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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愿山河無恙,故人常在



如今國土破爛,山河動蕩,我作為男人,豈能后退。雖不能以一己之力挽救國家于危難之間,卻愿意與千千萬萬志士,一同奮力救國,令流寇日匪永不能在我們國土之上耀武揚(yáng)威,令我們中華民族終能站起來!
內(nèi)容標(biāo)簽: 虐文 民國 正劇
 


一句話簡介:山河無恙,故人常在

立意:

  總點(diǎn)擊數(shù): 1147   總書評數(shù):1 當(dāng)前被收藏?cái)?shù):13 文章積分:1,274,931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言情-近代現(xiàn)代-愛情
  • 作品視角: 不明
  • 所屬系列: 民國往事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9814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已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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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無恙

作者: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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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無恙,故人常在


      (一)

      我出生的那年,時(shí)逢亂世動蕩,這內(nèi)里頭爭得頭破血流,從南方爭至北方,所到處可是滿目蒼痍。而外頭又有大把野心勃勃的老鷹黑熊在惦記這這塊肥肉,就等著時(shí)機(jī),一舉入腹。

      母親說過,祖父曾在北京城當(dāng)過官,只是后頭犯了事貶了官,還差點(diǎn)丟了命。索性辭官回了這江南城,竟開始做起了生意,倚仗著往日的人脈和威望,倒?jié)u有起色。

      我那時(shí)候還小得很,對母親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事兒,壓根就不起勁兒。偏生母親每每都愛將我摟在懷里頭,身旁的丫鬟看著我被抱在懷里頭,掙脫不得的樣子,也都偷偷的掩唇偷笑著。

      明秀這沒羞沒躁的姑娘,忒過分了些!倘再笑,我定揭穿她那些偷摸的事兒!

      “你祖父啊,就是趁著這世道,方才發(fā)了一筆。可是靠著這些發(fā)的大財(cái),終究的是要還回去的!

      母親又是老生常談,纖長的手指捏了一塊荷花酥,一只手托在我的下巴處,另只手捏著那點(diǎn)心,放在了我的嘴邊,輕聲哄著我吃點(diǎn)。

      我眼睛向來都很尖,果不其然的就看到了明秀那丫頭驚慌得變了臉色,頗有些手足無措,大抵是想阻了母親的話,偏這身份低微了些,沒這個(gè)道理,怕被責(zé)罵。

      “囡囡快些吃,每次都要擺在你的嘴邊才高興吃!蔽页粤丝诤苫ㄋ,母親念叨幾句,又說回了事兒:“到了這子孫輩里頭,穩(wěn)持這家業(yè)總歸是不行了!

      “老夫人可別再這么說了!”明秀終是耐不住,著急得連連揮了帕子:“要是這話再傳到老爺那兒,明秀我可真就是吃不了兜著走呀!”

      明秀說起話來,一向沒大沒小。我想是不是因?yàn)檫@樣,祖母才一直沒給她好臉色,這不又白了她一眼,繼續(xù)道:“儂這沒大沒小的丫頭,曉以為能攀到我的頭上來……”

      母親厲聲責(zé)罵她,大抵是真的氣急了。連著身上每個(gè)力道都重了幾分,我被她摟在懷里,現(xiàn)在壓根就是被她的兩只手臂緊箍著,肚子那兒疼得不行。

      我哭出了聲,連連喊人:“二哥,二哥……”

      說起二哥,那可是個(gè)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飪。我們周家這一輩中,我有兩個(gè)哥哥,三個(gè)姐姐,除卻二哥與我乃是正房所生外,其余乃是姨娘們的孩子,與我倒也合得來,卻不甚與我二哥投機(jī)。

      我卻最愛二哥,這天底下最好的二哥。

      母親最是多愁善感,聽了二哥的名,又是連連的嘆氣:“我們周家的孩子,都是成器的人。偏這暮程聰明睿智,可惜走了這死命的路!

      “母親母親!蔽易畈幌矚g別人說二哥的不是,二哥做事向來有他的選擇,從不會錯。于是乎,我扯了母親的袖子,和她頂了嘴:“二哥也是成器的人,外頭人都夸著咱二哥呢!

      母親連連嘆氣:“儂還小,人家是夸還是諷,儂哪里聽得懂!

