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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初相見
001 與君初相見
彼時,上京正值草長鳶飛的時節(jié)。
良宵河畔,出游的年輕女子結(jié)伴嬉鬧,偶見著俊朗少年便高聲唱道:“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v被無情棄,不能羞!薄咀1】
若是惹得少年駐足回眸,女孩們便掩面笑作一團,而后四散開去。
卻說這鄭國都城良宵城本叫做長平城。與之相對的,圍繞都城的良宵河在前朝被稱為風波河。
后來太//祖攻破都城,改國號為鄭,至此一個盛世開場。傳聞某天太//祖打馬經(jīng)過這天然護城河,提筆書了“定風波”三個大字,然后大笑揚鞭,策馬而去。
再過了數(shù)十年,大詩人夏奕則游歷至都城。那時正值上元佳節(jié),整座都城花燈如晝。詩人感嘆著天下極致繁華大抵如此。于是舉杯對月:“淺飲一觴傾國色,良宵月半良宵城!
鄭文帝聽后大悅,都城從此便成了良宵城,順帶著這早已被太//祖平定了風波的護城河,也改名叫了良宵河。
又百六十個春秋,當年太//祖或是夏大詩人的風采早已不可考。跟那些軼事有關(guān)的,也只剩下了河上的那座風波古橋,以及橋頭刻著“定風波”三個大字的石碑。
彼時的陳讓,還是眉眼如畫的少年模樣。在這楊柳新綠的良宵河畔,在年輕女郎們?nèi)缭绱喝辁L的歌聲中,跟著兄長陳謙第一次參加流觴曲水會。
流觴曲水,撫琴吟詩,好不熱鬧。少年陳讓暈頭轉(zhuǎn)向地跟著兄長與眾人寒暄,艱難地試圖把那些如雷貫耳的名號跟眼前這一張張臉給聯(lián)系起來。
好不容易得了個空獨自溜到一邊,卻又被三五女子給叫住。
女子們看著剛及她們肩高的小小少年用一雙懵懂的眼睛怯怯地看著她們,心生母愛。笑道陳家小郎君長得可真俊俏,再過幾年風采一定不輸父兄。一邊拉他坐下問些生活瑣事,一邊拿出點心來給他吃。
陳讓自幼多病常年在家,哪里經(jīng)歷過這種場面,諾諾地拿著點心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只能偷偷地拿眼角瞄向四周,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兄長或是之前搭過話的人來幫他解圍。但不湊巧正有人因行不出酒令而受罰,那人不知說了什么而引得眾人大笑。所有的目光都在那人身上,誰也沒有注意到陳讓的窘境。
就在陳讓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還沒等陳讓回頭,就聽見一個悅耳的青年音:“姐、嫂子,你們把人嚇著了。沒見他噎住了卻連水都不敢要一口嗎?”
這時陳讓身邊的女子才發(fā)現(xiàn)陳讓神色不自然,趕緊倒了杯茶給他。而陳讓自覺出丑,不由地漲紅了臉,仿佛突然對手里的茶杯產(chǎn)生了莫大的興趣一般,低著頭誰也不敢看。
青年像是看出了陳讓的窘迫,在他旁邊坐了下來,低聲說:“這邊都是女眷,我們換個地兒?”
這話說得正合陳讓心意,他立刻點頭,卻在看到對方臉的一瞬間晃了神。
對方正處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模樣,棱角還沒完全長開,但已不難看出將來會長成什么豐神俊朗的樣子。尤其是那雙眼,笑起來時里面流轉(zhuǎn)的光影將來也不知道會傷多少姑娘的心。
陳讓遠遠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大哥的模樣也是頗受女子青睞,每每出行也總是擲果盈車。但若是跟眼前的人比起來,陳讓覺得卻是比不上的。
青年見陳讓呆呆望著自己,笑道:“你看我作甚?”
“沒、沒有。”陳讓一驚,下意識地移開目光。
青年笑得更開心了:“可是覺得我長得好看,令人見之忘俗?”
