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仁王，快停手！如果你繼續(xù)使用手冢魅影……”

　　柳生條件反射說出了這樣的話。
　　這是他身體快于思想的反應(yīng)。
　　等話出口他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

　　身側(cè)的大石擔(dān)憂地看著他，柳生想難道我現(xiàn)在的表情很難看嗎？

　　但再難看，有場內(nèi)的人的臉色難看嗎？

　　或許有。
　　畢竟場內(nèi)的人一直用著“幻影”，誰又能看穿他真正的臉色呢？
　　但是手肘的紅腫是真實的啊。

　　你為什么要這么拼呢？

　　柳生握緊了拳頭。
　　他看著場內(nèi)的仁王，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2、

　　他們上一次好好說話是什么時候呢？
　　記憶告訴他是很久以前了。
　　他們在這個U17的訓(xùn)練營里一度表演了什么叫做“視而不見”，以至于青學(xué)的大石都過來問你們是不是有了什么矛盾。

　　多出息啊，讓對手替他們擔(dān)心。

　　可到底是為了什么爭吵的呢？

　　柳生想不起來了。
　　他的心情很復(fù)雜。
　　一會兒為這場激烈的比賽而揪心，一會兒又為仁王顯而易見的硬拼而又是生氣又是難過。
　　他聽到仁王說的那句話了。

　　“跡部……你以為我是誰�。俊�

　　是啊，他是誰呢？
　　仁王雅治。
　　立海大的欺詐師。
　　立海大……曾經(jīng)的第一雙打的一員。

　　但現(xiàn)在這個人站在球場上，和另一個人搭檔，并為另一個人拼上自己的手臂。

　　那你又把我當(dāng)成什么呢？

　　這分明是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念頭，卻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刻盤桓在柳生的腦海里。
　　他站得筆直，冷著臉，看著球場內(nèi)的仁王摔倒又站起來，又摔倒。
　　幻影也用了，同調(diào)了用了，狼狽到失去欺詐師一貫以來的游刃有余，也硬撐著打完了最后一個球。

　　哨聲吹響的那一刻，他反而腦海一片空白。

　　3、

　　仁王是自己走去的醫(yī)務(wù)室。
　　他真的沒到山窮水盡的程度，體力透支是一時的。最后幾局他的“不作為”又有多少是欺詐師的表演，只有他自己清楚�？倸w他最后能站起來完成徽章的交接儀式，喘完一口氣也能維持著基本的儀態(tài)走到場邊。

　　他看出樺地的離場讓跡部并不快活，堵著一口氣，因此他拒絕了跡部送他去醫(yī)務(wù)室的提議。

　　“沒必要�！彼f。

　　跡部也沒再問，拿著網(wǎng)球拍就去了一軍的陣營。
　　仁王挑眉看著他的背影，心情出乎意料地平和。

　　腰腿當(dāng)然是酸軟的，手臂也很疼，但這種□□上的疼痛反而讓他清醒。

　　他越過空氣望見了柳生難看的表情。
　　那讓他忍不住勾起唇。

　　他想，我可真壞啊。

　　“你自己沒問題？”幸村問他。

　　他嗯了一聲：“你留在這里看文太的比賽吧，我也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幸村無奈地?fù)u了搖頭：“你別半路摔倒站不起來就行�！娴牟灰屃隳�？”

　　“你看他現(xiàn)在的臉色，是他陪我，還是我陪他��？”仁王開玩笑道。
　　他接過柳整理好的他自己的網(wǎng)球袋，忍下了重量加到手上后鉆心的疼痛。

　　“我沒事的�！彼f著，自己走出了網(wǎng)球場。

　　4、

　　仁王坐在醫(yī)務(wù)室的床上，醫(yī)生一邊綁著繃帶一邊和他說初步檢查沒有傷到骨頭，但保險起見還是去醫(yī)院拍個片子，訓(xùn)練營明天就定下國家隊名單，后面會有兩周的處理個人事務(wù)的時間，利用這段時間去醫(yī)院檢查和治療額足夠了。

　　初步檢查時醫(yī)生在他手肘和手臂上按了一圈，仁王硬忍著才沒有出聲，此時便有些怏怏的。
　　他其實怕疼，但并不愿意把怕疼這一點表現(xiàn)出來。

　　柳生是在醫(yī)生打完最后一個結(jié)時闖進來的。

　　醫(yī)生正好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抬起頭就看到柳生。
　　年輕的醫(yī)生眨了眨眼，直起腰：“隊友嗎？他沒事啦，休息休息補充一點葡萄糖就可以了�！�

　　柳生應(yīng)了一聲，僵直地站在醫(yī)務(wù)室的門口。

　　年輕的醫(yī)生沒有注意到突然變得古怪的氣氛。
　　他口袋里的電話響了，說球場那邊又出了意外，是球拍劃傷了眼睛。

　　“遠(yuǎn)野的比賽？！”醫(yī)生焦急地把東西收緊了急救箱，“好的，我馬上來！”

　　醫(yī)生背著急救箱走了，醫(yī)務(wù)室里空了下來。
　　而仁王抬起頭去看柳生。
　　他還是很疼，疼的不想擺表情也不想說話。但柳生的臉色讓他心情好了一些。沒有理由的，讓他解釋也解釋不了為什么會這樣。

　　但他們什么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

　　“我們聊聊吧�！绷钗艘豢跉�，沉聲道。

　　仁王突然覺得沒趣。

　　他垂下眼，不太甘愿。

　　“Puri.”

