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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是一個造夢師。
你一定以為我瘋了,事實上,聽到的人都這么認為過。這份職業(yè)實在太過古老,以至于被人遺忘殆盡。
我經(jīng)營著一家破舊的書店,生意冷清。
很少有人再買紙質的書籍,他們越來越不需要,不僅僅是因為網(wǎng)絡。更何況我所出售的,都是艱澀難懂的古書。
莊周夢蝶,醒來不知莊周化為蝶,還是蝶化為莊周。我躲在這家小書店里,亦不知今年為何年,此時為何夕。
當一個人窮途末路或受到太大刺激,往往會給自己一種心理暗示,借此來逃避現(xiàn)實,現(xiàn)實是沒有錯的,錯的只會是人。但是假若一個人認為世界背叛了他,就難免會對這世界產(chǎn)生一些看法。我的工作就是要為那些失意人造一個夢,只要他們需要,只要他們付得起代價。
事實上我收取的酬勞并不算多,但是對于末路人來說,有時候卻很難承受,放手一搏,孤注一擲,聽起來勇敢無畏,令人忍不住歌頌,但是其實也很心酸吶。好在我的內(nèi)心空無一物,也沒有過多的同情心分給他們,誰不是在這個冷漠的世界踟躕獨行,誰不是在這地獄里艱難掙扎,在黑暗里漫無目的的行走。鈔票人人都愛,沒有鈔票,有別的也行啊,我這人很好講話的。
我一直在走著一條自己也不明白的道路,我只知道要走下去,一直不停,然而我卻忘記了自己踏上這條征程的初衷。
我是一個造夢師,造夢師是不能沒有夢的。但是,到底是哪里出錯了呢?
啊~花花世界,多么美麗,還需要什么造夢師。
生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我是只能做一個凡夫俗子,難以遠離塵囂。
晴空萬里,微風。
我的風鈴叮咚咚一陣亂響。我知道有客人來了。
落魄的人,一身狼藉,滿是泥污、用蓬頭垢面來形容是再好不過。但卻難掩桀驁的氣質。
那樣不馴的眉眼直直盯過來,“造夢師,你能給我一個夢么?”
我笑“你不需要”。
是的,擁有這樣一雙眉目的人,怎會需要一個造夢師,他本身豈不就是一個?
“我過得不好”他斂下眉目。慢慢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下來。隨著他的動作,表情似乎也柔和了很多,“我曾經(jīng)做過許多夢,現(xiàn)在都沒有了”。
“總還會有一個的,”我并不是在安慰。
“是的,總還會有個的!彼皣@,“可惜,這已不足夠支撐著我走下去。”我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他們沉迷,逃避,卻從沒有一個和我說,要捧著我造的夢去面對。我造的夢很脆弱,一觸即碎。路是自己選的,我可沒有能力替他們做決定。
“那你愿意付出什么呢?”自小我便知道虧本的生意是不能做的。
“我已經(jīng)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豈不快哉!
總有人喜歡無病呻吟的說自己的身后空空蕩蕩,也總有人喜歡把自己想得世間最是悲情。若真如此,還來我這里干什么呢?這些人明明是勇氣不夠,不信任自己,卻信任我這個陌生人。呵~真是諷刺。
我看了他很久,我知道這單生意我本不該接,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可做,可是事實上,一邊嘲諷,一邊向對方伸出手似乎也是人類的一種劣根性。
我開始埋頭工作,在工作著的時候我想到了很多,我的童年和那些不知何故被丟棄的回憶。
那個人是有家人的,一個人若是有太多牽掛就難免瞻前顧后,提心吊膽。年輕人自然需要熱血,可是他已不小了,大概也已經(jīng)認識到了責任的重要。
回到我的童年,我一直是跟著父親到處流浪的,看他為各種人造各種繽紛繁復的夢,看那些人開心的樣子,覺得父親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可惜我沒有造夢的天賦,我總是學不會父親輕而易舉的就能看穿他人的想法,做出的夢如同糖果氣球般美好。
