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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內(nèi)容標(biāo)簽: 正劇
 
主角 視角
任千行沈耀靈
互動
岑筱薛秋華


一句話簡介:無

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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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純愛-架空歷史-愛情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無從屬系列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0450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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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眸

作者:蕭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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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0
      大漠上飛起了黃沙,迷了過客的眼。
      眼中菱角分明的沙粒摩擦著眼皮,磨出鈍鈍的痛,酸酸的淚。然后摸摸眼角,有水打濕了指尖,□□燥的風(fēng)吹干。轉(zhuǎn)瞬之間。
      他已忘了為何會來這里。在這篇寸草不生的荒涼的土地上,騎著那一匹瘦弱的馬,踽踽獨行,帶著一個被風(fēng)干的皮囊。這身體中的血肉早已經(jīng)被十年風(fēng)霜磨盡,只剩下塵滿面,鬢如霜。
      他說,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可以來這里找我。
      他找了他十年。
      他找遍了江湖尋遍了天下,卻獨獨沒有尋找過這個地方。也許是因為心中仍然存著那一分一毫的希望,零星的期待,可以在一片楓林中與他不期而遇,或是在西湖湖畔在一片煙雨朦朧中尋到他的背影,或者,最是悲傷的,他可以看到他在床榻上面容憔悴,零落了一身傲骨,奄奄一息,卻還有力氣看自己最后一眼。
      十年,是多少天,是多少個日夜期盼,迤邐尋覓的腳步,留戀曾經(jīng)的夢境。
      他躺在荒漠上,他的老馬倒在他的腳邊。
      人疲馬倦。
      恍惚之間,他似看到有人自遠(yuǎn)方走來,走到他身邊,低下頭,凝眸深望,似可從他眼中,看出這綺麗人間。
      他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千行,千行,千行……
      那是他的聲音,縈繞在他的耳邊,十年,揮之不去。

      千行,人不輕狂枉少年。
      那日日夜夜,沈耀靈在后院的石桌上擺上珍饈佳釀,對他舉杯,總會說起這句話。也許是這句普普通通的話中的不羈與狂放打動了他的溫和與淡然,也許只是一個錯覺。任千行總會在那句話過后的他的眼眸中看到一絲狂傲,一分落寞。
      輕狂。
      要將一切看輕到何種地步,才算是狂呢?
      他不懂,如同他不懂沈耀靈眼邊的落寞。
      看他眼神疑惑,莫名不解,沈耀靈卻只是笑,拎了酒壺走到他身邊。帶著酒氣的特屬于他的竹香就像一味甜蜜的毒藥,入侵了任千行的神智。
      一時間,竟飄飄然。
      他卻說:“任千行,你輕不起來,你太重,所以你不曾少年過,你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老了!
      此時此刻,星光燦然如他眼中的晶光點點,他低頭凝眸之間,目光已然結(jié)成一張密實的細(xì)網(wǎng),網(wǎng)住了任千行這個人,也網(wǎng)住了他的心。
      是,心太重,飄不起來。
      所以可以若無其事的微笑著繞開這張無形的網(wǎng),然后舉起酒杯,對月,對花,對人。
      任千行答他:“人不輕狂枉少年,還好,我枉的只是少年!
      然后他看到他一愣,似有哀傷從眉間閃過,卻又轉(zhuǎn)而淺笑。小小的梨渦盛滿了寵溺與溫柔。
      “是,”他說,“你只是枉了少年,還有大把的未來!

      風(fēng)沙之中,他緩緩地摸索著手邊的沙石,想自風(fēng)中掙扎出一條生路。
      耀靈,我錯了。
      我不光枉了少年,卻連未來,都枉顧了。

      1 一生一世一雙人
      岑筱曾問他,沈耀靈有什么好。
      任千行皺眉,細(xì)細(xì)去想。
      “他沒有特別好的地方。他邋遢,任性,愛撒嬌,怕鬼,怕蟲子,怕血腥的事情……”
      岑筱咋舌道:“千行,那他和你沒有半點相似,你為什么還這樣!

