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紀(jì)都快忘記上次看到陸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了。
　　眼前的人比三年前清減了不少。
　　這三年陸遙究竟是怎么過來的
　　斐紀(jì)有些晃神
　　他伸出手想碰一碰眼前陸遙的臉
　　卻被陸遙神色淡漠地閃開了。
　　下壓的嘴角很明顯地表示出了不快
　　這普天之下如今也只有他敢這么對自己了
　　斐紀(jì)苦笑。
　　到底是他對不住他。
　　他們新婚的時候。
　　那時候的陸遙還不是這樣的
　　他比誰都鮮活，嘴角眉梢都透露著對自己的愛意
　　每天在王府上竄下跳，不給他省一點心。
　　人人都說，掌握半個景朝權(quán)勢的陸將軍的長子愿意下嫁給他這個不受寵的王爺
　　是他撞了大運
　　可他偏偏不喜歡。
　　他不喜歡陸遙的鮮活。
　　也不喜歡陸遙為他彈的曲子，做的琴。
　　更不喜歡陸遙要穿一身紅衣和他天荒地老。
　　娶陸遙是他無可奈何的妥協(xié)。
　　他記得林鄴進門的那天，他為自己能和心上人長相廝守而喝得酩酊大醉
　　醒來時，床頭卻坐著陸遙，他的心一點點涼了下去。
　　新婚的大紅衣裳散落了一地。
　　陸遙紅著眼說
　　斐紀(jì)，你這輩子只能有我，也只能是我的。

　　你還記得我娶林鄴的那晚，你和我說過什么嗎
　　眼前人，始終不肯正眼看他
　　斐紀(jì)一點點把陸遙的手放在自己的腰帶上，湊近陸遙的耳邊，
　　我這輩子只能有你，也只能是你。
　　炙熱的氣息傳到耳邊
　　陸遙終于有了反應(yīng)。卻厭惡地把手抽了回來。
　　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什么意義
　　斐紀(jì)頓了頓，手還停在半空，仿佛還在留戀剛才的觸感。
　　你怎么會跑去塞外，你知不知道，我到現(xiàn)在還在找你。
　　斐紀(jì)的聲音里帶著苦澀。
　　若有外人在，一定會驚訝于這冷面的帝王居然也會有這樣的一面。
　　陸遙卻只想冷笑
　　景朝三歲的小孩都知道，陛下當(dāng)年是怎樣委曲求全，最后一舉將權(quán)傾朝野的陸家盡數(shù)誅殺的，現(xiàn)在問我這個，不覺得可笑嗎？
　　對，我不該問你。
　　斐紀(jì)笑了笑，如同最體貼的情人一般，為陸遙將長發(fā)撩到耳后。
　　你留下來，從今往后我們永不分離，好不好。
　　那時候，你想去見林鄴，也是這么對我說的。
　　陸遙的聲音淡漠之極。
　　你以為我還會像當(dāng)年一樣傻乎乎站在下雪天的街頭，等你一夜嗎
　　風(fēng)雪吹滿頭，想白首的人卻等錯了。
　　現(xiàn)在不一樣了。
　　斐紀(jì)認真地看著眼前的陸遙。
　　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了。
　　大殿里一時靜默。

　　直到外面?zhèn)鱽硪魂嚦臭[聲。
　　穿著兵甲的衛(wèi)士執(zhí)著長矛互相對峙。
　　一個穿著漢服的胡人闖了進來，急切地打量這陸遙。
　　我沒事，對著胡人，陸遙終于露出了笑臉
　　回頭看了斐紀(jì)一眼，不再留戀，牽起手準(zhǔn)備離開。
　　他是誰？
　　身后傳來斐紀(jì)壓抑著憤怒的詢問。
　　陸遙沒有理睬
　　你就不怕朕出兵塞外嗎
　　你不敢。
　　陸遙回頭
　　景朝局勢未穩(wěn)，你不會為我賭上你的皇位。
　　斐紀(jì)
　　陸遙嘆息道
　　我太了解你了

　　科顏到景朝的那一天正好是景朝的琉璃節(jié)
　　穿著紅袍的少年站在雪地里
　　花燈冉冉
　　遺世獨立
　　雪越來越大，科顏忍不住走上前去，勸少年到屋檐下避避雪
　　卻被少年拒絕了，他說他的心上人讓他在這里等，他怕一離開，對方就找不到他了。
　　少年的眼中仿佛有星光，嘴角掛著熱戀中才有的笑。
　　比琉璃世界更為動人。
　　科顏忽然有些羨慕那個少年的戀人。
　　雖然他打扮得自認和漢人無二，但是少年還是一眼認出了他是胡人
　　科顏本以為少年會被他嚇到
　　誰知少年卻仔細打量了他一番，道
　　我還只當(dāng)胡人會比漢人多雙眼睛。多對鼻子，原來和漢人也是一樣的。
　　科顏也被少年逗樂了。

　　再見到少年是在刑場，少年一身紅衣，一腔孤勇，想要劫獄。
　　他鬼使神差地讓人救下了少年。
　　等少年醒來，他派人看著少年，生怕他再做出傻事。
　　誰知少年只是不哭不鬧地葬了親人，再沒有提報仇的事。
　　少年說，那時他爹在刑場對他說。讓他好好地活著。

　　被科顏救下后，陸遙便再也沒想過報仇，他的命已經(jīng)不再是自己的，是整個陸家的。
　　他要好好活著，為了所有死去的人。
　　恨斐紀(jì)嗎？
　　不恨
　　陸遙想，愛和恨都早已經(jīng)被消磨沒了。
　　科顏對他說塞外有草原，有羊群。
　　可他不想去。
　　科顏的意思太明顯了。
　　但是，一年，兩年，
　　整整三年。
　　在第三年的冬天，看著院子里枯萎的紅梅
　　他突然想去看看塞外的天是不是真有科顏說得那么藍。

　　科顏背著陸遙一步步走出景朝的皇宮。
　　他和你說了什么
　　他說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了
　　科顏的步伐頓了頓。
　　陸遙仿佛沒有察覺到，伏在他的肩上，一邊把玩著科顏的卷毛，一邊瞇上了眼睛。
　　可他不知道我有你在我身邊。
　　剛才，你怎么敢闖進來
　　科顏沉默了半晌，道
　　我那時候只想著你，哪里還顧得了那么多。

　　景朝的冬天，雪花紛飛。
　　在聽到這段對話后
　　不遠處大殿里的燈光漸漸暗淡，最終湮滅。

　　你說草原的北邊會有什么
　　不知道，從來沒有人去過。
　　你要是好奇，我打下來帶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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