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到樹叢里有雨聲的時候，離教學(xué)樓還有三個籃球場。水泥路面上深色的小圓開始變多，開始重疊。在前面走的那對情侶居然還是走得不緊不慢，不過無動于衷的你也沒資格說別人就是了。雨很快就下大了，像是一切都會在這場雨里消散得不復(fù)原樣。你和前面那對情侶再也悠閑不得，只能跑起來。
　　但你看著那對情侶在奔跑時緊握的雙手，突然覺得心里有個地方疼了一下。
　　后來你裹著同學(xué)的外套在教室最后一排瑟瑟發(fā)抖時，你不禁又想起了剛才的大雨和那雙緊握的手。能那樣堅定的牽手的人，你也遇到過�？上銈冏罱K還是選擇了放手。
　　他叫黃瀨涼太，你們已經(jīng)分手一年。
　　“一切都會在這場雨里消散得不復(fù)原樣”，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坐在你旁邊的同學(xué)今天似乎對專業(yè)課的內(nèi)容不感興趣了，一直在玩手機。在她刷ｉｎｓ時你看了一眼，剛好看到的是黃瀨涼太的最新動態(tài)。他上傳的是他新拍的雜志封面，漆黑的背景，穿著暗色系衣服的他仿佛世界最后的光源。
　　他原來還在當(dāng)模特。你的腦子處理完這條信息，又恍惚起來。
　　那是“奇跡的世代”的稱號第一次響徹日本中學(xué)籃球界的夏天，黃瀨涼太帶你去了不知道名字的草坪，那里有成百的螢火蟲。你記得他說，“我發(fā)現(xiàn)這里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想分享給小清”。你還記得，你度過了最美的夏天。
　　漫天的螢火蟲、懸掛夜空的彎月、不遠處蒼翠的大樹，以及黃瀨涼太那張掛著燦爛笑容的清秀臉龐，都深深烙印在你的記憶里。你再也沒有見過比那更美的景色。
　　注意到你的目光，同學(xué)問道：“你喜歡黃瀨涼太呀？”
　　“是呀�！蹦慊卮稹�
　　未曾對他坦言的情感，卻能對旁人說得干脆利落。你對自己這毛病也很是無奈。
　　其實你常�；貞浳丛c黃瀨涼太相遇的歲月。那段時光雖然經(jīng)歷了太多痛苦，但都已成為遙遠的往事，如今反倒能帶給你一些安慰。
　　在帝光相遇之前，你們和現(xiàn)在一樣是形同陌路，卻好好地過著各自的生活。你對很久以前的黃瀨涼太充滿好奇，努力想象著他過去的樣子，每天都做些什么，第一次看到蚯蚓的樣子，進行除籃球外其他運動比如踢足球時的狀態(tài)，在學(xué)校有幾個朋友。這樣就可以不用再去琢磨他現(xiàn)在過得好不好，是否有不開心的事，有沒有牢騷無處發(fā)泄……尤其是想到他正漸漸遺忘了你，像當(dāng)初喜歡上你那樣喜歡上別人，你的心就像溺水，一沉到底再也浮不起來。
　　這種劇烈的痛苦讓你也感到驚訝，你原來比你自己以為的還要喜歡他。

　　沒過多久你因為太冷就在課堂上睡著了。你夢到十六歲時的一個下著雪的冬天，你翹了社團活動跑到幾條街外的海常高校，他在體育館訓(xùn)練，你便躲在門口偷偷看他。教練叫他們進行小組對抗練習(xí)，黃瀨涼太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爻蔀榱吮弧瓣P(guān)照”最多的球員。穿著深藍色球服的高大男生動作流暢干凈，眼中閃爍著熾熱的光。
　　夢境定格在這個畫面，然后你的意識開始向回憶最深處墜落，以奇妙的倒敘方式呈現(xiàn)出你最放不下的回憶。
　　首先是被一群穿著你高中學(xué)校制服的女高中生團團圍住的，朝你伸出手求救的黃瀨涼太。他連海常的運動服都沒有換下來，臉上汗也沒擦，有點微喘，似乎是很著急地跑過來的。后來聽他說，他打完比賽和黑子哲也聊天才知道她在這所學(xué)校讀書，立馬就趕過來了，并狠狠吐槽了你作為女朋友的不稱職之處，然后當(dāng)著一眾女生的面抱著你蹭著你的臉向你撒嬌，任你怎么說都不撒手。
　　再是一份志愿，高中學(xué)校那一欄涂掉了海常高校，換成了你以前的高中。那是你在遞交的最后一刻涂改的。當(dāng)時你因為奇跡的世代出現(xiàn)的問題一直在和黃瀨涼太冷戰(zhàn)，覺得他曲解了籃球的打法，就故意推翻去一所學(xué)校的承諾。其實你自己也清楚，隊里那幾個主力都是這樣想的，但你氣的只有黃瀨涼太，你以為你可以用自己以前打籃球的經(jīng)驗挽回他，然而你失敗了。畢業(yè)典禮那天你冷漠地告訴黃瀨涼太“我不想去了而已”，將他茫然的表情盡收眼底后，忍著眼淚頭也不回地離開。雖然以后想見他不過是走幾條街的事，但是你還是非常難過。
　　接著是你腿上纏著的繃帶。初三時你的腿傷終于是拖不了了，你請了假去醫(yī)院動手術(shù)。想到腿傷導(dǎo)致你不能再打籃球和女籃隊的消失等那些痛苦往事，你忍不住委屈，大半夜的給黃瀨涼太打電話。他半夢半醒地聽你哭了很久，只對你說了一句“別哭了”。那天你徹夜未眠，暗自神傷。當(dāng)?shù)诙�，你被送入手術(shù)室前十分鐘，本該上課的黃瀨涼太突然背著書包出現(xiàn)，你甚至連尖叫都發(fā)不出來。他憐惜地看著你，摸摸你的頭，“小清，我說過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我絕對不會食言�！�
　　下一個是市立圖書館前的紅綠燈。你從圖書館出來，碰到了在這附近拍完廣告準(zhǔn)備回去的黃瀨涼太，因為順路，所以你們同行了。等綠燈的時候黃瀨涼太突然喊了你的全名，聽?wèi)T了那個后綴的你正納悶，他的吻像飄落的樹葉那樣輕地落在你嘴唇上，停留了一瞬便又像樹葉一樣輕地離開。然后他告訴你，“我喜歡你”。你答應(yīng)了。
　　閃過許多畫面，最后是室外籃球場上捂著膝蓋坐在地上的你和不遠處的籃球。黃瀨涼太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撿起籃球用你剛才的姿勢完美完成了運球上籃。你正處在負面情緒的頂峰，憤怒地盯著這個陌生人。飛揚的眉，漂亮的棕色眼睛，黃頭發(fā)，膚色白皙，讓人看著就能立即產(chǎn)生好感的漂亮臉蛋。他突然笑了，面對兇巴巴的你，笑得歡暢無比。你氣不起來了。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有這樣的優(yōu)勢。但他下一句話差點讓你背過氣，“看起來你打籃球也很厲害，你教我吧”。為什么是“教”不是“比試”，是因為他不想欺負傷員。
　　只擁有這些美好回憶的那時的你不想和黃瀨涼太分開，也從未想過和黃瀨涼太分開。

