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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隨方先生苦修十年，如今已大成。

　　十年前我族被滅，只有我一人僥幸得存，忍辱負重臥薪嘗膽，顛沛流離之時為方先生所救。先生為防我仇家追捕帶我入深山，收我為徒教我他家傳的劍術。我感動之余冬寒抱冰夏熱握火，終是在今日達到九重境界。

　　君子報仇，更待何時？

　　下山之前我向先生辭行，感謝多年教誨，道待復仇成功之日，歸來必尊先生為父，接先生出山再入世。言至動情處不禁唏噓，三跪九叩。

　　先生把我扶起，眉目間不似往日的冷淡，添了一絲暖意�！皽啬�，你下山之前，為師有個故事要講與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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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和方先生在平日住的茅草屋旁的大樹下納著蔭涼席地而坐，先生從容開口。

　　“很久以前，有個孩子的全族被仇人所滅，只有這孩子一人得以逃脫。多年之后他練就一身本領歸來復仇，滅了仇人滿門。”

　　我等了很久，竟沒了下文。先生果真依舊不善言辭，可他卻用一個笨拙的故事去鼓勵自己的徒弟，期待他為自己的家族復仇成功。我不禁又濕了眼眶。

　　我再拜先生，道：“弟子必不負先生所望。”之后不忍停留，起身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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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卻被方先生攔住。

　　“溫南，待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

　　于是我重新坐下，先生從容開口。

　　“很久以前，有個孩子的全族被仇人所滅，只有這孩子一人得以逃脫。多年之后他練就一身本領歸來復仇，滅了仇人滿門�！�

　　“先生安心，徒兒明白�！毕壬媸遣环判奈�，又囑咐了我一遍。

　　我便再次準備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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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卻又開口。

　　“溫南，還有一個故事�！�

　　我又坐下。

　　“很久以前，有個孩子的全族被仇人所滅，只有這孩子一人得以逃脫。多年之后他練就一身本領歸來復仇，滅了仇人滿門�！�

　　“嗯，先生，我會做到的。”

　　先生果真情愛徒如子，當年如此淡漠的人竟也嘮叨起來。

　　我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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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南�！�

　　我坐下。

　　“很久以前，有個孩子的全族被仇人所滅，只有這孩子一人得以逃脫。多年之后他練就一身本領歸來復仇，滅了仇人滿門�！�

　　我起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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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于，在先生再次叫住我時我忍不住開口。

　　“先生，我已經(jīng)記住這個故事了�！�

　　先生點點頭，很是滿意。

　　“那么我便考考你這個故事�！�

　　“你放心先生，我肯定能記住。”聽了這么多遍，這個故事都要把耳朵磨出膙子，便是山另一邊村里的二傻也記下了。

　　“好，那我問你�！毕壬w長的手拂過地面，在沙子與土混雜的地上劃出一橫。

　　“第一個故事里的孩子姓什么？”

　　7

　　什么？

　　我差點一頭栽下去。

　　先生平日里也不是講冷笑話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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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沒有理會我的驚訝，手指用力在另一邊又劃一橫。

　　“第二個故事里的孩子姓什么？”

　　隨后回到第一個橫的中心，劃出一豎。

　　“第三個故事里的孩子姓什么？”

　　之后又到另一邊的橫上，又是一豎。

　　“第四個故事里的孩子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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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越說越快，神色里是往日里沒有的激動，甚至是癲狂。

　　他的手也不閑著，在地上左一筆右一劃，十筆之后端端正正左右兩個正字。

　　第十一筆，左邊第二個正字正要開始，我攔住了先生。

　　“先生您……”

　　我有點難過，先生怕是因為我要走，怕我回不來，才如此瘋魔。

　　我忽然間變了主意。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為了先生，再一個十年又何妨？待先生歸去，我再復仇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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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被我抓住，我手上是冰冷冷的觸感，可不知為何我臉上卻好像燒起來。

　　先生掙脫開我的手，卻沒有劃下第十一筆。

　　他把左邊的正字圈起來。

　　“這些孩子姓溫�！�

　　我仿佛預感到什么，渾身顫抖。

　　先生的手指被堅硬的石子和沙礫磨出血卻毫不在意，帶著血跡圈住了右邊的正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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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孩子姓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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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終于抬起頭，眼眶的紅和面上的白看得我心肝疼。

　　他指向第一個正字的左邊，沙啞著嗓子開口。

　　“你現(xiàn)在要劃下第十一筆了嗎？”

　　說完盯著我腰上的劍許久，決然地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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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到先生身邊，跪下去，含住先生流著血的手指，看見先生受驚睜開眼，吻上他顫抖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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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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