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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留春不住,費(fèi)盡鶯兒語。滿地殘紅宮錦污,昨夜南園風(fēng)雨;
小憐初上琵琶,曉來思繞天涯。不肯畫堂朱戶,春風(fēng)自在揚(yáng)花。
一
江南,暮春,花落如雨,雨絲似花。小月爬在窗沿上,以手支頤,眼神中竟有一絲落寞,不知是在感傷花的早逝,還是歲月的無情?
這時,一個中年婦女走了進(jìn)來。
“小月,在想什么呢?”
“小月回過身,縱身跳起,摟住婦人的脖子。
“月兒是在跟落花比美吧?”婦人刮刮小月的鼻子,笑道。
小月也咯咯笑起來,她的笑正如她的名——一彎新月,屋子里似乎一下亮了起來!澳铮阏f是誰美呀?”
“當(dāng)然是我家月兒美。”婦人眼中飄過一絲黯然,“但最美的東西也比不上歲月的無情呀!
“娘是在說自己吧!毙≡掠挚┛┬α似饋,“但爹爹卻不怕老呢。那些武林豪客都說他越過越年輕,越來越有男人呢魅力呢!
婦人皺皺眉,“你呀,都十九歲,還整天象小雞似的咯咯笑過不停,過兩天就跟南宮寧定親。。。”
“我不聽,我不聽,”小月掩起耳朵,大喊道,“我不要嫁人。”
婦人忙掩住小月的嘴,“也不怕下人聽見笑話!
“我不管!毙≡骂^一扭,“爹在哪?”
“書房!
“我找爹說去!毙≡屡ゎ^跑了出去。
二
一間寬大的房子獨(dú)立于院內(nèi)一角,四周的窗子開有十個之多,室內(nèi)顯得更為明亮。室內(nèi)擺著一張長約一丈,寬約五尺的大桌子,桌面竟是用一整塊大理石做成。桌上鋪著來自徽州上好的宣紙,一方大端硯放在桌上?繅(cè)一排筆架上插有二十余支上好的狼毫。
一青年文士站在桌前冥思。突地拿筆沾墨,飛身縱起,懸離桌上,在紙上疾書起來,再沾墨,再疾書。一書寫之力讓身體后退,一身體后退之力帶動疾書,竟筆走龍蛇,一氣呵成,飄身落地。青年文士看看自己所書,甚為滿意,哈哈大笑起來。
突聽身后掌聲響起,忙回頭。只見小月一邊鼓掌一邊走向字畫,目光中滿是羨慕和崇拜。
“好一著飛花八式,好一個萬流歸宗。以筆墨之力帶動身軀后退,一身軀后退之力帶動筆墨書寫,借力生力,萬流不息!
青年文士愕然,哈哈大笑道:“月兒什么時候?qū)W會奉承人了?”
小月咯咯笑著,摟住青年文士脖子,“爹爹你真了不起,竟能耐這樣寫字!
青年文士笑道:“月兒,別這樣奉承你爹喲。”
“爹也會臉紅嗎?”小月用手指刮青年文士的臉,突道,“爹,你真的沒一點(diǎn)魚尾紋呢,難怪少林寺那老和尚都說,‘李青竹,李青竹,果然真的四季常青,永遠(yuǎn)不老呀。’”
這青年文士正是江淮聯(lián)盟總盟主李青竹。當(dāng)時,江湖已是三足鼎立。以少林,武當(dāng)為首的一些老牌幫派雖未聯(lián)盟,但誰都明白,一個幫派有難,其他幫派會去幫忙,所以把他們列做一足;另一足中原聯(lián)鏢,總管蒙古至江淮大半個中國的走鏢生意;還有一足就是李青竹的江淮聯(lián)盟,統(tǒng)管長江、淮河流域的所有鏢局,水運(yùn),以及江淮間的所有小幫會,另還涉及客棧、藥材、商隊(duì)等行業(yè)并有不斷擴(kuò)大之勢,所以聲望日隆。
李青竹更是受到眾人羨慕,羨慕之余,又有點(diǎn)惋惜,因?yàn)槔钋嘀裰挥幸慌,竟無兒子接管他的家業(yè)。
但李青竹對別人說,“我一生最驕傲的事是我有兩寶,一個就是我的寶貝女兒,一個就是我有三個好徒弟,我的事業(yè)比起他們來算不了什么!
此時站在李青竹面前正是他的寶貝女兒。面對這樣的女兒,李青竹覺得比率領(lǐng)一個大聯(lián)盟還難以應(yīng)付。
小月卻不依不饒:“你說話呀,青竹!