      那天細(xì)雨霏霏,籠了西湖勝景,看過去僅是一片霧氣朦朧,一如相愛的人,看不清對方。任千行心中卻是將這一切看的通透,明鏡似的映著自己的心。
      “因為,我愛干凈,我不任性,我可以讓他撒嬌,我不怕鬼,不怕蟲子,不怕雙手染滿血腥,所以,他不需要做到這些!彼驹诖,靜靜地看著湖水看著雨,任憑長發(fā)濕去,雙肩落滿上天的淚,“他夠溫柔,可以包容我這樣一個俗人惡人,我已覺得十分滿足!
      “俗人?”岑筱卻笑了,“我從不覺得任千行你是凡夫俗子。惡人么,多少有一點,可是你誰都沒害了!
      任千行大笑,笑聲遠(yuǎn)遠(yuǎn)地漾開來,岑筱卻從那笑中讀出了幾分悲涼。
      “所以,多可悲啊!彼p聲細(xì)語地說道,“我想掌握無上的權(quán)力,但是失敗了。我想殺死燕藏鋒,失敗了。臨至最后,我想抓住一個人,卻還是失敗了。”
      他突然回頭,望著岑筱:“你說……”
      “我不想說,我什么都不想說!贬氵B忙擺手,扭開了頭。他不忍看任千行眼中的悲涼,不忍看他臉上的那種表情,他比誰都知道他的脆弱,所以,不忍看,不能看,因為,看了,會心碎。
      任千行默默地看著他,卻沉默了。
      良久之后,岑筱輕聲問:“你還要繼續(xù)找嗎?也許,他已經(jīng)死了。”
      “不會,他說,不會留我一人在這世上。”任千行搖頭,輕聲說道,“岑筱,你要慶幸說這話的是你,如果換成任何一個人,我都會讓他立時血濺三尺。”
      “即使是劉依依?”岑筱向來都覺得自己有一顆腦袋多了些,繼續(xù)問道。
      然后他看到任千行的漆黑的眼眸那一瞬間有霧氣朦朧。
      “她不會問關(guān)于我的事情!彼f,“她從不關(guān)心!
      岑筱卻笑了,展開了自己的扇子,輕輕搖著,微微的風(fēng)揚起了他的發(fā)。
      “你不想知道,你養(yǎng)傷的這幾年,他們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岑筱眉眼中有十足十的幸災(zāi)樂禍與狡黠,“我這個百曉生……可不是當(dāng)假的!
      “只要你不知道沈耀靈在哪里,你就是假的。”任千行卻也笑了,眉目如畫,是工筆細(xì)描的畫,如從西湖勝景中走來。
      那翠玉的扇墜在空中旋了個淡綠的圈,落在了任千行頭上,又回到了岑筱手中。
      “如果是別人要問他們,我一定會狠狠敲上一筆。但是如果是你……”岑筱微微地笑,“……我就當(dāng),賣你個人情!
      “賣我人情?”任千行自嘲的笑,“我不知,我還有人情可賣!
      “我可是百曉生,我說你有,你自然是有的!贬阈赜谐芍,“你還記得那個傻到了極點的無心與逍遙朗否?無心不小心得罪了唐門,這以毒攻毒的手段,可是沒有人比唐門更清楚……”
      任千行沉吟半晌,答道:“可是,無心百毒不侵……”
      “是,可是逍遙郎,就沒有那么好運了。”岑筱隨意坐在船內(nèi)的桌旁,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呵呵,是不是很有趣的結(jié)局!
      他看著任千行的神情,沒有一星半點的喜悅,也沒有悲傷,他似已經(jīng)頓悟了什么東西,傾空了心。
      “再說燕藏鋒。”岑筱似有些失望,“他自從打敗了你之后,一舉成名。引來了不少人與他一競高下。結(jié)果卻被初出茅廬的峨嵋派弟子刺傷,殘喘了半年,便不治身亡了!
      任千行靜靜地聽著,在桌邊緩緩坐下,凝神看著杯中物。
      淺綠的液體漾著微微的波紋,一圈又一圈,如同解不開的結(jié)。
      “他們,都死了!彼聊嗽S久,終于輕聲說道,卻不似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為什么?”
      岑筱以扇掩面,輕笑。
      他長身而起,走至愈發(fā)大起來的雨中,仰天長嘆。
      “因為,這是江湖!彼f,雨水打濕了他的長發(fā),雙眸,“這是江湖,不是游戲!”

