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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向花海
01
公元二千零五十年�？萍嫉母叨劝l(fā)展使得許多疾病成為過去，只有先天的器官衰竭人們沒有防治的方法，不過這也不是多么難以解決的問題——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到一個克隆人，來替換需要的器官了。甚至，還可以根據(jù)需要來控制克隆人的生長速度。
克隆人和一只小白鼠、或者一朵花沒有任何區(qū)別。
六百六十六是一名克隆人，年齡一百九十二天——當然，這只是對于自然人而言，對于他來說，他已經(jīng)十六歲了。
據(jù)說他的母體是一名先天慢性心臟衰竭的女孩。
一百九十二天前女孩的病情開始惡化，所以她的父母終于下定決心，下血本來為自己的孩子買來擁有一個克隆人的資格，以便有一個健康活力的心臟換給這個女孩。為了盡快的供給女孩一個心臟，六百六十六被小小的撥快了生長速度，并且每天都要鍛煉身體以便保證健康。他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孩兒存在的。
“六百六十六號！過來量體溫！”站在健身室的門口、穿著白衣的護士小姐推著醫(yī)療車、面無表情的叫著坐在一邊休息的六百六十六——六百六十六號是他的編號，編號便是克隆人的名字。
“就來�！北唤械降牧倭槒牡卣玖似饋�，聽話的向護士走去。雖然不明白為什么還沒有到測量體溫的時候他卻要去量體溫，不過這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自然人創(chuàng)造了克隆人，克隆人只需要服從就好了。不聽話的克隆人會被銷毀，六百六十六曾經(jīng)看到過一名被抓回來的、試圖逃跑的女性克隆人，她最終被一槍打碎了心臟，做成了一具人體標本。六百六十六不想變成這樣，所以他很聽話。
幾個克隆人抬起頭來看向這名穿著白色睡衣、頭發(fā)削短凌亂的蓋住大半張臉、編號為六百六十六的男孩。他們圍在一起，眼中沒有同情也沒有絲毫的波動，更多的是空洞和麻木。在這種地方，克隆人的生命一眼望的到頭，根本不會有希望。
護士垂著眼睛，她的目光在醫(yī)療車上轉(zhuǎn)過，喉頭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些什么，可她最終還是什么也沒有說。
六百六十六在護士面前站定，伸出手去準備去接溫度計，護士小姐舉著溫度計，手往后退了一下，并沒有給他。這讓他有些疑惑，卻也沒有多想，再次伸出手去要拿溫度計。護士這一次沒有躲，她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六百六十六。
一秒，兩秒，三秒。
六百六十六眼前一黑，倒下了。溫度計被摔得粉碎，水銀順著地面散落。這個上面有對克隆人專用的麻醉藥，只要一接觸到皮膚就會生效。
護士脫下了手上的手套，又換上另外一副，推著醫(yī)療車走了。接下來的事情自然無需她來操心。護士小姐是第一百九十二次見到六百六十六，每過十二天，他就會長大一歲，是護士小姐看著長大的孩子。這個男孩兒將在四十五分鐘后——對于六百六十六來說是滿十六歲生日的那一刻，被推上手術(shù)臺，從他的胸腔里取出一顆鮮活的心臟安到他的母體身上。那名患有先天性心臟衰竭的女孩已經(jīng)不能再等了，而移植了他的心臟后，女孩兒至少還能健康的活上八十年。
六百六十六醒過來的時候看見的是向自己劃過來的寒光。他下意識地一拳揮過去。寒光在他的手上擦過，留下一道血痕，他捂著拳頭坐起來，目光茫然地環(huán)顧著四周。
醫(yī)生一臉鐵青地癱坐在地上，猶自沾染著鮮血的手術(shù)刀掉在一邊，他氣急敗壞地看著六百六十六，尖聲驚叫起來：“該死的！麻醉藥的效果還沒有過！他怎么會清醒過來？”
這一句話驚醒了他的兩名助手，他們對視一眼，然后默契的雙雙退后一步。誰也不知道面前這名看起來平和溫順的克隆人會不會突然暴起傷人，上一次主持取出器官的醫(yī)師就是這樣丟掉了自己的小命——那名克隆人被痛醒了。
男孩皺了皺眉，頭上的無影燈照的六百六十六有些不舒服。他攤開緊握的手，手心是被血染紅一片的紙條，這張紙條是護士小姐在遞溫度計的時候偷偷塞給他的�？瘁t(yī)師似乎沒有上來制住他的打算，于是他打開紙條，紙條上面寫著：
『不要相信這些醫(yī)師，快逃，他們想要你的心臟！』
醫(yī)師站起來，他的臉上已經(jīng)掛上了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完全不見之前猙獰的模樣：“六百六十六號，既然你醒了那么就更好了�？焯上掳桑覀冊诮o你做全身檢查�！�
“哦�！绷倭鶎⒓垪l揉成一團塞進懷里，點點頭便要躺下，被凌亂碎發(fā)遮住的眼睛目光呆滯。
