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今天來了個小鬼，是你去訓(xùn)練，明白嗎？”

　　“是，我明白�！�

　　低著頭的少年看上去有些瘦弱，鴉黑的發(fā)色顯得他的皮膚異常蒼白。事實或許也是如此，自他在十多年前加入利爪之后，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陽光了……

　　站在他前面的人，代號叫做馬克，是他來時將他分配給別人的管理者。

　　當(dāng)然，“阿弗”這個名字，也是代號。

　　他真正的名字，是布魯斯·韋恩。

　　在這越發(fā)混亂的哥譚里，沒有人會徹底忘記布魯斯·韋恩。

　　至少他們并不會忘記他的父母，托馬斯和瑪莎·韋恩。他的父母是這個城市曾經(jīng)的希望，大家都以為韋恩家會在他們的帶領(lǐng)下，讓哥譚成為另一個大都會，另一個明日之城。然而……他們死在了他們試圖幫助的人的手下。

　　一場毫無計劃的搶劫。

　　這個城市里，或許每時每刻都會發(fā)生的事情，就這樣發(fā)生在了韋恩家的身上。

　　布魯斯不能接受……

　　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他做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逃離。

　　逃離了那令人窒息的空曠之城，逃離了那荒蕪的莊園，逃離了那些總是滿臉遺憾卻又竭力掩飾幸災(zāi)樂禍的悼念之人，也逃離了那唯一能夠溫暖他驚恐慌亂的心的睿智老人……

　　他害怕自己會被老人溫暖。

　　如果他被溫暖了，他的家人怎么辦？

　　只有感覺到那冰冷的痛苦，他才能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才能有一分喘氣的余地，才不會被隨之而來的愧疚和痛苦壓倒。

　　然而，很快，一切都會結(jié)束了……

　　利爪似乎已經(jīng)不再需要他了……

　　每一代利爪都會在被冰凍之前，找到自己的繼承人，并且讓這個繼承人成為下一代利爪。

　　如今，他們要他來訓(xùn)練一個新人，那應(yīng)當(dāng)就是他的繼承人了吧……

　　說實話，布魯斯其實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他并不喜歡這里，只是每一次他覺得難受的時候，都將那種感覺當(dāng)成了他的懲罰。每一次懲罰，其實都讓他難以忍受，可是……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讓爸媽去那個小巷的，是他自己離開了韋恩莊園，在哥譚的小巷中游蕩，是他選擇加入利爪，成為清理哥譚的一員……

　　是他……

　　一切……都是他……

　　如果他訓(xùn)練完這個小鬼，就可以解脫的話……那么……他很高興。

　　那個小鬼的名字，似乎是叫做瑞查得·格雷森？

　　布魯斯見到迪克的時候，迪克的眼中充滿了憤怒，就像是剛剛被帶入利爪的他一樣。毫無理由的憤怒……沖著每一個人……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夠平復(fù)心中的傷痛。

　　就那么一瞬間，布魯斯明白了瑞查得被選中的原因。

　　他跟他一樣，失去了自己的親人，不再在意自己的生命。

　　利爪之中，不乏這種人。

　　正因如此，布魯斯才會覺得自己屬于這里。

　　“瑞查得，從今天起，我將訓(xùn)練你。”布魯斯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同病相憐的惋惜。

　　那個少年抬起頭，細細端詳了一下布魯斯后，這才露出一個虛弱的笑臉：“迪克，叫我迪克就好了�！�

　　布魯斯從來不知道，有人竟會在經(jīng)歷過那些之后，還能顧著別人？

　　接下來的日子，布魯斯盡心盡力地訓(xùn)練起迪克。對于迪克來說，利爪的那些訓(xùn)練其實并不困難，尤其是那些跳躍的動作，每一次，迪克都會盡情地享受在空中飛翔的感受。

　　一天一天，迪克看上去開朗很多，布魯斯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個散發(fā)著耀眼陽光的少年，半是期待，半是憂慮。

　　他既期待著迪克的成長，又有些憂慮迪克不能接受利爪的那些“法典”。

　　果然，迪克的情緒，爆發(fā)在利爪讓迪克徹底結(jié)束自己過去的時候。

　　利爪是沒有過去的人，所以布魯斯管自己叫“阿弗”也沒有人會在意，更不會有人專門去查他的過去，因為在被帶進來的時候，布魯斯已經(jīng)沒有了“布魯斯·韋恩”的任何特性。更何況……在布魯斯的眼中，殺害自己父母的兇手不僅僅是那些搶劫犯，更是自己。

　　可是迪克不一樣。

　　迪克有一個殺害他全家的仇人，那個仇人只要活著，就會影響迪克。而利爪不能被自己的情緒影響。

　　所以布魯斯其中一個任務(wù)，就是帶著迪克去復(fù)仇，讓迪克徹徹底底成為利爪的一員，徹徹底底拋棄過去。

　　迪克做到了。

　　他帶著利爪特有的鋼爪，刺入托尼·祖寇的心臟時，眼角被血濺到，呆滯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布魯斯就這樣就靜靜地站在迪克身邊，陪伴他度過這特殊的夜晚。

　　十多年前，布魯斯第一次收取人命的時候，比起迪克更慘些。不僅僅是吐了滿地，還被訓(xùn)練他的那個利爪訓(xùn)斥了很久。之后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在鮮血中度過的。利爪不允許軟弱，所以布魯斯必須習(xí)慣死亡，必須習(xí)慣奪取人命，必須習(xí)慣壓下對自己的反感。