長大以后我依然比不上父親,父親一再說我大器晚成,果然后來好很多。
有的時候我會在想,也許父親是那月光下的吹笛人,穿著五彩的衣服,或許還拿著糖果,當?shù)崖曧懫,整個夜晚都變得流光溢彩。我被牧笛聲吸引,忍不住走近,烏云遮住月光,我也踏上不歸征程。
我當然知道我不是父親親生的,流浪的孩子總是早熟些,父親卻當我是傻瓜,以為隱瞞得很好。
我知道父親深愛一名女子,或許是一見鐘情,或許是青梅竹馬,打馬而過的舊時光里他也曾是青蔥少年。年少時的深情年長以后依然沒有改變,他為了那女子遠離故土,流浪終生。這個寂寞又狡猾的流浪漢,收養(yǎng)了我,還讓我以為自己是他們生命的延續(xù)。我總以為所有的陪伴都是因為愛,長大以后我終于明白,什么都比不上“有所圖謀“四個字”。
我曾經(jīng)問過父親我是不是他的孩子,父親說是的,這種我所以為的血緣關系一度讓我很有安全感,人類是多么的脆弱,總是需要一個寄托,需要有羈絆,有牽引,有前世今生,有緣深緣淺。人跟人之間被各種各樣的線縛緊,我也曾以為血緣是我們之間不會斷掉的一條?梢娢耶斈甑奶煺媾c無知。
我是一個比父親更加需要夢的人,因為在我跟著父親的那些日子里,除了做夢,無事可做,但是我卻不會造夢。
在我工作的這些日子里,那個人沒有再來,我也沒有再出門接待其他的顧客。我縮在我的地下室里。這里有個巨大的書架,書架里的書比外面將要出售的數(shù)量還多,地下室光線很暗,坐北朝南的一面供奉著父親的牌位。靈牌上的漆有些剝落了,再過幾年,它就會像這四周斑駁的墻一樣,辯不出本來面目。父親被悶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想必更加蒼白了。我嘆口氣,哪天帶他老人家出去曬曬太陽。
造好了夢,我免費服務一次,就當節(jié)假日搞活動,我安慰自己。
平靜無波的過日子,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幸福。以前父親還養(yǎng)過一只貓,很胖很懶。它有一雙幽綠幽綠的眸,似乎總是在嘲笑,我不喜歡它,大概因為它總把自己扮演成高傲又敏感的智者?墒歉赣H卻喜歡,他說你看貓是一種多么奇怪的動物,它們似乎什么都知道,但是它們什么都不說。我嗤之以鼻。
后來那只貓死掉了,是中毒。那一刻我心里無比舒暢,父親說它優(yōu)雅又理智,說它什么都懂,哈,它如果真的無所不知,怎么沒料到自己的死期?我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如此快慰,我只知道我不用再看見它嘲笑般的眼神,不用再聽父親反復念叨它的好。
時間長了,父親就會忘記那該死的貓。就像我忘記十六歲以前的事情一樣,就像那個喂食物給貓的惡毒的小孩從來沒出現(xiàn)過一樣。
就這樣,我靜靜的看著我小店門口的合歡樹又開了一次花。
一年以后我再見到那個人,本以為他已不太認識我了,沒想到他卻叫住了我微笑介紹身旁溫和謙靜的女子“這是我的未婚妻,我們的婚期快到了,希望到時候你能來,我們會發(fā)請?zhí)^去,我的生活和事業(yè)都有了很大起色,這一切都要感謝你、、、、、、”
后來的記憶便不甚明了,我婉拒了他的邀請,也未參加他的婚禮。在我而言,每一個客人的人生,我都不宜過多停留。
微雨初晴,天朗氣清,風光正好。
我再次回到地下室,我要將父親及父親的東西都去曬一下,以免它們發(fā)霉。
父親有一本日記,我從上面得到一些很有用的信息。
供桌上兩只白蠟,一個香爐,香爐旁放著一把刀,一把幾近生銹了的鐵刀。父親交代我好生保管的時候我還覺得好笑過,父親以為是武俠劇里的寶貝么?誰還會用這種刀?
可是父親說過,這把刀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切夢刀”。
切夢刀:凡使用者皆忘記一切塵緣凡念,墜入無盡的歡樂與迷茫之中。不知何來何往,不知生前身后,可以不事生產(chǎn),不去追逐,久而久之,功業(yè)與理想,感情與信仰,全然忘記。
曾經(jīng)看過一句話,“記憶如此美好,值得靈魂為之粉身碎骨,”可是,人之所以不快樂,豈不也正是因為記憶太過深刻?