醫(yī)師心下一喜，眼中也帶了笑意。這克隆人看上去呆呆的，沒想到真的和他的表情一樣好忽悠。可是下一秒醫(yī)師就喜不出來了。六百六十六從床上彈了起來，一腳踹到了醫(yī)師的某個部位，醫(yī)師弓著身子捂著被踹的地方，嘴唇一開一合，發(fā)出倒抽冷氣的聲音。
六百六十六拾起醫(yī)師掉到一旁的手術(shù)刀，眼神靈動完全不復之前呆滯的模樣，對著兩名驚惶的助手勾起笑容。他只有一百九十二天的年齡，可是他并不傻，全身檢查？有誰見過拿手術(shù)刀來做全身檢查的？
“我想這把刀很鋒利�！毖劬Ρ凰榘l(fā)蓋住，蒼白的臉上有著點點的血跡，六百六十六手里拿著寒芒閃爍的手術(shù)刀，語氣天真而又無辜。
兩名助手再也忍不住，拋下醫(yī)師、打開手術(shù)室的門沖了出去。醫(yī)師們并沒有什么戰(zhàn)斗力，不跑就只有被砍的命了，非外力手段下過度依賴外物的自然人根本打不過為了保持健康身體而從出生就進行身體鍛煉的克隆人。
被拋下的醫(yī)師終于緩過勁來了，他瞪著六百六十六，狠狠地拍下了手邊的一個紅色按鈕，刺耳的警報聲蜂鳴，這是為了防止發(fā)生意外而設(shè)立的東西。用手術(shù)刀指著醫(yī)師六百六十六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火燒屁股似的奪門而逃。
醫(yī)師扯開嗓子叫嚷：“救命——！六百六十六號克隆人跑了！”
02
身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女孩坐在床上看向窗外。床邊的柜子上有一簇百合花。這是在一間特護病房內(nèi)，她便是這個病房的住戶�，F(xiàn)在這間病房外已經(jīng)鬧翻了天，警局出動了，來配合研究所抓捕一名逃跑的克隆人。
——叩叩。
“請進�！狈块T被敲了兩下，此間的主人將視線轉(zhuǎn)向了了門口，門被打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穿著警服的英俊男人，他抽了抽鼻子，向這女孩兒點點頭，語氣柔和：“打擾了，安樂小姐。能配合我一下嗎？”
安樂歪了歪頭，端起溫水喝了一口：“好啊。警官有什么事情呢？我一定會盡力配合的。”
“您最近有看見什么可疑的少年嗎？他是一個逃跑的克隆人，十分危險�！�
“可疑的少年？”安樂放下水杯，手指繞著自己的頭發(fā)，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來，比劃著，“是不是穿著白色的睡衣、看身形和我差不多年紀，頭發(fā)凌亂蓋住大半張臉的男孩子？”
“是的。”警官問，“您有看見他往哪里去了嗎？”
“唔……好像……我見到他向右邊去了。他見到我沒有關(guān)門好心的幫我關(guān)上了！”安樂似乎對于警官要找的人很有好感，她的語氣有些憧憬，“如果可以和他成為朋友就好了。他看上去真的是十分漂亮的男孩子呀！雖然只能看到?jīng)]被頭發(fā)攔住的一截下巴，但是十分的精致、就像是做過基因調(diào)整一樣的完美呢……”
“安樂小姐�！本俅驍嗔税矘返脑�，他并沒有什么時間花在聽她述說她對于那名逃跑的克隆人有多么喜愛的話語上。逃了一個克隆人并不是什么小事情。他向安樂敬了一個禮，說：“多謝您提供的信息，我想我得先失陪了。祝您早日康復�！�
安樂閉上了嘴，她看著警官，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警官退了出去，他深深地看了這個病榻上的女孩一眼：“那名克隆人很危險，十分危險。請務(wù)必小心，安樂小姐�！�
女孩兒點了點頭，警官這才帶上門離開。女孩側(cè)著頭，聽著警官召集同伴，腳步聲齊齊的向她所指的方向遠去。直到腳步聲遠到聽不見了，她這才點了點頭，壓低了自己的聲音：“他們走了，快出來吧�！�
這句話說完之后房間里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過了一會兒，安樂身下的床起了變化——側(cè)邊的床單被掀了起來，出現(xiàn)了一只胳膊，然后是一個腦袋，一個身體……
六百六十六從床底下爬了出來，他的身上有些塵土，右手握著手術(shù)刀，左手捂著從白色睡衣上移開就開始淌血的右手，他的白睡衣已經(jīng)被染紅了一大片，只有將血抹在衣服上才不至因為滴下的血而被找到�？墒撬稚线@明明只應(yīng)該是小小劃傷的傷口絲毫沒有止血的樣子。想來是劃傷他的手術(shù)刀上涂抹了針對他的藥物——不然依照克隆人少年的恢復速度，還沒取出他的器官，他的傷就已經(jīng)好了個七七八八。
少年透過發(fā)間的縫隙看著安樂：“多謝�！�
“不用謝。”安樂微笑著搖了搖頭。她注意到了對方流著血的右手，語氣略帶上了隱隱的擔心：“你受傷了，”安樂的神情真摯誠懇，“過來讓我?guī)湍闾幚硪幌掳伞！?br>