　　他……有時候甚至希望自己能夠在這些任務(wù)之中死去。

　　可惜的是，他活下來了。

　　不僅活下來了，他竟然還有了一個繼承人……

　　一個……正趴在他懷中哭泣的繼承人……

　　布魯斯不知所措地舉起了手，好半天才試探性地擁住了那個顫抖著的身軀。

　　才剛剛碰到迪克，迪克便將布魯斯抱得更緊了些，悶悶的啜泣聲戳在布魯斯的心口，讓布魯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或許不是正確的……

　　會讓一個才十來歲的孩子哭泣，怎么會是正確的？

　　最終，迪克在布魯斯的懷中睡著了，布魯斯抱著迪克軟軟的身體回到了利爪訓(xùn)練基地。他特地給迪克擦拭過淚痕了，讓迪克看上去只是累著了，而不是因為哭累的。

　　布魯斯不敢讓迪克一個人睡，只得將他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陽光透過高高在上的窗戶，灑在迪克的身上，像是給他打上了一層光暈。

　　布魯斯不禁想起他八歲時的那個夜晚……

　　他也是這樣跪坐在床前，沖著燭光發(fā)誓，要讓這個世界付出代價。

　　可是……真的就有代價嗎？

　　“爸……媽……別去……”

　　布魯斯聽到迪克的低喃，心中疼得甚至有些麻木了。

　　他似乎也是每晚在這樣的吶喊之中睡去的……

　　那個夜晚之后，迪克變得有些不專心，不管做什么，他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有時候，他會問布魯斯利爪的任務(wù)，還會為利爪為什么會存在。布魯斯能說的都說了，直到有一天，迪克用他澄澈的藍眸死死地盯著布魯斯問：“為什么你們殺了這么多人，哥譚還沒有任何變化？”

　　布魯斯無言以對……

　　沉吟片刻后，他答道：“如果不做，或許會更壞。”

　　這是他認為的答案，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有那么一絲絲心虛，似乎是在自欺欺人，卻又不知道如何破解這自己給自己種下的謊言。

　　迪克點點頭，不再追問。

　　一天天地，迪克越發(fā)沉默起來，甚至連問布魯斯問題都提不起興趣來。直到布魯斯認為迪克快要出師的時候。

　　迪克不知道從哪兒知道了繼承人的事情，他怒氣沖沖地站在布魯斯身前：“我是你的繼承人？！”

　　布魯斯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見如此鮮活的迪克了，他抿了抿唇，盡力壓下自己的歡欣，點點頭，承認了這個事實。

　　“你知道我是你的繼承人的話，你……你……”迪克甚至不忍說出下半句話。

　　反倒是布魯斯，冷靜異常：“是的，等你準備好之后，就可以接替我成為利爪的一員了。”

　　迪克的眼中盛滿了悲傷，讓布魯斯不由自主地撫上他的眼角，盡力地解釋起來：“離你準備好，還有好幾年，不用擔(dān)心。到時候，你就會接受這個命運了�！�

　　“不！”迪克的聲音帶著堅定：“我不接受！”

　　“但是，利爪都是這樣……”布魯斯還沒說完，就被迪克打斷了：“所以呢？！我不想成為利爪！你也不屬于利爪！我知道的！”

　　布魯斯說不出話來，他害怕自己將失去迪克。不僅僅是因為迪克的話語中帶著離開的意思，更因為……利爪不允許退出。一旦加入，死亡便是唯一退出的方法，甚至連死亡，或許都不行……

　　“不行！迪克……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傷心……但是不能退出利爪，誰都走不了的……”

　　布魯斯沒有想到，自己的話反而讓迪克的眼神更亮了：“所以你也想走！”

　　“我不想走……”或許連布魯斯自己都能聽出那話語中的不確定……

　　“你不走，我也會走的。”

　　“……就算你走出去了，你打算去哪兒？”布魯斯不再讓自己去細想如果迪克走不出去會是什么結(jié)果。

　　“……不知道……”迪克又開始出神，眼中那似曾相識的迷茫讓布魯斯微微皺起了眉頭。

　　天地之大，卻無容身之處……

　　過去，利爪成為了容身之處，現(xiàn)在……他不確定了。

　　“如果……如果我們可以離開……你愿意跟我走嗎？”布魯斯不知道自己還能否回到過去，但如果有迪克在身邊，或許他可以……迪克的每一個舉動，似乎都在提醒自己，他還有的選擇。

　　有一個少年，和他經(jīng)歷了幾乎相同的經(jīng)歷，而他能夠得到屬于他的平靜。那么為什么他不可以？

　　沉浸在自憐自哀了十幾年的心，似乎又重新被點燃。

　　一切，都是因為迪克。

　　+++

　　帶著滿身傷痕，布魯斯抱著同樣身受重傷卻還是□□著不曾放棄的迪克，站在了韋恩莊園面前。他的手遲遲不敢按下門鈴，猶豫著，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有回去的權(quán)利。

　　然而，門就這樣對著他敞開了……

　　阿爾弗瑞德在門后，拖著一個掃帚，似乎正準備打掃前門。

　　他抬頭，看到了布魯斯和迪克，眼中先是驚疑，再是釋然，最后……滿是慈愛……

　　“Welcome home, Master Bruce.”

該作者現(xiàn)在暫無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