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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終將盛開
趕到醫(yī)院的時候適逢深夜,我加快了腳步奔跑在空無一人的長廊,盡管那慘白慘白的墻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弄得我渾身不舒服,盡管被經(jīng)過的護士出聲警告,我還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奔跑。
緊張,害怕,六神無主,在我看到癱坐在走廊盡頭的人后這些情緒開始自慌亂的心頭蜂擁而至并交織到一起,活生生堵在我的喉嚨里發(fā)不出聲音。
滿身血污的人抬起頭看向呆立的我,那雙本該盛滿光芒的眼眸早已變得黯淡,似乎永遠也找不著焦點。
“小杏……”他喃喃喚出我的名字,“是我錯了嗎?”
我蹲下身子與他平視,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妄圖和以前一樣給他無聲的力量,可他卻搖了搖頭。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那把刀子,有這么長……”他有些語無倫次,又手足無措地跟我比劃著,“那粉絲是沖著我來的,是小北……是他不顧一切地擋在我面前……我身上這些血,都是小北的……”
我捂住了嘴巴,努力不讓自己發(fā)出難過的哽咽。
“小杏,如果小北不在了,我該怎么辦呀?”
我忍不住抱住了渾身顫抖的他,聽著懷里的人像一只慘遭傷害后又被狠心丟棄的小狗一樣,發(fā)出絕望又無助的嗚咽,但是很快,他推開了我站起來。
我仰起頭,有那么一瞬間,他變得不再是我認識了七年的明星昴流,他變高了,也變得成熟了,我說不上來這種改變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我只知道,有那么一些東西,正隨著此刻躺在手術(shù)室中生死未卜的那個人,一點一點慢慢地從他身上流走。
我握緊了手想要抓住什么,又聽到他用平靜的聲音說:“阿木和阿緒都在外面替我應(yīng)對著一切,本來承擔(dān)這一切的人應(yīng)該是我,我不能讓我的同伴再受到任何傷害。”
“你要干什么?”一絲不安爬上心頭,我連忙叫住就要轉(zhuǎn)身而去的他。
“我會如那些人所愿,退出Trickstar,我會正式宣布,從今天開始不再是偶像,會從公眾面前消失,從此不再踏上舞臺——”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于突如其來的一記重拳之下,我嚇得驚叫了聲站起來,望著臉上掛著罕見憤怒的游木真。
“你在說什么傻話?冰鷹君還躺在里面搶救呢!你以為他做這些是為了聽到你說這種話?那他做這一切,我們做這一切,又有什么意義?你這個——”
“冷靜點,真!”隨后匆匆趕來的衣更真緒一手拉開游木,一手將被打得彎腰捂住肚子的明星拉起來,“沒事吧?”
“哈,阿木真是的,這種時候就應(yīng)該往我臉上狠狠地打,別管什么偶像不偶像,反正我已經(jīng)——”
“夠了昴流,你也給我差不多冷靜一下!”
我正要出聲安撫這一團糟的場面,手術(shù)室門口的燈滅了,滿臉疲憊的主治醫(yī)生走出來告訴我們,人總算是搶救過來,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目前仍因失血過多而處于昏迷狀態(tài),需要繼續(xù)觀察一陣子。
“太好了……”
游木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靠在明星身上,他摘掉眼鏡,把頭埋在身邊的人肩上哭出了聲,而明星也順勢抱住了他,終究也沒憋住隱忍多時的淚水,像個孩子似的哇哇大哭。
作為現(xiàn)場最冷靜的衣更顯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渾身虛脫地靠著墻滑坐到地上,埋首進臂彎之中無聲地抽噎著。
我跟他們一樣流著眼淚,和這才從外地拍攝工作中抽身趕到的冰鷹家父母說明了情況。
一只爬滿皺紋的手慈愛而溫柔地摸摸我的頭,而后又一個一個地摸過了明星、游木和衣更的頭,冰鷹奶奶的聲音帶著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都是好孩子,乖,都會好起來的,不哭了!”
于是我們紅著眼睛,目送著冰鷹君在護士和家人的簇擁之下被推進了病房,陷入昏迷的他仿佛只是一個受到詛咒而沉沉入睡的王子,等待著能夠?qū)⑺麊拘阎恕?br> 我回過頭,發(fā)現(xiàn)明星君正站在一面玻璃窗旁出神地向外凝望。
天已微亮,晨曦的第一縷光照進沉睡的人身上,也照在了窗外那一株沒有櫻花的櫻樹上。
我想起了多年前的某個春天,也有著這么一棵櫻花樹,樹下那兩個被我不小心撞見的少年,正牽著彼此的手,局促不安地看著當(dāng)時大概一臉呆滯的我。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只是在幫這笨蛋弄走臉上的樹葉。不過事實上,我們就是你所認為的那種關(guān)系!
“小北你的解釋連我都沒聽懂,你覺得小杏能聽懂嗎?”
我連忙點頭,“我懂我懂!
“啊,小杏居然都不配合我吐槽一下!
“別鬧了,你的梗大概也只有游木能夠接得住!
“我相信小北總有一天會成為超越阿木的存在!
“不,我并不想成為那樣的存在!
對于這兩人的關(guān)系,我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不如說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呢,畢竟我認識的明星君和冰鷹君從一開始就感情很好的樣子!
“嗯嗯,因為小北是我向星星許愿之后從天而降的王子殿下,我必須要好好地珍惜他才行!