      “是江湖!

      任千行走至雨幕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想說什么?”
      岑筱扭頭望他,眼中有傷,臉上有淚,唇角更是一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倦怠!笆墙杂衅垓_有爾虞我詐,是江湖,所以有背叛有眾叛親離!彼笞×巳吻械募绨,大聲說道,字字血淚,是他心上最柔軟的一處流下的血,“千行,是江湖,所以有離別,有生離死別。有些人來了,有些人走了,有些人還會再回來,有些再也不回來……這一切,隨緣就好,又何必苦苦執(zhí)著?有些人,就算你窮極一生,也等不回來!
      抓住了他冰涼的手,扯離了自己的肩膀,任千行答道:“你在說你自己,你在說薛秋華。”
      岑筱愣了,愣了許久,久到,足以讓他想起很多過去很多事情。
      他隱約聽到,任千行說:“我信沈耀靈,如同他信我!
      回過神來,任千行已踏水遠(yuǎn)去,湖面上只有他離去時的漣漪,一圈圈的漾開。大雨傾盆的午后,湖心孤孤的一葉舟,只剩下他一人。
      岑筱突然大喊:“千行,他說,如果你尋遍了天下都找不到他,就去塞外,因為他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他會去那里!”

      他知道,他聽得到。
      岑筱微笑,沈耀靈拜托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他總算做到了。
      湖心突然泛起了一圈圈連綿不絕的波浪。
      如果岑筱還在,他大概會說,這也是江湖。
      江湖。

      2 爭叫兩處銷魂

      任千行在流浪的時刻,時常在問自己,沈耀靈有什么好的。
      其實過了這么多年,他走過了大江南北,看熟了人情冷暖之中的悲涼尤勝當(dāng)初的自己。他看過手足相殘,看過夫妻反目,看過了師門血案。
      有些,不小心把他卷入,他嫌煩,便殺。淋漓了滿手的血,一滴滴留下,卻染不了他的身。
      有些,沒有卷入他,他冷眼旁觀著,倒也覺得有趣。原來那時候是這樣的幼稚風(fēng)景,那時候是這樣的爭氣好勝。
      江湖上漸傳,當(dāng)初被燕藏鋒打敗的任千行重出江湖,身手尤勝當(dāng)初。不少名門正派來打著當(dāng)初的冠冕堂皇的旗號來殺他,卻找不到他。
      任千行急的是找人。所以他日日夜夜尋覓,朝朝夕夕期盼。那些人以為任千行行蹤飄忽,便又給他冠上了輕功絕頂?shù)拿。其實,煩的,并不只是滿口仁義的正人君子。魔道上的諸位弟兄,也懷了好奇的心,來看看,這五年前的江湖魔頭。

      那夜是秋天的夜,任千行在森林里面燃起了一堆火,靜靜地看著在火上烤得吱吱冒油的兔子。
      風(fēng)漸大了,入秋了。
      有一過客,大步走來,在任千行對面坐下,大喇喇如同他是這里的主人。那人懷著好奇的眼神看著任千行眼觀鼻鼻觀耳耳觀心,突然伸手拿起了火上的兔子,嚼了起來。
      “我本來想殺你!边^客說道,“但是我決定讓這只兔子代替你了!
      其實,他這話說得毫無根據(jù)。他滿身泥濘,滿臉油污,看過去不過是一個叫花子,完全沒有任何威脅性可言。
      如果岑筱在,他會說,嗯,其實在江湖上,最沒有威脅性的人,就是最危險的人。
      任千行這時才眨了眨眼睛,仿佛剛剛不過是大夢一場。
      “任某的命,只值一只兔子!彼届o的說,好像在評價的不是自己的姓名。
      “不!蹦侨苏f,“要看是誰,在什么情況下吃的。如果是岑筱在酒樓里面吃的,那么一百只兔子也比不上一個任千行,但是如果是薛秋華在這里吃的,一只兔子比一個任千行還綽綽有余!
      任千行終于動了容,認(rèn)真地看著眼前這個臟兮兮的人。
      “你是薛秋華!
      “是!
      “岑筱為你而死!
      “是他太蠢!
      “他是絕望了!
      “所以留給同樣蠢的你一點希望。”薛秋華笑著說道,微笑,連眼睛里面都閃動著點點笑意,“你要知道我跟了你很久。”
      “我知道!
      “但是你只是讓我跟著。沒有生氣,只是裝作我不在!
      “因為你沒有妨礙我找人。”
      “你要找沈耀靈?”薛秋華問。
      “嗯!
      “那你和岑筱一樣蠢。”
      兩個人突然沉默了,注視著眼前這一堆熊熊的烈火,仿佛注視著自己的靈魂在烈火中狂舞。有人的靈魂被燒成了灰燼,有人的靈魂仍在灼灼燃燒,有人的靈魂剛剛跳入這業(yè)火之中,慘叫著,掙扎著,然后習(xí)慣了,靜寂了。