你忘不掉的,你所向往而終不可得的,切夢刀幫你斬斷。只是那些遺失了夢的人,再也不能找到回頭的路。
當然,這只是個傳說而已,我從未使用過切夢刀,也不會無聊到去驗證一個傳說的真假。我是個造夢師,我和祖輩們不同,我的工作是枯燥而乏味的,好奇心也所剩無幾。
平心而論,我并不是一個優(yōu)秀的造夢師,甚至不能說是一個合格的造夢師。因為我不具有造夢師家族世代遺傳的天賦,16歲那年我的造夢技術曾有過很大提高,那時父親告訴我這叫開竅,我并不相信,我更加相信是自己的努力達到了量的積累進行質的提升了,我一生都相信天道酬勤。
唉,其實近些年來,我也漸漸忘記許多事情。父親過世后我的記憶就不那么好了。
在我20歲那年,父親死于意外。事實上,很多年以后,我已經(jīng)不再相信那是意外,但是無論那是命運的安排還是父親刻意為之,結局如此,無法逆轉,無論什么樣的離去,最后只化成一句人間別久不成悲。
那天父親接待了一個朋友,從父親的家鄉(xiāng)過來。那個寧靜的小鎮(zhèn)一直是父親心里最牽掛的地方吧。這些年的流浪,最苦的就是游子的心,見到老朋友難免失態(tài)。
當時我們還住在一棟小閣樓上,他們踩過搖晃的樓梯到上面去,我就在底下繼續(xù)父親未完成的工作。父親從不向其他人介紹我。
他們談了許久,都是我所不知道的世界,完全陌生的詞匯,我在下面聽不真切,也不太關心。很長很長的時間,我累了,趴在桌上做了一個長長的夢,醒來時候看到他們正要下來,那是父親已經(jīng)醉得厲害。
父親搖晃著走下來,樓梯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走的很慢,我在他臉上看到一種奇異的悲傷。
我將供桌擦拭的一塵不染才罷手,父親不喜歡熱鬧,不喜歡照相,沒有照片留下,我也只能單單供奉牌位。我一向喜歡暗一點的環(huán)境,是以并未在地下室裝燈。我換了新的白蠟上去,點燃。
回到上面書店,夕陽晚照,三分斜入,正是快意時。
我翻閱著父親的日記,試圖從中找出一些回憶的碎片。父親寫得一手好字,只不過字字娟秀,倒像是姑娘家寫的,這大概是因為教父親識字的是個年輕姑娘。
父親同他的朋友出去了,我不知道他們喝醉酒了會去哪里,我也不會問。父親總是如此,有時幾天不回家,我剛開始擔心了幾次,后來也就習慣了。我們說習慣是一種可怕的東西,不僅是因為它難以改正,更加因為它所形成的心理暗示,它會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控制我們的思維。這里有父親的一切,他是不會舍得離去,以前是,今天也不例外。
但這次父親回來得出乎尋常的晚。我從床上爬起來去開門的時候正值午夜。
父親被那人背進來。
“事出突然,沒有你的電話!
“他自己喝醉了,沖到車輪下去!
“送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晚氣了,但是我想他是想回到這里來的,所以帶他回來。”
“三妹去了,他一生情深,想必是愿意去陪著她的。”
我已不太記得那個人的摸樣,但是我還記得他說話的語氣很奇特,一字一句,十分緩慢,又冷靜,又殘忍。
那天我看了父親很久,他本來潔白的衣衫已經(jīng)分不清楚是什么顏色,只是那些干掉的血跡依舊如此醒目,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已經(jīng)20歲了,我可以很好地照顧自己,長大了,無所畏懼。可是我又再一次變成了孤兒,我哭也不想哭,傷心也沒有力氣,世界那么大,人潮洶涌,眾生千千萬萬,為何獨獨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失去,直至再沒什么能留在身邊。
父親的確實沒有帶給我更多的幸福,但當我跟在他身邊,時光綿長,歲月靜好,生活波瀾不驚。我自幼胸無大志,所求無非如此。
20歲的少年,本該是鮮衣怒馬,年少輕狂,但我似乎已經(jīng)滿心蒼涼,凄凄惶惶。滿目瘡痍不曾有人溫柔過我的歲月,也不曾有過驚艷時光。我開始迅速老去。人若只是為了生存,那倒也是不難的。
此后我開了這家小店,終日里讀讀書倒也閑散。我接替了父親的工作,為有緣人造夢,但是這些年來我為別人造夢的時間越來越短,我已厭倦了這樣周而復始的工作,為什么每個人都可以讓我給他們一個色彩斑斕的夢,我卻不能為自己造一個?
當我選擇為他人造夢,忘記了自我,選擇了宿命,放棄了將來,我困頓苦惱,我心有不甘。
一度覺得生命是一個龐大的框架,宏偉非凡,錯綜復雜。只是年深日久已然松散,徒留,,,徒留什么呢?
