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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疼嗎?
宿——疼嗎
一、
朔月夜,一道黑影跳過窗來,一躍到了她床前。明明是身形矯健,偏偏悄無聲息。她看得到,卻喊不出,更動彈不得。
人形的輪廓在她身上起起伏伏,她身下沒有觸覺,只能聽到黑影喘著粗氣。這,當(dāng)是春夢吧?她不去面對黑影面上一對貪婪的眸子,閉上眼睛,當(dāng)真又睡了過去。
翌日,小小年紀(jì)的她想起那夢,羞赧地摸了摸泛紅的臉頰,卻感覺身后有個目光,還有一句詭異如在天邊的男聲:“疼嗎?”
回頭,一個憐惜的目光漸漸隱去。她晃晃神,自己這是幻覺了么?可——這目光明明很真實。這對眸子她不識得,但她一眼看出,絕對不是春夢里那雙。
二、如花的年紀(jì),同窗們都戀愛了。也有男孩追求她,但她總覺得,自己是在等誰。是誰呢?她不知其音容,只知道,幾年前夢里聞過他肩上清雅的氣息。身邊的人不是他。都不是他。
分班以后,高瘦而又文弱的白慕坐到了她身后。
他給她寫過情書,做過愛心早餐,她不為所動。直到有一天,詭異的男聲在她耳畔再次響起:“我來了!
她猛地回頭,不見那對似真似幻的眼睛,而是白慕陽光的笑。就這么一回頭,她忽然聞到白慕身上的氣息——是她一直找尋的氣息。
他愛她,愛到骨子里。擔(dān)心她安全,他每天去她租住的房門口等她。聽說她每天吃油條,他便日日四點起床為她做愛心早餐。一整年。雪地里,他與她十指緊扣,拉著她的手,暖暖地向前走。
她以為,他就是那個人,那個她要等的人。
又一個朔月,夢里,她睜不開眼睛,只感覺到一雙冰冷的手,正緩緩撫摸她的臉頰!拔乙吡恕_^段時間再回來!蹦莻詭異的男聲,如今近在耳畔。隨之而來的,還有一滴冰涼的淚,落在她嘴角,也是咸咸的。
她動彈不得,告訴自己是個夢,可明明只是個夢,她的心里卻異常沉郁。
從那以后,慕白變了,對她不耐煩,對她嫌棄,甚至連他身上的氣息,也變了。她哭著選擇分手,夜里拿著慕白的照片悄悄流淚,卻只感覺他的容顏愈漸陌生。他們幸福時,他溫暖的笑容背后,也仿佛總藏著一個人。那個人,似近又遠(yuǎn),她琢磨不透。
如今慕白在她心里已逝,然而那道消失在他身上的氣息,卻還時常出現(xiàn)在她夢里。
三、這么孤獨對又過了幾個春秋,她沒再夢到誰,也沒再愛過誰。
直到那天夢里。這一次,她眼前是遍山桃花,十里長亭。她被一個身材頎長的古裝男子拉著一路跑啊跑。他的手指白皙纖長,與她十指緊握。這感覺,說不出的熟悉。腳下,是青青的小草,和自己橘粉色的裙擺。
我這是穿越了么?不,只是夢吧。
“云兒,累嗎?”這聲音,來自身前翠青色長袍的背影。這聲音溫潤如玉,而又......說不出的熟悉——這聲音明明與那詭異的男聲同樣似真似幻,但此時卻不再詭異,而是,暖到她心里。
她驀地抬頭看向他。他頭上束了玉冠,即便只是背影,也能看出他氣度不凡。
這么一失神,她腳下踩了裙擺,一頭栽下。他嫻熟地轉(zhuǎn)過身,將她接在懷里。
一張俊美如仙的臉出現(xiàn)在她眼前。他微微彎起狹長而明亮的眸子,清澈地露出少年的一笑,寵溺地勾勾她的鼻子,“你總是這么笨。”
她不知該說什么好,只怔怔看著他的臉出神。她在電視上見過各種帥哥,卻唯獨沒見過,這么.....熟悉的,熟悉的讓她胸口莫名一滯。
四、他小心地把她的頭攬在自己肩頭,“云兒,你說,我們成親以后,來這里建一處宅子如何?”
她聽不清他后面說了什么,只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清香......