李青竹大怒:“你這孩子越來越?jīng)]教養(yǎng),敢直呼爹的名字,該打!
小月將爹的脖子摟得更緊,嬌笑道:“沒教養(yǎng)也是爹教的,有你這個灑脫的父親,就應(yīng)該有我這樣灑脫的女兒嗎!
“唉,”青年文士嘆道,“我老了,以后也不能教你,該讓其他人教你了!
“青竹還不老,媽卻老了,有魚尾紋,有白頭發(fā)了。對了,爹,媽年輕時真是美人嗎?”
“那當(dāng)然。當(dāng)時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想一睹‘玲瓏仙子’柳絲絲的芳容呢!
“那她怎么老得這么快?”
“還不是因?yàn)槟!?
“我?”小月瞪大眼睛望著李青竹。
“她生你時,難產(chǎn),后大病一場。康復(fù)后,醫(yī)生卻說不能再生育,亦不宜再動武。這些年她就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家做個賢妻良母,但她總覺得不能為我生個兒子續(xù)香火而內(nèi)疚,大概是憂慮使她變老的吧!崩钋嘀裉ь^,望著窗外,長長嘆了口氣。
“你怪過她嗎?”小月凝視他的臉,象是要從他臉上找出答案。
“當(dāng)然不怪。來,看我寫的字吧。”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時,花底離愁三月雨。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好詞,爹在想花大哥他們?”
“恩,這趟差事雖然重大,但有他們?nèi)齻出馬,應(yīng)該沒問題,這幾天應(yīng)該回來了。江湖中‘花樓柳’名聲快響過你爹了!
小月咯咯笑道:“對,花離愁,樓殘夢,柳五更三人聯(lián)手,爹也不是對手呢!
“他們回來應(yīng)該能趕上你的喜酒!
“啊,”小月突然想起,“爹,我不要嫁人,我要一輩子留在爹身邊!毙≡聽恐赣H的衣角,兩眼盯著父親。
“別說傻話了,南宮世家還不好嗎?到娘那邊去吧!崩钋嘀衽呐男≡碌念^,避開小月的目光,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你們不要我了嗎?你們不要我了?”小月突然哭了起來,不爭氣的眼淚一串串落下。
李青竹頓了頓,又繼續(xù)走了開去。
三
雨仍淅瀝瀝下著,江南的暮春已進(jìn)入了梅雨季節(jié)。小月的心情也一下子進(jìn)入了梅雨季節(jié)。
此刻,她又來到書房,站在父親身后。
“爹,取消定婚吧,我真不想嫁人,讓我留在家里吧!
李青竹回過頭,望著女兒含淚的雙眼,痛惜道:“來,坐下吧。”
小月默然坐下。
“這可不象我女兒呀。”李青竹爽朗地笑道,“我女兒可是明如牡丹,而不是憂如海棠的呀。”
小月望著父親,寬廣的胸膛,筆直的鼻梁,飽滿的額頭,濃黑的眉毛以及沉思如海,笑如春風(fēng)的眼睛。這的確是每個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難怪母親如此憂慮,這的確不是憑她那已老去的容顏能守得住的。
“我不要嫁人,我要留在家里守著你。”
“別說傻話了,南宮寧是我仔細(xì)觀察挑選的,絕對錯不了,相信爹的眼光!
“不,你是想把我趕走。你嫌娘老了,把我趕走后,就要找其他女人了!毙≡律鷼獾亟辛似饋。
李青竹‘啪’地打了小月一巴掌,怒道:“胡說!
小月摸著臉,淚光漣漣,父親的身影在眼中漸漸模糊起來,“好,你打我,十幾年來你還是第一次打我,好,好,”小月突然提高聲音,“你要是還喜歡娘,為什么總是一個人躲在書房里?”
李青竹好后悔那一巴掌打重了,這的確是他第一次打她,以前比這更氣的時候也有,可他從舍不得打她,哪怕是輕輕地。但這一次…也許他突然看到了什么。
“為什么不說話?為什么不敢看我?你承認(rèn)了是吧?”小月使勁搖著父親的身子。
“那老女人守不住你,但還有我。只要我李小月還在,別的女人休想把你搶走!毙≡卤е赣H,把頭埋入他的胸膛,任眼淚流濕他的衣衫,口中喃喃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誰也搶不走你!