夢見一堵綠色的墻,畫滿了丑陋的涂鴉,我站在墻的對面,看著爬上墻身的藤曼漸漸老去,無力地垂下枝干,看著風經(jīng)過的時候斑駁了墻身。綠色的漆嘩啦啦掉了一地。
生命如同枯葉回鄉(xiāng)。
當我再一次看到那個曾經(jīng)桀驁的少年,他已人到中年,而我,頭發(fā)也已成花白。這些年來我替多少人造了多少夢呢?五年又五年,我小店的門板已經(jīng)又換一次。
他老了,我更是老得厲害。
他走進來,神情一如當年,只是眼神已不復明亮。歲月終究沒有繞過任何一個人。
他本來應該是個過得很好的中年男子了,事業(yè)有成,家庭和順。但是最近他遇見了一些事情。
“我知道你已幫了我很多,我本來不該再對你提任何要求,但是現(xiàn)在,我愿意用自己所有的財富來支付這次交易、、、、、、”
我沒有再等他說下去就開口拒絕了。我已不復當年有那么多精力去做這些事情。我累了,一個人一旦出價太高,那這件事情一定很難,很有可能是我做不到的。聰明的人都不該接受這樣的交易。我既不想接受,當然也就不必聽那些誘人的條件。
他顯然愣住了,他大概以為我不知道他的身家是多少,但是無論多少,對于我這個孤獨的老人來說,又有什么意義呢?我只求安身立命,一朝一夕。這大概也是父親早就想到的吧,一個優(yōu)秀的造夢師,生于塵世,行于塵世,卻不可耽于塵世。
那天他和我聊了很久,聊他這些年的春風得意,聊他可愛的兒子和賢惠的妻子,聊他為了事業(yè)有成付出了多少,聊他得知妻子時間無多時的訝異與恐懼,我們就像多年老友,彼此信任。但是直到他說完,我終于答應他,終止他的痛苦。
其實夢想不過是美麗一些的欲望而已,當一個人太過執(zhí)著,就必定會付出代價,這是我無法改變的。有得有失,不就是我們終其一生才能徹悟的課程么?
父親曾經(jīng)和我說過,永遠不要被欲望所左右,就算你認為你所做的事情都是正確的,也是你左右它們,你若選擇,就該明白要對自己以后的人生負責。可惜這些話于我毫無用處,就像被詛咒一樣,我的宿命就是沿著父親的足跡走下去,如同輪回,如同墮落?墒歉赣H為何還要講這些話說給我聽呢?讓一個無法選擇的人,為自己的生命負責?父親,有的時候我不懂你。當你在我身邊,或者,當你看著我的時候,總是充滿憂傷。我與你的命運是相同的嗎?或許我們都曾是造夢師家族里不稱職的族人,你選擇了流浪,我選擇了忘記,我們都選擇了逃避。唯一不同的是,你是真正擁有家族血液,擁有造夢天賦的人,而我,只不過是一個復制品。
我只不過是個復制品。
復制品是不能擁有自己的夢想的,對么,父親?
你害怕嗎?怕我飛走了,怕我不聽話了。守著你的那些美麗空洞的夢想,你怕我總有一天像你一樣無法忍受。
所以,我必須變成一個復制品。所以,我就活該被你用切夢刀切斷來路?
你后悔嗎?后悔自己使用過那把刀。所以在未來的日子里,你任它變得銹跡斑斑?
我緩緩舉起切夢刀,就像父親當初一樣的,緩緩的舉起。很奇怪,我以為自己會想點什么的。
當他渾渾噩噩離開,我仿佛聽到父親的嘲笑,帶著憤怒,也許還帶著那么一點點的悲涼。他的諷刺,那么討厭,就像當初那只死去的貓一樣令人不悅。
憤怒嗎?
父親,你憤怒什么?罵我殘忍么?此一去沒有歸途,他的妻兒也不會再得到惦念,人之所以活得那么痛苦,豈不正是因為牽絆太多?別人有的,為何我沒有?既然我沒有,我為何不把他們的也拿走?這樣才公平,這樣才公平!
這些年來,我孤獨的守著你當初的安排。我沒有明天,我沒有夢想。關于未來的期盼,關于喜歡的人,喜歡的生活方式,關于愛與被愛,我沒有。
你罵我殘忍,難道你就不殘忍么?
我不知道這個人將來會怎樣,我也不關心,它就如同遠方路上明明滅滅的燈火,我看一眼,就忘記了。我只是,我也只能是保守我殘缺的記憶,繼續(xù),或者逃避。我羨慕流浪者,羨慕詩人,羨慕一切。
我只是羨慕,我根本沒有勇氣試圖去做,或者,我沒有辦法逃脫被切斷夢的自己了。生命遼遠,疼痛鈍重。我在這漫無邊際的混沌里行走,只有我,不停找尋被丟失了被放棄的那些本來美好,本來應該永恒的東西。但是抬眼四顧,茫茫人世間,最終仍是求而不得。
考慮了很久,我抱回一個棄嬰。他有一雙明亮又干凈的眼睛,每一個初到這世界上的孩子豈不都是如此?
長大以后他或許也會問我:“楚先生,所有的答案都藏在日光里么?”
想到這一點,我覺得他比我幸福,因為我已將切夢刀埋葬在父親的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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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24日,記我在晉江的第一次發(f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