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這個世界的人類歷史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重要反派角色的壯壯，是一只年齡不詳?shù)拇笈铸垺?br>
　　她愛好金山銀山香車美人，以大欺小好不快哉。

　　這一天，她第不知道多少次地擄走某國王子，照例想要享受人類俯伏在地卑微顫抖，然而天不遂龍愿，王子他一進了壯壯的山洞就開始昏迷不醒。

　　壯壯左等右等，等得漫長的一天都快要荒廢，攤在地上的王子依然沒有任何反應，除了他胸膛的起伏展現(xiàn)著他的生命體征，這個人類安靜的就仿佛一個史詩級大師制作的傳說級人偶。

　　“該不會是在裝死吧？”

　　龍吟回響在整片山谷，洞內(nèi)細小的石礫墜落，砸得王子頭破血流，還是沒用。

　　“嗯……睡美人？”壯壯猶豫著撅起她的大嘴，準備來個從沒有試過的壯式龍吻，龍首與王子唇瓣的距離逐漸縮短，熱浪般的龍息噴吐在少年臉上，伴隨著無法用人類的語言形容的氣味，那是深淵之龍的氣息。

　　自無盡深淵中馭風而飛出的黑龍，無數(shù)人類談之色變的噩夢。

　　它該殘忍，暴虐，嗜血，可怖。

　　可壯壯在就差最后一厘米的時候，化作了一位肥胖臃腫的少女，靈巧地一個后空翻然后落地不穩(wěn)滾遠了好幾圈。

　　王子睜開那如映照著璀璨星空般的雙眼，絕世容顏拼湊出一個迷茫的神色，在沒有對焦的雙眼注視下，化作人形的惡龍壯壯心中咯噔一下，暗叫糟糕。

　　這是，翻車了。

　　這分明就是一個陷阱！

　　被“制作”出的王子向著這個世界唯一的惡龍，伸出了手指。

　　他說：“你碰瓷�！�

　　-

　　二

　　壯壯這不知多少年的龍生，從來不曾想到會有給人類當牛做馬的一天，而那一天只是個開始。

　　她再也不是條輕巧靈活的胖龍，生活給了她太沉重的打擊，以她現(xiàn)今人類的身姿根本沒法回深淵吃飯，每天餓得雙眼迷離還得為罪魁禍首上刀山下火海滿足他所有的要求，以奢求他的丁點施舍。

　　王子躺在壯壯親手織了一天的藤條被上慢條斯理地擼著壯壯親手縫了一整宿的羽毛毯，那神情閑適得快要刺瞎壯壯的雙眼，他在她收集了半輩子的金山銀山香車寶石上漫不經(jīng)心地俯視她，壯壯嚴重懷疑這位小王子從小睡的荊棘才能練就這么一副不嫌膈的身軀。

　　他說：“好軟�！�

　　壯壯不禁無語，心想她為了這么條羽毛毯裝鳥跳了三天的求偶舞，跳得都快生無可戀才弄出這么塊，百分之百人鳥羽毛能不軟么。嘴上也不禁帶了點情緒：“你還想咋樣？我可是按你說的整的。”

　　“那你過來�！�

　　壯壯只好不情愿地爬上自己的金銀山頂，湊到王子跟前，眼瞅著王子俯過身來，趕緊閉上眼露出了悲壯的表情。

　　淺嘗輒止的吻，輕輕落下。

　　一縷沒什么味兒的深淵氣息鉆入鼻腔，因饑餓導致的窒息得到了微弱緩解，壯壯睜眼還想再來兩下，就見滿臉通紅的王子躺回被窩背過了身去。

　　啊啊�。�

　　作為惡龍，她實在太失敗了，這事要是傳出去，她能被全深淵嘲笑。

　　堂堂毀滅了無數(shù)天地的反派翹楚深淵惡龍一族，竟然出了她這么一個被人類奪走了深淵之力的恥辱，變得跟普通人類差不多弱受制于人也就罷了，還要委身討好對方以求茍活——