六百六十六沒有感覺到對面少女的惡意，而且他也不認為一名看上去十分虛弱的病人女孩能夠?qū)ψ约翰焕�。傷口始終是一個麻煩，于是他走上前去坐到床邊，將手術(shù)刀握到左手上，右手直直的伸到安樂眼前，毫不客氣：“麻煩你了�！�
安樂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家伙不是對于自然人有著天然仇視的克隆人嗎？也都不知道客套一下，要是自己有害他的念頭怎么辦？她打開抽屜取出醫(yī)用繃帶，拉起六百六十六的手。
“話說，克隆人先生，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克隆人先生吧？我叫安樂，你叫什么名字？”安樂的動作很麻利，看起來是常常做這種事，可是她的樣子看上去并不像是會受傷的人，“哈哈，很驚訝吧！我一個人呆在這里很無聊嘛！所以就練習包扎咯�！�
“嗯�！绷倭难劬σ恢笨粗矘穭幼鞯碾p手：“我是六百六十六號克隆人，你可以叫我六百六十六�！�
“六百六十六啊……太長了，不好聽……”安樂打了一個蝴蝶結(jié)，滿意的點了點頭，拍拍手�！昂昧伺叮⌒×�！”
安樂包扎的很好，不會因為太松而無法止血，也不會因為太緊而影響活動。只是……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個碩大的蝴蝶結(jié)，小六——默認了這個稱呼的六百六十六，抬頭用眼神表達著自己的不滿——雖然被頭發(fā)攔住了，對面的女孩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可以猜得出來。干笑兩聲：“我只會打這個結(jié)嘛，小六不會介意的對吧！”
抿著嘴的男孩收回了目光，低頭看著刀鋒沾滿了自己鮮血的手術(shù)刀。這把狹長的銀白刀刃閃著寒光，他還未用它傷過人。血液中有一種沖動叫囂著將這白刃送入面前的自然人的身體，可是小六情感與理智卻不想這樣做�！矘穾椭怂�，他不該傷害對方。
“嘿！回神啦！”伸出手在小六的面前晃晃，安樂不知何時已經(jīng)跪坐在了他的面前，這個女孩看上去是如此的蒼白瘦弱，她卻恍然未覺，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已經(jīng)當你答應(yīng)我了哦！”
小六拉住安樂亂擺的手，他微微皺起眉頭：“答應(yīng)你什么？”
安樂理直氣壯道：“帶我出去啊，你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了�？刹荒芊椿诎 ！�
像是生怕對方不帶她出去似的，安樂雙手捧住小六的手，殷切的看著他。見到少年露出的下半張臉沒有表情，安樂急了，搖了搖他的手：“小六~”聲音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外面。
小六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狀況。他知道自己作為克隆人，而且是自然人的一天相當于他一個月的、壽命最多不過四年的克隆人，帶著一名虛弱的女性自然人逃命將會有多么的困難。為了消除不安定因素，研究所會想盡一切辦法將逃離控制的克隆人殲滅。但是、看著安樂哀求的眼神拒絕的話語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半晌，小六輕輕點了點頭，只要對方不怕死，那么又有什么關(guān)系，大不了就是死掉而已。
“謝謝你~小六！”看到小六點頭，安樂又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如同新月，頰邊還有淺淺的梨渦。這個女孩子似乎很喜歡笑。她熱情地摟住小六的脖子，對著他的臉頰就是吧唧一口，然后松開了對方，翻箱倒柜的清理東西。
小六捂住臉頰，愣愣的看著安樂的動作。
直到安樂背上一個小包，穿好鞋子站在他的面前時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走吧！”安樂毫不忌諱的拉著六百六十六的手腕，興高采烈的像是要出去郊游的孩子。自然人不會傷害自然人，安樂要擔心的只有自己的病，所以說起來這次出逃對于安樂來說是一次郊游般的旅程。
小六的嘴唇動了動，他的嘴角上揚了一點：“嗯�！�
03
濃厚的黑暗幾乎掩蓋了一切，潺潺的水流卻帶著惡臭，水流的兩邊是窄小的路面，這是城市下如同蜘蛛網(wǎng)般的下水道。這個下水道已經(jīng)用了很多年了，從來沒有人想過要清理重建過，因為那實在是太花費時間和金錢，不過這下水道倒是很干凈——至少看上去干凈。
“好……好臭哦！”拉著小六的手，安樂不住的用另一只手扇著空氣。一直都是聞著地面上經(jīng)過凈化的清新空氣，她可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罪。倒是小六什么也沒有說，他只是悶聲不響的跟在安樂身后，眼神直愣愣的。
