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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他可以想起我
我希望他可以想起我,哪怕只有一秒。
明妙是A大的輔導(dǎo)員,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學(xué)校里,今天是清明放假的第一天,學(xué)生們走的差不多了,她也就偷個小懶,回到了在外面租的小套房里。
唯一的奶奶在她大三的時候便去世了,從那開始,這世上她便是孑然一身了。
人活著就是要忍受孤獨吧!
她總是這么想,從初中起就在想,曾經(jīng)也有過沖動想擺脫孤獨,可是她沒有勇氣,所以就縮在了自己小小的世界里,直到今天。
她洗了個澡,吹好了頭發(fā),就靠在了床上,刷著手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開了床頭柜,在里面摸了好一會兒,才摸出一個盒子,盒子不大,是正方形的,外頭還上著鎖。
是密碼鎖,她壓根就沒想,直接上手打開了鎖,0420,是密碼。
4月20日是他的生日。
里面是一本正方形的藍色皮套的筆記本,其實是她的日記本。
這本本子記載了她青春里最重要的那個人,是高二起開始寫的,里面只關(guān)于一個人――封越。
她本來都不記得有這個東西了,學(xué)校里的事情有些多,她也特意讓自己不去想,畢竟他已經(jīng)有對象了,而且就要結(jié)婚了。
這是她今天剛剛在朋友圈里看到的信息,她的高中同學(xué)發(fā)了一張他的結(jié)婚照,還說了很多祝福語。
原來她青春里最重要的那個人,那個像光一樣照亮她灰暗人生的人,就要結(jié)婚了。
新娘很美,可她不認識。
所以她打算再看看自己的過去,這本日記她已經(jīng)許久不曾打開了。
她怕一打開,思念便如泉涌,止都止不住。
只是給自己徒增悲傷和遺憾罷了。可是今晚她想再看看。
在淡黃色床頭燈的照耀下,她似乎又被日記帶入了過去,她灰暗又破敗的過去。
明妙的父親與母親偷嘗禁果,才有了她,他們年齡沒到,根本不能領(lǐng)證,明妙也是被奶奶千想萬想才弄到戶口本上的。
她的父親在她沒出生前就因為砍人進了牢房,母親生下她之后,扔給了她奶奶,人便跑了。
她媽覺得還年輕,不能將自己的未來困在這個小鎮(zhèn)里,她年輕又漂亮,還可以再找個人嫁了。
可是如果帶著一個拖油瓶,她的身價又會大打折扣,所以即使在明妙奶奶懇求的目光下,她還是毅然地離開了。
明妙自小就是跟奶奶長大的,從會走路起就跟著奶奶滿大街的撿紙盒、撿空水瓶,能換錢呢!
幸好她的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或許是隔壁的叔叔總是說書讀的好才有未來,所以她才很努力地學(xué)習(xí),成績在學(xué)校里一直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高二的她,還是一樣孤獨,不像別的女孩子能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討論明星,討論妝容。
她是汀水高中最普通的女學(xué)生,一直不變的學(xué)生頭,一直不變的校服,一直不變的不自信和孤獨。
她總是低著頭走路,不管同學(xué)怎么討論她,老師們怎么說,她還是低著頭;誰路過她的身邊,她都會下意識地側(cè)身,等旁人過了,她才會挪步。
年少的她只要人家一句肯定、鼓勵的話,便開心不已。
封越就是這個給她鼓勵的人,雖然只是無心的一句話,可讓她牽掛了十年,不只是話,更牽掛的是人。
封越不是大眾眼里的帥哥,他在人群里有些黑,可是眼睛很亮,比夜晚的星星亮,比日光下的鉆石亮;他的眼神溫柔,像是會說話,像是溫水,不燙不冷,恰當(dāng)?shù)氖娣?br>
他也高,男生只要高,顏值就不自覺地上了一檔。他的嘴巴總是在笑,露出他那潔白的齒。
有時候明妙還會覺得他黑點挺好,如果他白了一些,喜歡他的女生一定更多。
怎么會喜歡他的呢?