　　你醒過來的時候離這節(jié)早課下課不遠了，衣服也差不多捂干了。你揉揉鼻子，悄聲詢問了同學(xué)剛才課上講的大致內(nèi)容，然后從防水的書包里拽出了早飯，是牛奶面包。你不喜歡在家里吃早飯，這是從初中養(yǎng)成的習(xí)慣。那時陪你上學(xué)的黃瀨涼太經(jīng)常勸你要多在家里吃，不然營養(yǎng)會不均衡。這么多年，你還是沒有養(yǎng)成好習(xí)慣。
　　你一邊嚼著面包一邊回憶夢境以外的事。其實乏善可陳，因為你們高中時見面時間很少，要么是你社團活動或考試，要么是他接通告、集訓(xùn)或比賽抽不開身。明明只隔了幾條街，你卻時常有種在北海道和鹿兒島的人談戀愛的感覺。
　　你形單影只地去餐館吃飯，看新上映的電影，到圖書館借書，孑然一身安守著身邊的景色與事物。學(xué)校花房的紫陽花開啦，學(xué)校附近的商業(yè)街新開了一家烤肉店啦，今天又沒搶到小賣部的限定面包啦……所有分享、所有喜悅、所有寂寞，幾乎都是通過手機傳播的。
　　最夸張的時候是在電話中給予彼此無法觸碰的擁抱：
　　“小清，有點累，想抱抱你�！�
　　“抱著你了呀�！�
　　最后是你受不了了，開始頻繁地找他，完全忘了他不喜歡會束縛他的女生這一點。兩個忍無可忍的人約了一個周六在海常的體育館見，本來是打算把積累的問題說清楚的，黃瀨涼太不知道是聽了誰的勸解做出了讓步，表明自己不能見面時會盡量多打電話過來。
　　你想過屈服。因為這已經(jīng)是他能低下頭來的極限。
　　然而你的回答只有一個：“我們分手吧�！�
　　黃瀨涼太的表情只是靜止了一秒，眼神黯淡了些，一直緊皺的眉頭卻舒展開來，你分不清這是不舍還是如釋重負。他說：“好。”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蹦阃诳嗟�。
　　黃瀨涼太挑挑眉，沒接這句話，反而朝籃球架努努嘴：“比一局？”
　　你的腿傷即使是動了手術(shù)也不能劇烈運動，黃瀨涼太是知道的。你們第一次見面時尚和你陌路的黃瀨涼太說的是“教”，現(xiàn)在的黃瀨涼太說的是“比”。
　　你搖搖頭，轉(zhuǎn)身就走，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很快，一滴兩滴，啪嗒啪嗒，跌落臉龐，跌碎在你們并肩走過的日日夜夜上。
　　你知道，彼此對感情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非要取一個平衡的中間點，談何容易？
　　走到那個萬劫不復(fù)的死角，只差最后的一語道破。你先跨出這一步。盡管你不想和他分開，也從來沒想過和他分開。

　　“等會兒還有課嗎？”同學(xué)收拾課本的時候問你。
　　“沒了，回公寓了�！蹦銧科鹱旖牵f。
　　“那這把傘你拿著，洗了澡趕緊回來接我�！蓖瑢W(xué)不由分說地把傘塞給你，然后去上她的下一節(jié)課了。
　　你有些感動，但鼻腔癢癢的感覺讓你沒時間感動，于是你趕緊離開了教室。
　　一走出教學(xué)樓你就和冷風(fēng)相擁了，并且打了個噴嚏。
　　這樣稀松平常的事，你又想到了黃瀨涼太。你想到的是當(dāng)初你在日記本上寫的對未來感情的期望：“不求他像火一樣對我一直充滿熱情和溫暖，只要別像風(fēng)一樣轉(zhuǎn)瞬即逝就好。”
　　黃瀨涼太厲害，兩樣都做到了。大約就是因為如此，你才一直放不下吧。
　　你悵然地看著雨幕，越發(fā)覺得寂寞。你邁開腿，迎著風(fēng)，微微抬起手臂。
　　“抱著你了。”你輕嘆。

《［SAO同人］白馬的黑暗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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