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吹著503宿舍的門，門輕飄飄的來回晃蕩，發(fā)出規(guī)律的“咯吱”聲，吵得人心煩意亂。

　　三個人。張妙玉斜靠著床架，手機的屏幕閃爍不停；李昭蘭表情豐富地開語音聊天，瓜子皮撒了一地；王寧寧有氣無力地打掃衛(wèi)生，掃帚來來回回翻過瓜子皮，她忍無可忍：“把自己磕的瓜子皮處理掉，很難嗎？”

　　李昭蘭無所謂地叼著瓜子，含糊不清地說：“等我吃完再打掃，你不想忍就自己處理。自己事自己做，別煩我�！�

　　“你！”王寧寧面色鐵青，“回頭讓知因說你�！标愔蚴�503宿舍長，為人左右逢源。

　　張妙玉從容點開下集視頻，如同看不見這邊的爭執(zhí)。

　　忽然，尖銳的警報聲劃破窗戶，強硬地撕裂這廂凝滯的空氣。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未知原因?qū)е卤緟^(qū)出現(xiàn)疑似喪尸的不明生物。感染區(qū)正在擴散，請大家關(guān)好門窗，等待救援！相信黨，相信國家，相信……”

　　三人聽不清通知后續(xù)，李昭蘭的聊天室里迸發(fā)出一聲詭異的嚎叫，隔著屏幕甚至可以聽到不明液體滴滴答答的聲音。

　　王寧寧一怔，扔下掃帚去檢查飲用水。李昭蘭吐掉瓜子皮，從床底拉出兩箱零食。

　　張妙玉冷靜地暫停視頻，掃了二人一眼，確定二人沒有異化的危險后，一巴掌關(guān)上宿舍門。她靠著門不動彈，理所當(dāng)然引起二人的注意。

　　“門鎖有問題。”張妙玉言簡意賅。

　　李昭蘭和王寧寧立刻反應(yīng)過來。宿舍門報修后遲遲沒有消息，現(xiàn)在只能從門外反鎖。

　　“把桌子挪過來�！�

　　張妙玉指揮二人挪張桌子擋住門。一番折騰下來三人氣喘吁吁坐在各自的床鋪上。

　　壓抑的嚎叫從較低的樓層一聲一聲傳上來，由弱漸強。隔著門上小窗，樓道的照明燈閃爍，明暗接連交替。

　　“我們帶著食物和水去其他宿舍吧。這么簡單地擋著，實在沒有鐵鎖來的穩(wěn)妥�！蓖鯇帉幵跐u強的嚎叫聲中不安地提議。

　　李昭蘭嘲諷地勾起嘴角：“行。你去吧，順帶幫我們鎖上門。皆大歡喜�！�

　　張妙玉皺眉，她深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寧寧說得對，有人愿意為大家鎖門最好。我們不會虧待她的�！�

　　張妙玉意有所指地緩緩開口，她撈起一把零食裝進背包，又塞兩瓶水。

　　“這些。再多拿也可以商量�！�

　　王寧寧沒想到她的話竟挑起了矛盾。她驚悸地抓緊床沿，唯恐被推出宿舍。

　　一句玩笑會發(fā)展至此。李昭蘭玩味地盯著張妙玉。話如其名，妙哉妙哉。場面一開始就在張妙玉的控制之下。這些話大概從她擋住門時就蓄勢待發(fā)，借王寧寧的話推鍋，再順著李昭蘭先前的嘲諷說出方案。看似是王寧寧和李昭蘭的主意，實際上惡意給出卑鄙方案的張妙玉卻擺出一副潔身自好的嘴臉，不沾一絲腥。

　　李昭蘭試探：“知因她……”話沒說完，王寧寧和張妙玉冷冷的目光投過來。

　　李昭蘭訕訕止住話茬。宿舍各人的態(tài)度十分明確，沒人表現(xiàn)出無畏的奉獻精神�？磥韽埫钣竦姆桨阜且摮鰝�結(jié)果不可了。

　　“妙玉想得不錯。我存糧不少，也可以添一些。”李昭蘭表明態(tài)度，往背包里加了一把零食。

　　“我也！”王寧寧慌亂地跟著填充背包。

　　陷入僵局，宿舍突然寂靜，只有外來的嚎叫高亢地催促著。

　　時間容不得張妙玉多想。但直接推個人出去，且不說可行性，張妙玉也好，其余兩人也好，誰也沒有害人的膽子。這樣從言語上逼迫人出去，她們起碼可以安慰自己：那是她自愿的。

　　張妙玉沉吟片刻，低聲嘆氣：“你們想過嗎？如果我們活過了危機。往后的生命里都要記得：有一個人為此慘死，有一個人被你生生逼死！每當(dāng)你微笑時，都會想起她被撕碎時的慘叫，看到她腐爛腥臭的身體走動。你敢嗎？你不怕嗎！”

