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盛夏六月，體大的運動會即將拉開帷幕，烈日下的體大依舊熱鬧。

　　校園隨處可見拼命訓練的身影，他們滿臉是汗，皮膚黝黑，身體健碩，充滿活力。

　　趙言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盡量挑著樹蔭下走，邊走邊按揉右胳膊，剛才上籃的時候抻了一下，現在疼得厲害，明天有訓練賽，她這個狀態(tài)肯定沒法參加，想起剛才母夜叉的話，心情更加低落了。

　　那個母夜叉就是她的教練，一個五大三粗的老女人，在她第三次上籃失敗，直接捂著胳膊摔在地上時，母夜叉沒有絲毫的心疼。

　　扯著嗓子對她喊：“趙言，你說說你怎么回事，你這個月第二次弄傷胳膊了，你還想不想參加比賽了，平時體能訓練一直偷懶，現在就是活該�！�

　　趙言低著頭一句話不說，任憑她訓，心里早發(fā)火了，各種腹誹：這個母老虎，不脫衣服都沒人知道她是女的。

　　可現實擺在面前，自己確實在專業(yè)上沒什么成績，也怪不得別人說。

　　趙言十歲開始學習籃球，現在二十一歲，雖然高考憑著體育特長生的身份進了體大，可她本身不太適合做運動員，還是籃球運動員。

　　她四肢纖細，身材瘦削，就是身高達標了，178cm，可體重只有56公斤，遠遠沒達到要求，雖然在隊伍里擔當小前鋒，可技術著實很差，她自己都看不下去，要是進了國籃，肯定得把國家隊的臉都丟盡。

　　可抱著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想法她每天依舊參加訓練，可沒什么動力，也怪不得母夜叉說她偷懶，確實也沒怎么用功。

　　她低著頭往前走，額前開始流汗，白色的運動短袖背上濕了一片，被小樹蔭下的小風一吹，涼颼颼的。

　　路旁邊是田徑場，好多男生聚在一起訓練，驕陽擋不住他們的熱情，體大最好的地方就是運動場永遠人滿為患，不用怕寂寞，而且沒有親親我我的小情侶，只有跑來跑去的糙爺們兒。

　　跳高的，跳遠的，短跑的，長跑的.....一靠近就是滿滿的荷爾蒙的味道，好多體操的小女孩就趴在鐵絲網上看，咯咯的笑著。

　　趙言心里一陣鄙夷，至于嗎，身為堂堂體大的學生，就這出息，好像沒見過男人，真該讓他們去舉重和摔跤里面看看，保證之后看見男人就覺得是豬肉，還是那種白花花的大膘子，三天吃不下飯。

　　2

　　短跑隊在運動場訓練著，都是些身高180左右的男孩子，教練在旁邊指點著，拉出個男孩子試跑。

　　那男生個子在隊伍里最矮，估計就170左右，他擺好起跑姿勢，槍響后，像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速度很快，100米沒怎么看就到了終點。

　　教練拍拍他的肩膀，臉上帶著笑，但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幾下，趙言看的出來，他在比那男生的身高。

　　趙言嗤笑一聲，“小矮子�！北憷^續(xù)走自己的路。

　　她聽說過剛來的短跑隊的教練，以前帶出過國家隊員，在圈里挺有聲望，但他對隊員的硬件條件要求很高，比如身高，肌肉線條，大小腿比例。

　　他之前說過一句話：一個人的資質平庸，再練也成不了氣候，到頭來搞出一身傷，還不如早點兒轉別的項目。

　　她看的出來短跑教練并不看好剛才的小個子男生，那男生跑步步頻很快，但步幅稍小，這就是他身高的局限。

　　中國現階段短跑成績比較好的是蘇炳添，他的身高只有172，但他能跑進十秒，他是第一個打開十秒大門的黃種人，但并不被世界看好。

　　原因就是他的身高短板，他的步幅只有2.08米，但博爾特可以達到2.33米，說明他要取得成績，必須步頻加快。

　　短跑，是一項通過重復雙腿交叉跑動，實現身體向前位移的運動，步頻和步幅是兩個關鍵因素。

　　但蘇炳添卻一次又一次的打破記錄，他到底是一個極具天賦的運動員，可大多教練并不相信誰可以成為第二個蘇炳添，所以他們挑選的隊員都是選身高180左右的，這樣步幅才能有保證。

　　3

　　趙言回宿舍倒頭就睡，也不管自己散發(fā)著汗臭味的衣服。

　　第二天她的胳膊直接腫了起來，沒能參加比賽，替補上場，看著場上跑來跑去，激烈搶奪的隊員，心里有些酸澀，這么多年的訓練生涯，她其實從來沒享受過，每次都是竭盡所能的去比賽，但從來沒取得過成績。

