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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昏暗的房間內(nèi)。
女子靜靜的垂首而立,臉龐隱匿在劉海的陰影中看不真切,但是緊攥的雙拳以及微顫的軀體顯示出她的內(nèi)心并不平靜。桌后的男人雙腿交疊,慵懶的靠在椅子背上,右手食指扣在光滑的桌面上,發(fā)出“噠噠噠噠”的聲音,他的眼睛卻像鷹隼般尖利,上下打量著桌前的女人。在一段令人窒息般的沉默之后,男子唇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你想退出夜剎,是為了那個男人吧!迸松眢w倏地一僵,抬眼看向男人:“義父!與他無關(guān)!是我自己不愿意再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呵,傷天害理?”男人嘲諷般打斷了女人的話,將翹起的腿放下,起身走到女人身前,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將女人纖細(xì)的身體完全籠罩在內(nèi),男人俯下身,將唇貼近女人的耳邊,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到:“漓洇,這是你的命,你逃不掉的!闭Z畢,輕笑一聲,而后抬步走出房間。隨著房門啪嗒一聲關(guān)上,女人僵直的身體瞬間無力的癱倒在地面上,蒼白纖細(xì)的手指緊緊抓住胸前的衣襟,發(fā)出一陣痛苦的喘息,眼淚順著瘦削的下頜不斷流下,“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不能放過我……”房間的光線愈加陰暗,似一座黑暗的牢籠,將女子削瘦的身體牢牢困于其中,打不毀,沖不破。女人將身體蜷縮在一起,似乎這樣就能給與自己些許溫暖。
兩年前。
“來人啦,抓小偷!你給我站!來人啊……”原本還算安靜的街道上,突然傳來兩個少女的尖叫聲,她們身著中學(xué)校服,拖著鼓鼓的書包,啪嗒啪嗒的追逐著前方正在狂奔的一個瘦猴般的男子。正在街邊行人還怔怔地未反應(yīng)過來之時,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從兩個少女身邊飛快的掠過,直追前方男子而去。那瘦猴般的男子一路狂奔?xì)獯跤醯幕仡^,就見兩道身影直直的向自己撲來,兩只手同時抓住了手中的錢包,兩只手各自的主人同時一愣,目光頓時相交。那男子情急之下,趁機(jī)從懷中抽出一把刀,向兩人捅過來!靶⌒!”白衣男子眼角閃過一道白光,瞬間發(fā)出一聲警告,黑衣女子驀然旋身,與白衣男子同時將盜賊手中的小刀踢飛,而后一左一右將盜賊手臂擰壓在身后,將其制服。二人干凈利落的身手將路邊行人瞬間折服,爆發(fā)出一陣叫好聲。兩個少女這才氣喘吁吁地趕來,撿起掉落在地的錢包,而后向兩人不住地道謝。待巡警將盜賊帶走之后,黑衣女子正欲轉(zhuǎn)身離開,白衣男子卻叫住了她,伸出右手,臉上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你好,我叫白笙。”
漓洇清冷的眼眸低垂,看著眼前伸出的手,而后目光移至男人陽光般的笑容上,眼底閃現(xiàn)出一絲迷惑。漓洇的表現(xiàn)令白笙尷尬的收回右手,掩飾般的哈哈笑著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將原本還算整齊的頭發(fā)抓的亂七八糟,頭頂還翹起了一縷呆毛,使他本來俊朗的臉登時顯出些許傻氣。漓洇見此忍俊不禁,精致秀美的臉上溢出一絲笑意,微挑的眼尾勾出一抹瀲滟的水光,她伸出右手:“漓洇。”白笙望著漓洇絕美的笑靨,手足無措的握住面前白皙纖細(xì)的手,嘴里喃喃到“你好……我,你……”漓洇看著面前高大陽光的男子呆呆的啥樣,唇角勾起的弧度越來越大。溫暖的陽光在兩人身上撒下一縷金色輕紗,這熱度似乎能將一切冰冷的東西融化。
