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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ㄒ唬
玄
我發(fā)現(xiàn)她的時候,她正瑟縮在一個陰暗的石窟角落里,身影小小,赤腳紅衣,紅衣上痕跡斑駁,血還是土早已分不清楚。黑色的長發(fā)披散,遮住了她瘦而小的蒼白臉頰。
目光向四周移開,殘肢白骨累累其間,配著這潮濕晦暗的洞穴莫名讓人頭皮發(fā)麻。
大腦有些短暫空白,我輕咳了一聲,才慢慢向女孩走去。
感覺到我的接近,女孩劇烈顫抖起來,背緊貼著石壁,淚奪眶而出。
“求求你……”聲如脆弱的雛鳥哀鳴,充滿絕望。
“別怕,妖物已被我除去,已經(jīng)沒事了。”
半晌,女孩才抬起頭,閃爍著墨色的眼睛看著我:“你已經(jīng)把妖物殺……死了?”
“對,死了,透透的! 我打量了一番面前這個尚在豆蔻的少女,慢慢將劍收入劍鞘,才試探著問:“你家在哪?這里荒山野嶺,渺無人煙的,我送你回去吧。”
女孩的大眼睛轉(zhuǎn)向我伸出的手,猶豫了下,才將小手塞進(jìn)我掌中,還未及感覺這手的冰涼濕滑,手臂上已一陣刺痛,驚怒間左手一掌劈下卻在女孩頭頂三寸處硬生生停下。
還未待說什么女孩已松了口,看了看自己面前停滯的手掌向旁側(cè)移開臉蛋松口氣般笑了笑:“你沒騙我,你不是妖物變的!
“呵呵!蔽腋尚陕,收了手:“走吧。”咬痕處還有些發(fā)疼,莫不是咬出血了吧,這丫頭。
“我們就是被變過身的妖物騙了才被抓至此處的,我以為我死定了,所以剛剛才多有冒犯。謝謝你,除妖師大人。”
“如今這里只剩你一人?”我掃了眼滿地血腥問道。
“嗯。”小丫頭點點頭,帶著鼻音,新的一輪眼淚又涌上了眼圈。
我握了握掌中細(xì)瘦的小手道:“先離開這里吧!
赤
我的老窩被端了,被一個除妖師。幾百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特別聰明,每當(dāng)聽說那些個笨蛋剛一冒頭就被擼了串的消息時我都要感嘆一番自己的高明。雖然吃人的時候要跋山涉水,說話的時候只能對著石頭,但每當(dāng)在這片不毛之地迎著風(fēng)沙舞一場,我就像和厲害的對手大戰(zhàn)了三天三夜一樣酣暢淋漓。
可惜,大概命里終有此劫,只存在于妖界驚悚故事里的除妖師,來了。
措手不及的我只來得及躲進(jìn)糧倉,忍著心痛滅了食物的口,然后再露出和他們一樣的恐懼表情,窩囊地縮在角落里。
除妖師來了。居然長得眉清目秀,一派淡然,他說要送我回家。為了逼真,我大著膽子為自己加了戲。除妖師的血意外的香甜,于是我更加大膽地改變了尋隙逃走的計劃。
玄
窮山惡水之地,鳥獸都不見一只,風(fēng)倒是一刻不歇吹個沒完,好不容易在背風(fēng)處找到我的馬。
馬兒一聲嘶鳴,四蹄亂踏。
“好啦,乖,咱們這就走!蔽野矒岬孛嗣C情馬,轉(zhuǎn)頭沖小丫頭道:“上馬吧,別怕,有我扶著!
丫頭摸著馬自顧自道:“哇,好馬!
我暗自點頭:有點見識。
馬蹄悠悠,馱著我和丫頭兩人異常地穩(wěn)健,我從馬上的行囊里拿出個紙包遞給了丫頭。
“這是什么呀?味道好奇怪。”小丫頭一個手撕,掏出來一塊囫圇放進(jìn)嘴里鼓著腮幫邊嚼邊問。
“你怕不是哪家大小姐?肉干還挑三揀四,不吃給我,正好拿來下酒!
“我只是問問,誰說不吃了,小氣!闭f完小丫頭又咬下一大口肉干道:“有機(jī)會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真正的大餐!