      “我本來想殺你,看看你是不是那些人說得那么厲害。”薛秋華說。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我不過是個普通人!
      “不,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殺不死你!
      “是么?”
      “你心中有一點光,我的劍可以刺透生鐵,卻刺不透希望!彼@樣說著的時候,神色驟然哀傷。
      “每人心中都該有點什么。你也有。”任千行突然想起岑筱,說道。
      薛秋華笑了。
      “不,我的光已經(jīng)滅了。”他說,“跟我說說,沈耀靈是怎樣的人吧?”

      是,沈耀靈是怎樣的人。
      任千行溫柔了嘴角,連眉眼都溫柔了。
      其實這么多年,五年了,他早已不記得沈耀靈真切的眉眼是什么樣子,卻將雨夜中那一雙溫柔的手記得比什么都真實。那種溫度,是他閉上眼睛就可以感受到的溫柔,那種溫柔,是他睡夢中都會被燙到的溫度。
      沈耀靈說:千行,其實你沒有錯,這江湖上無人有錯,只是有人有敗。
      沈耀靈說:千行,你會是個好丈夫,劉依依只識得一世英雄,卻不知女人不需要英雄。
      沈耀靈在爐灶旁認(rèn)真熬粥,認(rèn)真的看守著藥,他說:千行,你可以和所有人過不去,但是絕對不能和自己過不去。
      他們對月飲酒,然后絮絮的說盡萬世千秋,說盡悲歡離合,然后敲著酒杯引吭高歌。
      他拉著他的手說:千行,你好溫柔,可以包容我。
      那夜他的淚水似楓葉上的一滴露珠,緩緩凝結(jié),又消失,任千行卻看到了。
      是,他并不好,他有甚多的缺點。
      但是他愛笑,笑的時候臉頰上有個小小的梨渦,裝滿了笑意。他溫柔,他愿意面對任千行古怪的脾氣,然后安慰,然后逗他開心。他真實,真實得像手中的一個饅頭,吃下去就可以充饑。你可以從他身上汲取溫暖,從他身上感受親情感受友情。
      但是,不會有愛情,永遠(yuǎn)都不會有愛情。
      任千行常常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感情嚇走了他。他是一個恣意徜徉的人,他不希望有人愛他愛到想私藏,他不希望有人想用什么東西綁住他。他常說自己是個沒有心的人,卻不知是太多情太怕受傷。