這話就說得十分不要臉了,旁邊青年的長姐看不過去,準備幫陳讓解圍。然而她剛準備開口,就見陳讓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大姐一愣,隨即話鋒一轉(zhuǎn):“倒是個老實孩子。”
說罷跟自家姐妹們一起哄然大笑。
看著剛才還給自己解圍的人現(xiàn)在反而變成了笑得最開心最得意的那一個,陳讓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又做了蠢事,于是越發(fā)地坐立不安了。
等到笑夠了,大姐手一揮:“好了,弈兒你帶著陳家小郎君去玩你們的罷,我們姐妹之間要說說知心話了!
這話一出,兩人皆是一愣。
“你就是陳安之的幼弟?”青年眼中這次倒是真真切切地帶上了驚喜,“安之兄最是寶貝你這幼弟,就是多問一句都不行。之前把你藏得嚴嚴實實,這次終于肯帶出來了?嗯……仔細看看倒也不奇怪,若是我有這么一個粉雕玉琢的弟弟,那也得偷偷藏著小心被人偷了去。”
說完,就見少年又紅了臉,干巴巴地解釋:“是我身體不好,娘不讓我出門!
青年笑了笑,跳過了這個話題:“在下云夢王奕,字長淵!
接著就見少年的眼睛亮了起來:“我知道你!大哥時常在家說起你!
“哦?安之兄竟然還提起過我?”王奕一挑眉,“說我什么?豐神俊朗、見之難忘?”
正準備夸對方詩才的陳讓一楞,等待抒發(fā)的滿腔的敬仰之情突然間就卡了殼。這……這怎么又說回去了?
王奕性子散漫,說話每每天南海北漫無邊際,連帶著與他說話的人也多了幾分隨意。陳讓跟著他倒是比跟著自家大哥更輕松了幾分。陳謙見弟弟被好友帶著反倒不像之前那么拘謹,也樂得輕松,說了一句“有勞長淵兄”之后便徹底撒手不管了。王奕也樂得帶著個小尾巴,逢人問起就得意笑答,這是陳安之的弟弟,現(xiàn)在歸了我了。
待到酒會結(jié)束,陳讓就已經(jīng)一口一個長淵哥了。陳謙來叫他回家時,他還偷偷抓住王奕的袖子打算再耍賴在多呆一會兒。
此舉惹得陳謙在一旁唉聲嘆氣:“才半天功夫,我這養(yǎng)了十來年的弟弟就被人給拐跑了,竟連家都不想回!
已經(jīng)玩野了性子的陳讓理直氣壯地回答:“大哥你沒長淵哥長得好看!”
眾人皆笑,陳謙氣結(jié)。
回家后陳讓便日日問起什么時候才有下次酒會。
陳母伸手點了一下陳讓的額頭:“去之前還大哭一場鬧著想留在家里,怎么就突然改了主意?”
陳讓嘿嘿一笑,抱住陳母的腰:“我就改了!”
過幾天陳謙被問得煩了,隨口回答:“想來等這山上開滿桃花,便有下一次了罷!
于是后幾天的桃樹下,時時可以看到一個少年提著小桶澆水的情景。
未曾想,滿心期待的少年還沒等到家門口的桃樹結(jié)滿花苞,便先收到了江南寄來的一小枝梅花。隨花一起來的是一句詩: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咀2】落款處是俊逸的王奕二字。
陳讓這才知道王奕已經(jīng)離開良宵城去了江南。
江南呀,聽上去就是個好地方。
從未離家的小小少年珍惜地把梅花插進從父親書房里偷偷拿出來的名貴紫砂壺里,擺在窗前仔細照料,并不時對著那些話本中的煙花三月與傳奇里的才子佳人心馳神往。
注1:唐·韋莊《思帝鄉(xiāng)·春日游》
注2:南北朝·陸凱《贈范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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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突然就想把這一段發(fā)出來。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發(fā)了。
只愿無事常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