從那天之后,白笙經(jīng)常約漓洇出去玩,爬山,喝咖啡、逛街、看電影,這些普通人經(jīng)常做的事情對于漓洇來說卻是從未有過的新鮮經(jīng)歷。而白笙就像一團(tuán)熱情的火焰,潛移默化的也逐漸溫暖了漓洇冰冷的精神世界。但是他們最愛去的地方,卻是孤兒院。帶著幾包糖果或幾個玩具,就能看到孩子們開心的笑容。漓洇從記事起就住在孤兒院里,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沒有甜美的糖果,沒有松軟的蛋糕,更沒有父母的愛。雖然孤兒院的生活條件不是太好,但仍舊是漓洇兒時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因?yàn)槟菚r沒有無盡的黑暗,沒有殘酷的訓(xùn)練,沒有嗜血的殺戮,更沒有那個惡魔般的男人。然而有一天,那個男人出現(xiàn),帶走了她。從此之后她的世界中再無一絲陽光。屬于她的只有沒有盡頭的訓(xùn)練:格斗、槍法、刀法……陪伴她的只有冷酷的教官與冰冷的武器,無盡的傷痛以及永遠(yuǎn)的絕望。在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里,她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不知自己為何而生,沒有未來。
夜剎是一個殺手組織,其中的大部分殺手都是孤兒院的孤兒,夜剎在他們成年前對這些殺手進(jìn)行各種殘酷的訓(xùn)練,待他們成年之后,就會成為真正的殺人武器。而漓洇是他們中最優(yōu)秀的那個,因此被夜剎的老大漓寂收為義女,即便如此,她本質(zhì)上與其他殺手并無不同,反而會受到更加殘酷的訓(xùn)練。但不知為何,自成年后漓寂還從未讓她出過任務(wù),她卻莫名送了一口氣。因?yàn)樗硖幒诎担r血與殺戮中十幾年,早已看夠了這些,所以在觸及到一絲光明與溫暖時便將其緊緊抓住,而白笙,他正義、開朗、陽光、熱情,就像一縷陽光,照進(jìn)她陰云密布的內(nèi)心,更像一團(tuán)火焰,將她內(nèi)心的堅冰一點(diǎn)點(diǎn)融化。漓洇和白笙的感情水到渠成,他們在一起了。
夜色如水。
漓洇偏頭看著身側(cè)高大陽光的青年,感受著與她十指緊扣的手掌溫度,抿唇一笑。白笙低頭看向漓洇,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顯得傻乎乎的。漓洇斜睨了他一眼,“傻樣!鄙咸舻难畚补闯鲆荒囦亠L(fēng)情,鴉羽般的睫毛像小刷子一般在白笙的心底掃啊掃,癢癢的。白笙忍不住低頭輕吻身旁愛人的額頭,是那么的溫柔繾綣。兩人相視一笑,轉(zhuǎn)身離去,但是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路邊一輛黑色帕加尼后車窗緩緩降下,一個俊美的男人近乎冷漠地看著兩人漸漸消失的背影,眼底的墨色濃郁到可怕,右手食指屈放與腿上輕輕敲打,良久,男人眼睛微瞇,雙手交叉,像是做好了什么決定,“回去!避囕v緩緩啟動,漸隱在漆黑的夜色里。
西山別墅。
令人壓抑的氣氛籠罩了整個別墅,漓洇走至前廳之時,看到了端坐在沙發(fā)上的俊美男人,漓洇心底一顫,面上卻毫無波瀾。“義父!崩熹Φ穆曇舻懫,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上樓。男人見此臉色愈發(fā)陰沉,“回來!崩熹﹄p腿瞬間僵直,背后繼續(xù)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轉(zhuǎn)過來!蹦腥说穆曇羲坪鹾翢o起伏般,但漓洇卻知道身后的這個男人到底有多么可怕,他的手中又沾染了多少鮮血,他是一個魔鬼,一個惡魔!漓洇轉(zhuǎn)過身來,垂眸看向地板,不發(fā)一言。漓寂薄唇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洇兒,去哪兒了?”漓洇隱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緊緊攥起,“我……去散散心……”漓寂笑意漸濃卻不達(dá)眼底,“哦?”漓洇心里咯噔一下,將唇緊緊抿在一起,沉默不語。
漓寂見此輕笑一聲,倏地起身,高大的身體將漓洇迫至墻邊,抬臂將其困在自己的身體與墻壁之間,而后低下頭,將薄唇貼在漓洇耳邊,輕聲道:“那個男人是誰?嗯?”漓洇驀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義父?!”怎么會,他怎么會知道白笙的存在?!“洇兒,那個男人我看著很不爽呢,你說,我要不要——”漓寂的聲音很輕,但在漓洇耳中卻如同炸藥般,幾欲將她炸的尸骨無存,“放過他,義父!不要傷害他!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饒了他!崩旒爬浜咭宦暋昂,放過他,可以啊,不過洇兒,你該出任務(wù)了……”漓洇聞言,痛苦地閉上眼睛,不要,不要,她不要墮落為沾染鮮血的殺手,但是白笙,怎么可以放棄白笙,放棄她的陽光,她的救贖……白笙,白笙,白笙,她在心底默念白笙的名字,眼前似乎浮現(xiàn)出白笙陽光的微笑,在暖陽的逆光中,白笙臉上綻放著大大的笑容,向她伸出右手,“你好,我是白笙!
