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綺羅與斯如》

　　沐晟一直學校里面非常有名，因為他長得好。跟他一起出去連食堂大媽端著的盛菜勺子都沒有那么抖了。所以常年有人說他這種人啊，國家應該給他征收美人稅，最高級那種——30%。不過這人還是很厚道了，沒有在內部競爭那點可憐的異性資源，一轉頭就跟隔壁中醫(yī)大學的大美人君綺羅出雙入對了。

　　美是可以為所欲的啊，君綺羅常常這樣說，你要知道我喜歡你什么嗎，就是因為你好看啊。你要長得沒有這么好看，我家斯如會親自下廚唉，別說我現在都是沾你的光才有得布丁吃了。我是叫不動她了，哎呀。

　　嗯，還好我這種臉生得不壞，不然要勞煩娘子跟小生吃外賣了。沐晟聳聳肩，把最后一口布丁送進嘴里。

　　君綺羅她家在附近買了一套房子，她跟同班同學兼遠房表妹沈斯如一起住。男朋友沐晟自然也常來常往。沈斯如實在是太會打理生活了，一手廚藝精細得很，應付二十年來都是跟叔叔一起饅頭夾肉片的沐晟完全是綽綽有余，每每意猶未盡。君家是祖?zhèn)鞯闹嗅t(yī)，用君綺羅的話說是她生來便是當中醫(yī)的命，不繼承祖業(yè)也不行。日常對專業(yè)可有可無得很，業(yè)余倒是熱愛倒騰一點別的，理由也現成，生命在于折騰。

　　什么，你說君綺羅手藝如何？大小姐是不下廚的，頂多燒個開水。有一天有人問她擅長做什么菜，原以為她會說個紅燒排骨或者可樂雞翅這種大眾快手菜，人家才不。沐晟今天都記得她響亮地回答，我會燒開水，特別理直氣壯。但是她那種自信眼神讓你覺得她嘴里說的是滿漢全席之類，看著她的笑容，沐晟就覺得心頭被誰刺過去了一道。天氣真熱啊。分明是普通的一天，風和日麗，嘴里噙著薄荷糖，他說不出半句話。

　　慢慢也就知道多一點關于斯如，這姑娘是個外柔內剛的個性。用她的話說是，遇到父母雙亡這種事情已經倒夠霉了。還好有點運氣遇到跟小學同學綺羅投緣，掛著表妹的名頭也跟著把大學念下來了，不過就是為了讓君家父母放心調皮的君綺羅，也跟著讀了中醫(yī)。

　　不過在沐晟看來，其實是君綺羅照顧沈斯如多一點。比如她從來都是說斯如是表妹，跟她一起長大，別的不提二話。綺羅這個人大概沒有怎么吃過苦頭，熱心得像團火焰，熔化圍繞著她的一切。要是一直都這么簡單就好了，沐晟每每看著女朋友笑顏如花都這么想。有時候也偶爾想一想，如果綺羅肯單獨跟他住就好了，雖然斯如的手藝是很好。每每稍微親密一點，都會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櫻花香味飄過來——那是斯如在附近吧，真教人沮喪。于是他就不大肯去君綺羅的房子了，約會都轉成了戶外。只是這樣一來，錢包也日益吃緊。節(jié)流是萬萬不可的，開源迫在眉睫。

　　第二章 《美人稅》

　　七年后。

　　一班女人聚在一起聽人講故事。

　　剛見到沐晟的時候只覺得他面熟，不記得是誰。那天我急急忙忙趕去取落在老爸辦公室的一只耳環(huán)，天上陰云密布，像是馬上要落大雨。我正發(fā)愁晚上答應了姍姍的約會，這雨來得真及時，好打電話推了她去。奔上電梯時候忍不住得意地笑，然而樂極生悲，電梯運行一半居然燈光滅了，我被關在里面了。

