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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朵人面桃花
那一年的京城,楊柳新綠,桃花殷紅。斜風(fēng)載著飛絮,飛過墻垣,飛過檐椽,飛過碧色琉璃瓦,飛過黃銅朱雀門。那一年的護(hù)城河,無風(fēng)無月的夜里驟起白浪,浪濤聲驚醒了未央,她扶著沁涼的門框,看著好似風(fēng)平浪靜的天氣,莫名的泛起波浪。
江水東行,喧嘩靜默。
大婚
“你要我做你的兒媳婦?”我繞過大廳,避開來自四面八方的來喝喜酒的人,走進(jìn)東廂,破門而入。看見了他,我又難以抑制的心跳加速起來。方才看見他推說身體不適從酒席中退了出來回房休息的時候,我便跟了出來。以為他的身子真的有什么事情,他身體一向不好的?涩F(xiàn)在看見他從容地坐在桌旁喝著茶,心便放下了,同時也想起了剛剛忘卻的此行的目的。
“為什么?”我提起了血紅的裙擺,向前走了幾步。問道。
曾幾何時,我也曾夢想著穿成這樣,成為他的新娘。
他依舊似笑非笑。我看著那雙溫柔平靜的眼睛,滿滿的映出我的身影,然后我微笑。他低頭抿了口茶,緩緩的又放回了桌上。是云間吧,他一向都喜歡那種清淡的。不像我,從來都是女兒紅。
“回去吧,”他沒有抬頭,“時間到了!
“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我不依不撓,卻也毫無辦法。一向都是這樣,只要是面對他我的理智就會全部后退。自嘲的想想,也沒有什么為什么,就是那么回事兒罷了。
他是王爺,是王爺就曾經(jīng)有當(dāng)上皇帝的機(jī)會。只不過時運(yùn)不濟(jì),被其他兄弟奪得,于是只能屈尊。自此,縱使有宏圖偉略也無處發(fā)揮。多年來的韜光養(yǎng)晦,養(yǎng)精蓄銳,他一步一步的掌握兵權(quán)政權(quán)財權(quán),現(xiàn)在又恰逢皇帝軟弱無能,只知沉迷于溫柔鄉(xiāng),不問世事。
所以,現(xiàn)在只需要一個借口,一個讓天下人都站在他這一邊的借口。盡管這些年景王爺奔走慈善事業(yè),在外抵抗外敵,于內(nèi)鋤強(qiáng)扶弱,但是當(dāng)今天子畢竟是正統(tǒng),只有找到一個借口,讓天下人都同情他,站在他這一邊。他扛著為了天下的名義,取而代之。
無疑,我就是這個借口。
也許你覺得這個借口太牽強(qiáng),但是,他就好像是當(dāng)年的呂不韋,——奇貨可居。
我,是一個舞姬,只是一個舞姬。將好聽點,是淪落風(fēng)塵。不好聽點,是“一彎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
但是他仍舊把我以義女的名義嫁給了他第二個兒子。不管我有千般萬般的不愿意。
我應(yīng)該高興才是,我進(jìn)王府來的目的不就是嫁進(jìn)去,從此富貴榮華么,我有什么好難過的呢。想想我從前的狀況,別說是做正妻,就是做小我也會毫不猶豫的。可是,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我寧愿重新再回到笑春風(fēng)我也不想這樣。是不是有誰把我慣壞了?我算是什么人?真是好好笑的笑話。
有時我也會想,為什么要嫁給第二個兒子,而不是第一個兒子?后來,我也漸漸明了,因為他的第一個兒子將來是要繼承大統(tǒng)的,因為他的第一個兒子就要去塞北馳騁了,因為他的第一個兒子還可以活幾十年,因為他的第一個兒子說過要一輩子照顧我,不離不棄。
那時候還是十幾歲的韶華,李熠牽著我的手,交給我一塊玉佩,他說:等我,好不好。待我回來,我照顧你,一生一世。
那是風(fēng)兒吹得和煦,陽光分外的明媚。心中有一種叫做感動的東西肆意的蔓延。護(hù)城河外飄滿桃花,就在那桃花樹下,李熠握著我的手,背對著樹后的他。
也許他認(rèn)為我是個不幸的人吧,我的不幸會傳給其他的人,而這是他所不允許的。
“真的要這樣嗎?”