漓寂俯身看著漓洇痛苦的神情,笑的開心,他早就知道的,漓洇她多么厭惡夜剎,多么厭惡殺戮,多么厭惡被自己牢牢困住,多么想逃離他……“任務(wù)還是他,你怎么選呢?嗯?”男人灼熱強(qiáng)勢的氣息拍打在漓洇的臉上,她卻已然毫無所覺。良久之后,漓洇聽到自己仿佛已然失去靈魂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選任務(wù)!倍鬅o力地倚靠在墻上,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氣。漓寂原本勾起的嘴唇瞬間抿成一道直線,眼底的暗色濃郁的似要將一切都能吞噬,按在墻壁上的手指狠狠攥起,“洇兒,希望你永遠(yuǎn)不要后悔!”男人閉眼隱去眸底的瘋狂,轉(zhuǎn)身離去。漓洇的身體順著墻壁緩緩滑下,唇角勾起絕望的笑意,那笑溢滿了濃烈的悲哀。還是,躲不掉啊,這可悲的命運(yùn),她漓洇終將沒有了回頭路了,她現(xiàn)在只有白笙了,她此生唯一的救贖……
兩個月后。
“嘔——”漓洇飛快的沖進(jìn)洗手間,不住地嘔吐著,惡心,反胃的感覺充斥著她的身體。漓洇臉色慘白,臉上淚水斑斕,她跌坐在馬桶旁邊,看著自己白皙纖細(xì)的雙手,似乎沒有什么變化,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這雙手終究還是臟了,終究還是染上了鮮血,她的靈魂徹底污黑,成為地獄中的魔鬼,深淵里的惡魔。她永遠(yuǎn)忘不了那沾染在手指上的濕熱黏膩的觸感,忘不了那人瀕死之時絕望又怨毒的表情,那將會日日夜夜拷問著她的靈魂。
“叮咚。”手機(jī)鈴聲突然響起,漓洇一怔,而后顫抖著手取出手機(jī),卻由于手不穩(wěn)啪嗒一聲掉在一邊,漓洇手忙腳亂地?fù)炱鹗謾C(jī),望著來電顯示的名字,手指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握住手機(jī),待她按下接聽鍵聽著白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淚水終于滴答滴答地落下,“白笙,白笙,我好難受,救救我,救救我……”漓洇痛苦的喘息傳至電話那頭,白笙原本歡快的聲音立刻緊張起來,“寶貝兒,你怎么了?!別怕,我馬上去接你!”十分鐘后,白笙就到了,將其接到自己家里。等漓洇緩過勁兒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倚靠在白笙的懷中,整個人被白笙溫暖的氣息包裹著,逐漸放松下來。白笙寬厚的手掌輕輕包縛著漓洇的手,緩緩詢問到:“寶貝兒,告訴我,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好嗎?”漓洇后背一僵,片刻后轉(zhuǎn)身面對著白笙,深深的望著對面的男人,白笙,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我和你想象中的樣子完全不同,你還會這樣愛我嗎?漓洇將臉埋進(jìn)白笙頸窩,悲哀的聲音輕輕傳出:“白笙,我現(xiàn)在只有你了,千萬,千萬不能不要我啊。”聽出漓洇聲音中的痛苦,白笙摟著她的雙手愈發(fā)緊了緊,眼底一片堅毅:這是他的寶貝兒,他的愛人,他一定會好好保護(hù)她的。