李青竹輕輕扳開小月的手,心冷得直顫,一股莫名的恐懼向他襲來。
四
已經(jīng)是定婚后地三天了,小月顯得很靜。靜得花離愁看不出她眼神的喜怒哀樂。他只看見她的眼神竟是一片空洞。
此時,花離愁正在給小師妹講江湖中的事。小師妹是他心目中的仙女,不,仙女也比不上小師妹的美;x愁突然好恨師傅,恨師傅為何也象世人一樣勢利,要逼小師妹嫁入南宮世家,害得她如此憂愁。他只想帶著小師妹遠(yuǎn)走高飛。但他又恨自己,恨自己是孤兒,不能帶給小師妹幸福。所以他只把愛埋在心里,默默為小師妹分擔(dān)所有憂愁。
“想來樓殘夢也是這樣吧!被x愁想起樓殘夢,甚至柳五更剛來時看見自己帶小師妹玩時的羨慕眼神。同是孤兒,小師妹跟自己呆的時間最長,最喜歡跟自己玩,大了后也只喜歡聽我講江湖故事;x愁覺得好幸福。他甚至現(xiàn)在也能看到樓殘夢眼中的嫉妒之火。
怎樣讓她快樂起來呢?花離愁只想讓自己的心來承受她的痛苦。
“你剛才講到誰?”小月突然瞪著花離愁道。
花離愁一楞,“‘生死判官’崔明!
“之前?”
“‘三湘神捕’王天勤。”
“再之前?”
“‘黑剎’黃一飛!
“不對,再之前呢?”
“‘玉羅剎’‘淡云仙子’紀(jì)素玲。”
“你再說一遍看!
“‘玉羅剎’‘淡云仙子’是江湖神偷,那天她竟想打我們的主意…”
“你說她很漂亮,是嗎?”小月打斷道。
“是,不亞于花寡婦。”
“花寡婦?城南花寡婦?”小月驚叫起來,扭頭跑了開去。
柳絲絲正在做著針線,突見小月氣喘吁吁跑過來。
“干嗎這么瘋跑?”
“娘,爹兩天不見,你知道他到哪去了嗎?他在花寡婦那兒,一定在花寡婦那兒,那些傳聞肯定是真的。”
柳絲絲怒道:“住嘴。”伸手扇了小月一巴掌,“你這畜生,竟糟蹋你爹!
“你不相信我?你不管他?你任由他胡來?”小月驚訝地望著母親,竟忘了臉上的痛。
“我當(dāng)然相信他,我們結(jié)婚二十多年了。”
“你說謊。你老了,你怕失去他,所以不敢管他,是吧?”
“你這畜生?茨惴潘痢!绷z絲又狠狠抽了小月一巴掌。
這一下,小月感到很痛,哭著喊道:“你老了,你在嫉妒我年輕。你不管他,我還要管他,他不屬于你,他是屬于我的,屬于我李小月一個人的!
柳絲絲怔怔地聽著,怔怔地看著小月沖進(jìn)雨幕中,眼中沒有怒火,只有憂傷,一股莫名的悲哀侵襲進(jìn)她心里。
江南的梅雨密如離愁。小月的衣衫已經(jīng)濕透,但她仍不停地向城南跑去。
終于看到了花寡婦的房子,也看到了被燈光映到窗上的人影。小月咬咬牙,準(zhǔn)備沖進(jìn)去。
突然一雙手拿住了小月的手,封了她的穴道。小月回頭,驚道:“娘!
“回去吧,要凍病的。”柳絲絲冷冷說道,挾起小月,放入馬車中駕馬離去。
五
小月躺在被窩里,上下齒仍在不停打架。
“趕快喝碗姜湯!绷z絲扶起小月,喂她喝完姜湯。小月終于停止了顫抖。
“娘!毙≡卤ё∧赣H,輕輕啜泣。
兩個女人在這一刻竟成一體。
“娘,你早就知道?”
“李家要有傳宗接代的!
“娘,你還愛他嗎?”
“你到了我這歲數(shù),就會明白。但你要記住,你只是他的女兒。”柳絲絲冷冷道,“趕緊睡吧!
小月朦朧中感到有人在床頭看她,努力地睜開眼,那人影正要離去。
“你不敢正面看我嗎?還是怕被我看到?”
那人影停下,“我只是你父親!
“我卻不只是你女兒。”
那人影頭也未回,匆匆離去。
小月又再睡去。似乎在夢中聽見母親說:“小月病了,趕緊找個吉日替她完婚吧,用喜事沖沖,病就會好起來的。”
父親說:“好,我到南宮家去說說,就在這幾日吧。”
小月似乎在睡夢中大喊道:“好,好,你們把我趕走就可以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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