他們正走在研究所附屬醫(yī)院下方的下水道里。外面因為逃走了一名克隆人已經(jīng)鬧翻了天，再加上研究所的附屬醫(yī)院里還少了一名病人，如果安樂不想回病房、小六不想死的話，他們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在地面上走。到處都是在找他們的警員，那實在是太危險了。所幸警員們完全沒有去找下水道的意思，習慣了干凈整潔的人們完全忍受不了臟亂的下水道，所以在偷偷跑出醫(yī)院之后小六就拉著安樂躲到了下水道里。
“我說啊……”安樂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人，待到對方微抬了一下嘴角算作回應(yīng)后，這才接著說道，“小六，我們要去哪里呢？”
聞言少年的腳步停了下來，帶得安樂也只好停下腳步。是啊，去哪里呢？起初逃走只不過是因為不想死，不甘心就這樣被拿走心臟，想要到外面去看看而已�？墒乾F(xiàn)在又該去哪里呢？
克隆人的身上有和自然人不同的烙印，只要被自然人看見就會被認出來，如果被抓到，等待他的只有死亡。難道一輩子呆在下水道？可就算是這樣做，他們也必須要到地面上去補給食物和水才行，遲早會被抓到，那時就是他的死期，而安樂也會繼續(xù)被困在病房里。
“我說啊……”看到小六猶豫的模樣安樂也明白了，她眨眨眼，“那么……小六能帶著我一起去看花海嗎？在東南方的……”
“那耳喀索斯的花海�！�
“花海？”小六猶疑的重復著，一百九十二天的生命并未讓他了解這是什么。
“嗯，花海�！卑矘份p輕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來，“我啊，很久之前見到過花海，壯闊又美麗的花�！覀�?nèi)タ椿ê０�，我還記得大概的方向，在下水道中也能夠通往那里�！�
“好�！蹦﹃中g(shù)刀，男孩抿住了唇。話是這么說，可是他們沒有食物和水，安樂只帶了一些藥品和繃帶之類的東西，所以他們必須到地面上去。
小六反手握住安樂的手，開始按照原路返回。安樂被他拉得一個踉蹌，本來眉開眼笑的她不明所以的看著對方。小六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凌亂的碎發(fā)下，眼神帶著一抹凝重�，F(xiàn)在上去很危險，可是晚了的話就會更危險——找不到人當然會加大搜索力度。所以還不如現(xiàn)在馬上就去弄到足夠的食物和水，那樣還能支撐的更久一點。
“等我�！崩矘返剿麄兿聛頃r的地方停下，小六松開安樂的手腕，將手術(shù)刀咬在嘴里開始順著爬梯往上爬。
安樂反應(yīng)過來拉住他的褲腿，此時男孩已經(jīng)爬上去一米多了。安樂抱住他的小腿，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不等！小六你別想丟掉我！”
——這名呆呆的克隆人打算在找他們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去搶去偷，總之就是弄到一些食物和水來。
“你是逃跑的克隆人，被發(fā)現(xiàn)的話會被殺掉的！要去一起去！”
小六低下頭看著安樂。他想要一腳把安樂踹開，可是潛意識里告訴他那樣非常不妥，于是他伸手摸摸安樂的頭：“等我�！彼幌Ｍ矘烦鍪�，第一次見面他就覺得安樂很親切，他知道自己理應(yīng)保護這個女孩。
安樂可不管小六是否同意，她抱著小六的小腿就是不撒手，像是認定了男孩不會傷害她一般，仰起蒼白的臉，目光堅定：“我也要去，小六，我們是朋友的吧�！�
“…………”小六沒有說話，被碎發(fā)蓋住的臉看不清表情。
“是朋友的話就不要拒絕我的請求�！迸耗抗夂敛煌俗尩牡芍泻�。她不希望對方去冒險——克隆人的身體完全可以支持幾天不吃不喝。所以他要去搶食物和水只有可能是為了她。安樂后悔為何自己只帶了急救用品與藥品，都怪她太笨了。
“安樂，你該吃藥了�！蹦孟乱е氖中g(shù)刀，小六的語氣也很認真，安樂的臉色并不好看。
“欸？是嗎？”安樂低下頭去，作勢要松手去拿藥，然后她抬頭，更加用力的抱住少年的小腿，瞪著他：“開什么玩笑！我吃藥然后看著你去送死嗎？”
小六搖了搖頭，一板一眼：“不是送死�！�
“你……”安樂氣的鼻子都要歪了，大吼，“小六！我實話和你說吧！我不想要一個人呆在這里！我怕黑，一個人呆在這里我怕！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我還怕你跑路了丟下我不回來了！”
“……等我。”小六彎下腰扳開安樂的手，然后將女孩往后一推，安樂栽坐在地上直愣愣的看著他的身影消失不見了。
她咬住下唇，雙手抱住膝蓋將自己蜷成一團，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什么啊……明明才認識一天而已，我為什么這么擔心……”