我沒有選擇。不管是對他還是對我。在我的字典里沒有愛我,只有我愛。那份感動,我會深深地記在心里,但是,對不起。
李煊,想起來我就會心隱隱作痛的那個人。如果沒有遇見他,如果不曾認(rèn)識他,如果……如果沒有如果,我就不會這般辛苦。
我每天晚上見到他就說我愛他,就像每天說晚上好一樣。從開始的羞澀,到現(xiàn)在的自然,再到不得不的習(xí)慣。
他說你真傻。
我說你就娶我吧!有時心中阻塞,有時自己想不通。
看了看我,說不要這樣,說你還是個孩子。那種臺詞,我聽了很多,可是我就好像是沒有聽見。一天一天,一遍一遍。
我歇斯底里,說,你是王爺,娶個小姑娘有什么。不曾如此激動,不曾如此沒有掩飾。
他說回去睡吧,我也要睡了。他不再看我,是不屑,還是躲閃,我分不清楚,只知心中難過。
我說你娶我吧,妻妾什么的我不在乎。
他停下,摸了摸我的頭,離開了。
每次都是這樣。
“問蓮根有絲多少,蓮心知為誰苦?雙花脈脈嬌相向,只是舊家兒女。天已許,甚不教、白頭生死鴛鴦浦!夕陽無語。算謝客煙中,湘妃江上,未是斷腸處。香奩夢,好在靈芝瑞露。人間俯仰千古。海枯石爛情緣在,幽恨不埋黃土。相思樹,流年度,無端又被秋風(fēng)誤。蘭舟少住。怕載酒重來,紅衣半落,狼籍臥風(fēng)雨!
他對我好的幾乎就讓我忘記了,我們是在青樓認(rèn)識的,那一年我十四歲。
我在青樓賣笑。過著朝送客走,暮迎客來的生活。我從小就在青樓長大,但還是免不了沖動的個性,也許是遺傳吧。他們說我的媽媽也是這樣的,她們說我和我媽媽長的一樣。不知為何,我對于母親的概念很模糊?墒桥紶栁乙矔僮穯,她們卻不再說什么。桃花姐說不清楚。
那時是他第一次來青樓,他像是和朋友一起來這里喝酒,我穿著白凈的長裙在給桃花姐作伴舞。桃花姐是笑春風(fēng)的頭牌,后來找了幾個小姑娘,每天教她們跳舞。她經(jīng)常拿著泛黃的皮條打著姐姐們白皙的皮膚,她說:一個舞女能給的,是身姿,是笑靨,是眼神。萬萬不能給的,是心。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美人遲暮的悲哀?粗一ń銦o聲的嘆息,年幼的我只覺得美人遲暮是一件讓人傷心的事情。我想,母親也應(yīng)該是這樣吧。有過風(fēng)光,有過愛情,也有過孤單。于是桃花姐打我的時候,我不再哭,不再怨恨,甚至不再疼痛。強(qiáng)忍著傷痕被汗水浸出血來,卻也咬咬牙,跳躍,轉(zhuǎn)身。
老媽媽說王爺駕到。第一次登臺的我嚇得一下子摔倒在舞臺上。大家都笑前仰后合,老媽媽打趣說連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都為王爺你傾倒啊。
我的臉紅到脖頸,趕緊回到后臺,紅著臉想等人走光了我再走。等沒什么聲音了,我從后面出來,卻在門口撞見了他,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跟我走。”
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地點,甚至忘記了我自己。
我走前,桃花姐交給我一樣?xùn)|西,說這是給我的送別禮物,我打開,是一只通體透明的飛蟲。我不明所以的抬起頭,桃花姐合上蓋子,告訴我說,那叫蠱。
進(jìn)了王府,一切都像是想得那樣。以為我會成為王府里眾多丫頭中的一員,但是半個月過去了,他什么也沒有做。
無意中出去走走,看見了兩個人,很明媚的兩個人,和我這種陰暗的腐臭味完全不一樣。那是他的兒子們。那一天,漫天的柳絮紛飛,在明亮的陽光下,他們一個在舞劍,一個在看書,在椅子上,還蓋著一條毛毯。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李熠,還有那個小一點的,身體很差的叫李煜。相識,相知。無聊的生活總有一點安慰。三個孩子在一起過得很快了。我們一起回過笑春風(fēng),一起在賭坊開過豪賭,甚至一起偷過令牌悄悄進(jìn)皇宮。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就是三個月。當(dāng)夏天的紅艷換了秋天的蕭瑟的時候,我還在想要是一輩子都是這樣該多好啊,這是我這一輩子過得最快樂的三個月了。