“你別聽他胡說。”
我微微一笑,假裝沒有看到冰鷹君的耳根在泛紅。
“在還沒跟明星成為同伴以前,我一直認為他是那顆掛在天邊遙不可及的星星,他身上有著讓人不可忽視的、屬于天才的光芒,但也正是由于他的這種光芒太過美麗耀眼,大家都害怕去接近,而且星星一旦撞上了地球,還會釀成更大的災(zāi)難!
在畢業(yè)后的某次聚會上,多喝了兩杯的冰鷹君曾經(jīng)這么跟我說道。
“可是那天在櫻花樹下,我看見他一個人抱著大吉,用茫然而空洞的眼睛注視著星空,那孤獨的身影晦暗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從我眼前消失不見,我忽然就覺得,我不能放任他就這樣隕落。
“如果不是明星,我的人生大概會按照設(shè)定好的路線,作為頂尖偶像和著名演員的后代從夢之咲畢業(yè),追隨著父母留下的光芒與頭銜,踏上和他們相差無幾的道路。如果不是我主動抓住了這一顆星星,我那幾乎沒有溫度的心臟,肯定也無法感受到這一份真實而寶貴的熾熱。
“怎么辦呢小杏?我已經(jīng)離不開那個笨蛋了!
即便過去了兩天,醫(yī)院外頭依然聚集著一大批粉絲和記者,甚至還有人堵在停車場和各個出入口。就在我一籌莫展時,有人從后面一把將我拉到了一處隱蔽的電梯口。
“衣更君!”
“噓!這是我拜托院長專門給我們開的私密通道,走,我?guī)闵先!币赂死弊樱I(lǐng)著我走進電梯,“今天有警察來找我們,說是刺傷北斗的犯人已經(jīng)投案自首了!
“那個人,據(jù)說是冰鷹君的過激粉絲?”
“是啊,似乎是無法接受昴流和北斗在演唱會上公開關(guān)系,才做出這種事情呢。之前網(wǎng)上的那些謾罵和指責(zé),還有叫囂著讓昴流退出Trickstar,都是這個人帶頭起哄的!
“這件事對你們影響很大吧?有需要我?guī)兔Φ牡胤秸埍M管開口!
衣更君笑了笑,“小杏還是老樣子,明明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金牌制作人了,還總是為我們操碎了心。放心吧,北斗和昴流也是跟我們商量了很久才作出這個決定,這么多年我們都一路走過來了,Trickstar沒那么容易被打倒,我和真都會拼了命地守護和支持他們的!
走出電梯,遠遠地就看見游木站在病房門口。
“冰鷹君還沒醒過來,明星君一天到晚守在他身邊不吃不喝,有時候還自言自語,我看了都快受不了!
我取出從家里做好的便當(dāng),衣更朝我點點頭,拉著游木坐到了一旁的長椅上。
我敲了敲門走進病房,迎面便感受到一陣微風(fēng)吹拂而來,才發(fā)現(xiàn)房間里的窗戶正打開著。
“是小杏啊……”明星回頭看了我一眼,繼續(xù)背對我趴在窗邊,側(cè)著腦袋望著窗外那一株仍未盛開的櫻花樹,“今年的櫻花好像開晚了呢!
床上的人依舊安安靜靜地閉著雙眼。
“以前,我有好幾次硬拉著小北從工作中偷跑出來看櫻花。為了不被認出來,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還得避開人多的地方,我不喜歡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雖然小北說過,當(dāng)偶像就必須放棄一些東西,但我還是想要得到大家的祝福。我跟小北說我想要對粉絲公開我們的關(guān)系,可是我錯了,不是每個人都像媽媽、阿木、阿緒還有小北的家人一樣,能對我們百般包容與理解。
“其實小北早就和我分析過這么做可能產(chǎn)生的后果,他作為隊長,明明可以阻止我,可他沒有,他還是那樣溫柔地縱容著我的任性,還說不管我做什么都會支持我。最后,他和我一同站在舞臺上,承受來自各方的質(zhì)疑和責(zé)難。
“就算是這樣,小北依然堅定地站在我這邊。在他受傷昏過去之前,還抓著我的手,對我說他從沒有后悔和我在一起……所以,我也不后悔公開我們的戀情,我要等到小北醒來,再一起去面對!
我輕拍了拍他的頭,說:“剛才在醫(yī)院外面,我看到了好多Trickstar的粉絲,她們都表示會支持你們,網(wǎng)上也有不少祝福你們的言論哦!”
“真的嗎真的嗎?要好好感謝她們才行呢!”
“嗯,真正愛你們的粉絲是不會做出傷害偶像的事情的,我和游木君還有衣更君也會永遠站在你身邊!蔽野驯惝(dāng)放到他面前,“看,我還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煎雞蛋!
“謝謝小杏,讓你們?yōu)槲覔?dān)心了!彼Τ覕D出一抹笑容,“說起來,小北也給我做過煎雞蛋呢!
“冰鷹君一直是一個無所不能閃閃發(fā)光的王子殿下。”
“你這么說,小北聽到了肯定又會不好意思的!
又是一陣微風(fēng)吹過,有一片小小的什么東西輕飄飄地落到便當(dāng)中那塊煎雞蛋的笑臉上。我仔細一瞧,居然是一片粉色的櫻花花瓣。
外面那一株櫻樹,終于在此時此刻開出了花。
我正要呼喚明星君來看,卻見他撲倒在病床上,眼中復(fù)又綻放出了那種充滿希望的光芒,在淚水的洗滌之下,顯得更加純粹而明亮。
光芒的盡頭,是一雙同樣澄澈得如同海水般的眼睛。
“哭什么啊?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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