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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金希澈常常會在半夜里莫名其妙地醒來,然后靜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聽著身邊傳來此起彼伏輕微的鼾聲。不著痕跡地呼吸,用手感覺胸口起伏,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活著,真好。
他不是單純沒骨氣地怕死,只是覺得要就這么死了的話真沒價值真沒意義,畢竟這個世界紛繁精彩,畢竟他瑞拉教主大人天生麗質(zhì)傾國傾城艷冠群芳技壓群雄得天獨厚唯我獨尊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打住,你可以了自戀狂。要怕死就直說大不了被人嘲笑反正早八百年前你這張臉皮就已經(jīng)厚到一定程度了現(xiàn)在還來裝什么純情也不怕天打雷劈!
打斷他對東海恩赫麗旭晟敏這一眾弟弟們辯白的,是懶洋洋坐在床上背靠著軟綿綿的長毛絨靠墊面色依稀見了些紅潤健康的清瘦男人,更是個對著希澈一張口就有本事讓后者恨不得變身巨型希范撲上去咬斷那脆弱脖頸的男人。
放眼望去,SM上下敢公然敢對金希澈大人出言挑釁的,他還真可算是史無前例第一人。
“樸正洙,你要是不滿意媒體對你關注太少,我很愿意幫你一把!
咬牙切齒糾結出一個招牌腐笑,顧不得在弟弟們面前保持形象(疑問:希澈你這家伙還有形象可言么……),一時間Cinderella公主大人金希澈背后陰風陣陣,怨氣沖天。幾個識相的弟弟被這陰風吹得凄凄慘慘戚戚,慌慌張張各自找尋借口退避三舍——開玩笑,被這媲美最兇女鬼的陰氣給煞到那可真不是鬧著玩的。憨直的恩赫基于兄弟道義本想留下繼續(xù)陪護直到某人雷打不動來替換,懵懂間被東海不由分說一把拖離這事故多發(fā)地帶。
閑雜人等瞬間跑了個徹底,被留下的二人之間習慣成自然的劍拔弩張卻像是給誰從天而降一盆冰水澆了個冰冰涼透心涼。一時無語,沉默之中反倒更顯得無比尷尬。沒有人開口說哪怕一個字,宛若一場拔河,任何一方要先出了聲,便在氣勢上先輸了一分。那將是個多么糟糕狼狽的敗局。
靜默的氛圍中,希澈極端郁悶地在心里碎碎念著。怎么想都覺得不甘心,他金希澈自打出道以來天不怕地不怕一路橫沖直撞誰都不放在眼里誰也不是他對手,為什么偏偏一碰到樸正洙往常囂張的氣焰伶俐的口才統(tǒng)統(tǒng)奮起反抗宣告罷工?甚至時不時還會被他輕描淡寫一句話噎得胸悶氣短腦子半天轉不過一個彎來。他究竟是上輩子欠了這家伙什么了這輩子注定不得翻身?
他絕不承認自己對這個最年長的隊長大人有過半點“害怕”的情緒。然而,與他自說自話的認定相矛盾的是,他又總會莫名感覺恐慌。連恐慌些什么都摸不著頭腦,卻有分明的恐懼感郁結心頭,久久不散。
無言而煩躁的對峙持續(xù)了仿佛一個世紀之久?諝獬林氐媚馨讶藟核馈O3褐庇X內(nèi)心有些不安的狂躁升騰起來。每一次,只剩下他們兩個的話,這種熟悉到讓他忍不住想破口大罵的奇怪氣氛總是陰魂不散。明知這不過是場無聊的拉鋸戰(zhàn),也明知即使自己輸了也不會如何,可倔強的他們,似乎沒有人愿意率先低下高昂的頭舉旗投降。
是為了維護所謂“男人的自尊”,還是純粹吃飽了撐的無事生非地慪氣?
“希澈啊,”嘆口氣,樸正洙略略困難地挪了挪身體,率先打破了長時間的凝滯,“我沒事的!