　　5、

　　有時候仁王覺得自己和柳生有種沒必要的默契。
　　比如他對柳生想要聊什么一清二楚，而柳生也很清楚他此時非暴力不合作的態(tài)度。
　　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總是沒辦法處理好一些問題的。
　　最開始是因為什么才吵架的？誰知道呢？吵架的原因不是重點，在過程中彼此的態(tài)度反而更讓人生氣。

　　果然距離產(chǎn)生美感。
　　他這么想著，很直接地走神了。

　　柳生嘖了一聲，皺起了眉，不太紳士地側(cè)了側(cè)頭。
　　他像是想了些什么，停頓了一會兒才走過來。并且他猶豫了一下，抬手拉起了醫(yī)務(wù)室病床邊的床簾。

　　“沒有人�！比释跽f。

　　柳生抿了抿唇：“過一會兒說不定就有人了�！�

　　“我們沒有那么多需要聊的話吧。”

　　柳生低下頭看著仁王垂下的眼簾。
　　過度運動讓這個人臉色蒼白到讓人沒法不擔(dān)憂的程度，手指尖和嘴唇都失去了大半的血色。他原本應(yīng)該為了這句話而生氣的，但看著仁王的臉?biāo)譀]辦法認(rèn)真生起氣來。

　　柳生深呼吸了一次。

　　“仁王�！彼巴瓴虐l(fā)現(xiàn)自己也并沒有組織好語言，但他已經(jīng)受夠了，“我們好好談?wù)�，一件一件的把事情全都說清楚�！�

　　仁王抬起頭，譏諷地笑了：“談清楚？我們的事，是靠談，就能說清楚的嗎？”

　　“仁王君！”

　　“別喊敬語了，聽著難受�！比释跬髠�(cè)了側(cè)，但過度消耗的體力讓他實在沒辦法光靠腹肌就撐住全身，便又蕩了蕩身體往前弓起背。
　　他左手撐著床，又很隱晦地僵了僵，小聲地嘶了一聲后重心換到了右邊。

　　柳生嘆了口氣。

　　他俯下身看了一眼仁王包扎著繃帶的手肘：“你又是何苦呢？”

　　“你說的像是我有什么苦衷一樣。這只是我個人選擇而已�！比释跽f，“沒有理由，也不需要和任何人解釋�！�

　　他側(cè)過頭時柳生的臉就在他身側(cè)。而聽了這句話的人臉色沉下來。
　　仁王便盯著柳生抿起的唇角。有些干，有點起皮，而抿起的深度大概表現(xiàn)出了這個人心中的糾結(jié)和怒氣。但到底在糾結(jié)什么呢？有怒氣直接發(fā)出來不好嗎？
　　真沒意思。仁王這么想著，突然湊近了。

　　這是個絕對不合時宜的吻。

　　柳生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后退了一步直起身。

　　他的視野中，抬起頭卻還弓著背的人唇角的弧度還是帶著譏諷的：“其實，我們最應(yīng)該說清的，只有一件事吧�！�

　　“……”

　　沉默超過了三秒鐘，仁王失去了耐心。
　　他嘖了一聲，表現(xiàn)出明顯的厭煩來。
　　柳生看著他從床上站起來，花了一點時間站穩(wěn)，又抬手準(zhǔn)備拉開床簾往外走。

　　啪！

　　他握住了仁王的手腕。

　　“唔！”仁王悶哼了一聲。

　　很疼。
　　包扎著的地方傳來鉆心的疼。
　　但他側(cè)過頭看見的柳生的表情也太讓人難過了，所以他現(xiàn)在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比較疼。
　　其實沒必要和柳生較勁的，但仁王就是不想先下一步。
　　他想也沒有人給他臺階，為什么還要他自己往下跳呢？
　　哪里來的道理？

　　氣氛凝滯了。

　　柳生的手指松開又收緊。
　　仁王顧著疼，也沒辦法掙開，只能瞪著他企圖喚回紳士不知道飛到哪里去的理智。

　　“柳生比呂士！”仁王忍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了。
　　他扯著嘴角，眼角流露出一絲狠意：“你夠了吧。有事說事，沒事就……”