　　對方那成天一副純情小男生的樣子騙鬼她每天都要被氣死了啊啊啊�。。�！

　　-

　　三

　　士為知己者死。

　　壯壯還是一條小龍的時候，就幻想著早晚會有那么一群士為自己慷慨赴死以彰顯她作為反派的龍格魅力。

　　現(xiàn)在，她只希望眼前這個被拿來暗算自己的工具人王子能自發(fā)地死在她的石榴裙下，趕緊的。

　　工具人皺著眉吐舌：“好難吃，你連烤肉都不會，以前都是直接生吃的么？”

　　壯壯面無表情地胡說八道：“我都是直接生吞，生吞活剝的那個生吞，最喜歡吞的就是你們這種細皮嫩肉的小王子小公主�！�

　　“真好。”

　　“？？？”

　　“人好吃嗎？是什么味道？你更喜歡吃公主還是王子？”

　　壯壯幾欲無語凝噎，她想自閉，但身為深淵龍，沒了深淵氣兒可是要死的，目前還是這個人類說了算，她只好有問必答。“那肯定是你最好吃啊，你是我這輩子遇見的最最最最最最好吃的人�！�

　　王子笑出聲來，是壯壯完全看不懂的表情：“我好餓，你快好好烤肉。什么時候好吃了我就獎勵你�！�

　　可去你的吧！

　　壯壯一邊翻著白眼一邊手上不�？局案舯卩従迂i大兄弟的五花肉，并且暢想著早晚有一天要讓這個可惡的人類為她烤肉烤到猝死，嘴上卻違心說：“好呀我繼續(xù)努力！”

　　她的表情管理可丁點都不走心，王子將她所有的舉動都看在眼里，長睫遮掩下，眼瞳有暗光閃爍。

　　自古有人類留下遺跡的地方，就有惡龍存在過的痕跡。

　　它曾在人的歷史中，代表著勝過死亡的恐懼。

　　但今時不同往日，在這個時代，已經(jīng)有一群人絞盡腦汁，終于制造出了能夠殺死惡龍的利器。

　　而他身為武器，并不想如他們所愿。

　　-

　　四

　　壯壯已經(jīng)連續(xù)好幾天都沉浸在一種暈呼呼的狀態(tài)里，仿若嗑藥。

　　她一邊被王子使喚得暈頭轉(zhuǎn)向，一邊越發(fā)沉迷對方的美色，順便懷疑自己的性取向，畢竟身為反派惡龍，能看得上人類就很離譜。

　　當她的暈眩嚴重到頭重腳輕，站都站不穩(wěn)眼看就要砸向金山之際，在她眼里與“柔弱”劃等號的王子，將她穩(wěn)穩(wěn)扶住。

　　轟——

　　壯壯只覺瞬間頭皮一麻，這世間再沒有比她更清醒的龍！

　　即便化作人形，深淵巨龍的體重擺在這里，眼前的家伙竟然能扶得住她，要么他不是人，要么有鬼！

　　救命哇啊啊啊這陷阱好毒�。√煲鑫遥。�！

　　王子注視著近前震驚模樣的面龐，幾乎能看得出來少女內(nèi)心的咆哮，自己卻不受控制地紅了臉，四肢也變得僵硬。

　　“你怕我了嗎？”他勉強笑起來。

　　壯壯震驚過后，定格張嘴呆滯臉。

　　“你能娶我嗎？”

　　……什么玩意？？？

　　“嗯，你是女孩子，或者，你能嫁給我嗎？”

　　壯壯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想要遠離這個她眼里新鮮出爐的神經(jīng)病，反倒被順勢抱住，離得更近。她憤怒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別以為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我告訴你龍可殺不可辱！色誘不行！沒門！想得美！只有我對別人這樣那樣的份！”

　　“你可以對我這樣那樣�！�

　　“啥？”

　　少年王子面色平靜地說道：“締結(jié)婚姻契約，我便不能傷害你，束縛你，妨礙到你。到現(xiàn)在為止我對你所做的一切，你都可以報復回來。你也不想，一直被我威脅吧？”

　　你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傁氤雎暫拷械膲褖迅惺艿搅速N著自己的身軀正在顫抖，想喊的話便咽了回去，猜這小子可能是體力不支抱不動她了，回過神就對上他將哭不哭的雙眼，頓覺可笑。