      薛秋華靜靜地聽任千行說著,直到天色將明。
      “真好,這樣明了自己的心情!彼f,“我有一只小貓,很愛粘著我,我煩,就叫他在家里等我,等我回去,結(jié)果有一天我路過家門的時候,突然想起他,就回去看看。結(jié)果有人對我說,你的貓已經(jīng)死了。他每天在門口等著你回來,可是你一直都不回來,一直都不出現(xiàn)。結(jié)果有一天,有人說你死了,然后你的小貓也跟著你去死了。然后這時候才想起來,那只貓我當(dāng)初是多么的喜歡,每天抱在懷里,可是等他習(xí)慣了我的懷抱,眷戀著我的懷抱的時候,我又覺得他煩了!
      他說著,眼角有一滴淚落下,但是只有一滴。
      如果岑筱在,他會說,江湖中,流淚的人最終會死。
      可是岑筱不在了,即使他在,也不會對薛秋華說這句話,因為那是薛秋華,薛秋華不會死。
      任千行用同樣的沉默聽著他的沉默,聽著他的淚,靜靜地看著薛秋華。
      “我以為,你是來殺我的!
      “嗯!
      “但是你卻是來尋找岑筱的!
      “我知道他已經(jīng)死了!
      “可是你不信!
      “他是江湖百曉生,我以為他會知道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毖η锶A說,“可是他知道了天下人,卻偏偏不知我!
      “我以為,你是來殺我的。所以我曾討厭你。”
      “我知道。”
      “但是我欣賞你的真性情,比正人君子更加坦蕩!
      薛秋華卻笑了。他的笑邪邪的,像一只驕傲的鷹,睥睨著終生。
      “這是江湖,是我的江湖。”他說,“沒有對錯,只論成敗。沒有正邪,只有朋友和敵人!
      黎明將近,夜色也到了最濃的時刻。蕭蕭的風(fēng)聲灌進(jìn)了任千行的耳中,像是有人在哭。卻不知,是誰人的淚。
      或者風(fēng)聲可以放大人心中的悲傷,其實不是風(fēng)在哭,是人在流淚。
      薛秋華突然站了起來,如一個風(fēng)箏一樣輕飄飄的飛上樹梢。
      “你是岑筱的故人,那我賣你一個面子!彼笮α似饋恚谝购谝略陲L(fēng)中飄揚的黑色長發(fā)。
      那時月亮很大很圓,卻只是薛秋華身后的背景。任千行仍坐在原地,眼神卻隨著薛秋華的一聲輕笑翩翩而下。他聽到身后的樹林里面有金戈鐵器相撞的聲音,有薛秋華的大笑,有人的慘呼。
      等到這一切都靜寂了之后,任千行終于緩緩起身,踩滅了火,收拾了行裝,上路。

      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他只是一個凡人了,不是當(dāng)初那個大魔頭,卻總有人要賣他面子。
      他想到薛秋華的話,想到他自己。
      岑筱知天下事,卻唯獨不知薛秋華。

      “耀靈,我只要知你就好。”他捂著自己的胸口,輕聲說道。
      手掌下,衣裳下,有一道丑陋的疤痕。他因這傷失去一切,卻又因這傷遇到了沈耀靈。那是他脫胎換骨的標(biāo)記,是他的結(jié)。
      此時此刻沒有解開,也許一輩子都不會解開。
      他已不知天下為何物,他只知,這世上,有一個名為沈耀靈的人。他在天涯海角,或是在某家小小的酒樓,或是在某條船上。他在等他,等他去找他。

      3 相思相望不相親

      會遇見劉依依,是任千行始料未及的事情。
      其實不過是驚鴻一瞥,他卻已經(jīng)知道,那是劉依依,那是她。并不需要其他的理由,不需要任何憑借,就是沒有由來的直覺。遠(yuǎn)遠(yuǎn)地隔著人群,就只是那樣一望。
      任千行覺得自己會痛,會難過。但是沒有。他可以輕易的認(rèn)出她,但是心卻平靜得像一面鏡子,無論怎樣的波動都打不破平靜的鏡面。
      可是。劉依依也認(rèn)出了他。
      所以那個豪爽直率的女人撥開了人群,直直地來到了任千行面前,卻靜靜地看,似想看盡這幾年的風(fēng)花雪月,看盡他的心底。
      “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劉依依輕聲說道,“全當(dāng)敘舊。”
      任千行微微揚起了眉毛,似有躊躇,卻仍然答道:“好!