“嗨喲,還知道感恩圖報。”我欣慰地摸向小丫頭的腦袋,然后被一把拍飛。
嗯……看來精神意外地不錯。
赤
好馬是好馬,就是不能吃。我假裝柔弱地被他扶上馬,和除妖師共乘一騎,這牛我能吹一千年。
肉還能做成干?還是新鮮的好,但是,我已經(jīng)開始餓了,就不講究了。
雖然條件反射地?fù)踝×耍谝淮伪幻^呢。
(二)
玄
一路南行,周圍的草木逐漸茂盛起來,我捏捏干癟的行囊,松了口氣。這丫頭比預(yù)想的吃得多啊……
“再往前走一段有條小河,我抓魚給你吃!蔽颐呀(jīng)興奮起來的馬道,“你就莫在打它的主意了!
“真的嗎?魚我還沒有吃過,好吃嗎?”小丫頭一個挺身,轉(zhuǎn)過臉,漆黑的眸歡喜地看著我。
“好吃。”我定定地望著她答。
“那快點快點!”丫頭小手一拍,馬軀一震,一騎絕塵。
“哇,這里的水好清涼。”我看著一邊露出藕臂撩水花的小丫頭,抿了抿有些起皮的嘴唇,拿出水囊,一口飲下。
“除妖師大人!毙⊙绢^突然起身亮晶晶的眼眸看著我,“我們一起洗個澡吧。”
“噗——”
“哈哈哈哈……”銀鈴似的笑聲蕩漾起來,一抹紅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清澈的碧波間,那樣歡樂,飛揚。
“啊,衣服!”剛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的我,聞聲一個回頭,嘆了口氣,認(rèn)命地跳進(jìn)了水里。
等我一身濕漉漉地拎著衣服回來時,丫頭已換了我的干凈衣服,踢了踢腳下成堆的魚,得意地看著我說:“吃吧。”
最初的詫異過后,我用手比了個六,老實地去找柴火了。
“喂,你干嘛去?”
“當(dāng)然是去找柴生火,不然吃生的嗎?”
赤
衣服是我故意丟的,這樣我可以在水里加點餐,來得及的話還可以在水里撒個歡。
還有,除妖師大人竟意外地容易害羞,嘻嘻。
玄
夜晚,我正在篝火邊盤膝吐納,周身突然傳來一陣甜香繚繞不散。我暗收氣機(jī),睜開眼:一張放大的清麗面龐湊在我眼前,呼吸可聞。我偏首:“何事?”
“嗯……有點冷!比缓笠灰u香軟環(huán)抱住了我,帶著冰涼的觸感。
我嘆了口氣,起身抱著她走到火堆近處坐下!斑@里好些了嗎?”
丫頭看著我點點頭,沒有撒手。
“男女授受不親,下次切不可這樣隨意對男子投懷送抱了!
“那你呢?”
“我也不行!
“無趣。你既救了我,我不是該以身相許嗎?”丫頭攀著我不甘心地問。
“戲文還是少看的好。除妖師,有今日無明日。以后長大了,找個能陪著你,照顧你的人吧!蔽夷竽笏哪,冰涼,軟糯。
丫頭松了手,意外地沒有生氣,若有所思地看著我:“那你叫什么?你還未告訴我。既不讓我以身相許待你死了,我可以幫忙把你埋了,立個碑,每逢清明的時候去看你,怎么樣?”
我抽了抽嘴角,轉(zhuǎn)身躺下。
“喂!我可是誠心誠意地在問!告訴我吧!”
“……陸玄!惫硎股癫畹,我告訴了她!澳隳兀拷惺裁?”不由自主地,我又問了一句。
“赤火……”丫頭頓了頓才道,聲音細(xì)弱蚊蠅。
“噗!”我不可控地笑出了聲,“吃貨……”真的再合適不過,“還是叫你丫頭吧。”
丫頭很生氣。我把儲備的漿果都拿了出來,終于可以睡覺了。
赤
撩人不成反被氣!難得我真誠了一次,吃貨怎么了,人類的食量根本滿足不了我,不自個偷偷加餐就他的投喂量怕是已經(jīng)餓死了。除妖師都是大壞蛋!
唔,果然還藏了吃的。
玄
春意已深,山間還下著蒙蒙細(xì)雨,我牽馬停至山坡中的梨樹林中,瞭望著山下的炊煙,終于,有人了。
“哇,是村莊!”馬上的丫頭抬起紅色的衣袖指道。
“你在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睂€露难绢^抱下馬,我牽起韁繩向山下走去。
“又故弄玄虛。小玄子,記得快點回來啊!
“小玄子?”