      說這話時(shí),我才十一歲,已經(jīng)不算小了。只是家中排名最小,我便到何時(shí),都是不懂事的孩子?蓪τ诙绲氖聝,我從來不讓她們有得逞的機(jī)會,定要狠狠的反駁了去。

      “二哥就是本事兒,做了大哥不敢做的,二哥被罵那都是不懂事兒的人!”

      母親長嘆短嘆,又說我是個(gè)不懂事兒的孩子,弄不靈清。

      她不再說二哥,我便也任由她去。

     。ǘ
      二哥在外頭也是做生意的人,只是他和大哥不一樣,大哥只和政府的人做生意,有時(shí)候是個(gè)上海那邊的大老板們談生意。而二哥,他和誰都做生意,甚至是洋人。

      這些年,我依舊是久居在周宅子里頭,祖父原想讓我去了私塾念書,只是祖母溺愛過了頭,左右擔(dān)心我,最后只請了三個(gè)先生,日日來書房教書。

      天井里那棵臘梅樹已經(jīng)開了花,濃烈的紅色配襯著江南不常見的大白雪,那可是真真的好看。我折了枝頭的梅花,花骨朵上還沾著素白的雪,小跑著就要將它放屋里頭。

      這些年,二哥去了上海做生意,除了逢年過節(jié)的會回來這老宅子,往日素少回來。

      我未見過上海如何光景,卻相信定然沒有那么好看的梅花,二哥最喜歡梅花,我定要留著給他看。

      等到了晚上年夜飯,父親母親先行入了座,然后就是按著輩分一一入了座,一大家子也就這時(shí)能一同聚在一起。大哥和三叔談起了生意場上的事情,母親笑而不語,靜靜聽著,偶爾也會插上幾句。女人家都不懂,只笑著呵是。

      我沒吃飯的心思,也不想聽他們講生意上的破事,只想著我的二哥怎的還不來,莫不是出了事兒,呸呸呸,我這嘴巴,真的管不住,二哥福大,許是生意多了,不能離身罷。

      正想著,管家進(jìn)了大廳,站在旁邊道:“老爺夫人,二少爺回來了!

      語罷,我就見得那灰暗的外堂兩旁點(diǎn)著大紅燈籠,隨著風(fēng)兒打著轉(zhuǎn)兒,紅紅的燈光打在那人的身上。那人風(fēng)塵仆仆而來,夾著外頭的寒意,邊走進(jìn)邊將半挽在手臂上的衣服遞給仆人,側(cè)頭吩咐著事兒。

      我覺得激動讓我一下子清醒,甚至都想直直奔向二哥那處,卻也顧忌這大家閨秀的架子,怕做了逾越之舉,被父親責(zé)罵。只挺直了腰板,看著我那二哥緩步走來,微點(diǎn)頭先向父親母親問了安,緊接著就是其他的人。

      父親并不買賬,重重哼了一聲,側(cè)頭不去看他,頗有望子不成器的無奈與憤懣。母親極會察言觀色,也極會把握事態(tài),用了胳膊肘頂了下父親,輕聲道:“今天大年夜,暮程好生不容易回來,就別擺臉子了!

      母親這話說得極輕,幸好因我年幼,又受眾人寵愛,離得主位坐的極近,方能聽清。

      父親又是長長嘆了口氣,想著二哥終歸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態(tài)度還是緩了點(diǎn)。

      母親眼神示意了丫鬟,安排了二哥入座。我欣喜得很,想父親不會因二哥晚來,而要責(zé)罰,心里松了些許。

      卻不想有人偏要橫生枝節(jié),大哥涼涼道:“我聽說,二弟這幾天剛和東野的船舶買賣談好。不愧是多年和洋人打交道,二弟可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呢。”

      “大哥謬贊,論及生意場上的事,還需多多向你學(xué)習(xí)!倍缧Φ迷频L(fēng)輕,似是未聽懂大哥話中有話。自顧自的倒了上好的女兒紅,喝了口,眉眼微揚(yáng),透著幾分算計(jì)。

      大哥愣了愣,不愧都是商場上久了的人,很快就意會到二哥的話意。他怒的睜大了眼,語氣壓抑著:“說起學(xué)習(xí),作為大哥的,可真不想二弟在紙醉金迷的上海,學(xué)了不好的東西。生意固然是要做,但說起女人,有些女人注定上不得臺面,碰不得!