　　驀地發(fā)現電梯里頭還有一個男人，我很是嚇了一跳。有人說如果人長得好，在黑夜里面會發(fā)光。不過很可惜，黑兮兮一片，啥也沒有，所以應該是個路人甲，我胡思亂想著。那人卻出聲了，一把蠻動聽的男中音，“不要慌，我已經打電話給物業(yè)了，很快有人來了�！甭犉饋砟昙o很輕，不知道是不是我爹公司的哪頭大頭蝦。

　　物業(yè)來得不緊不慢，剛剛好。燈光亮起來的時候，我轉過頭去打量那個有把好聲音的人。哎呀，真的呢第一眼就看到那雙眼睛，目若寒星。好看著呢，面熟呢，然后回過神來想起來這不是大名鼎鼎的美人稅——沐晟嗎。

　　后來呢，后來怎樣。一班女人齊齊追問，他認得你的吧，怎么說佳佳你也是個知名人物啊。聽說他跟那個大美人君綺羅拆開了，那時候君綺羅跑到他們宿舍大鬧一場，把那個誰的蛋白粉整整三罐，全部開了，統(tǒng)統(tǒng)倒在他的衣柜里頭。潑得衣服鞋子里面都是的，洗都洗不掉。

　　聽說是奶粉，不是蛋白粉。他們男生宿舍飄著一股子奶味兒好長時間，哈哈哈。

　　不要歪了，回來美人稅這里。美人稅畢業(yè)以后全無消息呢，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看到他呢。我比較喜歡聽美男子的事兒，佳佳你繼續(xù)講啊。

　　后來啊，后來怎么能告訴這些花癡呢，張佳佳端著茶杯輕輕喝一口，愉快地想，要是她們知道美人稅就在我爹公司隔壁，那還不天天去。美男子這種生物，要自己一個人看看就好，但是回來嘚瑟一下也不錯。不過，攻略美男子這種高難度事情，實在是不擅長，還是拉倒吧。而且好像沒有君綺羅，她那個狡猾又厲害的表妹沈斯如可也在他公司呢，自己實在是一毛錢機會都沒有，但是也跟美人稅吃了一頓飯呢，已經算賺大了。

　　不過張佳佳不知道，這個時候她嘴里狡猾又厲害的沈斯如正在抹眼淚呢。

　　沐晟雙手一攤，你知道的，斯如，我并沒有答應過你什么。這個公司啟動的時候，所有資金來自我跟綺羅的私人積蓄，比例是七比三。公司的賬目你比我清楚。

　　那個時候你們說，算我一份股份，公司是大家的。斯如睜大眼睛，不然我這三四年做牛做馬為著什么，難道......她說到一半又說不下去了，掩面痛哭起來。

　　沐晟耐下性子來，音調降低，語速放慢，但是我真的不記得你有投入過資金進來。薪水獎金我都已經竭盡全能開給你最好條件了，我待你并不薄。

　　明明綺羅這三四年對公司都是不管不問，她只是當時投了一點錢而已。這幾年是我在奔走，都是我在為你打理。你們明明已經分手好幾年了，那個錢就是家里的錢，她付出了什么。

　　你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斯如。

　　我是不是特別傻，我怎么就能這么傻!全部給別人做了嫁衣，斯如抓起桌上的一只杯子，狠狠往地板砸過去，叮咚一聲，杯子在地板上彈了一下，跑開去了。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現在公司被收購，我居然是最后一個知道的人。呵呵呵，我沒有投入資金，當初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斯如，你知道的，有些話是場面話，沒有白紙黑字做不了數的。你也是生意人，哭哭啼啼可不是你的風格。如果你不能控制情緒，我們就改天再談，或者就到這里好了。

　　我有一個問題，最后一個問題。沈斯如畢竟是沈斯如，她兩眼雖然熬得通紅，頭發(fā)仍然一絲不茍地挽著，只是手指發(fā)白，她撐著桌面，站起來，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隨便你回不回答我。