只有在面對小六的時候安樂才感覺不到同情憐憫的或者是驚奇訝意的目光。她自小由于疾病而不能肆意玩耍，一直在醫(yī)院里度過生命的時光，沒有同年的玩伴，每天都會看見死亡……其實她看見有克隆人逃到她的房間請求幫助時不知道有多開心。
“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去過什么花海，花海什么的都是隔壁的老爺爺死之前告訴我的……我從來沒有出過病房……”她說。
04
奔跑、奔跑、奔跑！
臉色蒼白的少年右手握著一把滴血的手術(shù)刀，左手提了一個鼓鼓囊的旅行包。他看上去不太妙，肩膀在往下淌血，看上去觸目驚心。在他的身后，身著警服的男子緊緊的跟隨著他。
風掠過耳邊，掀開了男孩蓋住大半張臉的碎發(fā)，露出一雙靈動的眼。追著他的男人是在醫(yī)院里詢問安樂、是否見過逃跑克隆人的警官。警官的左手臂在往下流著血，那是被小六劃傷的。
他是在拿到了滿滿一旅行包的水和食物、正準備原路返回時被發(fā)現(xiàn)的。他帶著警員們七拐八拐、在經(jīng)過一個小樹林時成功使他們放棄了代步工具從而用跑步來追他。小六甩掉了幾乎所有的人，只有這名警官還在跟著他。他肩膀上的傷是被警官的警告性子彈穿透造成的。
不知不覺又轉(zhuǎn)回了城市。
小六的臉色越發(fā)蒼白，步子也慢了下來。劇烈的奔跑使傷口流出了更多的血液。失血讓少年感到有些頭暈，可是他的手里仍舊緊緊地握住手術(shù)刀，抓著旅行包。這兩個一個都不能丟。
行人早就被疏散躲在其自己的房子里，街上就只有巡查的警員，他們看到自己的長官就追了上來。小六身后的追兵由一個變成了好幾個，看上去煞是壯觀。
“六百六十六號！停下來！”警官將手中的槍對準著小六的頭部，他邊跑邊喊，同時給自己身邊的警員一個暗示的眼神。警員們立馬會意，準備包圍他。只要形成了包抄，對方就插翅難逃了。
小六逃跑的身形猛然停住，轉(zhuǎn)身背靠著墻壁滑坐下來，看著朝他逼近的警員，臉上露出苦笑。太失策了，他居然慌不擇路的逃到了死胡同。
小六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現(xiàn)在很累，從身體的深處生出一股倦怠的感覺來，他現(xiàn)在只想閉上眼好好的睡一覺�？墒撬荒荛]上眼，閉上眼就會睜不開了，閉上眼就全完了。他強打精神，抬起眼從發(fā)間的縫隙里看著向自己走來的警員們。
一百九十二天，一百九十二天……六百六十六號很不甘心，就因為是克隆人……因為是克隆人……克隆人在自然人的眼中不過是養(yǎng)殖的人形肉豬，唯一的不同是自然人要的只是克隆人的器官和肢體，并不是用來吃，而是用來替換自然人殘缺的東西。
小六咬住下唇，握緊手術(shù)刀。
“嘖，終于不跑了吧。”警官的槍對準了小六的額頭，卻沒有接近他，“抱歉了。按照克隆體治安管理條例第一百三十一條，處決決定，死——”
“等等！”
警官的話被打斷，手中的槍扣下了扳機卻偏離原本的軌道，他看著少年身前的女孩，咂舌。
小六瞪大眼看著面前的背影。子彈切斷了幾縷發(fā)絲，在少女的臉上帶出一道血痕，安樂張開雙臂擋在少年的面前，她惡狠狠的瞪著警官：“這就是你們對待一名擁有獨立的意識的人類的做法么？警官�！�
警官揮揮手制止了警員們的動作，他瞇了瞇眼睛，沉聲道：“請讓開，安樂小姐。我想我已經(jīng)提醒過您了吧？那名克隆人十分的危險�！彼噶酥缸约菏稚系膫�，加重了語氣，“十分的�！�
安樂轉(zhuǎn)頭看了看狼狽的小六，少年的臉被碎發(fā)蓋住，使得她看不清楚表情，可是她看清楚了小六做的口型，他在說——快走，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安樂沒有理會，她轉(zhuǎn)過頭去，目光愈發(fā)的堅定起來：“警官先生，我想小六根本就沒有您的一半危險。您對身為普通公民的我開槍了，而他卻為了幫助我被您傷害�！卑矘飞钗艘豢跉猓叭绻胍獨⑺佬×�，那么就先殺了我這個不自量力的自然人吧！”
看見小六的樣子安樂覺得心臟的部位有點疼，不是病發(fā)的時候的疼，而是另外一種、讓人想要哭的疼，一種憤怒的痛：這些人把生命當成了什么！即使早就明白“克隆人不被認為是具有人權(quán)的獨立個體”，可是親眼看到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還好她沒有等。安樂不禁一陣后怕。
“安樂小姐�！本侔櫫税櫭碱^，“您知道，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對您出手，這不是讓我們?yōu)殡y嗎？”話是這么說，警官卻收起了槍。
“警官！”越拖下去，對于失血狀態(tài)的小六就越不妙，而她也有可能在下一秒被下定決定的警員們制服。到時候迎接少年的就只有可能是死亡了。安樂深深的明白這一點，她打斷了警官的話：“既然這樣你們就放我們走！當做你們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不然的話我就訴告你傷害無辜的我！我可以保證小六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危害，以我的性命做保！”