      母親急言打斷了大哥的話,大抵是不想好生生一個(gè)歡喜熱鬧的大年夜,硬生生成了兄弟明爭暗斗的唱歌,更是不想當(dāng)家的處罰了他們,便急言打斷,欲意就此而過。

      我聽大哥這么說著,感覺一顆心高高的懸在喉嚨口,緊悶得慌。偏二叔那人極不懂看人眼色,趁著微醉,迷迷糊糊道:“聽這話,莫不是暮程在外頭養(yǎng)了女人?”

      我目光微顫,轉(zhuǎn)眼去看二哥是何反應(yīng)。他依舊微斂眉目,頂頭是幾盞燈,屋內(nèi)四角點(diǎn)了紅燈,燈光微顫,火光跳動;薨祵⒍缪鄣赘拥那榫w,或多或少地隱去,除卻緊抿的唇習(xí)慣性地?fù)P起外,再不能看到太多。

      “哼!”父親終究還是動怒了,重重地把酒盅砸到了桌上,怒罵道:“你這個(gè)孽子,在外頭和洋人做生意,不倫不類的,竟然還敢在外頭養(yǎng)女人!家門不幸,竟生了你這樣的孽子!”

      “老爺息怒啊!

      “大哥不要動氣!”

      “父親息怒,父親莫生氣!

      母親,我和阿姊們,連同一眾親戚們急忙勸阻?墒歉赣H這怒氣忍了大半年,剛又有大哥那番話的刺激,怒氣沖頭,一時(shí)也消不下去。

      我急得去看二哥,擔(dān)心他會被責(zé)罰。往日父親因我們做錯事而動怒,總少不了家法伺候。

      “父親,這大過年的,就不能大家伙兒好好過年夜。二哥好不容易才從上海趕回來,莫要再生二哥的氣了!蔽壹钡每蕹隽寺,母親取了手帕替我抹了眼淚,我卻感覺心里頭難受得緊,眼淚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父親怒氣未消:“你這丫頭莫要護(hù)著你的二哥!這個(gè)孽子,你知不知道外頭怎么說我們周家的,說咱們是忘了祖宗的東西。我周家清白的名聲,就是被你這孽子給壞了!你倒還真是出息了,竟還養(yǎng)了不倫不類的女人!”

      父親已經(jīng)氣得拍桌而起,轉(zhuǎn)頭讓管家去取藤鞭。

      滿堂的人皆是驚住,我打了冷顫,明白父親這是要責(zé)罰二哥。而二哥性子向來傲得很,從不愿低頭,仍舊坐在位子上,靜靜地聽著父親難堪的怒話。

      父親不聽,母親和幾個(gè)叔叔也上前勸他,幾個(gè)阿姊在勸二哥服軟。偏這父子倆都倔得很,互不退讓。

      藤鞭很快就到了父親的手上,我急得要死,嗓子被緊緊扼制住一般。眼見著那粗長的藤鞭不一會兒,就要打向二哥身上,眼淚更是停不下來。

      后來直接撲向了二哥身上,緊緊的抱著二哥,側(cè)頭對父親道:“父親,那是我二哥,也是您的兒子,您怎么忍心打的下去!父親,父親,二哥沒有做錯,二哥不會做錯的!”

      我說這話,沒大沒小的,更是惹怒了父親。眾人攔不住,也不敢攔住父親,那藤鞭便要打向我和二哥那處。

      我怕的都閉上了眼,卻發(fā)現(xiàn)藤鞭半空被二哥一手接住,緊緊的握在手里頭。我整個(gè)人都撲進(jìn)了二哥的懷里,他的懷里帶著淡淡的男人味和幽幽的檀香,竟讓我莫名安心了幾分。

      二哥冷著眼看了父親,隨即放下藤鞭,一只手勾住了我的腿,另只手?jǐn)R在我的身下,將我如同孩子般的抱在懷里。他慢慢站起身,說道:“父親,阿隱還小,禁不起這場面。兒子惹您生氣了,理應(yīng)該罰。待兒子將阿隱送回房休息,兒子定會去祠堂受罰!