　　其實母夜叉對她算不錯了，從大一入校就培養(yǎng)她打前鋒，一直都是正式隊員，雖然其他隊員頗多異議，也從來沒讓她下場過。每次她受傷，母夜叉比她自己都著急。

　　比賽結束，體大獲勝，隊員們擊掌慶祝，趙言就自己一個人走出場館，站在樓梯口，想了想還是撥通了電話。

　　那邊很快就接了，聲音帶著笑意，“言言。”

　　趙言鼻子一酸，眼淚滑了下來，帶著哭腔開口，“媽媽�！�

　　一聽她的聲音，媽媽立刻著急了，“言言怎么了，受傷了嗎？別哭別哭�！�

　　趙言哭了好一會，媽媽在電話那頭都急死的，一直喚她的名字。

　　“媽媽，我不想練籃球了。”聲音甕甕的，一半詢問一半肯定。

　　道清原委后，媽媽也支持她退役，知道她這些年練的不開心，傷痛不斷，好好的姑娘渾身是傷，前年肌腱斷裂，趙言疼得說不出一句話，可還是一滴淚都沒掉，這次在電話里都哭了，肯定是心里難受的厲害。

　　有了家人的支持，趙言心里踏實多了，抹抹淚，打算找母夜叉好好談談。

　　一轉身，一個男生靠在樓梯上，臉上一片笑意，手里拿著學校統(tǒng)一給運動員發(fā)的水杯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從他身邊過時，趙言朝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那男生直接笑了出了，“哎，同學，你白我干嘛。”

　　趙言直接無視他的存在，徑直上樓，后面的男生語氣痞痞的說：“算了，不理你了，萬一一會兒再哭起來，得把籃球館沖走�！�

　　趙言回身下了幾級臺階，站在那人上面一階臺階上，本來就高，又站在高處，現在那男生才到她胸下，實在覺得好笑，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轉身上樓，說了句“小矮子。”

　　把下面的男生氣的跳腳，朝她喊：“我靠，你等著�！�

　　趙言臉上帶著笑走在前面，笑的越來越厲害，后面直接扶著樓梯蹲下來哈哈大笑起來，臉上的陰云早不知所蹤了。

　　4

　　在宿舍躺了三天，趙言終于想好了和母夜叉的說辭。下床洗了澡，翻箱倒柜的找衣服，終于把高考完就買的一條裙子找了出來，一條淡黃色的及膝長裙，V字領口，帶著蕾絲花邊。

　　趙言穿好后站在鏡子前，都有點不認識自己了，她已經三年沒穿過裙子了，平時都是運動短褲短袖，訓練完一身臭汗，澡都不洗就直接上床躺著，哪有一點女孩的精致。

　　又找出自己上次參加活動買的口紅涂上，扎起丸子頭。

　　她的皮膚本就白皙，被大紅的唇色襯的更顯得皮膚雪白，嫩的像剛剝了殼的雞蛋。脖頸細長，腰身纖細，小腿線條柔和，本就個子高，現在更加高挑了，一點不像個平時活的糙不拉幾的運動員。

　　趙言有點慶幸，雖然是運動員，但她們籃球大多在室內活動，也不太曬太陽。

　　最后穿了雙白帆布出門了。

　　站在母夜叉辦公室門前，她的心蹦蹦直跳，血壓估計都飛升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推門而入。

　　里面本來激烈討論著的人都停下來看她，眼神都有點呆，趙言不好意思的低著頭，扯著自己的裙角。

　　就聽見母夜叉說話了，“趙言你干什么，穿成這樣像什么樣子。”

　　趙言心一橫，直接說：“教練，我不練了，我要退役。”

　　母夜叉被她的話震的一愣，片刻才說，“你過來，我們談談�！�

　　從母夜叉辦公室出來已是兩個小時后，母夜叉最后說了句，“其實我早知道你的心事沒在這上面，可又覺得你練了這么多年，放棄了也可惜�！�

　　趙言在門前愣了好久，才轉身準備離開，那個小矮子就靠在墻邊笑嘻嘻的看著她，手里還拎著水杯。

　　“怎么，真的不練了嗎？”

　　趙言心情很差，不想開口，就點了點頭，往樓梯口走。

　　小矮子站在她面前擋住去路，趙言這才發(fā)現小矮子是名副其實的小矮子，比她矮了一截，心情不知怎么就好了很多。

　　小矮子繼續(xù)說：“我給你推薦個工作好不好？”