那天她正側(cè)著身讓別人先過,那三個嬉笑著上樓的女生,不知哪一個的手揮到了她,她一個沒注意,差點摔下去。
有一只手在這個時候抓住了她的肩,她覺得火辣辣的,那雙手是多么有力!
順著看上去,那是她第一次抬頭,是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沒事吧?”
她忘了說話,只搖了頭。
“以后走路小心點,”說完,他就對著那三個看上去有些內(nèi)疚的女生們道,“樓梯危險,你們也注意點。”
等她們跟她道了歉,他才繼續(xù)跟她道:“我知道你,月考第一名,比我們班學(xué)霸還高出二十分,真是大神啊!”
明妙彎了嘴角,雖然很淺,可是他捕捉到了,“你笑的也挺好看,以后可以多笑笑!
然后,他的同學(xué)們就叫他去打球了,他們叫他“封越”。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封越。后來的她不知道在時間長河里默念過多少遍,每說一遍都期待著能遇見他。
十年了,她讀完大學(xué),讀完研,又工作了幾年,還是會不經(jīng)意地想起他,封越。
你現(xiàn)在什么樣了,又什么心情呢?
――
清明過后,她就重新上班了,今日她坐在學(xué)校里的咖啡廳,點了一杯無奶無糖的黑咖啡。
苦!不過她喜歡。
她的右手攪拌著咖啡,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掌心里有一個黑色的星星。
真奇怪。倓傔沒有的,怎么現(xiàn)在冒出來了。
傅欣來找她的時候就是看見她呆呆地盯著手心看,“明老師,明老師?”
見她沒反應(yīng),傅欣便拍上了她的肩。
她忽然抖了一抖,轉(zhuǎn)過身看去,“是你啊,怎么了?”
“老師,我要請假,特地找你蓋章呢!”
她點了頭,還是覺得手心有些奇怪。
“老師,你老瞟手干嘛,開花了?”
“你能看到我手心有什么嗎?”她把手攤開,給傅欣看。
“什么?”傅欣看了看,笑著道,“有紋路!”
“你……沒看到星星嗎?”
“星星?”傅欣不明白,以為她是開玩笑,“老師,清明都過去了,愚人節(jié)早結(jié)束了,你別騙人了!”
她看不到嗎?明妙看著星星,很是不解。
――
“老師,你有喜歡過人嗎?”
“如果再次見到他,你會告白嗎?”
“老師,我喜歡他很久了,現(xiàn)在他還沒有女朋友,而我……我想成為他的女朋友。”
臨睡前,明妙想著今天傅欣有些糾結(jié)地問她的問題。
傅欣喜歡的人沒有跟她考上同一個大學(xué),便是在大學(xué)已經(jīng)過了2年,她還是喜歡他,所以,她想去告白。
所以,她才要請假。
不管如何,明妙都希望傅欣可以跟她喜歡的人在一起。
因為那種遺憾,真的是太難受了!她又想起了自己。
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他能想起我,哪怕只有一秒。她呆呆地在心里默念道。
她渾然沒有發(fā)現(xiàn)在她剛說完,手中的星星便開始忽閃忽閃的,閃了大致有3分鐘才消失。
她也想跟封越在一起,可是他已經(jīng)快結(jié)婚了,她怎么能去破壞他的生活呢?
只要他能記得自己,那便夠了,她不貪心。
當(dāng)晚,學(xué)生公寓突然發(fā)起了火災(zāi)。
她從睡夢里迷迷糊糊地醒來,外頭的動靜有些大,錯亂的腳步聲噠噠噠地響起。
突然有一陣敲門聲急促地響起。
她三兩下穿好了衣裳,開了門。
“明老師,江月被困在宿舍里了,不知道誰的插頭突然就起火了,越來越大,怎么辦呀?”那是江月的好朋友,劉芳,她邊哭邊對明妙說道。
江月的腿不方便,前兩天剛剛摔斷了。
“宿管阿姨呢?”
“火災(zāi)報警器壞了,阿姨在那兒看,她敲門去叫人了,怕有的寢室還在睡!