突然,手機(jī)鈴聲響起,白笙看到來電顯示后眉頭一皺,漓洇直起身子道:“怎么了,怎么不接電話?”白笙輕輕撫摸一下漓洇的頭發(fā),接通了電話,但隨著電話那頭的話語,白笙的面色漸漸嚴(yán)肅起來,“好的,我馬上就到!痹挳厭斓綦娫,低頭對漓洇愧疚一笑,“寶貝兒,我要去加班,你先睡,好不好?”“這么晚還要加班啊……”漓洇心中有些許不舍,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白笙傾身將漓洇打橫抱起,輕輕地將她置于臥室的床上,并幫她把羽絨被掖緊。漓洇睜大眼睛望著白笙,眼尾由于剛剛哭過染上一抹薄紅,莫名有種可憐巴巴的感覺,白笙俯身在漓洇額頭上印下輕柔的一吻,“乖,睡吧。”漓洇眨眨眼,乖乖地點(diǎn)點(diǎn)頭,白笙這才轉(zhuǎn)身匆忙離去……
刺耳的警笛聲劃破夜的寧靜,郊區(qū)某間別墅外已經(jīng)拉上警戒線。白笙將車停在附近,剛剛下車,小王就沖了過來,“白sir!”白笙一邊接過小王遞過來的手套,一邊抬手越過警戒線。白笙皺起眉頭道:“具體是什么情況?”小王回道:“報案的是死者的妻子,她說死者今天心情不好,對她說要在書房辦公,不要去打擾他,一直到今天晚上,她擔(dān)心丈夫一天沒有吃飯,于是去敲書房的門,卻沒有回應(yīng),這才覺得不對勁,等打開書房的門后,發(fā)現(xiàn)死者已經(jīng)死亡。對了,書房的門是反鎖的。”“反鎖?”“是,初步估計殺人者是從書房窗戶進(jìn)出的!薄皶吭趲讟牵俊薄鞍左限D(zhuǎn)頭看向小王,小王苦笑一聲:“在三層,并且死者額心中彈,一槍斃命,因此,這次極有可能是專業(yè)殺手作案!毙⊥躅I(lǐng)著白笙上到三樓書房,開始檢查案發(fā)現(xiàn)場……
“不要,不要——!”漓洇猛然從噩夢中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周身被白笙的氣息包圍著,才慢慢平靜下里,轉(zhuǎn)頭看一下時間才5點(diǎn),卻已然睡意全無,也不愿意再去面對睡夢中令人窒息般的恐懼感,她緩緩起身,洗漱一番,翻了翻冰箱開始做早餐。白笙打開大門回來,看到廚房忙碌的身影先是一愣,而后唇角勾起幸福的微笑,徑直走進(jìn)廚房,從身后抱住漓洇的腰,把漓洇嚇了一跳,卻在被安心的氣息包圍之時放松身體,靠在背后男人寬闊的胸膛上!盎貋砹。”漓洇嫣然一笑,白笙拿下巴在漓洇頸窩輕蹭:“寶貝兒,有你真好!崩熹o奈的推推他,“好啦,不要撒嬌了,把早餐端出去準(zhǔn)備吃飯了!薄昂玫,寶貝兒。”白笙又在漓洇臉頰上偷走一吻,然后飛快地將早點(diǎn)端出去擺在餐桌上。漓洇無奈地?fù)u了搖頭,抬腳走出廚房,兩人一起吃完早餐,漓洇起身一邊收拾碗筷一邊詢問,“昨天晚上加班很累吧,要不要進(jìn)房休息一下?”白笙搖頭,“不行呢,等會兒還要再去一趟案發(fā)現(xiàn)場——”“啪嚓”漓洇手上一抖,瓷盤在地上摔得粉碎,“你是警察?!”漓洇眼眸睜大,難以置信地看著白笙。白笙怕碎瓷片傷到漓洇,連忙走過來蹲下收拾,“怎么這么吃驚啊,我難道不像警察嗎?”漓洇低頭看著蹲著處理碎片的白笙,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與哀傷,“沒什么,就是有點(diǎn)沒有想到!蹦阍趺,偏偏是一名警察呢。難怪白笙的身手這么好,難怪白笙他這么正義這么善良,難怪,自己會愛上他。
殺手,警察,飛蛾撲火,自取滅亡。無法脫離的宿命,無法自拔的愛情。
