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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流事,平生暢
在江南,人人都知道,柳員外家的公子柳頌安最是多才,十三歲中秀才,十七歲中舉,每有新詞出,教坊都會爭相傳唱,提起他,大家都要說一句:“長歌以后是要中狀元的哩。”柳頌安,字長歌。
在江南,人人也都知道,柳員外家的公子柳頌安最是風(fēng)流,最愛花眠柳宿,醉臥美人膝。春日里同教坊的姑娘們外出踩青,夏日里泛舟西湖的藕花叢中,秋日里同學(xué)子們相攜登高,冬日里天冷,也不忘攀折點紅梅贈與佳人。
倘若是尋常的紈绔子弟日日流連教坊,定會被眾人嘲笑一句荒淫,但柳頌安不同,一來對于才子與美男子,大家總是多些寬容的,二來,他認(rèn)真的欣賞這些姑娘們,也認(rèn)真地與她們交游。大家都道,倘若真能與柳郎君一度春宵,倒貼錢都是愿意的,可惜,柳郎君不愿意。
若是可以,柳頌安是想一輩子呆在溫柔多情的江南,做一輩子的夢的。但是,他得進(jìn)京去趕考,這不是他的夢,卻是除他以外,柳家上下所有人的夢,他不想讓他們失望。
柳公子要進(jìn)京趕考,這可是大事!
杏雨樓的姑娘們送來了去文昌廟求的符,媽媽們來討了不少新詞;巷尾的劉奶奶家貧,也來送了一籃茶葉蛋,長歌叫下人偷偷給她兒子塞了不少銀兩;街頭的賣小吃的陳嫂,擔(dān)心他到了東京吃不到正宗的茶餅,連夜趕制了一大包……大家看著長大的長歌,頭一次出這么遠(yuǎn)的門啊。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行人笑語相迎,這是長歌的江南。
高門朱戶,長橋臥波,人群熙熙攘攘,這是大梁的東京城,卻不是長歌的東京城。
江南的風(fēng)是溫和的,北方的風(fēng)是凌冽的,江南的空氣是帶著濕意的,北方的空氣是干燥的,唯一相似的,只有南北方的姑娘,一樣的溫柔似水,善解人意。
柳公子的詞曲,不出意外地唱遍了整個東京城,而出人意料的是,柳公子這回,不僅沒中狀元,而且榜上無名!
從來一帆風(fēng)順,大家都寵著的長歌,哪曾受過這等打擊!長歌枕著花魁瀟瀟的髀,滿腹委屈。
瀟瀟心疼壞了:“上榜有什么用,那勞什子的官,難道咱們長歌還稀罕做嗎?要我說,那榜上的數(shù)十人,哪個都沒我們長歌有本事!
旁邊的姑娘們附和:“是呀,在我們心中,柳公子就是那詞中的狀元。柳公子前些日子準(zhǔn)備科考,我們都沒新詞唱了,柳公子這回可要多填上幾首。”
撒嬌的姑娘們,長歌怎忍心拒絕,一詞出,轟動?xùn)|京城,每個到教坊聽曲的人,都不忘點上那首《鶴沖天》,聽姑娘們婉轉(zhuǎn)的聲音唱出: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fēng)云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
“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翠,風(fēng)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趙疇是個勤勉的皇帝,自登基以來,日日兢兢業(yè)業(yè),從不缺席早朝,每晚批奏折到亥時,唯恐大梁的百年基業(yè)與繁華盛世,斷送在自己手上。
人人都想做帝王,他卻是不愿的,外有女貞族虎視眈眈,內(nèi)有皇叔大權(quán)在握,再加上江山與百姓都壓在自己的身上,這千鈞的重?fù)?dān),讓他疲憊不堪。我才二十四歲,但我已經(jīng)老了,他想。
作為一個合格的帝王,趙疇既不窮兵黷武,又不親近女色,唯一的消遣,就是每日聽童自在講講東京城中的近日發(fā)生的趣事。唯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感覺,自己不是一個帝王,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今日的故事與往常沒什么不同,但趙疇卻被那句“風(fēng)流事,平生暢”深深地吸引了。我想見見他,趙疇告訴自己。
沒有誰會不滿足皇帝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
誰也不會猜到,只一面,這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便相愛了。
在遇到他之前,他是飄逸瀟灑的天上仙,他是成熟穩(wěn)重的人間帝王;在遇到他之后,他依舊是那個天上仙,而他,卻有些飄飄欲仙了。
他搜集了他全部的詩詞,瘋狂地迷戀上了他,以及他筆下的江南,想和他一起泛舟藕花深處。
先帝和太傅曾無數(shù)次告誡過趙疇,莫要因美色耽誤了江山,趙疇當(dāng)時還不以為然,現(xiàn)在只覺得,江山算什么,我連自己都不要了。
趙疇興奮,卻也害怕。我那么愛長歌,我卻不知道長歌他到底有多愛我,似乎比起我來,長歌更喜歡教坊里的姑娘們。他簡直嫉妒得要發(fā)狂。
終于,他忍不住了,頭一次丟下了堆成山的奏折,微服去了煙花之地。
那個叫瀟瀟的女子,為何總能與他親密接觸,朕答應(yīng)了嗎?
趙疇一言不發(fā)地坐在桌邊,咬牙切齒地盯著柳頌安。柳頌安則滿臉無辜地看著他。
瀟瀟心下了然,笑著攀上了趙疇:“公子這么大火氣干嘛,奴家給您倒杯茶!”
柳頌言看著瀟瀟幾乎貼在趙疇身上的胸脯,忽然覺得有點難受。他想,我愛他,所以我得尊重他,但是好想難受啊,忍住。
這副表情,落在趙疇眼里,卻是若無其事,這徹底惹火了趙疇,他猛地站起來,推開瀟瀟:“滾開!”
瀟瀟也不惱,笑著出去了,還不忘順手把門帶上。然后喚來眾姐妹,一起聽墻角:我們的長歌,長大了呢。
柳頌安直覺有事要發(fā)生,正在思考之中,趙疇卻根本不給他反應(yīng)的時間,一把抱起可他,扔在了床上。
錦幄初溫,獸香不斷。趙疇終于把這天上仙,拉到了人間。
趙疇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我不想當(dāng)這皇帝,而有人相當(dāng)這皇帝,我為什么不讓他當(dāng)呢?
于是他召來了先皇的胞弟,皇叔趙弘,直接了斷道:“朕想禪位于皇叔!
趙弘“啪”一聲跪到了地上:“臣不敢!
“皇叔莫慌,朕是真心的。只是朕找到了比皇位更重要的東西,希望能同皇叔做個交易!
大梁啟平六年,梁睿帝趙疇崩,睿帝無嗣,皇叔趙弘即位,是為武帝。
同年,一位名叫柳壽的公子隨長歌一起回到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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