“這……好吧�！本俨]有做什么思考便妥協(xié)了，他制止了不滿的警員，深深的看了安樂一眼，“希望您能遵守您的誓言，安樂小姐�！币孕悦霰＿@樣的話是非常重的，是自然人能夠下定的最高的決心。最主要的是，公務(wù)人員不能傷害并未作出犯罪行為的自然人——即使她包庇了克隆人。
警官招呼著警員們轉(zhuǎn)身離開，眼角的余光卻掃見安樂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從隨身小包中取出紗布與繃帶為克隆人少年處理傷口的一幕。警官暗暗的搖了搖頭。反正克隆人六百六十六號最多只有四年自然壽命，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一百九十二天，差不多一百九十三天了。他又不是研究所的成員，那么盡心盡力干什么？
“長官，我們真的就這么算了嗎？”一名警員心有不甘的開口，“上面的命令……”
警官抬手制止了這名警員的話：“記住，我們根本就沒有找到克隆人六百六十六號。我的命令就是一切，懂嗎？”他的語氣很冷，警員打了個哆嗦，點點頭。警官的語氣柔和起來，彎起嘴角：“這就對了。”
令一名自然人小姐不開心可不是一名好警官，更不是一名好紳士該做的事情。警官自詡是一名紳士。警官是負責捕捉逃跑克隆人的行動指揮官，幾乎每一次每一次都是由他來抓捕逃走的克隆人�；蛟S他再也無法忍受了——即使他的手上已經(jīng)沾染了太多克隆人的血。
“偶爾我也想要做個好人啊�！本賴@了口氣。
05
空氣中帶著淡淡的酸臭味，水流從這個四方的空間內(nèi)穿過帶來一點聲音，四周十分陰暗。這是兩條下水道的交叉口，它的上方是出口。
克隆人少年平躺在地上，肩膀上的傷已經(jīng)被包扎好。他的身下還鋪著自然人少女不知從哪弄來的被子。自然人少女蜷成一團坐在克隆人少年身邊，她歪著頭看上去像是睡著了，長長的黑發(fā)垂落，蓋住蒼白的臉。旅行包就擱在她的身邊，已經(jīng)扁了一點——雖然安樂很節(jié)約，畢竟已經(jīng)過了三天了。
三天了。小六已經(jīng)昏迷三天了。由于對方的特殊身份安樂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帶著他去醫(yī)院，只好躲到這里守著他。小六的傷勢恢復的很快，手上的劃傷早就好了，肩膀上的槍傷明明才過了三天卻已經(jīng)像是過了三個月一樣，就是還沒有醒過來。安樂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她所能做的就是保證讓小六恢復得更好一點。
躺在地上的人手指動了動，他的眼睫顫了顫，隨即睜開了眼，木然的注視著自己的前方。六百六十六號醒來了，他現(xiàn)在的腦子很亂。他被逼到了絕路上，可是他沒有死，安樂救了他。仔細一算的話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包庇了他的下落，第二次則是將他從警員的手中搶了回來。
小六轉(zhuǎn)頭看向自己身邊的女孩。她的臉色蒼白、嘴唇泛紫，現(xiàn)在雙眼下方還多了兩抹淡淡的青黑色陰影，臉上是掩不住的疲憊之色。他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fā)出聲音。安樂太累了，真的的要叫醒她嗎？這太殘忍了。她大概都沒有好好的睡一覺。
他捂著還有些暈的頭坐起來，呆呆的看著安樂的睡顏。他的手術(shù)刀就在安樂的腳邊，被擦得干干凈凈。閃著寒光的刀刃上沒有絲毫血跡。他想到什么似的，站起來，有些笨拙的將被子替安樂蓋上。下水道里很冷，會著涼的。
——吱吱。
從遠處傳來像是老鼠的叫聲和類似于啃咬東西的細碎聲音。
小六警覺起來，他拾起手術(shù)刀，身體緊繃，轉(zhuǎn)頭看向下水道中某個方向。聲音是從其中一個下水道中傳來的。他可不認為能夠在下水道里活下來的會是什么兔子之類的動物。實際上用了上百年的下水道讓人不愿意翻修的原因，除了臟亂之外還有其他的原因，那就是下水道的生物，它們不知道在這個陰暗的地方生存了有多久，自然人的廢棄物讓這些頑強的東西能夠很好的活下去。在出入口的地方還是會有人來定期處理垃圾的，所以那些東西一般都不會到這里來。不過……就算來了，小六也不會感到奇怪，更不會感到害怕。
他的目光沉靜下來，呼吸被壓到極低，腳尖微抬。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是鮮活而靈動的。
那個東西從下水道的路中出來了。是一只老鼠�；野椎睦鲜�，大約有他的小腿高，尖利的牙齒豁出嘴唇，一雙爪子上捧著不知道是什么動物血肉模糊的尸體，綠豆大小的眼睛透著陰寒的光。