　　“好哇�！�

　　顫抖的身子僵直不動了。

　　“我絕對要對你這樣那樣�！�

　　-

　　五

　　生在反派家族，是有業(yè)績要求的。

　　每年最后一天的深淵宴會今年由惡龍一族舉辦，但因為她新鮮出爐的人類配偶在此之前耽誤了她半年多時間，令她錯過了考核日，等她好不容易趕在倒數(shù)第二天回了深淵就得知早被吊銷了反派資格證，根本不配出席。

　　她從去年最后一天零點起就盼著這頓飯又盼了一年，卻落得連看別人吃都不配，氣憤得受不了，飛出去把王子他老家附近所有的山踹斷，剩下的半山都給擼禿，管他花草樹木飛禽走獸人不人鬼不鬼的全扔上天。

　　她要求王子看現(xiàn)場直播，他必須知道她被他氣得把他的國家折騰成了什么樣。

　　在壯壯家壯壯屋壯壯的梳妝鏡前有氣無力坐著的王子，垂眼注視著鏡中那如毀滅天地般山崩地裂的景象，懶懶打了好幾個哈欠。

　　惡龍不要面子的嗎？

　　壯壯氣得吐血，當即轉(zhuǎn)身飛回深淵，一腳踹飛自己屋房門，幾步?jīng)_到梳妝鏡前拎起王子就想給他掄到深淵盡頭，卻只聽“嗖”的一聲還來不及反應，眼前景物飛速變換，她已經(jīng)在去往深淵盡頭的路上。

　　右手還拎著她的王子，左手攥著把順手抓住的鐵鍬，腦門上是破墻而出起的大包，耳邊是風吹來的有點熟悉的嗓音，那話越來越遙遠：“今天深淵宴會，廢物沒資格露臉，一邊老實呆著去�！�

　　要臉何用？還不是被個小白臉暗算了！

　　墜落至泥地里的壯壯一個翻身，正面對著王子面大叫：“剛?cè)游覀兊哪秦�，不就仗著寵愛搶到一塊好地么，我不信我們倆打不過他一個��！”

　　王子雖然沒聽懂，但他笑著回“好”，用兩只袖子擦起壯壯臉上的血和泥，眼中稀碎的光點似起舞般旋轉(zhuǎn)，金色與銀色的軌跡繁復交織。

　　那身為人類的他根本不可能擁有的雙眼，蘊含著能夠殺死惡龍的秘密。

　　就在昨天，她成為了他的妻子。

　　她以龍身吟唱出從沒有人類聽聞過的古老誓言，用一生只有一次的婚姻契約交換。

　　少年輕輕擁住縮小到跟他差不多高的龍，聲音柔軟又語帶親昵：“要他死都可以�！�

　　小號惡龍嫌棄地后躲，化作人形把鐵鍬遞給他邊說：“都是泥！讓開讓開，我要去洗澡。死什么死！少一條龍的業(yè)績每條龍得多干多少活！我去洗澡了，不許跟過來��！”然后小跑著遠去。

　　怎么會有像她這樣的龍呢？少年歪著頭想。

　　她竟然想把此生唯一的伴侶，就這么拋下，這里可是深淵盡頭，連接著無數(shù)沒有回路的世界。

　　原來這里就是深淵盡頭。

　　-

　　六

　　壯壯沒想到現(xiàn)世報如此迅雷不及掩耳。

　　“無盡深淵”哪來的盡頭？所謂“深淵盡頭”不過是泛指自沒法住的地兒往下。

　　就連深淵庇護的深淵族都沒法住，因為無論是誰下去了，都很難再出來。

　　深淵的入口即出口，深淵族通過深淵之口往返于各個被深淵滲透的世界，他們居住在深淵中部，而中部以下統(tǒng)稱為“深淵盡頭”。

　　那里無序的連接著無數(shù)交錯的時空，且這些世界只進不出，單向傳送。

　　若把深淵比喻作試管的話，深淵中的所有生物就似攀附在內(nèi)壁上的霉。按照深淵法則，越往里也就是底部走越黑，越往外也就是深淵之口走越亮，壯壯怎么往回走光線都沒有什么變化，在懷疑自己有沒有可能在圍著深淵內(nèi)壁轉(zhuǎn)圈后，她不可否認，自己迷路了。