      那一間小小的食神居,熟悉得好像是故人。卻是空空蕩蕩。
      劉依依似有些手足無措,站在任千行面前,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已經(jīng)過了最美麗的年華,她將她最美麗的時刻給了燕藏鋒。任千行卻仍然是長身玉立的男子,笑起來的時候嘴角的弧度不曾改變,照比當(dāng)年的邪氣,沉靜了許多。
      “我記得,你最愛吃我做的紅燒獅子頭。”她說,“我去做……”
      “不用了!比吻姓f,“我已經(jīng)不再吃紅燒獅子頭!
      他看到她小小的唇囁嚅了一下,最后卻頹然坐下。
      “藏鋒死了!彼f。
      “我知道!
      “你應(yīng)該開心。他死了,你活著!
      “沒有!比吻姓f道,他說的是實話,他已將燕藏鋒忘到腦后,如果不是今日遇到劉依依,他這輩子也不會再想起他。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想,他與耀靈的五年時光,充實得好似另外一個人生。他記得每一個細(xì)節(jié)每一天,他甚至記得他們每天吃的是什么樣的飯菜,記得他們說的每一句話。
      他要用五年的時間,才能將這所有的一切回想一次,有些細(xì)節(jié)卻回憶不止十幾次。這幾年的旅程并不無聊,他隨手?jǐn)y帶著一本厚厚的回憶之書,無事便翻看。
      他記得沈耀靈向來拙于廚藝,卻為了自己將一鍋皮蛋瘦肉粥煮的爐火純青。他記得沈耀靈拿著酒盅,像是藏了什么寶貝似的對自己說:千行,你要快些好起來,然后我們?nèi)ズ染啤?br>  劉依依卻嘆息了。
      “我真的愛他,千行,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彼皖^垂眉時仍然美麗,楚楚動人。
      “我知道!
      “可是他卻死得那樣早。”
      “人在江湖,生死由不得自己。”
      “他是好人!”劉依依怒聲說道,對任千行大喊。
      任千行卻笑了。這么多年,她還是不懂。仍然不懂;蛘咚缫呀(jīng)懂了,卻因為心碎,不愿意去懂。
      這世界有多殘酷。
      總是分開相愛的人,總是讓他們有各種無奈,各種理由傷害彼此。
      相思,相望,日夜期盼可以握到的那一雙手,永遠(yuǎn)都握不到了。

      他望著手中的一杯清茶,一時間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從窗外落下的陽光暖暖的溫?zé),照在他的背脊之上。那仍然是坦然的男兒挺直的脊梁,卻松懈了許多。是被沈耀靈的溫情軟化,卸去了所有的心防。
      他想起來那天下午,也是這樣的含糊著明亮的陽光。曬得人想找到一方青石,在上面睡去,夢中度過了一聲的時光,歷經(jīng)了滄桑再歸來。
      沈耀靈卻走到他身邊,低頭靜靜地看,神色間是從未有過的認(rèn)真與悲傷。
      “千行,我要走了!彼f。
      “去哪里?”任千行微微睜開了眼,望著那背光而立的男人。
      他是個好看的男人,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笑的時候臉上有一個小小的梨渦,然后臉上皺巴巴的,像個老頭。不笑的時候,抿緊了唇角,目光深邃似斂納了萬世星辰閃耀,寒光凜凜。
      那是一個春天的下午。初春。地上嫩黃的小草尚未發(fā)芽,天地之間只有松柏靜靜搖晃,沉靜著屏住了呼吸,看著沈耀靈的回答。
      “我不知!彼f,“我要去一個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
      “嗯,好。我在這里等你!比吻形⑿,如春風(fēng)。
      “不,千行,你不必等我!鄙蛞`連忙說道,“我不會回來,我要走!
      任千行直起了身,啞然問道:“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千行!彼o張,手足無措,像個孩子,“我在這里住了太久,我想去其他地方走走!
      “我陪你!
      “不,千行。我想一個人。”沈耀靈輕聲說道。
      “那你總該告訴我你要去哪里。”任千行低聲細(xì)語,嗓音嘶啞。
      一雙溫柔的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抬眼,是他溫柔的眸。
      “千行,我們訂個十年之約!彼f,“這十年,如果你找得到我,我一定告訴你為什么我會離去。在我們分開的這段時間,我們都好好的想一想,想一想我們的朝朝夕夕,想一想我們的感情。千行,我怕,情到深處情轉(zhuǎn)薄。所以,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好不好。你還年輕,江湖那么大,瞬息萬變,我們出去看看,看看這世界!
      “好!比吻写鸬煤敛华q豫。他不會拒絕沈耀靈的任何要求。
      一抹溫暖熟悉的氣息覆上他的額頭。任千行閉著眼睛,細(xì)細(xì)的感受著這最后的溫柔溫暖。
      再睜眼,一無所有。
      他身前身后,空空蕩蕩,如同他來,如同他去。