自第一次任務(wù)后,每隔一段時間,漓寂總會讓漓洇抉擇,到底是選任務(wù),還是白笙的命,漓洇別無選擇。越是了解白笙的正義與光明,愈發(fā)唾棄這樣沾滿鮮血的自己,這么骯臟的自己,如何配的上白笙?十幾條鮮活人命的重量幾乎將漓洇整個人壓垮,她夜夜都睡不好覺,每晚都會被噩夢驚醒,臉色也越來越蒼白。白笙看到她這樣,心疼但卻沒有辦法,因?yàn)槔熹o論如何都不愿意像他敞開心扉,每次他開口詢問,卻只能得到沉默的回答。況且,最近的十幾起毫無突破的命案也讓白笙分外苦惱,同樣的一擊斃命,同樣的作案手法,讓他們警方不得不懷疑這是一起連環(huán)殺人案,但是這些死者之間卻似乎并無關(guān)聯(lián)。幾乎一心撲在案件上的白笙沒有看到漓洇眼底積聚漸深的痛苦與絕望。
“義父,請,放過我。”漓洇單膝跪在男人腳下,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悲哀。漓寂伸手抬起漓洇的下巴,對上她的眼睛,手指用力幾欲將其捏碎,眼底一片漆黑,“你,就,這,么,愛,他!”漓寂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說出,卻對上漓洇不躲不避的目光,她蒼白著臉,卻仍舊堅定的回答:“是,我愛他!崩旒旁究∶赖哪槳b獰起來,散發(fā)著滿滿的惡意:“好啊,完成最后一個任務(wù),我就放你離開。”而后將漓洇狠狠甩開,起身離開。漓洇重重地跌倒在地上,眼睛卻微微亮起,白笙,等我,等我……她沒有看到,漓寂臨走前的眼神,是那么的瘋狂那么的可怕。
漓洇縱身一躍,翻過別墅的圍欄,而后旋身輕巧地落地,沒有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響,她急速穿過一片楓樹林,鮮紅的楓葉無端的襯出一股不祥,漓洇的腳步不斷地加快,內(nèi)心的激動將要溢出,就要快了,很快,她就能和白笙自由自在的在一起了,再也不會有黑暗與陰霾,再也不會有悲傷與絕望了……漓洇貓著腰貼近窗口,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巧的手槍,正欲抬手瞄準(zhǔn)目標(biāo),眼角卻反射出一個紅點(diǎn),危險!漓洇的瞳孔瞬間急劇收縮,下一秒就翻身跳下窗臺,“砰!”頭頂傳來一聲槍響。怎么會這樣!漓洇一邊飛速竄進(jìn)櫻花林,一邊思索,耳邊卻傳來警笛的聲音,怎么會!漓洇的臉色瞬間慘白,怎么會有警察!
楓樹林外。
白笙冷厲的目光望向逃進(jìn)樹林中的背影,“把樹林圍起來!”“yes sir!”警員們瞬間行動,白笙帶著一隊(duì)人分頭沖進(jìn)樹林。漓洇倚靠在一棵楓樹上,平息著急促的喘息,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自己這次任務(wù)的只有漓寂一個人,他真的是要自己死啊。只是不知道白笙他,想到這兒,漓洇的眸子瞬間睜大,白笙他不會就在……就在此時,漓洇身后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已經(jīng)被我們包圍了!放下武器,舉起雙手,出來!”漓洇痛苦的閉緊雙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決絕,眼角漸漸濕潤,她取出彈夾,將里面的五發(fā)子彈全部取出握在左手掌心,然后從樹后閃身而出,兩人頓時正面相對。白笙看清對面的人頓時目眥欲裂,“洇洇!怎么會是你!”