　　現(xiàn)在就是懊悔，非常懊悔，怎么沒趁著當年把那小白臉給悶死在睡夢里呢？早逮個月黑風高夜把他做掉哪還會有現(xiàn)在被他暗算！

　　現(xiàn)在不比當年，少一條惡龍，其他的龍就得多干活，畢竟那些不好好干反派事業(yè)，凈想著培養(yǎng)深淵外敵對勢力的惡龍們，要么被干掉，要么背叛深淵，導致近千年惡龍一族整體業(yè)績下滑不說，還嚴重影響家族生育率。

　　以前惡龍遍地跑，把自己作死都是常有的事，但現(xiàn)在龍少干活的龍更少，壯壯已經(jīng)能想象到自己無論回不回得去，受寵的小白臉都不會怎么樣，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樣。

　　“我就想找個水潭子洗洗泥巴啊怎么就這么難！”壯壯累癱。

　　“我會點水系魔法，幫你洗洗嗎？”

　　不不不，壯壯滿腦子拒絕然后一睜眼對著蹲在一旁的王子鄭重道：“麻煩你了。”

　　洗澡洗了個爽后，壯壯才反應過來，不對啊，她迫害的那個世界分明是低魔時代，魔法師們都能淪落到開始給煉金術(shù)師打雜，更何況深淵自有排外的等級壓制，眼前的人類怎么回事？還有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化作人形的？？

　　“你給我，你給我把我變回去！”赤裸的少女咆哮道。

　　少年一怔，停下水系魔法，無辜的模樣：“這樣多可愛呀？”

　　壯壯簡直不能忍：“你竟敢無視我原身的可愛，夸贊這副虛假的皮囊，你就是個——睜眼瞎！眼睛不要你可以扣下來！”

　　“可是，”王子伸手握住壯壯濕潤的雙手，委屈道：“龍身的話，那就不能牽著你的手一起走，也不方便你對我這樣那樣了。”

　　可去你的吧！

　　“你累了吧？我背你走好不好？”

　　壯壯死魚眼。

　　“冷不冷？我?guī)Я藗溆玫囊路﹩�？”王子舉著一條毛巾想要幫忙擦身子，說著又憑空掏出一疊上衣下褲加內(nèi)褲，女款，一看就是提早備好的。

　　壯壯的聲音都有點苦，還未成年時她就作為童工被發(fā)配到那么個低魔世界，上一條惡龍把世界交接給她前不光撈夠了油水渣都沒有留下，還把上古的遺跡挨個毀了遍，徹底斷絕了她向優(yōu)秀前輩們學習的機會，她在一個魔法世界勝任惡龍這么多年，竟然一個魔法都不會，她好酸，酸極了：“你實話告訴我，你怎么能在深淵用魔法？這里可是深淵。”

　　更何況還是深淵盡頭！等級壓制是開玩笑的嗎？！除非這家伙——

　　“深淵被迫與我交易……大概是因為這樣吧。”

　　王子眼中是壯壯從未看見過的冰冷，他笑了笑，別過臉去。

　　壯壯悟了，怪不得她折騰他老家他一點反應都沒有，原來他跟他老家人有仇！

　　-

　　七

　　“你討厭我了嗎？”

　　少女穿好不怎么合身的衣物，端詳了會兒少年低垂著眉眼的側(cè)臉，沒什么感情地說：“怎么凈擺可憐樣兒給我看，說得好像我拿你有轍一樣�！�

　　王子略微抬眼，正大光明地偷看。“那……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剛準備爬對方后背的壯壯，遲疑了下，回：“一個指頭�！�

　　于是王子抓住壯壯的左手小指，漫無目的地瞎走。壯壯正想象著走在半步之前的王子一腳踏進傳送裂縫與她永別的畫面幸災樂禍，就聽他說道：“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開心過�！�

　　“啥？”我小拇指都快被你扯斷了你還開心？

　　“能這樣，牽著你的手慢步，就像做夢一樣�！蓖踝又共窖鲱^望向頭頂?shù)箳熘臉淞郑缓缶従徎乜聪驂褖�，語聲很輕很輕：“如果……我也是一條龍的話，你會不會，更愿意呆在我身邊？”

