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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斃命
“喂!”
博南之正在庭院中假寐,昨晚肚子又疼了,疼得他睡不著,想要喊人也出不了聲,最后竟是睜著眼睛待到早上才被前來叫醒他的下人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好一番折騰后,剛剛才可算是好了點(diǎn)。
“喂——”
脆生生的聲音再次響起,說真的,博南之并不是很想搭理。他側(cè)過頭,裝作睡熟了。
過了一會兒,博南之聽不到那聲音,只道那人經(jīng)已走遠(yuǎn),眼下睡意越來越濃,頭也不禁往下點(diǎn)。
“喂——不要睡啦!”
驀地一把聲音響起,赫然便是剛才那脆生生的聲音,只是這下卻近了。博南之不耐煩地睜開眼睛,要知道他昨夜整夜未眠,剛開始有睡意,卻又被吵醒了。
“滾!”
說罷,博南之還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撇過頭闔上眼。
慕容萱這下委屈極了,她不過是想提醒他別在庭院睡覺,不然會生病的……但誰料他不但不理自己,還在她辛苦爬過來后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越想越委屈,慕容萱自幼被父母嬌寵,何曾受過這般委屈?想著想著,雙眸蓄滿了淚水,鼻子一酸,便再也忍不住——
博南之被吵醒后心情本來已經(jīng)很惡劣,這下耳邊不斷傳來的啜泣聲卻又有如夫子授課般煩擾,他終究忍不住,坐直身體,“閉嘴——咳咳…… ”
慕容萱看到博南之咳得滿臉通紅,身子不斷地顫抖,每一下都像是用盡全身力氣般,眼淚唰的一下收回了,更是上前憑著腦海中的記憶輕輕摟著博南之,胖乎乎的小手一下一下地順著他的背,低聲溫柔地道:“不疼不疼……來,我唱一首歌……”
稚嫩的嗓音唱起了無名的歌,伴隔著一下一下的咳嗽聲,遠(yuǎn)遠(yuǎn)地傳開去——
從那以后,莫名地,兩人便好了起來。
慕容萱知道博南之由于身體虛弱常年累月地待在宅子,出去的次數(shù)兩只手掌數(shù)得完,因此朋友也沒有。慕容萱自幼身體便好得很,父母更是因?yàn)閷檺鬯木壒式?jīng)常帶她出門,因此慕容萱便決定以后要每天跟博南之聊天,成為他第一個朋友。
博南之縱使嘴上不說,但心內(nèi)也是喜孜孜的,每天最期待的時間不知不覺地由坐在庭院假寐變成坐在庭院等慕容萱。
這天,慕容萱興致勃勃地說完話后,忽然冒出了一個問題,她翻過身,雙手撐在地上,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睜得又圓又大,“你說……我們還能像這樣多久?”
博南之不解地看向她,聽到她掰著手指自顧自地說下去,“還有一年你便要行冠禮,我也及笄了……那么到時候我們便無法再像現(xiàn)在這樣坐在一起了!
博南之一僵,確實(shí),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在他的意識里,他一直以為他們會維持這樣的狀況直到永遠(yuǎn),卻也忘了自己不僅要娶妻,慕容萱也要嫁人。
但是……看著慕容萱一雙黑黝黝的瞳仁,博南之心里一痛,慕容萱嫁人后她會每天等待夫君,會跟他的夫君親吻,行禮……光是想像,博南之的心便疼得不得了,呼吸也像是被勒住般。
慕容萱見博南之沒有回應(yīng)她,便抬頭,誰料看到博南之蒼白著一張臉,手緊緊地揪著胸前的衣服,胸口用力地起伏,便知道他的病又犯了。但是這幾年來他不是已經(jīng)開始康復(fù)了嗎?怎么又犯病了?
博南之看著眼前為他焦急但卻仍鎮(zhèn)定地安撫他的慕容萱,心中一暖,默默地下了一個決定。
……
慕容萱最近很少來了。
博南之在察覺到這個狀況后焦急不已。
隨著慕容萱越近及笄之日,他們便越發(fā)少見面了。
上一次的見面……好像已是十日前的事情了。
博南之眸色一暗,手指下意識地?fù)钢巫,指尖用力得發(fā)白。他想見她,想見得不得了,他恨不得每天都見她,把她綁在自己身邊,讓她那雙天真爛漫的眸子永遠(yuǎn)只映著他一個人。
“喂——”
博南之一愣,確定是心心念念的人兒來了以后,心中不禁一陣狂喜,莫名的興奮在心中蕩漾。他連忙檢視自己的衣衫,確定沒有絲毫不妥后便掛著溫柔的笑容出來。
春天來了,院子里的桃花開得燦爛,一朵朵粉紅綴在樹間,猶如女子臉上的腮脂,只一眼,便不愿移開視線。
桃花樹下一位妙齡女子佇立,巧笑倩兮,樹上的桃花跟她的笑容相映成襯,教博南之迷了眼,不愿移開,只盼望這一刻能永久長存。
慕容萱笑著信步走來,到博南之的面前停下腳步,“我來啦!
博南之臉一紅,輕咳一聲,“你來了!
如同往常一樣,他們坐在樹下聊了一會兒天,慕容萱忽然眼神變得悠遠(yuǎn),聲音也飄渺不定,“吶……還記得我問過你的問題嗎?”
博南之一頓,心內(nèi)有一絲不安閃過,臉上卻笑著道:“你問過的問題可多了去,你是問哪條呢?”
慕容萱不搭理,“想不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啊……我還以為能與你多待兩年呢——”
博南之心內(nèi)的不安越來越大,他按捺下惶恐,兀自強(qiáng)笑,“說什么呢——我們、我們這不是好著呢?”