　　他一個“滾”字沒能說出口。

　　醫(yī)務(wù)室的門被大力拉開了。

　　“有人在嗎？！”很耳熟的聲音。

　　而后急促的腳步聲和床簾被拉開的聲音，一個眼熟的紅色腦袋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

　　丸井眨了眨眼，對面前的場面適應(yīng)不能：“仁王？還有柳生……你們在這里干什么？”

　　柳生條件反射地松開手，而仁王則退后了一步。
　　他瞥了一眼眼睛上包扎著繃帶的丸井，皺了皺眉：“你也受傷了？”

　　“沒事，皮肉傷。那家伙比較慘�！蓖杈砗笾噶酥�。

　　仁王看到了比嘉中的紫色隊服。
　　但他不在意。
　　那不是需要他在意的人。

　　“醫(yī)生不在，你們自己找著包扎吧，我先回去了�！彼f著扶著自己的手臂往外走，和柳生擦肩而過時柳生避開了。

　　仁王那一刻也說不清自己是悲傷還是失望。
　　但所有情緒都被他收斂在眼底。
　　他維持著自己一貫的節(jié)奏走出門去，沒有聽到身后有腳步聲。

　　他吐出一口氣，咬了咬牙。

　　6、

　　當(dāng)天遲一些的時候，仁王在浴室里對著自己包著繃帶的手皺起眉。
　　理論上他沒有外傷，所以沾水對他的傷勢也沒有影響。
　　但事實是包扎過后半天，他的手更疼了，現(xiàn)在真的抬不起來了。如果知道手臂受傷以后會疼到這種程度他是絕對不會在球場上打那么多零式發(fā)球和手冢魅影的，但沒有如果。

　　時間已經(jīng)是半夜了，他避開高峰期來的浴室，又找了并不是很受歡迎的淋浴間，還選了最里面的隔間。這個時間段整個淋浴間都沒有人，連外間的泡澡的地方都沒有聲響，這讓他此時有些騎虎難下。

　　我是應(yīng)該用一只手洗頭洗澡，還是沖沖水就算了？
　　但是手臂沒辦法抬高……就無論如何也會打濕繃帶吧？

　　仁王對著熱水的開關(guān)眨了眨眼。

　　浴簾猛地被拉開了。

　　仁王背后突然豎起汗毛。

　　他回過頭只瞥見一縷眼熟的棕色發(fā)絲，而后就被往前壓在冰冷的瓷磚上。
　　他嘶了一聲，抬起頭，聽到浴簾重新被拉起來的聲音。

　　“你……”

　　“你說得對，我們最該解決的，是這個問題。”

　　柳生的呼吸垂在耳側(cè)，仁王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肉貼肉的感覺太膩了，但他也避無可避。
　　仁王幾乎沒忍住要破口大罵柳生乘人之危。

　　“我想過了，如果沒辦法好好談?wù)劊蔷蛽Q更直接的方式吧�！绷f。

　　12、

　　最后澡是另一個人幫忙洗的。

　　仁王連站著都沒力氣了，索性靠著墻壁閉著眼睛。

　　但理應(yīng)是大少爺?shù)娜�，按摩頭皮揉開洗發(fā)水的動作居然還不算是生澀。

　　13、

　　今天的仁王王國只剩下一個人了。
　　白天樺地就離開了訓(xùn)練營。
　　雖然第二天所有人都會離開，但規(guī)則就是規(guī)則。

　　仁王還是自己走回房間的，雖然柳生執(zhí)意要跟著他，

　　深夜里走廊上也沒有人了，仁王忍著疼心里一遍遍刷著臟話。
　　大概只有那么百分之幾是反省自己為什么不在一開始就拒絕柳生的，而百分之九十幾都是控訴身邊的人的。
　　而這些話他就算不說出口，柳生也能感受到大半。

　　他在仁王房間的門口停住了。
　　不是他不想進去，而是仁王把他攔住了。

　　“鬧夠了吧？”仁王說。

　　柳生推了推眼鏡：“沒有�！�

　　仁王：“……喂�！�

　　他和柳生在白熾燈下對視。
　　氣氛終于變得平和了，莫名其妙的。

　　“要交往試試看嗎？”柳生問。

　　仁王扯了扯嘴角，大概是想笑的，卻沒笑出來：“有毛病吧，這種時候說交往�！�

　　“但我是喜歡你的�！绷f。

　　仁王沉默了幾秒。

　　他想這算是哪門子的告白啊，或者這根本都不算是告白。

　　“仁王君，喜歡我嗎？”

　　就連這種時刻，都還是用敬語嗎？

　　真是……

　　仁王后退了兩步坐在自己的床上。
　　他抬手指了指門外：“麻煩關(guān)門，我要睡了�！�

　　“那我就當(dāng)做你默認(rèn)了�！�

　　我也沒說不是啊。

　　仁王看著柳生。
　　他知道柳生是認(rèn)真的。

　　“你就這么想吧。”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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