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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23歲
一則央視公益廣告搶先進入了我的視野,《我23歲》,創(chuàng)客、士兵、畫家、拳手,那僅有的一句臺詞,我23歲,青春、活力、張揚、個性、灑脫……一種氣息撲面而來,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情緒高漲,意猶未盡,轉瞬間廣告已戛然而止。但是,曲雖終,人未散,故事還在繼續(xù),熱情仍在散發(fā),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帶著微笑的回味,天馬行空,心靈上又完成了一次朝拜,我們相信努力成就夢想、知識改變命運。這種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帶著一絲樸素唯物主義,正如好夢成真,噩夢都是反的。有的民族注重往生,有的民族注重來世,我們注重現世,意識影響物質。同時,意識脫離了物質,就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自強不息、厚德載物是五千年文化的持續(xù)醞釀。
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陳跡,興奮點過后是落寞,這種蓬勃的朝氣、靈感與畫面的碰撞,讓我想起了一部小眾紀錄片,由李軍虎導演的《父親》。畫面沒有油畫般的藝術感,劇情沒有《舌尖》的代入感,視覺、嗅覺、味覺、聽覺、觸覺,統(tǒng)統(tǒng)留給了感覺。但是,這種感覺并不美好,披肝瀝膽。這是個典型的“中國式父親”,砸鍋賣鐵供兒子讀書、上大學,結果卻不盡人意。用李軍虎的話來說,在我們中國的文化中,他是一位勇敢的父親。紀錄片中的父親韓培印最后說,“我現在覺得上大學也沒什么用,是不是”
這句話旁人說出來是故事,劇中人自己說出來是事故。不如我們將故事回放一下,設身處地的將紀錄片中的人物換成父親和自己,我可以確定,相似程度沒有七分,至少也有三分。我們的父親,都有那個“寫滿了希望、封皮已經卷起、紙張已經泛黃的小筆記本”,可能是具像的、也可能是意像的,就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這個筆記本”擊潰了我們心靈的最后一條防線,讓我們在47分鐘紀錄片結束時淚流滿面。
有時候我在想,我之于我的父親,是故事還是事故呢?
究竟是什么?散發(fā)出迷之魔力,讓“中國式父親”不斷涌現,前赴后繼。父親韓培印最后的話是自嘲、是倔強、是不甘心,他,一定不后悔,他,是一個起點。稍作思考,我們就會發(fā)現,我們的社會存在著一條終南捷徑,從古至今,制度一步一步向前走,查舉制、九品中正制、科舉制;蛟S,這就是物質,物質決定意識,努力成就夢想,耕讀得以傳家。
這部紀錄片收獲了成功,紀錄片中的人物卻遭受到了批判,似乎貧困就是這樣代際傳遞的。富裕也會限制我們的想象力,就如晉惠帝所說,何不食肉糜?彼之笑話,正是我之經歷。父親韓培印努力4年,讓兒子讀大學;兒子韓勝利努力18年,讓孫子和同齡人一起喝咖啡。這是一個愚公移山的故事,先移掉教育這座大山,一代人又一代人傳遞著希望,即使速度沒那么快。
有一個叫明恩溥的美國傳教士,在還是大清朝的最后幾年的時間里,寫過一本書叫《中國人的氣質》,那是一個關于偏見的偏見的一本書,自身帶著偏見看實物,又要嘗試去解釋偏見,難為了“邏輯”這個詞。在他眼里,這個民族似乎是個奇葩,看不見未來。納斯達克的敲鐘人、國貿白領生態(tài)圈、南極旅行小情侶......一副現代文明社會的景致,與書中的那些人格格不入,但是,書中的那些人,實實在在的是我們的曾祖、高祖。
也許,曾祖、高祖,有點遙遠,祖父輩才有溫度感。有一部電影,叫《我們倆》,可惜不是愛情片,講的是一個孤獨的房東老太太和一個年輕租房小姑娘的故事。這部電影大概想傳遞溫情與關懷,是祖父輩的故事,卻不是血緣上的祖父輩,大象無形,大音希聲,通篇沒有提到“養(yǎng)老”這個詞,情感上卻偷偷的滲透出養(yǎng)老這個意。電影在東京上演時,影院內抽泣聲一片。我們經歷了“兒子韓勝利”的孤注一擲后,發(fā)現,我們背后那個人漸行漸遠,直至空無一人,然而我們似乎做不了什么。
儒家有一個影響深遠的觀點,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個觀點被女權主義直接懟回去,莫非家里有皇位等著繼承?潑婦罵街,還是閹黨與東林黨之爭,現象與本質千差萬別。“孝”字的背后,捆綁著傳統(tǒng)養(yǎng)老保險制度,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家庭作為社會最小的原子結構,其穩(wěn)定性與持續(xù)性,至關重要。中國古代的識字率超不過20%,動輒幾十頁的養(yǎng)老保險制度說明顯然不適合當時的中國國情,因此,“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八個字被高度提煉,成為金科玉律。
宗族凌駕于家庭之上,靠血緣關系維系起來,宗族也是“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的見證者和強化者,祠堂成為家族的圣地。重男輕女,婦女沒有繼承權,以實現家族資產的隔離,防止因為婚姻被稀釋。個體力量被壓制,團體力量被增強,宗族中的每個個體,必須遵從宗族的契約精神。家庭范圍內的傳統(tǒng)養(yǎng)老保險制度,被擴散到宗族,增加了保險的樣本數量,抵御風險能力更強。小農經濟自給自足,宗族還是產生了融資制度,依靠血緣關系進行資金的融通。
就這樣,持續(xù)、穩(wěn)定、健康的小團體變成大團體,最終,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成為整個社會的核心思想。同時,伴隨著成熟的郡縣制或者行省制,以及打破階層的科舉制,整個社會產生了向心力,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還真不是充話費贈的。
《我們倆》,毋庸贅述,古代的制度解體了,因為產生了新的保險制度和資金融通制度,我們不用重男輕女,不用壓制自己,不用三更起五更眠,依舊活的個性、瀟灑。不過,硬幣都有兩面,得了自由,失了熱鬧,個個成了劉姥姥,賈母的光景不復存在。
《父親》、《我們倆》這類題材,收視慘淡,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fā)展之間的矛盾,是人心口的傷,最好不要提。最近有一部電影,同時拿捏好悲劇與喜劇的度,給人一次窺探自己的機會,《我不是藥神》!段也皇撬幧瘛返挠⑽姆g是Dying to Survive,向死而生。換成另外一句話是: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戀。
我瞬間就懂了,《我23歲》里面的是我,《父親》里面的是我,《我們倆》里面的是我,《我不是藥神》里面的是我。但是,我23歲,我青春、我活力、我張揚、我個性、我灑脫……我相信努力成就夢想、知識改變命運。
此處省略一萬字。
莊佳涵
2018年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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