      語罷,尚不等眾人做何反應(yīng),也不等父親是否發(fā)話。二哥就已抱著我,離了這大堂,穿過曲折的長廊和門戶,方到我的閨房內(nèi),將我安妥地放在了床上。

      二哥說的不錯,我自出生就如同珠寶般被他們護(hù)在掌心里頭,萬沒有見過這等場面,自是嚇得慌了神,這眼淚到現(xiàn)在都來沒有收回來。

      二哥坐在我的床邊,淡淡的笑著,叫我眼淚橫流,抬手去了帕子,為我抹去了眼淚。還不忘調(diào)侃我:“阿隱都十五歲了,怎么還是個(gè)愛哭鬼!

      我嗔怒道:“二哥過分,是二哥惹得阿隱生氣,阿隱日后再也不和二哥玩兒了!

      二哥安慰我:“好好好,是二哥做錯了,阿隱今天很勇敢,但是日后莫不可再這般做法,姑娘家倘若受了傷,終歸不好!

      他低聲的在撫慰著我,而我聽得他這話,想起的竟是在桌前,大哥二叔的話。我心里頭不是滋味,就像最喜愛的東西被人搶走了一般,難受酸苦,可又覺得比那感覺還要再重上十倍百倍才是。

      “二哥,你莫不是真在外頭養(yǎng)了女人?”我緊盯著他:“二哥,不要像大哥那樣,有了嫂嫂還去和別的女人鬼混,還把明秀娶進(jìn)了屋,做了小的,日日和嫂子爭吵,尋不痛快。二哥,阿隱不要這樣的女人做二嫂嫂,阿隱不要二哥被別的女人搶走!”

      二哥笑了笑,摸摸我的頭發(fā):“阿隱總歸是要長大嫁夫的!

      “不,我只要二哥,不要其他人。”我急急喚出口。

      “阿隱,莫胡鬧!倍缏曇魢(yán)肅了幾分:“二哥終是要離開的,日后所有人都是要離開阿隱的!

      我又哭出了聲。

      二哥微點(diǎn)頭,輕聲嘆氣,大抵是覺得適才說的太過于嚴(yán)肅現(xiàn)實(shí),尚還不適合我。忽而轉(zhuǎn)了語氣,淡笑道:“阿隱想不想見見二嫂嫂?”

      哼,和我搶二哥的女人,我才不要見!

      我扭了頭,毫不猶豫:“不要!”

      二哥不怒也不無奈,繼續(xù)道:“阿隱的二嫂嫂啊,長的很好看,膚若凝脂,眉眼如畫。”

      我起了半分的興致:“有母親那般的好看嗎?”

      在我的印象中,母親那是江南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何止是皮相極美,一顰一笑中都是極致的韻味。

      “不差分毫!

      我又道:“二哥就是看上了那女人的樣貌,算不得喜歡!

      二哥道:“她長的極美,可吸引人的是她的骨氣。她做著很多人都不敢做的事,也做了很多女人不會做的事!

      我對二嫂嫂起了很濃烈的興趣,對她的厭棄少了些許。想著二哥何等眼光,又怎么會選錯了女人。

      等到后頭,二哥哄我入了睡,便去了祠堂。我不知道二哥受了什么家法,只從仆人嘴里頭知道,二哥很有骨氣,家法中并無一聲喊痛服軟,硬生生全部承下。

      我翌日醒來,起得很早,原想與二哥一同去廟里拜佛祈福,不想二哥半夜就已坐車啟程,回了上海。

      我不知,又會是何月何日再見二哥。

      心里頭空空蕩蕩,連吃最愛的甜點(diǎn),都如嚼味蠟。

      而那束紅梅,終究還是未送到二哥手中。

      (三)
      再見二哥,是在第二年的秋天。

      剛?cè)肭飼r(shí)節(jié),父親的身體愈發(fā)的不行,到了最后臥病在床,只愛糊涂地說著胡話。母親擔(dān)心得也急出了病,到了最后在臥床休息。大哥的生意越來越有起色,我從旁人中聽得,他這段時(shí)間是在和日本人在做見不得光的買賣,明面上卻說是在做普通買賣。

