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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難盜竊
我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煙,徐徐從齒關(guān)間吐出。像是在享受煙草的味道,但更像是在欣賞客棧外并不存在的美景。
“哎呀呀。沒想到今天又是下雨天!
近日似乎由冬轉(zhuǎn)春,偶爾飄下的小雪也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淅淅瀝瀝的春雨。路上常常有泥濘不便下足,但又沒到讓人不想出行的地步。
正是這種天氣最使人煩惱。究竟還趕不趕路?
這么想著,不小心把這句內(nèi)心的疑問說出了口。語氣不像是自問,于是對面坐著的那個人回答道:“既然有傘,下著雨也不是什么問題吧!痹谖逸p輕磕著煙灰的時候,又聽見他接著說,“但是你可別再跟來了。我真不明白,為什么這一路上到哪里都能碰見你?你是又打算給我找些什么麻煩了吧?”
“這可真是誤會我了。最近天氣如此,落雨時路行不便,只能找客棧暫作休息。而我恰恰只是選擇了和你一樣的一家而已。”
“一家也就算了,但好像每家都選在了同一個地方。這也太過湊巧了吧!”他無奈地?fù)u搖頭,再向店家要了一壺酒?磥硎怯晖G安粫僮吡。
“你可聽過人與人相遇是有‘緣’一說?看來我與殤不患大俠是有緣在此地相聚,這是件值得令人高興的事情!
“老遇上你可算不上讓我高興。你直說吧,你跟著我是有什么目的?你打算跟到什么時候?”
我抬了下眼睛,他正仰頭悶下一大口酒,錯過了這次對視的機會。“你身上帶著的‘那樣?xùn)|西’,必然是會給你帶來麻煩的吧?我不是曾說過,我對惡人的傲慢最有興趣?只要跟著你,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惡人供我挑選,而你也恰好多一個解決麻煩的幫手。這難道不是兩全其美嗎?”
他放下酒碗的時候,剛才的一小撮煙草已經(jīng)沒有了味道,我不得不又加了一些煙葉才有繼續(xù)品味的興致!鞍Γ译m然不愿意插手別人的事,但是對你這個玩弄他人的心態(tài)真是看不過去。我多說也無用,只是你找那些人的時候千萬別給我?guī)矶嘤嗟氖虑椤!?br> “什么事才算是多余的事?”我隔著絲絲卷舒的白煙形成的云霧看著他,“我還以為懲奸除惡、匡扶正義一直是世上重要的事,不然你又何必繞一個大彎,最后還救了那么多人?”
“我不是說過那些是我被迫做的嗎。倒是你,所作所為都和你游說的正義毫不相干,也不怕哪天排隊殺你的人終于得手?”
我心下一笑!拔疫真的沒有想過會有人能取走我這顆項上人頭。我行遍東離四方、見過各種奇人,但這普天之下的闊土,恐怕只有一個人有那樣的能力。”說罷,我又磕了磕煙灰,把煙草的顆粒抖進(jìn)店主放在方木桌上的小盒子里。
“哦?那我倒是有些好奇了。見識了你那些讓人完全意料不到的騙術(shù)詭計,還有能瞬間使人產(chǎn)生幻覺的迷煙,你說說看,是什么人能讓你丟了性命?”
哎呀,終于有些興致地正視我的方向了。那雙深色的眼睛雖算不上神采奕奕,卻是難得在與我對談時顯得如此聚精會神。
如果我不告訴你呢?本意是打算這樣逗弄,但很快想到如果此時不說,他是絕不會追問也不會再次提起的人。這個男人怎么這樣無趣呢。
“你猜猜看?……如果這樣說的話,你一定會馬上回答你沒有興趣猜下去。那我直接告訴你答案,你看仔細(xì)了——”我把左手握住的煙月一直往前送,直到剛剛抖落完煙灰的煙管的頭部在對面酒客的面前輕輕地磕了兩下。金屬敲擊著桌面發(fā)出“篤、篤”的響聲,不出所料,他滿帶迷茫和疑惑地看著我。
預(yù)感到他要問出是不是這張桌子會成為我的葬身之地,我先行補充道:“我這煙管所示意的就是能輕易奪走我性命的人。另外,我指的可不是這張桌子!