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qiáng)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還是他,打破了我的虛幻的美夢。那晚皓月當(dāng)空,冰靈的月色讓人心寒。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平靜的要我給他兩個兒子解我連聽都沒聽過的情蠱。十四歲的我被他的冰冷嚇到了,我說我沒有,我的蠱不是用來做這個的。他說你不能這樣,他說我想恨你。
當(dāng)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聽見了心被撕裂的聲音,很清晰。
后來他兩個兒子很少再和我玩。我也只呆在我的房間里,只能和我的草草藥藥呆在一起。當(dāng)我出門去看看我種的那株只在夜間開花的來香,卻看見靠在欄桿上吐得狼狽不堪的他,我驚恐的后退,想叫人來幫忙。他卻靠近我一把把我拉在懷里,他說不要離開我。一遍一遍,在我耳邊。
我沒有動,因為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心跳得太快了,我真得連動也動不了。良久,我扶著他會房間,卻在握著他的手臂時驚異的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是個將死之人。
于是我為了他那句話,我暗下志愿定要回天。用我的藥,我的蠱。每天出入在廚房和他的房間,天熱了扇扇子,天冷了加衣服,每天夜里醒來很多次很多次,給他蓋被子,給他開窗戶。甚至睡到半夜突然驚醒,只是因為想起來他的窗戶沒有關(guān)嚴(yán)。
我想要是我的生父要死了我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了。
他的病情真的漸漸好轉(zhuǎn),但我知道,只是治標(biāo)不治本。我知道桃花姐的那只小蟲能救他,可是我不敢冒險。于是我只能拖延。日子再拖延中越來越甜蜜,他對我也越來越好,帶著我一起去踏青,去放風(fēng)箏。我們每天形影不離,我以為這叫做幸福。
快到他四十歲的生日的時候。我記得有人曾教過我一段舞蹈,叫霓裳羽衣。
“悠笛起,秋葉落,墻上滲出殘緒牽住我,一紙離愁道破,是非過往緊鎖,紛紛已成隔。青燭火,琴笛和,暗燭道出孤影更沉默,一池心事銘刻,荒草阡陌走過,空對曉月酌。
你的容顏鑄就同心鎖,斜陽穿過回憶只剩我,歲月轉(zhuǎn)眼淡漠,唯有風(fēng)聲和。我用思念鑄就同心鎖,楓葉飄落夢散星交錯,舊事一夜斑駁,只留滿園寂寞!
這是霓裳羽衣的曲子,我背著他,偷偷的練習(xí)。在他四十歲生日宴上,十六歲的我一曲霓裳羽衣惹得京城柳絮紛飛,在漫天飄落的桃花瓣中。我眼睛里只有他。我看見他久不見波瀾的雙眸里搖曳的神采,我笑著,恰似桃花。
聽說次日皇上來訪,聽說皇上罵我鄙賤,聽說皇上憤然拂袖而去。
那一晚他喝醉,闖進(jìn)我的門,迷蒙中抬起雙眼,深深地望向我。他說如果皇上見到我的話,就一定也會中了我的情蠱,然后就對我言聽計從,不理朝政,深陷溫柔鄉(xiāng)。然后他還搖著我瘦弱的肩膀一遍一遍的問我,說對不對,恩?
我眼中噙著淚,深咬著嘴唇。我說對,情蠱沒有解藥,中了情蠱不但會言聽計從,就算你要他下地獄他也會奮不顧身。
事到如今,我只能暗自嘲諷,“好一把如意算盤!”原來棋局從兩年前我踏進(jìn)王府門的那一刻就已部好,怪只能怪我自己沒有看清而已。我甚至還天真的以為我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好,他的笑,但原來只是泡沫。
學(xué)會賦詩,便不免寫些東西來排解心情。
“佇立長堤,淡蕩晚風(fēng)起。驟雨歇、極目蕭疏,塞柳萬株,掩映箭波千里。走舟車向此,
人人奔名競利。念蕩子、終日驅(qū)驅(qū),覺鄉(xiāng)關(guān)轉(zhuǎn)迢遞。何意。繡閣輕拋,錦字難逢,等閑度歲。
奈泛泛旅跡,厭厭病緒,邇來諳盡,宦游滋味。此情懷、縱寫香箋,憑誰與寄。算孟光、爭得知我,繼日添憔悴!