小六抿住了呼吸，向這只巨大的、變異了的老鼠撲了過去。這老鼠很大，有尖尖的指甲，有彎鉤似的牙，可它終究只是一只畜生，一只腦容量小到可憐的老鼠。手術(shù)刀劃過這個牲畜的皮毛，刺入咽喉的血肉發(fā)出噗的一聲。這個東西被突然襲來的疼痛激怒了，“吱——！”的一聲怒號，拋下了爪中的食物，尖利的爪子向著這個攻擊自己自己的克隆人刺去。
小六拔出手術(shù)刀后退兩步躲開了攻擊。這把刀已經(jīng)被染紅了，老鼠灰白的皮毛也染上了斑斑血跡，脖頸處血液汩汩流出。鮮血的味道散發(fā)開來，刺激著一人一鼠的神經(jīng)。
男孩冷淡而又漠然的看著面前毛都炸起來了的老鼠。
戰(zhàn)斗很快就結(jié)束了。他利索地割下了這只老鼠的頭，神色輕松的就像給面包涂上黃油。別的不說體型的差距可都是擺在那呢，一只老鼠再怎么強大也強不過有著武器的克隆人。
安樂被吵醒了。疲累的少女揉揉自己惺忪的睡眼，然后她的眼睛瞪大了，迅速小跑到小六面前、她的目光掃過一旁身首異處的老鼠，再看看對方身上的白睡衣上新添的未干血跡，伸出手在他的身上摸來摸去：“小六，有沒有受傷？之前的傷還疼嗎？你睡了三天哦！”
小六搖搖頭，一把抓住安樂的手腕。平視著安樂那水潤的眼睛，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低下頭：“我沒事。”明明小六也不算矮了，可安樂卻和他一般高，他一眼看過去最先對上的就是安樂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安樂看著小六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的動作，不禁哧笑出聲，她親昵的伸手拉克隆人少年的手：“沒事就好。別忘了，小六你可是答應(yīng)了我?guī)胰タ椿ê５哪亍！?br>
小六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事實上他有很多疑問。比如安樂到底是什么時候出去的？她是怎么找到他的？這幾天她是怎么過的？還有，她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的時間不同。對于小六來說安樂守了自己三個月了，他們也算是相處四個月了，可是安樂不同，那個時候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天，為什么要擋在他的面前……他問不出口。
收拾好了東西兩人便牽著手、向著離東南方向的花海最近的下水道口走去。女孩緊緊抓著男孩的手：“只要認定了那個方向就一定會到的。一起去花海！”
下水道的彎彎繞繞很多，兩人不知繞了多遠的路。而且越深入，垃圾也就越多，臭味也直嗆得人流眼淚，間或還有巨大的變異生物出來攔路。幸好，小六還還能夠?qū)Ω哆@些小東西，兩人也沒受到什么損失。終于在轉(zhuǎn)悠了數(shù)天，安樂的藥物與兩人的食物和水都所剩無幾的時候，他們找到了花海。
當少年再次掀開一個下水道井蓋探出頭去勘察而愣住，安樂疑惑也探出頭去而揚起嘴角的時候，他明白這場逃亡快要結(jié)束了。
從一開始就不平等的，對于女孩來說是七天，而對于男孩是七個月的逃亡。
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是花海。
那耳喀索斯的花海。
06
眼前的一切是一副完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瑰麗景象。大片大片的花朵蔓延到了天際，嬌嫩的那耳喀索斯盛著晶瑩的露珠，在朝陽的照耀下就連花瓣上的細小絨毛都看的一清二楚。鋪滿眼前的那耳喀索斯自由舒展，帶著熱切的、洋溢著生命力的氣息。
“小六……”兩人從下水道里爬了出來，小心的踮起腳來怕踩壞了這易碎的生命。安樂的眼中甚至噙滿了淚水，她拉了拉少年的衣袖，“你看。”
“我看到了�！毙×膽�(yīng)聲，他反手將安樂的手攏在掌心，“我看到了，很漂亮。安樂�！�
可以感染到人的蓬勃旺盛的生命，就這么嬌艷的綻放著。圣潔的白色帶著陽光的金色輝芒。安樂從來沒有這么強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欲望。她偏頭看向小六，對方?jīng)]被發(fā)絲擋住的側(cè)臉上，淡色的唇微微上揚。安樂咽了咽唾沫：“那個……小六……”
小六轉(zhuǎn)頭，安樂可以感覺得到他疑惑的目光。女孩的臉上盛開一抹淡淡的笑容：“可不可以讓我看看你的臉？小六�！痹趹�(zhàn)斗時露出的側(cè)臉，是十分熟悉的模樣。女孩想要確定一下自己的猜測。她看著男孩，手中卻是出了一層薄汗。
“…………”小六沒有說話，他的目光透過碎發(fā)間的間隙投到了安樂臉上，安樂下意識的握緊了手，開始有點后悔自己的魯莽。看這個樣子，他大概是不會答應(yīng)了吧？