簡簡單單幾個字,微風般輕柔掠過耳膜。細碎的波動,短暫幾秒之后便已消失在流動的氣息之中,無影無蹤。
希澈的心頭被一種陌生的強力狠狠撞了一下,劇烈的痙攣似的疼痛迅速蔓延全身。他不得不依靠著冰冷的鐵質(zhì)床沿勉強維持輕微顫抖的身體,面上堪堪地掛著弟弟們臨走前的腐笑,抬眼故作不經(jīng)意地瞥著靠坐床榻的“病人”。
正洙臉上的笑容冷靜淡然,一如過去許多個日夜他看著身邊吵鬧不休的弟弟們。線條美麗的狐貍眼彎彎地勾勒出如畫的輪廓,閃爍不定的眼睛里隱隱約約泛濫出明媚溫暖的光芒。唇角于是跟著綻放開淺淺的梨渦。
往常的這種時候,在一邊的希澈會皺起頗為英氣的眉,一手一個拍掉膩歪在身邊的始源東海,惡狠狠地偏又帶了絲得意揚揚地嘲諷哪個來在沙發(fā)上恨不得從此生根發(fā)芽的“老年人”;或者,興致來了干脆加入到已經(jīng)亂成一團的戰(zhàn)局之中,直至被吵得實在頭疼的“李特隊長專屬保姆兼貼身保鏢”金強仁去隔壁宿舍叫來韓庚把他這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妖孽”領回家好生喂養(yǎng)看管。
可惜現(xiàn)在,安靜沉寂的病房里只有他們兩個。誰也不在,誰也不會來。
正洙輕輕咳了兩聲,神色無異地看著難得會沖他發(fā)呆的希澈,輕緩而堅定地再度開了口:“我沒事,希澈。真的。”
“我有說過我擔心你么?”被正洙的話拉回飄遠的思緒,希澈發(fā)現(xiàn)自己終于在辛苦的天人交戰(zhàn)之后找回了所謂“正常的思維”和“正常的言語”,“車禍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禍害遺千年,所以放心吧,我們都沒那么容易死!
“可是哥老了啊。你看,都一把老骨頭,經(jīng)不起多少折騰了。說不定哪天真的掛了呢!闭ǖ仃愂,面上仍然與話語內(nèi)容不符地掛著無謂的笑容。
希澈做了個嘔吐的表情,活生生扭曲了一張素來引以為豪的標準漫畫美少年的臉龐:“你就拉倒吧!地球上的生物都死絕了你樸正洙也會頑強生存下去的!
“那你呢?”正洙反問,一雙眼亮閃閃地寫明了“不懷好意”,“希澈啊,我們不是說過么,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可千萬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哪!”
眼見著樸正洙裝腔作勢學起了深宮怨婦哭天搶地存著心來惡心他,希澈扯一扯袖子,一臉的腐笑扭曲更甚,兇神惡煞作勢就要撲上前去掐死他金大教主輝煌一生中最大的敗筆。
“正洙哥我來了……希澈哥你做什么?!”
一股不可抗拒自然力硬生生阻斷了可能性無限接近于零的“血光之災”。希澈定了定身,嘴角一撇,識趣地站開三米遠,斜一眼以豹的速度沖到正洙身前一幅母雞護小雞的模樣神情緊張的貍貓金英云,不屑地從鼻腔中哼出一個短促有力的音節(jié),捋捋頭發(fā),擺出了白雪公主那惡毒后媽的架勢。
“我這幾天很忙就不來給你們照明了,不過樸正洙你要真掛了我一定會記得送個最大的花籃給你送終。”語畢,瀟灑地轉身離去,全然不理會身后貍貓弟弟的齜牙咧嘴橫眉冷對。
病房外,四月溫柔的陽光穿透窗戶流瀉一地。滿眼清冷清冷的純白。希澈露出寂寞的笑容,雙目腫痛,幾乎掉下淚來。
正洙,如果連你都離開了,那我的身邊,還能剩下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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