是啊,以我一個舞女的身份當(dāng)然是不可能進(jìn)到皇宮里去的。而我是王府的兒媳婦,就算我出身不好,至少我現(xiàn)在是真正王府的人。以某種借口入宮,然后和皇上偷情,也就是這樣之類之類的吧!我說,權(quán)利,名譽(yù),地位,全都用一個女人來換取,這怕是最合算的生意了。是吧,李煊,你的奇貨可居。
而他也不講什么,也揮筆。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yīng)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橫汾路,寂寞當(dāng)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fēng)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我有時會問,她是誰,為什么你不忘記她?為什么不是我,你為什么不愛我?
他的笑容從未如此溫暖。他蒼白的臉上像是開了一朵花。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我應(yīng)該很氣憤,我的確很氣憤,我看見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折子戲,我連做一個配角的權(quán)利都沒有。而我如此這般,究竟是為什么?
我說,如果我,說不呢?
他不出聲,只低咳嗽了幾聲。我心緊緊一抽搐,慌忙從地上把他扶起來,撫了撫他的背,轉(zhuǎn)身拿過熱茶,把熱茶送到他嘴邊。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頰,我只能認(rèn)輸。反正從開始到現(xiàn)在我就沒什么贏回的可能。嫁就嫁吧,然后什么都聽他的。就算遺臭萬年遭世人唾棄又能怎樣。他相當(dāng)皇上我就幫他,只要他高興,只要他能活著,我就能看著他,我就能一遍一遍的說我愛他。
我甘愿墮落,為他。
三年
三年,王府變化很大,多虧了皇上的眷顧。唯一沒變的,就是我。
風(fēng)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wù)f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艨舟,載不動、許多愁。
李煜的身體在我的調(diào)理下好了很多,久病不起的他終于可以出去尋花問柳了。起初他也是很規(guī)矩的,但我總是要他幫我回笑春風(fēng)去取東西,還經(jīng)常跟他講桃花的妖媚,薔薇的靦腆。我說你這么大了,不出去夜游不像話,你老爸可是深諳此道呢,而且對你身體有好處。在我的諄諄教誨和花言巧語之下,他終于三天兩頭就往笑春風(fēng)跑。我經(jīng)常對他說你父親想要孫子,你趕緊給他弄個孫子出來。他說那你呢,模樣一臉天真,似曾相識。我說我也想要你的兒子。他些微憤怒,說你治好我就是為了這個。我,繼續(xù)著手中的活計,沒有抬頭,傳宗接代是你的責(zé)任。他靠近我,你沒嫁給我時怎么沒治好呢。我說那是糊弄你老爸的,那時我懶得要死,管你死活,但你老爸卻非要我治。沒辦法,幸虧他不是行家,不然就糊弄不過去了。
對于傷人的話,我一向不吝嗇。
我看著他漸漸發(fā)青的臉色,有些不忍。我說現(xiàn)在天天對著你,看你病歪歪的,什么好心情都沒了,這可影響到了我自己的好日子啦,我嫁進(jìn)王府是來享受榮華富貴了,可不是來看你吃苦受罪來的。即然這樣,我有這么善良。沒辦法,那就順便治了唄。
這是我安慰人的最大限度了?粗哪樣汕嗌?yōu)榉凵,我暗自舒了口氣。畢竟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了,而且他要是有什么,某人又要鬧著要出遠(yuǎn)門訪神醫(yī)給心愛的兒子治病,然后拖著半條命回來。我又得勞心勞力的把他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我和閻王又不是親戚,不是每次都可以的,說不好什么時候就失手了呢。
我現(xiàn)在依舊住在王府,本來一年前我就應(yīng)該以王府女眷的身份進(jìn)宮里給皇帝祝壽的,可是那個吃齋念佛的皇太后突然回來了,李煜那廝剛好沒好幾天就又病倒了,這事就擱了下來,我又平靜過了一年。只是那幾個月看著他緊蹙不展的眉頭分外的別扭。
