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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紅•胭脂鋪
亂紅•胭脂鋪
寧安城內最繁華的長安街上最繁華的路段,有間極不搭調的鋪子。古舊的烏木招牌在眾多鑲金嵌玉的招牌堆里顯得有些礙眼。而店鋪的主人似乎并沒有將它翻新的打算,任它在風吹日曬中日漸殘破。
可整個寧安城的女子都知道這間鋪子的存在。
胭脂鋪。
極簡明的名字?衫镞厖s賣著全城最上乘的胭脂。
店主是個極年輕的男子,眉目清朗,成天里掛著和煦的笑意。據說是原先老板的外甥,從外地趕來幫年邁的舅舅打理店面。
自他來后,原本就不清淡的生意越發(fā)地紅火起來。來胭脂鋪的姑娘們,一半是為了看胭脂,另一半,則是為了看人。
“老板,這盒胭脂可有名字?”一個清甜的聲音脆生生地插了過來。
年輕的店主抬眼望去,一抹血色羅裙在視野里鋪開,再往上,是一張略帶稚氣的明艷笑臉。
“還沒有!边@是昨天剛調制出的成品,名字還沒來得及取。
少女彎起眼眉,巧笑倩兮:“那我給它取個名字,老板就把這盒胭脂送我可好?”
明顯是來搭訕的。店主想?墒恰
“姑娘想起個什么名字呢?”
少女拔下頭上的羊脂玉簪,挑了丁點胭脂,抹在她本就不乏顏色的唇上,一抹之下,方才略帶稚氣的臉龐竟立即透出幾分惑人的妖媚,店主看得微微一愣。
少女眼波一轉,笑盈盈道:“就叫‘亂紅’吧,可好?”
此時正值春景,長安街上的桃花開得甚是繁盛,熏風過處,落英繽紛,亂紅飛過秋千去。
店主點了點頭,默認了。
少女高興地收下胭脂,道:“我叫桃小阮!
“花寒石!边@樣算是認識了吧?
小阮,桃小阮。
竟然是寧安城里最大的青樓“留春住”里的頭牌。
這樣小的年齡竟然會是頭牌。
寒石接住了一瓣柔軟的桃花,眉心有不易覺察的跳動。
回到“留春住”的小阮突然開始懊悔。怎么就把自己的名字給說了出去?自己這樣的身份,總是不招人待見的吧。想著,收好了胭脂,出了房門。白天的“留春住”總還是比晚上的來得干凈。
“喲!這不是胭脂鋪的花公子么?今個什么風把您吹到我這塊來了?”老鴇媚笑聲音自樓下傳來,小阮忽然捂住要跳將出來的心。
“在下找小阮姑娘!
“哦,我說呢,原來是看上我們小阮了啊。不過,小阮的身價……也不是說見就能見的!崩哮d諂媚地笑著。潛臺詞很簡單,給錢就讓見。
寒石笑笑,從懷里掏出錢袋。
“媽媽!”不待他掏錢,小阮忍不住沖下樓來,按住寒石要掏銀子的手,朝老鴇道:“媽媽,花公子是我的朋友!闭f著,就引著寒石朝樓上走去。
老鴇剛想說些什么,小阮微微側臉,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那老鴇便撇了撇嘴,撫撫鬢角的紅花,又去招呼下一個客人了。
“老鴇好像很怕你。”寒石漫不經心地問。
“哼,這個自然!毙∪罾浜吡艘宦暎拔椰F在還是她的搖錢樹,她敢把我怎樣?”臉上一片看透世情的滄桑。寒石一時無言以對。
“不說這個了,”小阮迅速收起冷漠的神色,換上淺淺的笑顏,“剛才小阮厚顏,自認是公子的朋友。公子若是嫌棄,小阮就給公子賠個不是了。”
寒石盯著她有些忐忑的笑,心中五味雜陳,終究還是溫和地笑著:“花某若不當姑娘是朋友,今日也就不會登門了!
“此話當真?”小阮驚喜地抬頭。
“當真!
寒石說著,從懷里取出一個小小的白玉盒子,道:“上次蒙姑娘取名,‘亂紅’賣得很好。今日花某特意帶來新調制的胭脂,還想請姑娘再給取個名字!
“啊,我來看看!毙∪顗阂种闹械男老,接過他手中的白玉盒,對著銅鏡,試了起來……
此后,小阮再也沒有買過胭脂,桌上的小盒小罐,全是花寒石送來的樣品。妖媚,靈動,天真,清麗……不知是胭脂叫他調出了百態(tài),還是因為,用的人是她,所以才變出百態(tài)。
一轉眼,便到了上元節(jié)。
夜色稍沉,剛剛暗下去的長安街便又叫逐漸亮起的花燈照的如同白晝。站在街頭,看兩側的燈宛若流光,看街頭的人如潮水。小阮忽然涌起了甜蜜的期待,這一次,不再是自己一個人逛了。
當然不是一個人。
等她的人就站在前方的桃樹下,笑得溫暖。
今天的小阮是嬌俏的,嫩黃色的夾襖,月牙白的裙衫,高高束起又披散下來的長發(fā),叫她在入夜的燈光下更顯年幼。
寒石苦笑著,看著孩子氣的小阮從街頭一路吃過來。抱著鍋盔,咬著年糕,眼睛還瞪著不遠處的甜酒湯圓,好像已經忘了寒石的手里還舉著她咬了一半的冰糖葫蘆……這樣小小的身子,究竟能裝多少東西啊!寒石不免嘆了口氣。緊緊跟著在人群里竄來竄去的小阮。
這么多的人,可別走丟了才好。
“寒石——寒石!”小阮興奮的聲音在前邊響起,寒石急忙撥開人群,擠了過去。剛才還吃得滿嘴流油的小阮見到寒石,立即粘了上來,一手拉著他的衣角,一手指著夜市中的某處,興奮道:
“你看!你看!”
