事兒要真都怪到吳邪吳老板頭上,也不太對,吳邪吧,雖然是吳邪把他綁來的,但其實他也不是沒給過自己退出的機會……
不對不對,吳邪這個人就不是個好東西,他那時候肯定是故意說那些話,以退為進,好讓自己跳進坑里……
腿上忽然一股涼意,褲子濕了,黎簇一驚,憤怒地瞪向罪魁禍首,又怕吳邪此舉有深意,自己嚷嚷出來反而壞了事,只能壓低嗓子,從喉嚨里擠出四個字:“你干什么?”憋屈得不行。
吳邪鎮(zhèn)定地收回水杯,抬了抬手,“蘇老板,尿急!
“憋著!
“不是我,”吳邪對這答案早就有所預料,不懷好意地一指黎簇,笑瞇瞇地開口,“是他,小孩嚇尿了!
“……”這實在太丟人了,從有記憶后就沒尿過褲子,而且這還是大庭廣眾的……黎簇咬著牙惡狠狠地丟過去刀子一樣的眼神,破罐子破摔地刷的一下站了起來,將腿上濕了的那塊吳老板的“杰作”展現給大家看。
果然這些人對“小孩”的防備就很低,蘇難揮揮手,大方放行,臨走前,吳邪火上澆油來了句:“真臟。”
這神經!
黎簇心里火騰的一下就升了上來,卻在看到吳邪丟過來的意味深長的眼神時強行忍住了。
記得之前吳邪也和他說過這樣的話,那時候他在草棚外面撒尿,吳邪鬼鬼祟祟地從地窖里爬出來,就是這樣說的,“臟!”
撒尿,臟……
是那個草棚!
黎簇不笨,一下子就明白了吳邪的暗示,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這人真是的,做什么之前就不能吱個聲嗎?非要搞這些啞謎。
之后的事就乏善可陳,既然是吳邪在這種況境下打著啞謎也要去的地方,自然不會毫無收獲,黎簇從蘇日格家的地窖里發(fā)現了一把槍,還發(fā)現了死去多時的馬日拉。
又死了一個,再次看到尸體時,黎簇覺得自己已經有點麻木了,這趟旅行好像被詛咒過了一樣,一個人接一個人死亡,就算下一個就到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驚訝的事了。
蘇日格明顯不是普通女主人,這家店不簡單,葉梟的死大家都懷疑是蘇日格下的毒,那蘇難把蘇日格逼死好像也就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黎簇心里憋著別的事,一直忍到眾人散開回到小房間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葉梟的死狀和黃嚴一樣,你明知道那不是下毒,為什么不和大家講?!”
吳邪還是那樣,明明對外界一切都冷漠得不行,卻還擺出一副教育小孩的語氣:“什么時候說什么樣的話,以后你就明白了。”
“我才不明白呢,”黎簇一看到他這樣心里就有火氣,“你知道這家店有問題,你不和大家說,這樣大家會有危險的!”
吳邪終于收起了笑,沉默地看著他,黎簇被他這樣看著,只覺得手腳漸漸開始發(fā)涼,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寒意,就好像你一直對一條毒蛇抱有期待,以為它本性不壞,可當它撤去偽裝,冷冷地看著你、對著你吐出信子時你才終于明白過來,蛇就是蛇,他的血是冷的,永遠也別期待能把他捂熱。
“我們來的目的,是進入古潼京,至于誰跟我們進去,對于我來說都一樣!
那一晚,黎簇做了一晚上的噩夢,可是醒來后,卻又什么都不記得,只記得夢里的那種恐懼和彷徨,如影隨形,如蛆附骨。他后悔了,這不是他第一次后悔跟著吳邪來這里,但是話也說回來,當初要是不踏出這一步,又怎么會知道自己會不會后悔沒來呢。
……如果當初沒來這里,就不會和吳邪朝夕相處,不會越來越了解他。這個男人身上不知道背負著多少故事,有時候你能從他眼里看到真切的關懷,能看到人性的慈悲,但那丁點兒美好的情感,很快就會消失在無邊的幽暗里,吳邪的冷漠是刻意的,他用近乎殘忍的克制把心里的柔軟全部封鎖起來,一邊傷害著別人,一邊自殘。真不知道到底經歷過什么,才會使一個人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黎簇也見過這個男人不同的一面,是沙漠里的一個夜晚,他半夜出去撒尿,看到吳邪一個人坐在沙丘上,沙漠上的月亮很大,白色的,襯得吳邪背影更加滄桑,他抽著煙,眼底流露出一種從未在人前展露過的哀傷落寞。
那一刻,黎簇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去。
他恨過這個男人,恨他自私冷酷,極度自以為是,用強硬的手段將自己帶到這里?伤袝r候又會可憐這個男人,因為很偶爾的時候,他能感受到這個男人心底藏得很深的孤獨。
他對吳邪的情感就這么復雜著、糾纏著,一點點加深,不知什么時候就變了味。
這個男人,就像一根點燃的煙,煙霧繚繞,嗆得人眼睛發(fā)疼,可那種癮卻會在不知不覺間融入骨髓,再難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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