      大哥總是不回府,回了府也不去父親母親房中看望。大嫂最愛與軍閥姨太打吊牌,總是晚上才回府。我的三個(gè)阿姊都出嫁了,因離得遠(yuǎn)便很少回府。于是家中事物,一時(shí)全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需操持家中預(yù)算等事,更需照顧好父親母親,雖有仆人在旁幫忙,卻也不及自己親力親為安心。時(shí)間一長,我愈發(fā)力不從心,終于猶豫著寫了信,寄給了遠(yuǎn)在上海的二哥。

      半月前我寄過一封信,卻遲遲未有答復(fù)。我知二哥不是性情涼薄之人,那便定是時(shí)局動蕩,書信總歸來的慢些。

      我寄出第二封信后的第三天,二哥坐了車匆匆趕回來。一進(jìn)府中,就先后去了父親母親的屋內(nèi),更是請來了上海最好的西醫(yī),替二老看看。

      我被這場景觸了心頭,眼睛酸澀得只流出眼淚。

      父親啊,你往日常說二哥是孽子,不忠不孝?墒悄憧纯矗貌〈睬盁o孝子,你往日各個(gè)贊揚(yáng)的好兒子好女兒,到如今,皆不知去向。

      唯這個(gè)日日被你責(zé)罵的二哥,方是為你著想。

      可惜這些事兒,父親再也不會知道,也再也看不到。

      我仍記得,那天早上傾盆大雨電閃雷鳴,房內(nèi)父親靜躺在床上,瘦骨嶙峋。伴隨著窗外雷聲雨聲的,還有父親的起痰聲。

      老一輩皆說,起了痰,大抵是不中用了。于是府中開始著手喪服等事宜,周家一輩人跪在床前,低頭不語。

      老一輩說的不錯,待陣雨停歇,雷聲消去時(shí),父親沒了聲響,也沒了呼吸。

      大哥大嫂還有剛回來的三個(gè)阿姊,撲在父親身前,痛哭流涕聲嘶力竭。偏生二哥跪在地上,低著頭不聲不響,雙手放在兩側(cè),卻已經(jīng)緊握得如同拳頭一般,毫不知痛。

      而我跪在離他不遠(yuǎn)處,隔著眾多聲嘶力竭的人,我仍是能切身感覺到二哥的悲傷痛苦。

      母親是在父親入土后的第七天走的,走的時(shí)候很安詳。我想母親大抵很高興,終是能去黃泉路上尋父親去了。

      周家一月之間,二老雙雙病故。往日光景,子孫繞膝的光景終是不見了,待得喪事過去,又是各奔東西。而我,這個(gè)沒有去處的人,隨著二哥,去了上海。

      上海啊上海,那曾是我在深宅大院時(shí),最想去的地方。不是因?yàn)閯e人口中,它的紙醉金迷,它的繁華糜爛,它的十里洋場,而是因?yàn)樵谀巧虾#兄易類鄣亩纭?br>
      我住在二哥的公館里頭,那兒的擺飾與江南城周府的擺飾,很不希望。哪兒都是金碧輝煌,哪兒都是粉雕玉砌,我后來才知,其實(shí)二哥不喜歡這樣的布置,他最愛的地方還是那安靜樸素的書房。

      二哥總是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有時(shí)候好幾天都不會回公館。而我待在公館里頭,只待在二哥的書房內(nèi),兩排高大的書架擺放了很多的書,可容我看上許久。

      日子平靜,二哥好不容易能回得早些,便會陪我一起共進(jìn)晚餐。倘若晚些,便會同我聊聊天,他知我內(nèi)心深處不喜歡這上海,他知道的。

      (四)
      偶然一天,一個(gè)女人來了周公館。我不知她是什么來頭,卻知她定與我二哥認(rèn)識,否則公館的人不會放她進(jìn)來。

      那女人當(dāng)真是漂亮好看,精致的五官貼襯這白皙如凝脂的肌膚,獨(dú)然天成。一顰一笑都極具風(fēng)情,抬手間仿佛帶著誘惑人的香味,讓我一個(gè)女人都不得不贊嘆她的美。而她也是我見過的,第二個(gè)能把旗袍穿得那么貼襯完美的女人。

      大紅面料的旗袍輕滑柔順,面料上繡著典雅又不失風(fēng)趣的牡丹,典型的旗袍款式,穿在她的身上,仿佛畫中勾人魂魄的女子。

      我失了神,很快緩過神來,問她:“不知道小姐儂來這里,是做什么?”