　　你問吧。沐晟神色如常。

　　斯如張了幾次口，到底說不出話來，眼淚大顆大顆地滾珠般落下。沐晟只覺得尷尬萬分，扭開頭去，等她安靜下來。好在斯如穿的是黑衣，眼淚落在上面也不大顯，還算整齊。

　　待得張佳佳再來老爸公司，就聽說了隔壁公司被人高價收購，所有員工全部留用了，消失的人除了她想看到的美男子還有她其實也蠻喜歡看到的厲害美人沈斯如，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一對兒。據說經常出雙入對的，沈斯如這妞兒其實比君綺羅人要好多了，溫柔和氣，沒有那么傲。

　　美人稅這種傳奇，大概就是這樣吧，不能久見人間，能遠遠看看也挺好的。張佳佳在電梯里面不無惆悵地想。

　　第三章 《板磚》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有一種人叫上天的寵兒，要什么有什么。容貌才華還有金錢都不算差，君綺羅覺得自己這一輩子也不算不順利，只除開一件事情，那就是遇到沐晟這個魔星。完全就是被吃得死死的，他永遠對她有辦法，而她毫無辦法。

　　收下包裝得精致萬分的禮物盒，禮貌地對跑腿小哥說了謝謝，走到自己座位放下來。

　　禮物盒不算大，很有一點分量。拆開來看，不是不傻眼的。

　　看到了什么！一塊大板磚！

　　居然是一塊板磚！

　　這么多年，綺羅也是收過各種追求者的不同禮物了，并不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但是從來沒有人送過板磚給她！君綺羅只覺得頭痛萬分，如果不是那魔星送過來的，大概下一秒她就會直接將禮物丟到垃圾桶里面去。哪有人給前女友送板磚，哦不是板磚是面包，但是分明就是一塊板磚，切都沒有切，虧他想得出。

　　那人居然還敢打電話給她。

　　她沒有好氣地接起來，“問下親愛的沐先生，有何貴干？”

　　“哦，那個款項已經到賬了，我想跟你把賬目對一下，你看你什么時候方便�！彪娫捘穷^不以為意，“我們碰個頭，怎樣�！�

　　“不用對了，我的賬號你又不是沒有，直接打過來就行了。我不想跟你見面。”君綺羅毫不客氣地說�！斑@樣不好吧，好歹我也給你做牛做馬好幾年。你大老板一朝套現，現在伙計我走路你總要打發(fā)我吃個飯吧，還是說你怕了我。我這人，什么都吃的就是不吃人�！蹦穷^頓了頓，然后說,”我現在可是無業(yè)游民，在家里學習技能，準備另謀生路。你嘗嘗我的手藝啊，今天剛做好就叫跑腿送過去了，沒有下毒的�！�

　　“那可不知道，上面有個好大的洞。”君綺羅要強忍著，才能不笑出聲來，“我怎么知道吃了會不會拉肚子�！�

　　“那個，那個也不算很大的洞吧。今天晚上我去接你好不好，我們很久沒有見了，綺羅。”他的聲音里頭分明有點慌張，又轉頭低下來，叫人心頭發(fā)軟，君綺羅不禁有點恍惚，應承下來。

　　第四章 《完美夜晚》

　　隔了這么久，沐晟都記得那個晚上發(fā)生的事情�？瓷先ゾ褪莻�平淡無奇的晚上，他在學校外面等了也沒有多久，然后君綺羅就出來了。穿著牛仔褲，鞋子倒是換了一雙高跟鞋，頭發(fā)仍然是馬尾，白色的襯衫松了兩�？圩�，露出胸口的項鏈，大顆粒的淡黃色的寶石外頭襯著一圈小珍珠，水汪汪的�？吹剿能嚕嵋幌骂^，露出個笑容走過來。分明沒有風，但是沐晟卻覺得好像帶起來有砂子進到眼睛里面，微微一熱。