　　壯壯毫不遲疑地回他：“想什么呢，你人都能擱這兒使魔法了，想要什么不能有。”

　　“我想要你。”

　　直視那雙快要溢出乞求的雙眼，惡龍說道：“離譜�！�

　　“為什么？”

　　她露出惡劣的笑來：“人獸是沒有好結(jié)果的——更何況龍獻出自己的心臟就不能活了，我并不愿意保護誰，不想把自己的余生押在誰的生命上，永遠不會�！睘榱司日l而死。

　　他們都聽懂了對方在說什么。

　　深淵巨龍的一生只有一位伴侶，向所愛奉上真心，交換心臟，無法獨活。

　　看出來王子是在得寸進尺，壯壯心道：你在想屁吃。

　　-

　　八

　　“竟然能活著回來，命真大呢。”通體銀白的龍冷笑。

　　壯壯回頭看了眼立在自己房門前的白龍，扯掉身上撕裂的碎布，回以標準的反派惡龍獰笑臉：“你最好小心點，我最近正打算干掉你，陰陽怪氣可救不了你的命�！�

　　“……你該不會真的以為那個人類對你是真心的吧？”白龍像是聽到什么天方夜譚，表情夸張：“他既然擁有所謂屠龍之能，當時怎么不直接殺了我？呵呵，你可不要被他騙了，說到底還是因為你自己太弱，才會想著去仰仗區(qū)區(qū)人類�！�

　　“……你再這么莫名其妙我都要懷疑你是嫉妒我結(jié)婚契�！�

　　“你——�。�！”

　　先把王子扔回他老家，這才剛回到自己的深淵老巢還沒來得及躺上床就對上這糟心玩意，壯壯最后的丁點耐心也要磨沒，她都懶得瞅這小白臉：“別愛我，么結(jié)果。”

　　可白龍完全不知見好就收為何物，甚至開始激動上頭，咬牙切齒地說：“你明明，明明就答應過我，等我成為族長……”

　　哇！好一個不要臉！

　　“這就是你把我扔到深淵盡頭的理由？”不想再聽下去，壯壯直接打斷，邊走向白龍邊說道：“不過也沒關(guān)系，你劈腿在前我結(jié)婚在后，我還以為算是兩清，但你做得出這種事，也沒立場指責我的報復了�！彼回５匾粨]左手，利爪瞬間就在右手手腕處劃開一道噴血的口子，深紅色的血水如幻象般噴涌，正好糊了白龍一臉。

　　白龍聽見她說：“所以我改主意了，現(xiàn)在，就干掉你�！�

　　歸根結(jié)底，把她分配到低魔世界，摧毀上古遺跡，每一年都用不同的理由阻攔她出席深淵宴會，杜絕她一切學習的可能，裝作沒有對她不公，給予她一個又一個永遠不會兌現(xiàn)的承諾，可能都是因為恐懼。

　　只有這個時代，有人類制造出了能夠殺死惡龍的利器。

　　他們世界的龍，體內(nèi)流淌著能殺死龍的血液。

　　在快要走出深淵盡頭的時候，少年王子拉住瘦了好幾圈的少女的衣角，毅然坦白：“我誕生于你血液里的秘密。他們用你的血，竭盡所能犧牲無數(shù)，讓我們降生，試用一切方式，利用深淵改造，最后只有我活了下來，作為一個等待被擄走的王子，以殺死你。但與深淵交易后我就知道了，我們都不過是深淵的奴隸。它以恐懼為食，它通過恐懼蠶食世界，它的貪婪無窮無盡，它支配它所能掌控的一切。”