      劉依依說:“千行,你心中有人。”
      任千行笑,將桌上的筷子拿在手中把玩:“是!
      “他是怎樣的人?”
      “江湖很大,光怪陸離。我卻只看得到他!
      他將筷子隨意一擲,硬生生的刺透了對面樓上彎弓搭箭的人的喉嚨。
      劉依依面色大變:“千行,世人說你已經(jīng)改邪歸正!
      任千行低頭垂眉,細(xì)細(xì)的擦拭著自己的長劍。那是一把普通的劍,不是魔劍,不是心劍。但是此時此刻的他已經(jīng)不需要外力的支撐。他不需要使用一劍隔世。
      他抬起頭,微笑,笑容仍然平靜如初。
      “正正邪邪,對我,無關(guān)緊要。我的世界,只有是友是敵!

      江湖瞬息萬變。
      一片廝殺之中,劉依依靜靜地看著任千行在眾人的包圍中身型游移,驀然對上他如星的眸。
      她讀得懂,他在說,依依,我不怪你。
      只是這世界,注定了我們是敵人。
      就好像注定了有些人是朋友,有些人是路人,有些人是手足。
      有些人,是一生一世的愛人,改變不了,不能強(qiáng)求不去愛他,不能強(qiáng)求忘記他,只能堪堪的煎熬著對他的思念,默默的細(xì)數(shù)著過去,戚戚的期盼著奇跡的出現(xiàn)。
      就好像,燕藏鋒之于你,就好像,沈耀靈之于我。
      燕藏鋒將我視作一世的大敵,所以你幫他完成心愿。
      沈耀靈是我最在乎的人,所以,我記著了他的承諾,十年,永不忘記。

      4 天為誰春

      他以為,他遇到了沈耀靈。
      風(fēng)沙之中,有一雙手,幫他擦去臉上的塵沙,將水送到他的唇邊。任千行伸手勉強(qiáng)抓住了那人的衣袖,在狂風(fēng)中翕動著自己的嘴唇。
      耀靈……
      耀靈……
      他的嗓子已經(jīng)干涸,所以他發(fā)不出聲音。但是他知道,那個人可以聽到。因為這是他從心里發(fā)出的聲音。
      耀靈,十年,我沒有失約。
      那你呢?你還記得這個約定嗎?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睜眼,看到的是薛秋華臨窗而立的蕭索背影。上次見到他,是五年前。這一次再見,卻仍然是熟悉的舊時模樣。
      “沈耀靈在哪里?”任千行問。
      “他不在這里。”薛秋華說。
      “是他將我從沙漠里面救出來!”任千行失聲大吼,從床上爬下來,跌跌撞撞的走到薛秋華身前,“你不要騙我!
      薛秋華冷冽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個中滿是同情。
      “那是我。是我救了你!
      他看到任千行的眼中似乎瞬間充滿了淚水又瞬間干涸,是心中過于干涸,所以,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嗎?
      “他在這里,我知道!比吻休p輕地說,抓起桌上的衣服穿好,拿起劍就要沖出房去。
      薛秋華的動作遠(yuǎn)比他快,攔在門前,紋絲不動。
      “十年,我第一次看到你情緒失控!彼f,“值得嗎?一個虛無飄渺的約定!
      “岑筱的性命,值不值得!”任千行紅了雙眼,“他是為了你們的約定!”
      “千行,你不知道我們度過了多少時光!毖η锶A說,“我們是青梅竹馬,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我們了解彼此如同了解自己。但是你呢,你知道沈耀靈嗎?”

      是……他不知。
      他對沈耀靈一無所知。他的年齡他的身份他的武功高低。
      甚至他已經(jīng)快忘卻了,他的溫柔他的溫度,他的微笑他的眼眸。但是這并不妨礙他相信他。
      他信他,如同他信自己。
      即使這世上,所有人背叛他,也不會是沈耀靈。即使這世上,所有人都拋棄他,也不會是沈耀靈。

      “有時候,知道一個人,只需要一個目光!比吻型η锶A,說。
      薛秋華突然無奈又疲倦。
      “如果你相信他在這里,我陪你找!