      那傾城女子一笑:“暮程忘了拿文件,特地叫我來拿!

      她剛一說出口,我便有些似懂非懂。聽這女子這般親昵的喚著我二哥的名字,又見她這般傾國傾城的模樣,猜想她表示去年二哥口中的,二嫂嫂。

      我看著她,竟忘了撇開眼,等到回過神來,發(fā)覺自己失了分寸,連連道歉。側(cè)身示意她去書桌上找找,文件是否在那兒。

      那女人很快就拿到了文件,頷首道謝,隨后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我又喚住了她:“我失禮了,只是想知道小姐的姓氏!

      “白蘇!彼D了頓,又道:“我聽說你們會從夫家的姓,我夫姓從周,周白蘇。”

      她語罷,轉(zhuǎn)身離開。

      半敞開的門帶來外頭明媚如金的光線,灑在白蘇離去的身上,漸漸隱去。

      我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恍惚失神。在上海雖只待了半月有余,算不上長的時(shí)間,可對于上海有名有臉的人物,我還是有所耳聞。

      白蘇。

      全上海灘的人都知道白蘇,她是個(gè)美艷動人,身姿曼妙的女人,一顰一笑都透著極近媚態(tài)。

      十里洋場中流連于那些名門望族公子哥們中,只要白蘇那么一笑,就能令他們一擲千金。

      我竟想不到,我的二嫂嫂竟是這般的女人。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何等的人,那些人對她的評論,毀譽(yù)參半,只能半信半疑。我卻相信,二哥的眼光總不會錯。

      我如此認(rèn)為,這般認(rèn)為。

      我來上海的那年,十七歲。倘若按舊式家族,我早已嫁了人,就如同我那三個(gè)阿姊一般。我慶幸遇到的是二哥,他從不會強(qiáng)求我,知我無意嫁娶,并不會為我左右搜尋郎家。

      我無意嫁娶,但上海貴公子們也有為了攀關(guān)系,想與我二哥沾個(gè)親,竟把心思落在我的頭上來,特地登門求親。二哥常是與他們打太極,并不拒絕也不同意,只是待那些紈绔子弟離開,入房問我,是否有鐘意者。

      我皆是搖頭,只道:“二哥,我不想嫁人!

      “二哥知道!倍缱钍嵌,何事都是真的為我著想:“阿隱不想嫁人,那便不嫁,二哥養(yǎng)你!

      我想了想,又道:“二哥,阿隱想……”

      “想什么?”

      “阿隱想念書。”我怕二哥沒懂我的意思,又仔細(xì)解釋道:“阿隱想去學(xué)校念書,以前都是先生教的,算不得很多!

      二哥似乎極看重教育,毫不猶豫地便同意了我的請求。不花一個(gè)禮拜,二哥便為我安排了學(xué)校,是在上海的圣約翰書院。

      我對老師們教授的課程很是有興趣,漸漸的也不會只是待在二哥的書房內(nèi)。我也會和同學(xué)們一同出去玩耍,但更喜歡在書院內(nèi)的圖書館內(nèi)。

      我曾告訴過二哥,無意嫁娶,或許是一輩子的不嫁娶。而當(dāng)我遇到那人時(shí),方才說出那話時(shí),是多么的幼稚天真。

      孟傅軒,只是輕輕喃喃于口中,那溫潤如玉的感覺就在唇齒間流露。

      我從未遇見過這般清風(fēng)霽月的男子,他是除卻二哥外的,最讓我欣賞的男子。我長長閉眼想著,孟傅軒,他的舉手投足間的沉穩(wěn),還有一份氣淡神閑。

      頗有些二哥的風(fēng)采。

      我與孟傅軒的初識,算不得驚天動地。大抵和二哥所說過的,與白蘇的相識有異曲同工的之妙。

      二哥曾說他當(dāng)日與白蘇初識,是在賓客云集的酒桌上,白蘇那時(shí)正和一位男子談笑風(fēng)生,抬頭時(shí)恰與二哥有了對視。許是那時(shí),便有了心動。