漓洇深深地看著白笙,“是我。”“不可能,不可能的!”白笙赤紅著雙眼,舉槍的右手不住地顫抖,他拼命搖著頭,試圖否認(rèn)眼前的一切,他善良的洇洇,他最愛的寶貝兒,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十幾條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呢!他不愿意相信,他不相信!
漓洇的唇邊勾起一抹絕望的笑容,“白笙,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要,殺了我嗎?”
“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白笙仍舊不愿意面對這一切。
漓洇慘笑:“為什么呢?呵,大概是命吧。白笙,你要么放我走,要么殺了我,你會,怎么選擇呢?”
白笙怒吼,“不,不行,我是警察,我是警察,我不能放你走!不可以……”“那你就開槍殺了我!”“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不能失去你洇洇,洇洇……”白笙的聲音不住地顫抖。
漓洇的眼淚順著臉頰靜靜流淌,“白笙,我一直想問你,你的職責(zé)和我,你到底選擇哪一個?”
“我——”白笙怔怔地呆立在原地,眼神糾結(jié)而痛苦的凝望著漓洇,“跟我回去自首吧,洇洇,不論多久我都會等你。”
聞言,漓洇悲哀地笑了:“我懂了!倍笤敬乖谏砼缘挠沂謱⑹謽尵従徟e起,瞄準(zhǔn)了白笙。
白笙握住□□右手不住地顫抖:“洇洇,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漓洇的眼神慢慢冰冷下去,右手食指漸漸扣緊扳機(jī)。“砰砰”兩聲槍響,“不——!”伴隨著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漓洇低下頭似悲哀亦或似諷刺般的,看著胸口綻放的鮮紅,而后身體無力地倒下。白笙瘋狂的撲過去,接住漓洇的身軀,手掌慌亂地捂住漓洇胸口的傷口,但是血卻仍舊止不住地涌出,“怎么辦,怎么辦,洇洇,洇洇……”白笙口中發(fā)出陣陣哀鳴,像一匹絕望的孤狼,卻挽救不了伴侶即將逝去的生命。
漓洇急促的喘息著,望著緊緊抱著自己的男人,眼底一片釋然:“白,白笙,我終究是,不愿,不愿傷害你,我,愛,愛——”手臂吃力的抬起,似要撫摸白笙的臉頰,她眼前似乎浮現(xiàn)出白笙陽光的笑容,一如初見時的模樣。但卻終究無力地滑下,五枚子彈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臐L出手心,白笙呆呆的看著這幾枚子彈,終于滾燙的淚水啪嗒啪嗒的落在漓洇漸漸冰冷的臉頰上,但卻再也暖不熱了。早就尋來的警員們靜默地守在他們的周圍,俱都淚水迷蒙了雙眼。
十天后。
小王手里緊緊捏著什么,臉上一片肅然,但眼底的神色愈發(fā)堅定,他正欲抬手敲面前的房門,卻聽到房內(nèi)一陣丁丁當(dāng)當(dāng)?shù)牧鑱y聲響,他生怕房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砰的一聲將房門踹開,一股濃烈的酒氣頓時鋪面而來,屋內(nèi)雜亂的堆滿酒瓶,一道頹然的身形胡亂的倚靠在沙發(fā)角下,襯衫扣子系的歪歪扭扭,發(fā)絲凌亂,下顎一片青色,男人一手緊緊抱著一個匣子,一手握住酒瓶狠狠灌下去,眼神混亂卻溫柔地望著懷中的匣子,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么。小王皺了皺眉頭,眼底閃出一絲不忍,他俯身想要抽走男人手中的酒瓶,卻被男人狠狠推開,“滾開,不要碰我!我要喝酒,嗝,我要喝酒……”說罷,仰頭將酒液全部灌下喉嚨,然后將喝空了的酒瓶甩開,又在地上不住地摸索,“酒,給我酒,酒呢,酒呢?”小王止住被推的后退的身形,看著地上這個頹廢的男人,上前恨鐵不成鋼的一掌打在男人臉上,力道大的將男人掀翻在地,男人仰面倒在地上,卻抱著懷里的匣子不放,他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給我酒……”小王氣急,指著男人怒吼:“喝!喝死你又有什么用!能把嫂子喝回來嗎!白笙你這個懦夫,只知道喝酒逃避!你知不知道嫂子為什么會殺那么多人?她是為了你!你知不知道她為了你究竟付出了什么!你喝死了,她的仇誰去報!”小王將手中的本子狠狠砸到白笙身上,瞪了一眼地上終于安靜下來的男人,轉(zhuǎn)身離去。