明妙沒想到火災(zāi)報警器是壞的,居然一點都沒響,她返回屋里,拿出了喇叭,遞給劉芳,急急地對她說:“趕緊通知其他同學(xué),江月那我去救!卑⒁桃粋個跑,肯定也來不及。
“報警了嗎?”
“已經(jīng)打了119,估計就要來了!
那就好,明妙點點頭,便往420跑了起來。
420,她記得特別牢,那是封越的生日,也是江月的寢室號。
“誒,老師……”劉芳想說那兒火勢太猛了,可明妙跑的太快,她來不及說。
“咳咳,”煙太大,她根本看不清江月在哪里,“江月,江月……”
“老師,我在這兒!420沒有外面的陽臺,怕學(xué)生不安全,窗戶上是按了柵欄的。
江月在洗衣臺那邊,要過來就要沖過火源。
她帶著哭腔道:“老師,你走吧,火大……”
明妙看著火光里的江月,她還大二,人生才走了那么短,要是她死了,她父母得有多難過。
明妙來不及想就跑了過去,江月怕,對著火邁不開腿,明妙一把將她推了出去,正當(dāng)她自己想跑過去的時候,火勢又猛了。
“你快去看看,消防員來了沒?”
“老師!”
“老師沒事,你趕緊去,就當(dāng)救救老師!泵髅钫f完又重重咳了幾聲。
洗衣臺那邊有水龍頭,可是沒有臉盆,接不了水,救不了火,她一把拉下掛著的衣服,在水龍頭下沖了沖,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只要堅持一下就可以了吧。
可是她的神色越來越渙散,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了藏在外套口袋上的手機。
封越的號碼她知道,可是從來沒敢打過電話。
現(xiàn)在她想試一試,“嘟嘟嘟……”沒人接。
她便編輯了短信,手指飛快地在手機上按著,一鍵發(fā)送。
或許這是她最膽大的一次。
封越,我是明妙,你還記得嗎?
消防員們扛著水槍,已經(jīng)在樓道里了。
“封越封越,火源420,里面困著女教師,趕緊去救。”對講機里發(fā)出了聲音。
“收到收到。”
經(jīng)過一番波折,大家緊張地看著出口,直到封越抱著一個女人出來了。
“是老師!”劉芳大喊道。
醫(yī)生在下面待命許久了,一擁而上,“呼吸微弱,快!擔(dān)架!氧氣瓶!”
明妙在三日后還是去世了。
追悼會上,除了她的學(xué)生,她的同事,還有她之前的同學(xué)們,聽聞她是為了救學(xué)生而犧牲的,都很敬佩她。
包括封越。
“這沒想到,當(dāng)初那個低著頭膽子小小的女生居然有這么大的勇氣,沖進火里去救人。”一個老同學(xué)對著封越說道。
封越看著遺照里笑得燦爛的明妙,原來是她啊,那個不小心被人打到就要摔下樓的女生,那個笑起來挺好看的女生。
他自從那次后就再也沒跟她說過話,她依然每天低著頭,只顧學(xué)習(xí),她是個尖子生,與他這種隨便混日子的男生不一樣。
是不該過多接觸,優(yōu)秀的人就該有優(yōu)秀的未來。
――
“老師的手機不見了,”江月腫著眼,對著劉芳說道,“我去她房間里找遍了都沒有!
“我們以后給老師的手機號充話費吧,就是打不通,也感覺老師還在一樣。”劉芳想了一會兒,說道。
因為信號不好,明妙的短信發(fā)送失敗。
里面的話,再也沒有人會知道。
也沒有知道她花了十年時間在想念一個不屬于她的少年,從少年到青年,從十七歲到二十七歲。
她發(fā)的是什么呢?
“封越,我喜歡你。從高二起就喜歡你,到高中畢業(yè),到大學(xué)開始,到大學(xué)結(jié)束,到讀研,到工作三年,現(xiàn)在還是一樣喜歡你。不過我決定不再喜歡你了,我只想跟你告別,跟那段青春告別。謝謝你,再見。還有,你的新娘很美,恭喜你!
告別和告白,只差一個字。
可她的告別就是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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