　　趙言皺著眉看他，那人繼續(xù)說道：“我姐自己開了個工作室，給別人拍拍廣告，自己也招模特，我覺得你可以去試試�！�

　　趙言不可思議的長大了嘴，指著自己說：“我？”

　　小矮子點點頭，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就是你，你這身材也還湊合�！�

　　被他說自己湊合，趙言挺起胸向他示威，意思是老娘身材好的很，壓根沒注意到自己的胸蹭到了小矮子的胳膊。

　　小矮子臉一下子紅了，還故作淡定的說：“你去不去，去得話，我現在就可以帶你過去。”

　　趙言繞過他走在前面，“去，為什么不去。”

　　在路上趙言才知道小矮子叫李瑋城，體大短跑隊的，今年大三。

　　5

　　他說的工作室在世紀大道旁邊，規(guī)模挺大。趙言進去后就對什么都好奇，東張西望，李瑋城直接拉著她進了辦公室。

　　介紹完情況，小矮子他姐直接讓趙言試下鏡，她原本以為就隨便拍張照就行，沒想到讓她直接脫光，穿著內衣拍照。把她嚇了一跳，咬牙把衣服脫了，抱著胳膊站在鏡頭下，臉上緋紅一片。

　　李瑋城就站在攝像師后面，絲毫沒有避諱，就直勾勾的看著她。

　　趙言今天穿著一套白色文胸內褲，帶著幾朵小雛菊，皮膚細膩白皙，身材勻稱，一雙腿尤其的長而且沒有贅肉，線條精致美好。

　　李瑋城看著看著就覺得渾身冒火，火還一直往那處聚，再也待不下去，去大廳的沙發(fā)上坐在，還假裝在看報紙，其實是在擋早已高聳的某處，暗罵它不爭氣。

　　趙言很快就出來了，臉上還帶著紅暈，不好意思的低著頭，小矮子的姐姐跟在后面，對她說：“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藝�！�

　　趙言伸手握了握，簡單介紹了下自己，始終不敢抬頭。

　　李藝笑了，招手讓李瑋城過去，“帶你朋友回去吧，以后有拍攝我們會打電話通知你�！弊詈蟮脑捠菍w言說的，她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趙言一言不發(fā)，李瑋城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想起自己之前說她身材湊合，現在覺得哪是湊合，是十足的好，暗自笑了一聲。

　　推了推一直低著頭的趙言，沒頭沒腦的說了句“很棒�！�

　　趙言眼神無光，一直呆呆的，李瑋城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啊�！�

　　趙言才回了神，在他背上狠拍了一巴掌，疼得他齜牙咧嘴，“沒一點像女人�！�

　　6

　　三天后，趙言接到電話，讓她過去拍個廣告。她自己總覺得害怕，打電話給李瑋城，響了幾聲很快就接了，“喂，”聲音有點啞，應該是在睡覺。

　　“小矮子，今天讓我過去拍攝，你能不能和我一塊去。”

　　趙言聽見那邊的人不知和別人說了什么，有點模糊，然后聲音才清晰傳出來，“行，也沒什么重要事情。”

　　趙言說：“謝謝啊�！�

　　那邊人又痞痞的開口了，“你瞎叫我什么，叫聲城哥，不然不去了�！�

　　趙言扭捏了半天，實在是開不了口，可那人就是不依不饒，一直催著她快點，只好飛快的叫了一聲“城哥”，立刻掛了電話，在鏡子里看自己的臉，紅的像猴屁股。

　　李瑋城倒在床上，一聲一聲的哀嚎，“怎么辦，我好像看上她了�！�

　　下面的舍友一陣呼聲，他又賤兮兮的來了一句，“一想到她叫我名字，我他媽就硬了�！�

　　有人直接扔枕頭砸他，他自己蒙在被窩里嘿嘿的笑了起來。

　　沒想到下午的拍攝居然是內衣廣告，趙言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接受了很多，穿著一件青綠色的內衣就出來了，半杯型的文胸，她的渾圓就露了一半出來，雪白雪白的，下面是條布料極少的內褲，攝影師指導她擺動作。

　　李瑋城感覺到自己的某一部分漸漸的勃發(fā)了，無奈苦笑，這次沒有出去，繼續(xù)看著，想起之前和舍友看小電影也沒這樣過，居然被這丫頭勾起來兩次，看來自己是載她手里了。