片刻后,白笙緩緩坐起,撿起身上的本子,在看到第一頁熟悉的字跡時,布滿血絲的雙眼瞬間僵住。只有四個字:吾愛白笙。白笙痛苦的閉上眼睛,眼底一片濕意。
2004.1.16 晴
孤兒院的阿姨告訴我今天六歲啦,小朋友們都很好,開心。
2004.2.1 陰
我被一個叫漓寂的男人收養(yǎng)了,但是他真的非常非常的可怕。
2004.3.12 陰
被抓回來了,血,紅色的,疼,誰能救救我
2004.12.31 陰
救救我
……
2013.8.3 陰
我成了夜剎最優(yōu)秀的一個殺手,夜剎成年后才會出任務(wù),我不想殺人,但我逃不出去,誰能救救我
2013.9.17 陰
那個男人認(rèn)我為義女,但他看我的眼神我真的很恐懼,救我
2015.1.18 陰
厭惡夜剎,厭惡殺戮,更厭惡那個男人
2016.1.16 大雨
我成年了。我不要?dú)⑷,我不要,不要,不要…?br> 2016.2.20 晴
今天遇見了一個男人,他叫白笙,他的笑容真的很好看,像是一個小太陽。
2016.4.8 晴
越是相處,越是被他吸引,他太陽光開朗了,是第一個使我感受到光明的人。也許愈是深陷黑暗泥沼的人,愈是向往光明。但我怕如此黑暗的我將會被這光明灼傷。
2016.4.16 晴
我們在一起了。我第一次感覺到快樂。
2016.6.12 陰
漓寂發(fā)現(xiàn)了我和白笙的關(guān)系,他很生氣,他想殺了白笙。我絕對絕對不會允許他傷害白笙,但是我卻無法反抗那個可怕的男人,他讓我在任務(wù)和白笙之間做出選擇,白笙,白笙,我該怎么辦……
2016.7.1 大雨
我終歸還是逃脫不了我的宿命,我的手終究還是臟了,但是白笙,我不能失去他。
2016.7.2 大雨
白笙竟然是警察!怎么會這樣!
2017.7.16 大雨
我是魔鬼,自我手中結(jié)束的生命越來越多,我真恨不得自己去死!
2017.10.24陰轉(zhuǎn)晴
義父答應(yīng)我,只要再接最后一個任務(wù),我就能退出夜剎,我就要自由了,我馬上就能脫離黑暗,永遠(yuǎn)和白笙在一起了。
日記到此戛然而止,白笙捏住日記的手指因?yàn)橛昧ψ兊梅喊,而后再也忍不住,淚水奔涌而出。他摟緊懷中的匣子,喉間發(fā)出聲聲哀鳴,“寶貝兒,寶貝兒……”他從來不知道漓洇對他的愛竟然這么深沉,從來都不了解她究竟承受了什么,又放棄了什么。漓洇的愛就像黑夜中的飛蛾,義無反顧的撲向光明,即便是粉身碎骨徹底湮滅。
兩天后,警局辦公室。
“白sir!薄鞍譻ir!卑左宵c(diǎn)頭與同事們示意,抬步走向局長辦公室。小王望著白笙再無笑容冷峻的臉上,嘆了口氣,還是有些什么,改變了。
兩個月后,白笙根據(jù)漓洇日記里的線索找到夜剎的根據(jù)地,并將其徹底剿滅。漓寂被發(fā)現(xiàn)在漓洇的別墅中飲彈自盡,白笙冷冷的掃了一眼漓寂的尸體,轉(zhuǎn)身離去。從此之后,警局的同事再也沒有見過白笙,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他懷中一直摟抱著的匣子。
飛蛾與火的愛情,飛蛾成為火中的一縷灰燼,而誤傷飛蛾的火,包裹著飛蛾的殘骸,靜靜燃燒著等待最終的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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