　　被深淵庇護的深淵族，不過是被深淵奴役的工具。

　　立在陽光下的少女變回龍身，踏出了這片“禁地”。

　　隱于樹蔭下的少年攥緊了手中的殘布，低著頭跟上前去，似乎聽到了低語。

　　“真沒意思�！�

　　-

　　九

　　壯壯從前不是一個合格的反派。

　　面對被她干掉的前男友，她正手足無措，就遭到了全深淵惡龍的圍攻。

　　那些曾經(jīng)記憶中她當做家人的族人們，露出了她連想象都不敢的猙獰一面。

　　他們吟唱著咒歌，噴吐出龍怒，煽動巨翅揮舞龍爪，不遺余力地攻擊，所有元素的魔力碰撞在一處，整個深淵中部都回蕩著他們的咆哮。

　　仿佛聽到了深淵在笑。

　　壯壯流了太多血，從中部被打到盡頭，要不是掉進了傳送裂縫就得沒命。

　　這是個還沒有被深淵完全滲透的世界，但也快了，因為掉進來好幾頭深淵惡龍，加快了滲透進程。他們都是打壯壯打得太上頭，沒來得及剎車，但既然跟她來了新世界，也沒忘繼續(xù)追殺她邊做反派。

　　壯壯沒想到自己還能混進屠龍小隊，體驗一下救世主的征程。她化作人形跟著當?shù)卦∶�，悄悄暗用自己的血去挨個削都沒找著她的惡龍們不亦樂乎，切實地學會了一個接著一個真正實用的屠龍技巧，沒大注意就成為了救世的最強勇者。

　　遺憾又慶幸的是，在她砍下最后一個老鄉(xiāng)的頭顱之際，深淵已經(jīng)完全滲透了這個世界。

　　她飛回久違了的深淵，對剩余龍族們輕松地笑笑。

　　合格的反派，一定會回來。

　　-

　　十

　　一位深淵魅魔閑來無事，跑來跟壯壯嘮嗑，有意提到好多年前龍族辦的那場深淵宴會，竟然有一個人類膽大妄為地當眾挑釁然后跑沒了影。

　　“我當時在場呢，你家那位雖然不過區(qū)區(qū)人類，但確實了不得，呦可把那條小白龍氣得不輕，氣完就跑說沒就沒，看得我都覺得尷尬，現(xiàn)在想起來笑死我了�！�

　　啥玩意？？？

　　“你是說，我的人類伴侶，趁我不在家，跑到我都不能去的深淵宴會上，碰瓷我前男友？”

　　“對的呀，他可耀武揚威了呢�！�

　　什么玩意�。。�

　　身為本深淵最后一條惡龍，壯壯咬牙切齒地準備去找王子算賬，無視魅魔一臉想看好戲，通過傳送魔法，眨眼就蹦到了王子所在。

　　龍吟回響在整片皇宮后山，王子等這一天等了太久，都久到快把老國王熬死，好在他流有龍血，這么些年過去，歲月并沒有在他的容顏上留下任何痕跡。

　　他仰起那依舊漂亮得不像話的臉，率先柔聲說道：“我為你種了一片花園，里面有很多果樹。你想先吃點水果，還是先吃我？”他的眼神炙熱極了：“我記得你說過，最喜歡吃我�！�

　　壯壯可以發(fā)誓自己絕沒說過這種話，但她對上快要哭出來的王子，還是壓下心頭火氣拿爪子意思意思地按了按對方的頭：“我最近更愛吃草莓�！�

　　她的龍身尚沒來得及變小，王子就用嘴咬了塊草莓仰著脖子，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壯壯嚴重懷疑這貨想讓她連他的頭都一并吞了，便化作人形問：“你不想活了？”

　　王子湊上前來，用舌尖將半塊草莓抵入壯壯口中，閉上眼親吻她，笨拙又熱情。

　　唇齒間盡是甜膩的汁水，還摻雜著丁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微酸。

　　壯壯被親得暈頭轉(zhuǎn)向，就聽離遠了些的王子說：“時間太漫長了，我不想再做那個獨自等待的人，如果不能帶我走的話，你就吃了我吧。”

　　嗯……怎么感覺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搞得我像個把丈夫冷暴力壞了的渣女似的……

　　她想著要是頂個“守寡”會很不爽，這位名義上的伴侶，當然最好能活多久就多活久點。

　　黑龍少女無所謂道：“那帶你走不就完了，多大點事兒�！�

　　她不知道她的王子，盤算著怎樣惡毒的計劃，作為一個惡毒的人類，他妄圖龍的心臟。

　　眼瞅著近前草莓色的唇舌，壯壯到底是報復般地低頭吻去。

　　是時候那樣這樣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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