　　“hi，君老板！”他夸張地幫忙拉開車門，做了個邀請姿勢。

　　“謝謝�！睂Ψ綇纳迫缌�，在前座坐下，系好安全帶。

　　“你愿意相信我嗎，綺羅？”開車之前，沐晟輕輕地問，“相信我會帶你去個好地方嗎？”

　　“我不知道，”綺羅答得很快，“但是我在這里，隨便你開去哪里，就今天�！�

　　車里放著音樂，男歌手來來去去地唱我永遠相信你的眼睛，我的眼里只有你。男中音低低地回旋，兩人一路無話，偶爾視線撞上了，就笑一笑。側眼看過去，大概綺羅頭發(fā)掠了二十回，嘴角翹起來十三次吧，然后就到了。

　　那是一間看上去普通尋常的房子，掩在綠樹叢里面。鐵門虛掩著，人聲鼎沸，燈火通明，好像是一場華宴即將開場。“跟我來，”拖著女伴的手往里頭走，門口有個穿著綠色恐龍衣服的人活潑地搖一搖尾巴，遞過來兩枝短莖郁金香，示意他們別上。

　　屋里擠滿了人。不不不，其實人并不多，只是堆滿了花，所以顯得特別熱鬧。見到有人進來，稍微停一停，大家齊齊望過來。然后他們自顧去交談，好像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不過沐晟并不在意，他緊緊握住身邊的手，穿過人群，原來后面有個安靜的房間。

　　“我?guī)銇聿湟活D飯，明家的食物相當不錯�！便尻筛皆谂说亩呡p輕地說，“他們有個甜品紅絲絨蛋糕很好吃，我第一次吃到的時候就覺得你要是在也好了。”

　　“主人在哪里，我們不用先去打個招呼嘛，還有他們今天沒有事情嗎，看上去好像是個很隆重的場合�！�

　　“你們已經打過招呼了，門口那個綠恐龍就是明少爺，他就喜歡蹲在門口。不過他比較八卦，等一下會過來的。他過來了，居然衣服都沒有去換。”

　　說話間，果然剛才那只在門口發(fā)郁金香的綠恐龍大步向這邊走過來。那其實是個年紀相仿的男子，大約是剛取下頭套還來不及整理，頭發(fā)亂糟糟的，但是他顧不上，大步流星地走過來。

　　“啊，今天挺帥，少卿。”沐晟快活地打個招呼，“這是綺羅�！�

　　“好了信了你的邪，我真的站在門口發(fā)了一個小時郁金香，”來人抓抓頭發(fā)，“綺羅你好，沐晟說你最愛吃甜品，我今天特別加了紅絲絨。”

　　“我能說喜歡吃甜品的人是沐晟嗎，不過他嘴刁，既然他說好應該很不錯了，”綺羅伸出手去，“你好，少卿。”

　　“少卿是個甜點師，翻糖蛋糕也做得很不錯。我計劃跟少卿合作開一個蛋糕房，所以喜歡吃什么趕緊點，他說不定都準備了�！笨瓷先ニ坪跤性捪胍尻蓡为氄f，不過終于到底少卿知趣，從容告別。

　　等他走了，就有人來房間送餐了，是嚴謹的西餐，頗為美味。整個晚上大家都吃吃喝喝不停，紅絲絨上來了比想象中還要好一點。甜而不膩，比上次在巴黎吃到的口感還要好一點，綺羅贊不絕口。酒也很不錯，不過沐晟堅持少喝一點，“什么都不喝也感到飄飄然�！�

　　“綺羅，那個公司的賬目呢，都在這里。數目大概是這樣，我已經幫你匯入戶頭。這七年，總算是沒有辜負你當初的支持，”沐晟比劃了一個巴掌，然后推過去一只信封，“奇成公司在這個節(jié)點賣出去是個好生意，坦白說，其實這個公司就是一張第三方支付牌照值錢，雖然你很少過問業(yè)務，不過到底你是大股東，還是要跟你把賬目交代清楚的�！�

　　“公事的事情呢，基本就告一段落。我打算回學校里面去念書嗯你當老師的不能欺負學生啊，然后順便找一點項目做做。然后，你能不能回來我身邊，要不要考慮一下�！�

　　“我現在呢學會了下廚房，吐司面包雖然做得不好，不過少卿會教我的。還有，我有很注意保護我的臉，你看還跟以前一樣好看，是你喜歡的那個款。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君綺羅，是不玩師生戀的�！�

　　如果時間停在這一刻就好了，兩個人都那么想。那么，那個晚上就是個完美夜晚。

　　第五章 《冤家》

　　對著燈光下的那張笑臉，沐晟覺得喉頭發(fā)緊。姑娘仍然跟他剛認識的時候一樣嬌美。皮膚白皙，緊致光滑，眼神明亮，眉頭帶著他最喜歡的天真——她一直都被保護得挺好。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想起另外一張面孔來，沉默但是眼角永遠下垂，一點點余光朝他瞟過來，匆匆而過，不做停留。呵，那也是一朵花兒，借住在玫瑰園里面，蹭著一點水跟肥料，掙扎著長大，也默默開花。

　　“在想什么，你都出了神了。”

　　“ 我在想，萬一被君老師逮到上課開小差，不知道要挨上什么處罰。”

　　“我的課很難搶到位置的，要很早去占位置哦。”

　　“那我先賄賂一下老師，可不可以有優(yōu)待啊�！�

　　“我可以先看看賄賂是什么再決定嗎，嗯，不滿意的話可不行�！眱蓚�人總算都放松下來，嘟嘟地講起話來。吃完甜品，姑娘去洗手間收拾一下自己，明少卿趁著這個空兒溜過來了，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正兒八經的單扣西裝，頭發(fā)也整理過了。

　　“對了，我有個甜品班的同學，她對我們這個項目也有一點興趣，不過她有自己的事情，大概也就是過來幫忙錄個視頻什么的。她在網絡上有名得很，有流量的。你們要見一面嗎？”

　　“這種事情你做主就好了，我其實對甜品一無所知。不過少卿，你做得真的不錯，我覺得這個項目挺有希望的。飲食行業(yè)最重要不過是味道，做好衛(wèi)生，落足材料，哪怕價格高一點，也有人買單的�！便尻膳呐耐顿Y對象的肩膀，“好好做，我們兄弟齊心可斷金，指不定將來不比你明家堡差�！�

　　“老頭子看死了我是一輩子的紈绔，”明少卿聳聳肩膀，“多年來一事無成，連這個手藝都是追女生沒有追到的意外收獲。他最喜歡你這樣的，可惜你不是他生的，他對你比對我都親熱�！�

　　“明先生喜歡提攜后輩，不過兒子還是自己的好，”沐晟不以為意，“少卿你不相信自己天分也要相信我的投資眼光，不會虧的。”話頭一轉，“不過說真，你也要抓緊啊，女人心意時時刻刻都會變，把握機會，啊綺羅出來了，我要走了�！�

　　少卿于是就送他們出去，外面的客人卻是已經走光了，大廳里面只有一隊工人有條不紊地收拾著，有個曼妙的黑色身影站在那里指揮。匆匆與他們擦肩而過，一陣淡淡的櫻花香味若有若無飄過來。沐晟不由自主地跟著走了幾步。那姑娘回頭，是個有圓圓臉的女孩，但是等等，好像也是熟人。

　　“啊，美人稅！”那女孩活潑地招招手，“少卿你怎么不早說你今天招待的人是沐晟啊。Hi，記得我嗎，我是張佳佳。上次我們吃過一頓飯，電梯里面那個�！�

　　“我記得，”沐晟溫和地笑一笑，“你跟少卿原來也認識的。”