“我給你起的名字啊,好聽嗎?”丫頭挑眉得意地一笑。
這丫頭,怎么過了一晚上還記著仇?我笑了笑,轉(zhuǎn)身離去。
回來時已是紅日西斜,我牽馬駐足,望著丫頭。梨花樹下,她好像一下長大了,長長的發(fā)絲隨風(fēng)輕舞,紅衣鋪地,花兒落下像下起了一場雪,她垂首執(zhí)起一片白色的花瓣,湊到小巧的鼻尖然后——
“噗,不好吃!
我笑了,遞給她一包燒雞,然后她笑了。
赤
我吃著燒雞問他:“我們還要走多久?”
他笑著反問我:“你希望有多久?”
我答不上來。計劃好像又亂了。
。ㄈ
玄
今天的夜格外寂靜。我動動僵麻的身體使盡全力坐了起來。行動間撕扯到脖頸處的傷口一陣焚燒般的灼痛。探手一摸,被咬了,還注了使人麻痹的妖毒。
丫頭呢?我捂著脖子環(huán)顧四周,簡陋的小屋里昏暗的油燈閃爍,沒有她的身影。我整個人冷了下來,抓起床邊的離殤劍便走出了廢棄的小屋。
血腥味順著通往村中的石子路口蔓延出來。全身的靈氣在我的催逼下消耗著,風(fēng)呼嘯過耳旁,村里家家戶戶的大門緊鎖,仿佛沒了人氣。
騰挪跳躍,終于在那個乘涼的百年梨樹下,丫頭一身是血地站在那,看著眼前一具人形尸體上最后一絲綠色火焰慢慢熄滅。
旁邊還有兩個昏過去的大人和一個大哭的男孩,聲嘶力竭地喊著妖怪。
“再哭,吃了你。”丫頭皺眉,剛一動身形便栽倒在地。
“丫頭!”我咬牙運氣搶至身前,抬手捏住她的手腕,她的內(nèi)臟已悉數(shù)被毀,綠色的妖丹已飛出體外,化作星點溢散開來。
“我是個妖物,你本來以為除掉的那個,是我修的假身。”丫頭側(cè)過臉看著我道。
我輕輕把手放在她腦門灌輸靈氣!安挥谜f了,我都知道!
“你知道……你什么時候知道的?”她稍微有了力氣,追著問。
“慢慢就知道了!蔽掖竽X有些空白,本能地做著事。
“那為何沒殺了我?”丫頭的眼閃過一絲光亮。
“你為何沒吃了我?”
丫頭笑了!拔冶緛硐胫懿m多久瞞多久,老天爺總讓我猝不及防……咳咳……”一股股的血順著她嘴角流下染紅了地面,妖丹消散得更快了,原本瑩亮的光芒變得灰暗。
“唔!”冷汗從我的額角流下,伏在丫頭腦門上的手開始枯萎。我大概……是瘋了……
“別……陸玄……你還是抱抱我吧!毖绢^恢復(fù)一絲清明,語氣有些急促。
我用另一只手將她抱至膝上。
丫頭黑亮的眸倒映著暗夜的繁星望進(jìn)我的眼里:“算了,沒了一只胳膊,你就會永遠(yuǎn)記得我!
我一怔,垂下雙眼。
“你……本來打算什么時候……殺我?”
“……摸清你的底細(xì)后……便殺……”我重新看向丫頭,“你呢?”
“呵……你就是一個大肉干……又硬又難嚼……我……咬不動……”丫頭看向天空,聲音幾不可聞。
我輕輕捏了捏她的臉:“笨蛋,到這時候了還在說吃的……”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她睡著了,蒼白的臉上滑下的不知是我的淚還是她的淚。
似有風(fēng)雨驟起,落雪紛紛,墜下一地新芽淺綠。
赤
有妖物闖了進(jìn)來,我瞬間設(shè)定了完美的計劃:麻痹陸玄,在那妖物發(fā)現(xiàn)我暴露我身份前解決他,然后若無其事地回去睡,完美。至于咬痕什么的,那不重要。
結(jié)果,點子太硬,玩脫了。
陸玄居然讓重傷的我硬著陸,還好,我已經(jīng)感覺不到痛了。
他居然舍得廢一條胳膊只為我多活幾息,這牛,我能吹一千年。
看著他,我居然在想:雖然人類短命又弱小,要是能和他一起的話,或許做個人類也不錯。呵呵,我可能是瘋了……
天越來越黑了,終于連他的臉也一點點消失了……有些舍不得呢……小玄子……
結(jié)
聽說,那晚的小男孩目睹了一切,長大后,從村里走出了村外,成為了人妖兩界聞名的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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