      而我與孟傅軒的初識,是在書籍云集的書館中,孟傅軒正在書架邊找尋書籍。我應(yīng)當(dāng)慶幸,倘不是因?yàn)檎`進(jìn)了這家書館,我便與他錯過,或許是錯過了一輩子。

      孟傅軒是個(gè)青年知識分子,戴著眼睛穿著青色長袍,那雙眼睛很清澈明亮,讓我著迷?墒撬嬲纳矸,沒那么簡單,卻同二哥一般讓我敬佩。

      彼時(shí)日本發(fā)動戰(zhàn)爭,占領(lǐng)了東北三省,他們不甘只停留于此,在我國國土上開闊更大的占領(lǐng)地。而政府腐敗無能,百姓正處于水深火熱之中,國土滿目瘡痍。

      在這樣的情勢之下,我知二哥他私下做了何事,也知孟傅軒是抗日知識分子。

      我與孟傅軒在一起時(shí),是在五月后。我尚未告訴二哥我的事,這段日子他公事纏身,忙得昏天暗地,似乎還與白蘇有了爭執(zhí),此情勢之下,身體心里都極不舒服。

      我的事,不過是男歡女愛的常事,在國家當(dāng)頭的時(shí)局中,這樣的事不足為談。所以當(dāng)二哥回公館時(shí),我照舊會為他準(zhǔn)備咖啡,會與二哥談心,卻只字不提孟傅軒的事情。

      我原以為,等時(shí)間長了,我與孟傅軒能確定談婚論嫁,屆時(shí)便可告訴二哥,讓他不必再煩心公事時(shí)還需煩心我的事。

      可是,好多事情,它都超出了我們的預(yù)想。

      我原以為外頭動蕩不安,可有二哥護(hù)著,定然不需任何擔(dān)憂。

      曾如此以為。

      孟傅軒被抓進(jìn)了警察局,以子虛烏有的罪名。我知道這件事時(shí),是在學(xué)校里,從好友口中及時(shí)得知。回了公館,我心慌意亂,苦苦等著二哥回來,偏生二哥今夜未回來,我無可奈何,只能硬生生等著,到了后頭,打了電話給二哥的辦公室。

      我在電話那頭哭出了聲,二哥心急,趕回了公館。我倒在二哥的懷里,如同幼時(shí)被欺負(fù)時(shí)倒在二哥懷里一般。

      “二哥,我求求你,救救孟傅軒。”我哭著乞求他:“二哥,他是我想嫁之人,除卻他,我再也找不到想嫁之人!

      倘若那時(shí)我能看看二哥的眉眼,定能看到他眼底的青黑,神色中都透著疲倦。可卻因?yàn)樾奶畚,緊閉了眼,如同幼時(shí)一般的,抱著我,告訴我:“二哥一定會幫你的!

      “二哥……”

      “但須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倍缏曇舫林厮粏。骸疤热裟愦饝(yīng)了,我明日便讓這孟傅軒出現(xiàn)在你面前!

      “二哥且說!

      二哥又是摸了摸我的頭發(fā):“如今時(shí)局動蕩不安,我實(shí)在放心不下你的安危。已著手安排,送你前往美國紐約,那里的一切我都以為你準(zhǔn)備妥當(dāng)。倘若你同意了,后天你便和孟傅軒坐船一同前往!

      我怔愣住,隨即抬頭問他:“那二哥呢,二嫂嫂呢?”

      “我本欲讓白蘇與你一同前往,只是她寧死于中國,也不愿去其他地方!倍缯f:“至于我?”

      “二哥,我聽說,日軍有意對上海發(fā)動進(jìn)攻。”我當(dāng)真是懦弱,每每都只是哭:“二哥,我不想離開你,我們一起走!

      二哥搖頭拒絕:“如今國土破爛,山河動蕩,我作為男人,豈能后退。雖不能以一己之力挽救國家于危難之間,卻愿意與千千萬萬志士,一同奮力救國,令流寇日匪永不能在我們國土之上耀武揚(yáng)威,令我們中華民族終能站起來!”