他的臉漸進(jìn)模糊,她下意識地伸手想去觸碰一下,卻發(fā)現(xiàn)午夜夢回,自己正虛汗淋漓地躺在床上。
這是她第一次,留戀自己的夢境。那張臉,那溫柔寵溺的眼神,牢牢刻在她腦子里。你是誰?曾經(jīng)夜里的黑影又是誰?
她跑去各個商場,去試各種香水。她去找那熟悉的味道——盡是無功而返。
唯是那夢 ,卻一遍又一遍在她的夜里重現(xiàn)。她想知道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無奈從未看見過。
五、她命格純陰,自小就能夢到許多靈異之物。這一年,她夢的尤其多了。她夢見叔叔身亡,叔叔便去了。她,夢見爺爺告別,爺爺便走了。她又夢見他們在地下的種種不好。家人開棺查驗,也都準(zhǔn)了。她開始害怕做夢。
那一天,她又到了夢里。這一夢,好長好長。
夢里亦是黑夜,陰風(fēng)陣陣。她身前,是一個古裝紅衣男子。他生的俊眉廊目,器宇軒昂,只是,不是他。
“云兒,終于等到你。”渾厚磁性的男音,亦是與他不同。
她本能地?fù)u搖頭:“你是誰?這,不過是個夢吧。”
語落,又一陣陰風(fēng)吹過,一頂血一般鮮紅的蓋頭朝她蒙了上來。紅衣男子也牽著她往前走。她離他很近,他身上龍涎香的味道,與他從來不同。
她感覺自己在暗夜里被他引著,撒不開手。走過一陣詭異的祝賀之聲,又走過一陣鑼鼓喧天,這才來到一間僻靜的紅燭洞房。
紅衣男子輕掀她的蓋頭,對她得意地一笑。她覺得這場景太過鬼魅真實,下意識地往后退。他的一雙手卻覆了上來。這是一雙讓她感覺不到觸感 ,卻明明毛骨悚然的手。
“不,”她朱唇輕啟,然而他不睬。他吻上她的頸項,漸漸向下。
她依然動彈不得,只覺胸口悵然,腦海中分明回想起那個翠青色的身影。
“疼嗎?”紅衣男子在她身上起起伏伏,大汗淋漓,而身后,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拼盡全力扭過頭,看見一雙疼惜而深邃的眼睛。
這臉是模糊不清的,只清楚地看到眼神?伤,這是他。
我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如若你對我有意,此刻,為何不來救我?她嘴上說不出,便在心里默默喊著,紅衣男子聽不到,而他,卻仿佛聽到了一般。他眸子里閃過一絲深深的落寞。
這眼神漸漸隱去,留下一股熟悉的香氣。這時,她在夢中昏睡過去,又做了一個夢。
夢里,他帶著熟悉的香氣,溫柔地吻上她的額頭。一雙頎長而溫暖的手輕輕撫過她光潔的身軀!霸苾海也灰,我要你!北”〉膬善t唇,吐出無比動情的幾個字。
她情不自禁地流下兩行清淚,仿若她知道自己為什么流淚一般。
他吻過她的脖頸,柔柔向下,直到腳尖。她流著淚,看著眼前俊美無比的容顏,仿佛,又想到了什么。
忽而,她微微痛了一絲,輕輕抓住他的衣角。
“疼嗎?”他蹙起俊眉,滿眼憐惜。
她笑著搖搖頭,感受著他所有的溫度。
他復(fù)又吻著她的紅唇。兩條舌,纏綿繾綣。她與他就這么交融,就這么擁抱,一夜無眠。
“風(fēng),”她下意識地喊出這個名字,“你到底是誰?紅衣男子又是誰?”
風(fēng)微微笑著,仿佛聽不見她說話一般,癡癡地望著她,吻了上來。而她,卻在此刻醒了。
睜眼時,紅衣男子正牽著她,身邊無數(shù)鬼魅。紅衣男子將她向身后一攏,她卻無意中感受到風(fēng)的目光,四下找尋。
面目猙獰的青面閻羅頗有氣勢地怒視著她道;“她的劫數(shù)滿了嗎?”
紅衣男子幽幽一笑,沉聲道:“還差一劫。我會替她完成!
閻羅捋須道:“你?如何能替?”
紅衣男子勾了勾嘴角:“她已經(jīng)是我的女人,此劫如何不是已經(jīng)渡得?”