“……可以�！钡穆曇簦×砷_了安樂的另一只手，呼出一口氣，“你看吧。安樂�！�
“嗯！”安樂點點頭，她很開心。小六沉默的時間太長了，長到她以為他是拒絕。她伸出有些顫抖的手緩緩撥開小六凌亂的發(fā)絲，而她的眼睛也因為慢慢呈現(xiàn)在眼前的臉而越睜越大，最后，她愣住了。
發(fā)下，是一張多了一份英氣的、與安樂的臉一般無二的容顏。
小六的目光是空洞而又呆滯的，只有在看向安時才會多出一抹靈動。他的眉頭皺起來，完全無法理解安樂為何會愣住。半響，安樂才深吸了一口氣，啞著嗓子問道：“小六，你是我的克隆人吧？可是，為什么你會是男孩……？”
“大概……”小六有些含糊的回答。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對于安樂的莫名親近感就可以解釋了。他露出一個干凈的笑臉，頰邊甚至有著和安樂如出一轍的梨渦，“男孩子的器官比女孩子的要更加強健有力，我被小小的改動了一下。”
“安樂，你若是我的母體，那么，我便是為你而生的克隆體，對吧。”若是將心臟給安樂的話，也不虧。六百六十六號是這樣想的。這個女孩救了他兩次。
“如果是你的話就沒關(guān)系。”他說。
“我……”安樂的眼睛迅速濕潤起來，她惡狠狠地揪住小六的衣領(lǐng)，“你怎么可以是我的克隆體！小六你這個混蛋！我……我……”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安樂的語氣也哽咽起來。她的朋友是她的克隆體！
克隆人少年頓時就慌了神，他伸手去擦安樂的眼淚，安樂卻是越哭越兇。她知道自己的克隆體只有四年多的壽命，可是從來沒有想過會是男孩子，會是小六。也就是說小六只有四年多的壽命，可是她卻一直沒有察覺，她、她都在干什么呀！
“你是我的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可是……嗚哇！”
六百六十六的身體繃緊了，手忙腳亂了一會這才醒悟過來環(huán)住安樂瘦弱的身體，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也不知過了多久，安樂平靜下來，她與克隆人少年一起平躺在花海中，看著天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安樂，為什么哭……？”小六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開口了。
“沒什么。”安樂的聲音悶悶的，“小六，你知不知道你只有不到五年的壽命？”
“知道�！毙×斐鍪謱ο蛱枺[著眼看著陽光灑落，“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那你知不知道……”
“什么？”
“我……”
“安樂？”
小六轉(zhuǎn)過頭去，可是盛開的花朵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只能看到安樂的幾縷發(fā)絲。安樂沒有回答，六百六十六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安，他試探著：“安樂？”
“唔……”安樂發(fā)出的并不是對于他的回應(yīng)，而是強忍著痛苦的呻/吟。小六猛地站起來看向安樂。只見自然人少女將自己蜷成一團，手捂著心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的臉色白的嚇人，嘴唇也透著一股異樣的深紫�？寺∪松倌陣樍艘惶哪樕贤钢碳钡纳裆�，在安樂帶來的藥包中翻找起來。沒有、沒有、沒有！盒子里全是空的，原來安樂不知何時已經(jīng)將帶出來的藥全部吃完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跳的很慌、很亂。他看著安樂，臉上顯出幾分決然。
這是救過他的女孩。
這是他的母體、是他的女孩。
他抱起安樂向不遠處的市區(qū)跑去。安樂很輕，所以小六毫不吃力的就能奔跑。而且，走在地面上，城區(qū)到花海的距離很近、非常近�？墒谴娇寺∪松倌瓯е匀蝗松倥艿交ê５某隹�、與市區(qū)相通的道路上時才發(fā)現(xiàn)這條路的中央堵著一輛警車。而之前的那名警官正抽著一根煙倚在車上出神。警官是特意來看花海的，這會讓他想起自己死去的女兒。
“喂！六百六十六號！站�。 本俦幻嫔簧频目寺∪松倌陣樍艘惶�，他抽出槍對準六百六十六號的額頭，“安樂小姐怎么了？”
克隆人少年站定，他露出一個略顯生硬的笑容：“警官，做個交易吧……我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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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