      我只二哥心性骨氣,已知毫無商量余地,只得點(diǎn)頭答應(yīng)。

      翌日,我見著了孟傅軒,我告訴他,我們將要去美國?墒撬餐叶缫话,也同白蘇一般,寧死于中國,也不愿茍活于他國。

      而我呢,我也想同他們一般,我聽聞二哥這段時(shí)間已斷絕與日本人的買賣,我聽說白蘇曾救濟(jì)父母雙亡的孩童,我聽得孟傅軒為了抗日救國,曾三入牢獄。

      還有如許之多的人,做過那么多的事。

      而我,卻躲在二哥的羽翼之下,生處于溫室,竟不知國家危難已至,不知有如此之多的愛國人士。

      我也想就在中國,那是我的根,是生我養(yǎng)我十幾載的地方?墒俏遗c二哥許下承諾,他保下孟傅軒,我便前往美國。

      倘若我毀了這承諾,二哥會怎么做?

      我膽子向來不錯,偏這時(shí)膽怯了。我不愿讓孟傅軒再承受不該承受的,百般勸說他,可是他終究還是要留在中國。

      而我,在二哥早已安排好下,獨(dú)自坐船前往美國。

     。ㄎ澹
      我尚還記得,登船離別時(shí),二哥說的一句話。

      “倘無必要,愿你不必回國。待得國土無恙,我等你回來!

      這便是我的二哥,自幼便一直護(hù)著我照顧著我的二哥。

      當(dāng)船駛向遠(yuǎn)處,我站在船上,遠(yuǎn)望著二哥與白蘇的身影,竟淚不能自已。

      如今離別,再見已不知何時(shí)。

      亦不知,再見之時(shí),是否皆安然無恙。

      我初到美國紐約,聽不懂他們的言語,連同那些店鋪名都看不懂。幸二哥在這處有朋友,接了我回公寓,一切飲食起居都為我著手準(zhǔn)備,而我只需在這兒念書過日子。

      祖國的事兒,我都是從報(bào)紙上知曉的。日軍在南京進(jìn)行大屠殺,上海也被占領(lǐng),國共合作,各界商人奮力報(bào)國……

      我想著在這字句間,有著的是二哥,是白蘇,是孟傅軒,是很多人的風(fēng)骨。而我與他們遠(yuǎn)隔著大洋彼岸,只能生生的思念著他們。

      我每月都會寄信于二哥,信總是來得很遲,到了后頭,那信終是斷了。我心慌意亂,想著二哥為何不回信,倘不是出了事兒。

      不,二哥福大,定不會出事兒。

      可是終抵不過心里頭的心慌意亂,求了二哥好友能否帶我歸國,卻每次都是搖頭,直道是無能為力。

      我就在這樣的心驚膽戰(zhàn)中,日日夜夜思著我的二哥,在夢中見他諸般模樣,常是深夜醒來,痛哭流涕,悔痛當(dāng)日為何離家國而去,離二哥而去。

      直到——

      1945年8月15日正午,日本天皇向全日本廣播,接受波茨坦公告、實(shí)行無條件投降,結(jié)束戰(zhàn)爭。

      戰(zhàn)爭終于結(jié)束,我日思夜想著何時(shí)方能回祖國的心思,終是有了盼頭。

      1946年,二哥依舊未有回信。而我與同胞坐船,自大洋彼岸的那處,經(jīng)過長長的時(shí)間,再一次跨上著熟悉的土地。

      我回了周公館,去了二哥曾工作的地方,更甚至回了江南城周宅,可是都不見二哥和二嫂的身影,也不知他們的消息。

      我聽說,孟傅軒死在了日本鬼子的槍下,誓死不屈。鬼子為了震懾眾人,將他示眾剖尸,當(dāng)街曝曬。

      我聽說好多人都慘死在日本鬼子的手下……

      我聽說了好多關(guān)于二哥和二嫂的事兒,可是偏無人知道他們在何處。

      我想二哥呢,二嫂呢,他們究竟在哪兒呢。

      二哥,你曾說,待山河無恙,等我回來。

      而今我已回來這日思夜想的祖國。

      而你,如今身處何方?

      你曾說要與白蘇嫂嫂,恩愛兩不凝,白頭誓不休。曾說要回了江南城做那閑山野水間的閑人,煮茶賞花,不論國事。

      可如今山河無恙,故人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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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山河無恙,故人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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