      塞外的狂風(fēng),是中原人士永遠(yuǎn)都無法想象的。
      獵獵的狂風(fēng)吹在臉上如刀子一樣,一刀一刀的凌遲過客,似在懲罰他們無理的闖入。
      薛秋華終于忍不住以手遮面,看看身邊的任千行,卻泄氣了。
      仍然是面無表情,直直的立在風(fēng)中,全然感受不到風(fēng)中的怒氣與身上的疼痛。
      任千行并未去尋找什么,他出了小鎮(zhèn),便好像知道了路一樣,徑自向北方走去。一直走。
      越往北方,風(fēng)沙越大。
      “你知道他在哪里?”薛秋華問。
      任千行點頭,卻不語。

      前方是斷崖,呼嘯的風(fēng)掠過它的裂縫,發(fā)出鬼怪的怒吼。
      斷崖前,一方小小的墓碑,被風(fēng)沙磨去了菱角,靜靜地在風(fēng)中佇立,像是一個衛(wèi)士,守護(hù)著這里的寧靜。
      薛秋華看著任千行在墓碑前緩緩跪下,細(xì)細(xì)的摸索著早已經(jīng)看不清字跡的墓碑,心中突然有什么東西猛然炸開。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彼麊,輕輕地問。
      任千行扯了扯嘴角。
      “很久了……也許我一直都知道……”薛秋華不知道他是否在哭,這樣的狂風(fēng)之中,淚水不消片刻便會風(fēng)干,“只是,我一直覺得,他不會騙我,他會守約,所以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但是一直都不敢來這里……”
      他的語氣中懷著溫柔。他細(xì)細(xì)的撫摸著那一方石塊,如同在撫摸著沈耀靈的臉頰,如同那是他的光,他的希望。

      “岑筱說,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他會來這里!

      “也許,那個時候我就知道!

      “但是我一直都覺得他還活著,覺得他在這世界上的某一個角落在等著我。覺得有一天他會來到我面前!

      “我不敢來這個地方……”

      “可是你現(xiàn)在還是來了!毖η锶A說。
      任千行抬起頭,望著他,眼中的悲戚說不盡道不明。
      “十年了,我沒有辦法再騙自己!

      “我知道……他不會騙我,所以,你看,他還是給我留下了點什么東西不是……”

      薛秋華極目遠(yuǎn)眺,卻控制不知流淚的欲望。
      那些個日日夜夜,他注視著沈耀靈日漸消瘦,注視著他的生命從他身體里面飛快的消失。
      他問他,你真的愛任千行嗎?
      沈耀靈說,我不知,但是我知道我要他活下去。
      他說,我要給他一個理由,要他好好看看這世界,用十年的時光,好好想想下一個活著的理由。
      他說,我從未那樣在乎一個人的幸福,從未那樣希望一個人可以永遠(yuǎn)陪在我的身邊。
      他說,千行是個很好的人,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好。
      他說,十年,不知道夠不夠他忘記我,夠不夠我忘記他。

      沈耀靈,如果你知道,任千行是怎樣一個聰明的人,你還會離開他嗎?
      如果你知道,他這十年一直活在自己的幻想與掙扎之中,你還會設(shè)下這個局嗎?
      他行遍天下,只是為了找一個不在那里的人。他尋遍天下,只是為了尋找一個早已經(jīng)離開人世的沈耀靈。
      他知道那是一個謊言一個騙局,卻用了自己十年時光認(rèn)真的去履行他的諾言。

      你知道嗎?

      任千行一遍遍的撫摸著墓碑上早已經(jīng)淡去的字跡,似在撫摸自己的心。那心上早已經(jīng)傷痕累累,卻被他刻意掩飾著。
      指尖已經(jīng)被粗糙的表面磨得鮮血淋漓,他用自己的血,將沈耀靈這三個字刻在墓碑上,也刻在自己心里。

      “我只要知道你一個人就好!

      “我只要記得你的承諾就好!

      任千行喃喃說著,眼中早已經(jīng)無淚。
      也許他一直都覺得,沈耀靈并未離去,只是在某個地方看著他。
      凝眸深處,有愛,有溫柔。
      也許沈耀靈從未離開他,他一直在他心里,靜靜地聆聽著他的心跳,如同聆聽著他的細(xì)語。

      薛秋華低頭看向他,伸手,將他拉起。
      遠(yuǎn)方是落日,殘紅半輪,是不完滿的心。
      凝眸深處,是殘缺。
      是殘酷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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