　　黑黢黢的眼球在眼白里打轉(zhuǎn)，在王寧寧和李昭蘭之間來回聚焦。

　　王寧寧捏得床沿吱吱作響。李昭蘭焦躁地撕開一袋瓜子，連殼狠狠咀嚼。

　　行尸走動的景象混著走廊傳來的嚎叫在三人腦海中浮動。那張慘白粘血的臉是王寧寧？李昭蘭？張妙玉？

　　王寧寧崩潰地低泣：“我不想死……”

　　李昭蘭煩躁地塞了王寧寧一嘴瓜子：“閉嘴！沒人讓你去死�！�

　　空氣里盡是令人窒息的粘膩。

　　李昭蘭心中郁郁，張妙玉的話宛如直直敲擊在她心上，如果不是不想遂了張妙玉的心思，她早就干脆地扛上水食另謀生路。

　　“說的好聽，你怎么不出去？主意都是你出的。擺出一副自命清高的樣子給誰看？真那么在乎名聲，就出去鎖門，用命來換�！崩钫烟m不爽地朝向張妙玉，她平生最看不上偽君子。

　　張妙玉把玩手中小刀，冷笑：“隨你。到時喪尸進來可別怨我�！�

　　話畢，王寧寧冷汗直冒。如果出去鎖門的是李昭蘭，對李昭蘭而言，何來“喪尸進來”一說？想必張妙玉一開始便知道李昭蘭不好對付，打定主意要坑王寧寧去鎖門。

　　李昭蘭氣憤道：“我跟你可不是一路人�！彼D(zhuǎn)頭扔給王寧寧一袋瓜子。

　　王寧寧被瓜子砸中，如夢初醒。她觸電一般滾下床鋪，邊后退邊哭：“別過來……我不想死。別過來！”

　　李昭蘭搖頭，不再管王寧寧。

　　腐肉的腥氣鉆過門縫，綁住王寧寧的四肢。她冷不防撞上擋門的桌子，受驚回頭，瞳孔緊縮。

　　“知因�！蓖鯇帉幨暯械�。

　　503宿舍正對樓梯口，門前還有一段距離。

　　隔著門上的小窗，王寧寧望見陳知因向宿舍逃來，身后跟著兩頭猙獰可怖的喪尸。逆著時明時暗的燈光，形同索命的鬼魅。

　　“別過來！不要敲門！我不會開門的�！蓖鯇帉幩榘l(fā)凌亂，瘋子似的大叫。

　　張妙玉和李昭蘭沉默地看向小窗，沒有反駁王寧寧的話。

　　“別怪我，我太想活了。你一直幫我助我，這次也像平時一樣，不好嗎？”王寧寧心跳劇烈快要跳出口，喉嚨里漫出鐵銹味。她眼前發(fā)黑，只有這句話是清楚的。

　　張妙玉靜靜立在門旁。李昭蘭眼神躲閃，大嚼瓜子皮。

　　勿怪。

　　“咔噠”。

　　有人反鎖了宿舍門。

　　這人只能是陳知因。

　　樓道燈定格在明亮的一格。燈絲滋滋響著，似乎在燃燒最后的生命。

　　王寧寧狼狽得像是被扇了一巴掌。她一撇嘴，吶喊突破滿嘴血腥味沖出來。

　　“你開門！”

　　她們都做錯了。

　　王寧寧用力想拉開擋門的桌子，驚詫地發(fā)覺桌邊多了兩雙手。

　　李昭蘭手上青筋暴起，跟著大喊：“陳知因你開門！老娘讓你進來！”

　　張妙玉默然不語，只是發(fā)力。

　　喪尸嚎叫聲和人類叫喊聲交錯，但誰也沒錯過那一聲悶哼。

　　“知因——對不起�！蓖鯇帉幠樫N著門流淚，“你開門吧，求你了。”

　　“我不怕死了。”

　　“是！”李昭蘭和張妙玉齊聲應(yīng)和，旋即驚異地看了對方一眼。

　　“503有難同當(dāng)，誰都不該背著別人的命而活�！�

　　門外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接著嚎叫疊至三重。

　　樓道燈歸于死寂，陳知因拍門了。

　　三人無力跪倒在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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