閻羅朗聲一笑:“這是情劫,那魂飛魄散之劫,卻還在今日。”
正這時,畫面一轉(zhuǎn),她醒了。
魂飛魄散?呵呵,她是人,哪怕死了也有魂魄吧。
六、她死了,死的前夜,母親夢到一個古裝男子,說要娶她。
她有魂魄。她飄飄然走在路上,悄悄掀起蓋頭。引路人,卻不是風(fēng),仍是紅衣男子。
“風(fēng)在哪兒?”冥冥中,她知道風(fēng)才是她要等的人。
紅衣男子挑挑眉,沒有理會。
她在黑夜里漸漸前行,“不對,我與你已成......夫妻,為何還要蒙這蓋頭?為何還要與你行這夫妻之禮?”她想搞個明白。
紅衣男子勾了勾她的下巴:“只有這樣才能讓你永葆青春啊!
她搖搖頭:“我不要永葆青春,我想知道,我是誰,你是誰,他...是誰?”
“他?”紅衣男子眉頭一蹙,而后又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路上,不再有鬼怪的祝賀,不再有鑼鼓喧天,這一路上,她想起了好多事。好多好多事。
風(fēng)是愛她的,她也愛他。
她以為風(fēng)愛的是她的美貌,她以為......想到這里,她哽咽了。
佛前,她苦苦哀求自己可以永葆青春。
她曾背著他,求了一尊紅衣葆顏神像。
他曾與她十指緊扣,踏遍山間便野,看盡萬里桃花。
他曾與她朝夕相對,共看日出日落。
他曾夜夜擁著她入眠,只為多聞一聞她身上的氣息......她又何嘗不是呢?
走著走著,她看到陰間血壁上,一頂象征帝王的冠冕。
她驀地一驚。
他曾為她棄了皇位,又為她,血染殺場。
后來呢?后來,她卻想不起來了。
紅衣男子詭異地笑著,柔聲道:“云兒,你都想起來了?沒關(guān)系,不消一刻你便會盡數(shù)忘了。這是你最后一世,前面,是你最后一個劫數(shù)。從今而后,你便可永葆青春,便可與我雙宿雙棲,不生不滅!
最后一世?
她心頭一滯,忽而,地府閃出一道白光。眼前的一切瞬間被白光籠罩。
朦朧中,一雙冰涼的手將她往懷中一拉。雖然不再溫暖,可她很安心。
“云兒,回去!睖厝崾煜さ穆曇,在她耳畔響起。接著,一聲驚天巨響......
七、她被拉回現(xiàn)實。母親猶在眼前。
“我不是死了么?”她不可思議地問道。
“你又做夢了吧?”母親慈愛地一笑。她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門?蛷d電視里,正播著一部紀(jì)錄片。
“傳說中,若是靈魂魂飛魄散,無甚法可解,除非,有個因情千年不滅的魂魄替了她......”
她心頭一怔,拼命向外跑去。
可是,要跑去哪兒呢?要到哪里去找你呢?
風(fēng),你怎么樣了?這真的只是一個夢嗎?
她跑回家里拼命讓自己睡去,可她沒再做夢。
再醒來,她,忘了所有的夢。
從此以后,她再也沒有做夢。(結(jié)局)
番外:多年以后,她嫁了相愛的涼生。他沒有神仙般容顏,沒有讓人難以忘懷的氣息。但是,他為了追她放棄了五百強(qiáng)的經(jīng)理位子,跑來對她說:“我不要地位,我要你。”這聲音,這感覺,似曾相識。可她想不起來是為何。于是她笑了,甜甜地笑了。
不遠(yuǎn)處,澄澈的空氣里,有雙溫柔的眼睛,靜靜看著這一切。
她感覺一陣暖風(fēng)徐徐從耳后吹過,伴隨一個溫柔的聲音:“我在呢!
她猛地回頭,看見涼生寵溺的笑容。
“剛才說話的,是你嗎?”她有些恍然。
涼生一怔,而后點點頭。
“哦”,她笑自己疑神疑鬼,開開心心地隨風(fēng)走在前頭。
這天,母親忽然問她:“你是不是總也沒做夢了啊?”
她搖搖頭:“沒有啊,即使夢了,也只是夢而已啊!
母親慈愛地一笑,欲言又止。
她喜歡作畫,可不知為何,每次下筆,紙上畫的,都是同一個男子。他俊美不凡,正溫柔地注視著她。她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對上畫中人暖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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