　　后來每次拍攝李瑋城都陪著趙言，總能看見攝影棚里一高一低的兩個人，不好意思，男的低，女的高。

　　兩個人不知不覺就談起了戀愛，沒有告白，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

　　最近趙言的工作不忙，大多數時間就在學校里，正好李瑋城有比賽，便打算去支持他。

　　自從當了模特，她衣柜的衣服越來越多，大有破柜而出的意思，她在眾多裙子了選了條大紅色的長裙，化好妝趕赴運動場。

　　距比賽開始還有十分鐘，她在看臺的第一排坐在，李瑋城在第三道，位置還是很有優(yōu)勢的，可他最近的狀態(tài)不好，連續(xù)三次都跑了第三名，自己每天窩在運動場訓練，趙言看了心疼，這次也想讓他開心一下。

　　比賽開始，李瑋城跑的很快，前三十米一直領先，從五十米開始，后面一個接一個的跑了上來，他排在了第三名。

　　他臉上全是汗 ，仍然拼命的跑，就看見前面一抹紅色的身影，站在第一排大喊：“小矮子你是最厲害的！”

　　可好多事情是無法改變的，趙言的出現并沒有帶來轉機，李瑋城還是位列第四，跑完他就跪在地上，一直大口的喘息。

　　趙言直接跳下了觀眾席，跑過去抱住他，“沒事，我可以養(yǎng)你�！�

　　李瑋城回抱她，直接吻上了她的唇，攻破牙關，眼睛流著淚。

　　趙言給他擦淚，回應著他的熱情。

　　運動場的歡呼一波高過一波。雖然他輸了，可他依舊是趙言的英雄。

　　晚上，兩人窩在沙發(fā)上，李瑋城枕著趙言的小腹，喃喃的開口，“言言，我可能也要退役了�！�

　　趙言一愣，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不要太在意成績，你愛跑，咱們可以一直跑下去�！�

　　李瑋城無奈的笑了一聲，“那我怎么養(yǎng)你啊�！�

　　“我需要你養(yǎng)嗎，我可以養(yǎng)著你，你繼續(xù)跑好不好�！�

　　李瑋城聽見她的話，內心很熱，她是一直無條件的支持著自己的人。

　　翻身起來壓住她，“你真的要養(yǎng)我啊？”趙言肯定得點頭。

　　李瑋城輕笑，“好啊，那你先把我喂飽�！敝苯哟┻^她薄薄的衣料，逗弄著她，覆在她耳邊吹熱氣，“叫聲城哥�！�

　　趙言緊緊的閉著嘴就是不叫，那人就各種折磨她，最后實在沒辦法了，輕輕的叫了聲城哥，明明普普通通的兩個字，被她叫的百轉千回。

　　李瑋城滿意的咬她耳朵，噴著熱氣，“被你一叫，我感覺骨頭都酥了�！遍_始更加賣力的頂撞。

　　李瑋城繼續(xù)練著短跑，成績沒怎么提高，最近的比賽發(fā)揮很不穩(wěn)定，可他心態(tài)平和，不在意成績，自己開心就行，教練看在眼里，也不說什么。

　　有些人窮其一生也達不成目標，也沒有什么奇跡，只有一滴滴汗水灑在運動場上。

　　他每天早晨五點就起床訓練，體能，速度，爆發(fā)力，一樣不落，他在給自己的職業(yè)生涯畫一個不甚完美的句號。

　　2018.5.6

　　李瑋城的最后一次比賽，他早早的起床準備，穿著陪了自己大學四年的訓練服，做賽前最后的訓練，他已經不在乎輸贏，只想好好的跑這最后一次。

　　趙言坐在了觀眾席上，還是第一排的位置。

　　李瑋城在第四道，在一眾運動員中最低，但他最輕松，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槍響出發(fā)，還是第三名，他在笑。

　　跑到看臺邊抱下趙言。又是熱吻，結束后趙言趴在他肩上小聲的說：“小矮子，恭喜你要當爸爸了�！�

　　把李瑋城高興的抱著趙言轉了好幾個圈，拉著她走到教練面前，露著白白的牙齒，笑著說：“教練，這是我媳婦�！�

　　趙言頷首問好。

　　教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

　　李瑋城說：“教練，我得讓我兒子繼續(xù)練短跑，把我沒得到的榮譽拿回來，你看我媳婦這么高，我們兒子肯定能長高�！�

　　教練眼眶紅了，他把李瑋城這些年的努力看在眼里，可是先天條件不夠真的沒辦法，他看著面前依舊年輕的男孩子，無語哽咽。

　　趙言在第二年的八月份生下了一個男孩，體重5千克，身長55厘米，看見孩子的第一眼李瑋城就哭了，親著趙言的額頭，“謝謝你，媳婦兒�！�

　　還立刻拍了張照發(fā)給教練和短跑群，上面寫到：今天我李瑋城的兒子來了，身高55厘米，醫(yī)生都說很高，你們等著。

　　趙言看著他臉上滿滿的高興，也笑了。

　　小矮子，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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