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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成安
建安二十一年間,都城大亂,三月后,新帝登基,史稱成帝,改年號成安,大赦天下。
自戰(zhàn)火紛起,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者不計其數(shù),如今天下大定,新帝亦是素來仁善之人,為安民心,搭建粥棚,收留難民,減免賦稅,種種舉動無一不使得民心所向,感恩戴德。
然,不過十年,成帝病重,因膝下無子,遂傳位于其侄趙趙永遇,史稱順帝。
有人稱,成帝正當壯年,怎會病重,不過是趙永遇意圖篡位,遂下毒,意圖毒害成帝,此等謠言紛傳,卻也擋不住登基大典的到來……
大典當日,順帝卻一早便不見了人影,任由眾人手忙腳亂的尋找著。
“來了!闭f話之人不過四十左右,聲音卻已是一副滄桑沙啞之感,磨砂的人心頭一陣發(fā)麻,順帝卻早已適應這樣的聲音,走到其跟前坐下:“皇伯父!
先前說話之人正是先前退位的成帝,趙廷之,因身染重疾,遂安養(yǎng)于太晨宮之中。
話落,便聽聞一陣猛咳,順帝熟稔的倒了一杯熱茶遞于他手上,見他氣息好些后,這才從懷中拿出一幅畫卷:“昨日我于書房看到此畫卷,想來是皇伯父不慎遺落的,遂送來!
那人動作一滯,被病痛折磨的瘦削的手慢慢將茶杯放下,才緩緩接過那幅畫卷,細細的撫著邊緣,卻不曾打開。
那是一個女子的畫像,順帝看到之時便曾打開過,只是此時趙廷之不動,他便不問。
“我記得你曾問過,為何要叫成安。”
順帝微愣,隨即便反應過來,點頭稱是。
終是將手中的畫卷攤開,一名嬌俏艷麗的女子躍然紙上。
“成安啊,那是......”
建安一十九年間,他還是梁國異姓王趙成之子,世子趙廷之。
因受帝君忌憚,不得已以一副紈绔子弟的面貌示人,就是在那個時候,他遇見了她。
“這位公子,可愿飲下清芷之酒!
或是羞澀緊張,舉杯的手還有些微顫,同行的友人壞笑著撞了撞他,眼中的戲謔不言而喻。
他抬頭看向保持著敬酒姿勢的青澀女子,就在她以為他不會接下,星眸微暗時,他卻接過了酒杯,一飲而盡。
抬眸,毫無意外的撞進那雙驚詫卻格外璀璨的瞳孔之中。
接連兩年,他都是她唯一接待的恩客,眾人皆道晉王世子風流,可只有她知道,他從未碰過她。
每每到訪,或是閑坐,或是下棋,他從未有過任何的逾越之舉,也正是如此,清芷對他,越發(fā)的敬重和愛慕。
直到那日,他醉酒而來,渾身濃重的酒氣熏得她不禁皺起眉,他卻環(huán)住了她的腰,撫著她的臉頰:“世人皆道我整日流連花街柳巷,不學無術,你可也這樣認為?”
她搖頭,她自詡棋藝不凡,可與他對弈,卻很少贏,這樣玲瓏心思之人,怎會是個紈绔子弟,不過是給世人所看的表象罷了。
那夜,從不曾留宿的他待了整整一夜,紅燭燈滅,徒留一室繾綣。
醒來之時,他愣了很久,可對著她有些無措的眸子,他心底無聲嘆息,卻將她攬入懷中,對著她承諾道:“一年后,我?guī)汶x開這里!
她潸然淚下,伸手狠狠的回抱住他,卻沒有出聲。
“可我從未見過……”聽到這里,趙永遇微微詫異,成帝自稱帝之日起,后宮便一直空懸著,并未有一名喚作清芷的女子出現(xiàn)過。
“因為….”那日后,她便消失了。
再次見到她時,他已是滿門抄斬的階下囚,因被人告發(fā)私自訓練軍士,被冠上謀逆之罪,全府下獄,他被帶走之日,在府門外看見了她的身影。
她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只獨身站在百姓之中,靜靜的看著他被抓走,眼中是從未見過的平靜,仿佛往日的愛慕之意只是他一人的幻想。
因牽連甚廣,晉王府謀逆的案子一直未有判決。
清芷在那日見過他之后便離開了,她本不是梁國之人,而是魏國派來的細作,潛入梁國,不過是為了削弱梁國兵力,而軍功卓著的晉王府自然便成為她接近的首要目標。
她沒有想到,會那么剛好,借花樓身份出現(xiàn)之時,便遇到了他,晉王世子。
一年多的接近,卻絲毫探取不到任何秘密,她本已絕望,卻出現(xiàn)了契機。
他醉酒出現(xiàn),將埋藏已久的秘密吐露于她,之后沉沉睡去,再次醒來之時卻仿佛忘記了昨夜之事,甚至承諾會帶她離開。
她圓滿竊取到消息,本該立刻離開。
可她卻想要再見他一面,是以留到了那日,他被綁出府,她才得以對上他的視線。
那雙深邃卻又陰狠的眸子,像是在她心上重重的劃了一道,疼的她瞬間停止了呼吸。
輾轉(zhuǎn)多日,她還是留在了都城,并未離開。
聽聞他不日便要處斬的消息,她忽而笑了,低頭輕撫著自己的肚子:“孩子,我?guī)闳ヒ娔愕,好不好!?br>
行刑那日,是個灰霾日,空氣陰冷的可怕,她不禁打了個冷顫,看著被圍在中間的那人,手中的劍不由握緊了幾分。
一切不過是瞬間發(fā)生的事情,官兵臨場倒戈,數(shù)不盡的士兵從街道四周涌來,局勢瞬間便扭轉(zhuǎn)了。
原來,只是一個局。
假意被俘,暗中調(diào)派,都是為了給今日的反抗一個契機,他早便知道她的身份,那一夜的袒露心事,只是其中的一步棋,她不過是他布局的一枚棋子罷了。
被刺中的傷口止不住的血,下腹更是一陣陣的刺痛,她再堅持不住,倒在了他的面前。
他沒有想過,她會回來,所以在看到她渾身是血的倒在他面前時,他猛然慌了。
顫抖著接住她瘦弱的身子,濕濡的血慢慢變多,連他身上都沾染上了:“為什么?”
不過假意委身,為何要回來救他?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不過是一場戲,她卻丟了一顆心。
“她死了嗎?”趙永遇心頭一顫,看向那人,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那雙灰暗的眸子,竟溢滿了淚水。
是啊,她死了,帶著他們未出世的孩子,死在了刑場上。
之后,便是兵荒馬亂的三個月,最終他還是勝了,父親幫他擋下了致命的一擊,讓他得以順利的登基為帝。
不用再小心翼翼,掩藏自己的真實面貌,可他卻覺得,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塊,怎么補也補不上。
他登上帝位,改年號為成安,卻從未選秀,亦不曾踏入后宮。
“那這成安是?”趙永遇心中漸漸清晰,大概明白了這名字的來處。
“成安,成安,便是她的名字!睗L燙的淚珠砸落在畫卷上,瞬間暈開了痕跡,模糊了那女子笑靨如花的臉頰。
那日,她渾身是血的躺在他的懷中,只說了一句話。
“我叫暮成安,別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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