　　“青梅竹馬足足二十年有余，無奈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張佳佳做個鬼臉，“這套房子的物業(yè)是我名下，借給這人用，我好近水樓臺�！�

　　“別聽她胡說八道，她欺負我二十幾年才是真。為了借這套房子做這個私人會所，這刁鉆丫頭要我每天晚上穿半個小時的恐龍衣服，蹲在門口發(fā)花�！�

　　“但是你不得不承認，這個主意不錯。不知道多少人了收到明少卿親手發(fā)的鮮花來這個白相白相�！�

　　“你們真幼稚�！便尻刹挥墒Α！吧偾淠莻�今天我喝了酒了，車就丟在你這里了先。

　　”“啊，露西說要過來跟你打個招呼。你稍微等一下�！鄙偾鋼P揚手里的手機，急急地往前面走，殷勤地為個黑衣女郎開路，就差把觀音兵三個字掛在胸前。很難形容那一刻的感覺，突然沐晟覺得萬分抗拒，然而人已經到了跟前，不得不推出一個禮貌的笑容來。

　　“斯如�！眳s是綺羅先出言，她萬分驚奇，“你怎么會在這里？”

　　第六章 大結局 《曲終》

　　意外就在這一刻發(fā)生，頭頂的吊燈就在這一刻傾瀉下來，直接砸向這群人，稀里嘩啦好響。所幸這群人都身手敏捷，險險地躲開去，吊燈的玻璃在地毯上很是碎了一點，悶悶地發(fā)出聲音來。驚魂未定的人站在屋子中間，下意識只撫胸口，企圖鎮(zhèn)定一點。

　　但是很快整個房子都搖晃起來，更多吊燈裝飾往下掉。一點點火星冒出來，地毯冒出青煙，然后就是很順理成章地，斷電了。大廳里面充滿了女人跟男人的尖叫還有慌亂，令人窒息。

　　靠邊，門口在這邊，一個個來。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來，一男一女。

　　這種場面，有人出頭就很容易行動起來，有人打開了手機屏幕，一盞盞光亮起來。人很快就組織起來，匯合到墻邊來。

　　“綺羅，不要亂走，跟著隊伍走出去。通訊沒有斷，應該不是地震大概是這附近出了什么差錯。”沐晟拍拍綺羅的肩膀，“我很快過來跟你匯合，手機拿在手上。跟緊少卿，這里你幫不上忙。”看著綺羅跟著人流走出去了，沐晟松了一口氣，轉過來繼續(xù)跟人一起安排人撤退。

　　時間過得很快，又過得很慢。黑衣服的姑娘仍然穿著高跟鞋，穩(wěn)穩(wěn)地站在隊伍后面，緩慢地向他靠近。不過裙子好像后面撕開了，有條裂縫。他順手扯過附近桌子上的桌布，抖一抖上面的碎片，拿在手上。人都撤出去了，姑娘走到他跟前了，他放下一顆心來，伸手去拉她，快跑！

　　然而姑娘臉色突然變，猛烈地撞向他。他一個踉蹌，嗯，到底被東西絆倒，滑倒在地。頭部撞到在某個硬物上，暈死過去。聽到有東西在耳邊重重落下，聽到女人的驚呼，還好沒有落在頭上，沐晟迷糊地想。后來的事情，他不知道。迷糊中就記得非常熱，他好像一個麻袋一般被人在地面上拖著走，有溫熱的液體落在他身上，滴滴噠噠，非常黏稠，非常不舒服。又慢慢變干。不過櫻花香味夾著一點點腥味，是新款香水嗎，聞起來有點心安。

　　沐晟醒來是三天以后，除了暫時無力仍然需要坐輪椅，以及臉上有點不可避免的擦傷，其實并無大礙。于是他去隔壁病房探訪受傷更重的那個。

　　斯如比他傷得重得多，頭發(fā)被燒了大半邊，臉上也有很重的傷，臥在床上，大概是要養(yǎng)一段時間了。不過她不以為意，反正我也不靠臉吃飯。明少卿在她病床前哭得稀里嘩啦，“隔壁那個樓的人挖地下室，居然喪盡天良用了炸藥，真的是無妄之災。我負責養(yǎng)你一輩子�！�

　　“誰要你的一輩子，”斯如頭上纏著繃帶，“我又不是不能養(yǎng)活自己。你哭得我頭疼，歇一會兒好吧，你不累嗎。”

　　見到坐著輪椅進來的沐晟，好容易止住眼淚的明少卿飛撲過來，又開始哭�！般尻�，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傷了。”

　　“好了，已經沒事了，別哭哭啼啼的，其他人沒事吧。就是我們兩個運氣差了一點吧。斯如，你的繃帶看起來打得很有水平啊，誰給你綁了一個蝴蝶結�！�

　　“我自己打的，還過得去吧。你還好吧，頭還暈嗎，看起來沒有失憶，記得我是誰？”

　　“你是誰，你不是我救命恩人嗎沈斯如嗎。”沐晟不動聲色，搖一下輪椅，滑到她窗前�！澳莻�水泥塊就那樣砸下來，你也是血肉之軀啊，真的我都不知道說什么了�！�

　　“你總是比我要重要一點的。”沈斯如半躺著，臉上一絲血色也無，語氣卻萬分堅定。明少卿輕輕嘆一口氣，隨便尋了一個借口離去。

　　走廊上有個俏麗的女郎，一臉淡然，站在門外，微微靠墻�！拔覀兌际ニ麄兞恕！泵魃偾洳粺o沮喪，“我失去了我最好的兄弟跟愛人。時間再多一點就好了�！�

　　“你真沒用，這都搞不定。”女郎萬分惆悵。“你要早點搞定了，多好�！�

　　“你也沒有用，你要搞定了，我也不至于。”明少卿反駁道。“嗯，我要走了，你留下來嗎？”“一起走吧，其實他們也未必會在一起的，你知道沐晟一直都喜歡你，你才是他的心頭寶�！泵魃偾涔竟镜卣f，“你就應該推門進去，光明正大地拿出女朋友的架勢來�！�

　　“沐晟啊，多情心軟�！迸蓢@口氣，“斯如原來可以做到這樣，我真的無話可說�！�

　　默默地走了一會兒，走到電梯口，女郎抬起來頭，“我君綺羅，自然有更好的選擇。隨他們去吧�！泵魃偾渲荒艽罅c頭，電話響起來，“姍姍，嗯，我很快就到，在哪里。換件衣服就來�！�

　　沐晟這個時候在笨拙地削一只橙子，似乎聽到門外有人在說話，但是又好像有什么東西徹底離去了，他就想起來從前。從前晚上，他們有時看會兒電影，但更多時候肩并肩地坐在地板上聊天說話，然后默默地看著光影千變萬化地飛舞，對方的臉或明或暗。

　　橙子快要削好了，斯如幾乎是出神地說：“沐晟，我真的什么都沒有過，至少還有這一個橙子的時間。這話聽起來是不是挺孩子氣的？”

　　“斯如，”沐晟說�！澳阏f真心話嗎�！�

　　“那我就想說，”斯如說，“我們至少有過這一點時間，你的眼里只有我�！�

　　“你在我心里，”沐晟低聲說，“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就走進來了，我才是個傻瓜。”

　　“你的臉也受傷了，以后美人稅可以下調十個百分點了�！�

　　“男人有點小傷疤，更帥的。我覺得可能還是最高那個點數吧。”沐晟輕輕握住女人的手。

　　“綺羅，你不知道我多慶幸，那個以身相代的人不是你，希望你幸福�！蹦腥嗽谛睦锬f。窗外有只小鳥飛過來，瞪著眼睛看著這對奇怪的男女，又撲棱棱地飛走，消失在一片綠樹里面。

　　已經立過夏，春天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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