酒客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顯然是沒有想到這個答案。這正如我意,我十分滿意地把煙管收回懷中,繼續(xù)說道:“以你一擊就可封印魔神的實力,我一只雪鴉又豈在話下?”
“喂,不是說好在外面不要提這件事嗎!蔽野底园l(fā)笑,不知他所說的“外面”相對應(yīng)的“里面”應(yīng)該是什么地方。他小心地張望了幾下,才又說:“我是不知道你還有什么我沒見過的招數(shù),但你隱藏的實力不可能完全在我之下。你這樣抬舉我,又是要騙我做什么事情?”
唉,我搖搖頭!澳阕罱遣皇菍W(xué)習(xí)過怎么分辨騙術(shù)了?”
“哦!你這是在夸我看穿了你的計謀?”他用手蹭了蹭鼻翼,我注意到這是他小自滿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做出的小動作!拔铱蓻]有覺得自己變厲害了!
“那你知道我是要騙你什么了?”
“呃……這個嘛,既然我已經(jīng)對你的詭計有所防范,你是不會成功的。我也就不需要知道你的想法了?丛谀銢]惹麻煩的份上,這頓酒錢就由我來出吧!店家!”說著,他興沖沖地起身到客棧的柜臺結(jié)賬。
我這是在做什么?煙草又被我續(xù)上了,我起身先走到客棧外面,發(fā)現(xiàn)雨又變小了些。身后追出來的殤不患像是恍然大悟般地問:“你剛才要騙的難道就是這頓酒錢?”
“可惜你意識到得太晚了。你不會還要向店主要回那一個銅錢吧?”我懶懶地吐著煙說。
“我倒確實不在意幾個銅板,但是又被你詐了一次這件事讓我后悔莫及。你還是別跟著我了。各走各的路吧!”
正當(dāng)他提著腰間的木劍急急走出幾步,我突然一反常態(tài)地追著他的背影問:“像這樣小雨的天氣,路上難以下腳,行路卻又不是難題。你是趕路還是不趕路?”
“要是能避開你,無論多大的雨我都會趕路!”他背沖著我隨意地擺了擺手,連告別都算不上地告別。
“有意思!蔽医K于不再需要煙草來緩解心中隱隱的焦慮,把滅了煙的煙管收進(jìn)了袍子里。真正的計謀必然是讓聽者聽之覺得不可思議,而讓身處其中的人渾然不覺。我要盜走的豈是錢財,又豈是那三十六魔劍譜?有形之物實在唾手可得,盜取這些早已使我失去樂趣。
這一次我要盜的,不僅無形,而且比曾遇到過的所有極惡之人心中的自恃、狂傲更為寶貴,甚至把它看成一種可盜取之物已經(jīng)可謂瘋狂——
“殤不患啊殤不患,你要看穿我的計謀就如同我要停止設(shè)計這些計謀一樣困難。”像這小雨般朦朧不清的情思,使之發(fā)展必定滿是困阻,容它生長卻又不至于有礙。我是留之還是棄之?如此迂回問出的問題,得到的回復(fù)是他毫不知情下的允許!凹热荒阋呀(jīng)同意,那我也不便推辭。我這次的目標(biāo),即是極惡之人‘掠風(fēng)竊塵’最極致的傲慢——”他自詡以自我取悅為上,決不為世間諸事動心一絲一毫,自私又冷漠的內(nèi)心。
要盜取自己的內(nèi)心本就是自相矛盾、難于登天的事情,偏偏又遇上能撼動這座石山的人徹底地不解風(fēng)情。那么,這次我到底能不能成功?
“哎呀呀。沒想到又下起雨來了!蔽矣檬指苍陬~前搭一個雨蓬,在樹林中依稀辨認(rèn)出到他下一個目的地的近路。“真想讓某位淋雨也根本不會感冒的人把他的紅紙傘借我撐一撐啊!
如此說著刻意使自己感到曖昧的話,不徐不疾地隨他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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