寒石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前方大約五十步遠處,有一個竹竿搭就的高臺,最上邊的細竹竿上赫然挑著一盞桃花造型的精致宮燈。
“漂亮嗎?漂亮嗎?”小阮興奮地搖著寒石。
“想要嗎?”寒石問道。
“想!”小阮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隨即又改了口,“不……也不是那么想要的……”怎么忘了,寒石不過是個小小生意人,又不是什么武林高手。這樣的高臺,沒有幾年的輕功底子,是別想上去的。
寒石卻像是沒聽見她改口的話,將手里的食物往小阮懷中一塞,轉身向圍觀的人群道:“諸位,麻煩讓讓。小生來試試。”
話音剛落,擁擠的人群就閃出了一條道來。寒石在眾人的注視下,徐徐走向高臺,快到時,忽然一縱身,輕輕巧巧地就躍了上去。再看時,那盞桃花宮燈已然穩(wěn)穩(wěn)在手。稍作停歇,寒石足尖輕點搭臺的竹竿,便又輕盈地飛身下來。
落在小阮面前時,手中的燈晃也沒晃。
圍觀的人群這才反應過來,爆發(fā)出陣陣歡呼聲來。
而小阮,直到他將宮燈塞在自己手中,直到圍觀的人群四散開去,仍舊是愣愣的。
花寒石,長安街上的小老板,怎么會有這樣好的功夫?更何況,剛才他騰空而起的瞬間,腳底流轉的隱隱的青氣,雖說黯淡,可還是叫她看著了。
那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寒石似乎全然沒發(fā)現小阮漸漸黯淡的眼睛和蒼白的臉色,仍是興致勃勃地逛著。很快,便到了燈火闌珊的街尾。
“小阮,怎么了?”他終于發(fā)現小阮越來越緩慢的步子。
“什么時候動手?”停了下來的小阮垂著頭,嗓音黯啞。
“啊……”寒石愣了。
“不要再裝了,花魄!毙∪钐痤^來,水光迷蒙的眼睛看不清此時的心。
寒石不說話,轉頭去看不遠處的江上那些喧鬧的畫舫游船。
“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的?”小阮低低的問,也去看那些別人的笑語。
寒石仍然別過臉,從牙縫里擠出話來:“第一次見你……那時我就知道了……”是的,那時他就知道了,只是一眼,便看穿那個嬌俏的少女就是吸食男子精魄的桃妖。她偽裝得極好,可是,再高明的偽裝又怎敵得過他自幼訓練出來的辨別妖物的眼?
他,花寒石,不,應該花魄。花家年輕一輩最出色的除妖師。為了追尋隱匿在人海中的妖而來到這里。胭脂鋪老板,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身份。而她,正是他尋覓多時的獵物。
彼時的他,不動聲色地接近她,為的是將她的同類一網打盡。卻不料……
“名字是假的,胭脂鋪老板的身份也是假的,連當我是朋友的話也是……假的……”小阮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喃喃自語。
絕望,鋪天蓋地。
拳頭握了又放,怎么會不知道早就該將她收服?怎么會不知道這樣的感情多么可笑?長老的催促一天似一天的急,可終究還是在她的笑靨里將期限一拖再拖……
終于知道,所有的冷靜與理智也會有決堤的一天。
“你走吧!苯忉尩脑捳Z百轉千回,到了嘴邊,卻只剩下三個字。既然無法下手,倒不如順了自己的心意放你離去。所以小阮,你走吧,私放的責罰我自己承擔。
小阮有些怔愣,不待說些什么,一個玲瓏的錦符已掛上了脖子。
“帶著它,他們找不到你。”
總還是有真實的地方吧!望著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小阮陡然撲進他的懷里,久久不肯放開,被淚水洇濕的衣襟一片冰涼。
“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笑起來真好看。像春天里的陽光一樣……那天,我是特意找你搭訕的……”小阮埋著頭,斷斷續(xù)續(xù)地訴說著他們的相遇。
“你干什么?!”寒石忽然一聲斷喝,將懷中的小阮拉開。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燦若云霞的錦符已經整個沒入了小阮柔嫩的脖頸。
錦符入身,神形俱滅。
“我怎么忍心叫你受罰……”小阮虛弱地綻放出最后的笑。
又是一年春天,粉若云霞的桃花開得甚是喧鬧。熏風過處,落英繽紛,亂紅飛過秋千去。寒石悵然轉頭,卻見一個身著血色羅裙巧笑倩兮的少女正于桃樹下把玩著胭脂盒:“那我給它取個名字,老板就把這盒胭脂送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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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顏!吃飯了!”
聽見喊聲,花顏揉揉眼睛,做夢了嗎?一骨碌爬起來,一個小盒從身上滾落,花顏好奇地撿起來。
“亂……紅……”剛上二年級的花顏吃力地辨認著小盒上的繁體字。
“顏顏,你又亂動爺爺的古董。”花語一把奪走小盒,放在桌上,“快走吧,媽媽做了你愛吃的桃花糕。”說著便把睡眼惺忪的花顏向外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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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顏的故事在某草的大坑《明月照花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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