慕容萱從地上站起,裙子上沾了幾片樹葉她也沒管,這天天氣好得很,陽光正明媚,她背著太陽而立,面容被陰影蒙著,教博南之看不見她的表情,“我要嫁人了!
博南之一怔,臉上的笑容終究是維持不住,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一絲顫抖,“你……你說真的?”
“嗯,真的!彼c(diǎn)點(diǎn)頭,聲音淡淡的,“對方是侍郎之子……據(jù)說長得不錯。”
博南之一邊聽著慕容萱用跟往常一樣的嗓音說話,心內(nèi)不由一陣一陣絞痛,眼前景色蒙糊起來——
“博南之!博南之!”慕容萱一臉擔(dān)心地看著他,兩只黑黝黝的瞳仁不再蒙上一層云霧,雙眸寫滿對他的擔(dān)心,“你沒事吧!怎么又發(fā)病了!”
博南之虛弱地扯著她的手,嘴唇發(fā)白,抖抖顫顫地說:“你……不要走……”
慕容萱反握著他的手,一口答應(yīng),“好!”
……
慕容萱最近很是擔(dān)心。
自從上一次起,博南之明明開始見起色的病情直線下降,甚至比以前還甚,看著如此虛弱的博南之,她不得不待在他的身邊。
想到博南之可能明知自己不能吹風(fēng)卻仍堅(jiān)持地坐在庭院等她,她不禁加快了腳步,張嘴便想喊——
“二公子,準(zhǔn)備好了!倍印词遣┠现?慕容萱心下疑惑,腳步也停了下來。
“嗯。你辦此事可有避開萱兒?”
博南之聽不出情緒的聲音響起,但慕容萱卻仍大吃一驚,明明昨天博南之仍虛弱得很,但現(xiàn)在這聲音卻聽上去與正常人無異!
“有的,但是公子……您這樣裝病并不是長久之計(jì)!”
“我的事不用你管……”博南之一頓,極其纏綿地道:“我只要得到她便行了……”
慕容萱冷汗肆流,豆大的汗珠從額前滑過,她沒聽錯的話……腳下不小心踏到樹枝,發(fā)出清脆的一聲。
“誰!”
博南之凌厲的眼神掃去,看到一抹裙擺隱隱露出,一個箭步便把人揪了出來,“你——萱兒?!”
博南之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慕容萱被他握得生疼,不禁皺起了眉,用力掙脫,“你——放開我!好痛!”
博南之聽罷,下意識地松開了手,“萱看……你——都聽到了?”
慕容萱揉著手腕,一頓,點(diǎn)頭。
博南之心下翻起軒然大波,更是著急地解釋:“萱兒你聽我解釋……”
“夠了!
慕容萱冷眼看去,“我最討厭別人騙我的了!
博南之無力地張張嘴,如遭處死,臉色慘白。
“正好我也嫁人了——我們從此,一刀兩斷。”
話罷,慕容萱便轉(zhuǎn)身離開,連眼尾也沒有甩給博南之。
……
“小姐小姐——”
婢女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進(jìn)慕容萱的房間,氣喘地道:“聽說……聽說博家二公子……從梯間摔了下去,傷得很嚴(yán)重!”
慕容萱正在沏茶,動作一僵,茶便滿瀉了出來。她放下茶壺,淡淡地道:“是嗎?”
婢女一臉不安地看著慕容萱,“還、還聽說……”
“聽說什么?”慕容萱再次拿起茶壺。
婢女咽了口口水,“聽說……博二公子醒來便嚷著要見你……說、說是要贖罪!
慕容萱這次剛好倒完最后一滴茶,她放下茶壺,拿起茶杯,細(xì)細(xì)地打量茶色。
正當(dāng)婢女以為慕容萱不會回話時,便聽到她淺淺地嘆了口氣,“傻瓜……”
待她看去,慕容萱便是喝下了茶。
又是幾天。
“小姐——”
婢女再次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進(jìn)房間,慕容萱不禁皺了眉頭,“什么事?”
婢女舉著一封信,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信……在、在外面找到的……”
慕容萱一怔,信?給她的?
她接過信,看到信的封面用著紅色……還是褐色?她定定地看了幾眼,便打開了信,只見滿目皆是龍飛鳳舞的紅色寫滿了她的名字。
慕容萱從字間感受到寫字人的執(zhí)著,翻到信的背面,便看到一幅同樣是用紅墨畫成的畫,畫中只有兩個人……便是她和博南之。
在畫的下方,她看到有一排字寫著“博南之愛慕容萱”。
慕容萱手一抖,信便掉了下來,碰巧被婢女看到,“血……血書?!”
慕容萱一愣,“什么血書?”
婢女驚慌不定地看著慕容萱,手指顫顫巍巍地指著地上的信,“血……血書啊!這是血書!”
血書?難怪……難怪信上的墨水顏色那么奇怪了。這是博南之的信嗎?是他給她的嗎?為什么?
慕容萱茫然地看著地上的信。
婚禮的日子到了,慕容萱心情復(fù)雜地看著桌上厚厚一疊的信。自從那天起,她每一天便能收到這封信,信上的內(nèi)容要不是寫滿她的名字,要不便是寫滿愛語,而且一定會夾雜一幅畫,畫上一定會有一男一女,做著他們曾經(jīng)做過的事。
然而昨日的信卻是不同的,信上同樣是用血作墨,然則內(nèi)容卻只有寥寥幾字‘不要’。
慕容萱很清楚他指的是什么,但她卻不打算聽從對方的話。
“小、小姐……”
婢女驚恐的聲音傳來,“你的身后……”
遁著她的手指,慕容萱扭頭看去,雙眸惶恐萬分地睜大——
“萱兒,我來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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