白鷗問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時、何須鎖眉頭。風(fēng)拍小簾燈暈舞,對閑影,冷清清,憶舊游。舊游舊游今在不?花外樓。柳下舟。夢也夢也,夢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黃云、濕透木棉裘。都道無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我說我都不急著去當(dāng)娘娘,你急什么。等了這么多年還在乎這幾天?粗哪槪瑳]有一點破綻,如鏡般的湖水,何時能泛起波瀾。
他說,我是很急啊,我要是死了,就抱不著孫兒了。他低頭喝茶,依舊是那該死的云間。淡淡的香氣飄滿整個房間。
該死的,我無語。起身給他倒了一杯茶。
“你放心,你兒子又去采花了,相信他很快就能給你抱一個又白又胖的大小子回來,到時就有你樂的了!蔽疫呎f著,邊倒著茶。說完就坐回去,配著藥,心里憤憤然:你最好別惹我,不然我一個錯手就送你上西天。
“你……”他一時語塞。我緩慢的抬起頭,他奇怪的表情讓我一震,為什么,他竟會也有語塞的時候。
我問怎么了,他說沒什么。隨后又說,你成親已經(jīng)三年了吧。
我呆住了,一碗的藥材灑落一地,我僵硬地站起了身子。他在說什么,他是在說一個成親三年的王府妃子卻還是處子之身會令人起疑;還是說以我這個什么都不懂的身子去誘惑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皇帝根本就是癡心妄想。我心底的寒意蔓延開來,身子忍不住哆嗦起來。
他沒有看我,只是喝著茶。我慌忙的蹲下機(jī)械地?fù)炱饎偛艦⒙涞乃幉,大腦一片空白,手不住的顫抖著。他起身,走到房門口,略微回了回頭,說,就今晚吧。
我徹底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
我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服從。這一切都已經(jīng)是安排好的,我本應(yīng)該從容淡定的。但當(dāng)這反復(fù)思考過無數(shù)次的場景如此簡單的就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我還是忍不住顫抖。要是我還本能的會反抗,會掙扎,可是面對他的時候我已經(jīng)失去的勇氣。我能怎樣?我只是一個低賤的舞女,就算我很愛他,這也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我知道,我最后只能用我的愛作繭,一圈一圈把自己包圍起來,溺死在里面,而且,永遠(yuǎn)也得不到回應(yīng)。
我一個人在昏暗的屋子里發(fā)呆,看不見陽光,心中一片黑暗。
接下來,就是我演習(xí)過無數(shù)次的場景。洗澡,然后躺在床上,等待李煜回來。時間在我發(fā)呆的時候飛快的流失,我在水桶里泡到皮膚都皺了也不愿再起來。我很恐懼,我從來沒有這么恐懼,就算和李煜成親的時候也沒有。因為那時候我可以告訴自己,他還是在乎我的,他還是喜歡我的,他只是希望我能幫助他。而且我也能過得更好,這是一舉兩得。
但是現(xiàn)在,我沒辦法在說服自己,難道到了現(xiàn)在我還要跟自己說他是真的愛我嗎。如果他愛我,怎么可能如此對我,他應(yīng)該知道這樣對我我會死掉的。他怎么能這樣。從我認(rèn)識他那一天起,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難道現(xiàn)在我也要告訴我自己這是為了他。我不能,我真的不能。我真的發(fā)覺我太愛你了,愛到我恨不得吃了你,但你是如此對我。是我錯,是我太沒有自我,愛你愛到迷失了自己。相信我,我會改了的,真的。
感受到心情的變化,我從水桶中起身,披了浴袍走回臥室。李煜那小子應(yīng)該在等我了吧。我一步步地走回房間,但還是在想他現(xiàn)在在做什么。經(jīng)過門口的時候,卻看見王爺金黃色的轎子向東街走去。
外面下著雨,王爺要去哪里?他的身體……
我忍不住問王福,王爺去哪里?王福支支吾吾說不出聲。卻聽見下人在小聲談?wù)摚和鯛敧毶磉@么多年,偶爾去去笑春風(fēng)怎么了!
笑春風(fēng)?我從那出來的那個妓院?
我是想笑的,他那個身子還去逛青樓?墒俏业耐葏s沒有聽我的話,而是飛奔了出去。黃豆大的雨點砸在我身上,我絲毫沒有知覺,赤腳跑到街上,本能的向笑春風(fēng)跑去。
當(dāng)看見王府的家丁等候在鮮紅的笑春風(fēng)三個字下面的時候,我還真忘記了這是我從小長到大的地方。我踏進(jìn)笑春風(fēng)的門檻,一切都很熟悉,但是卻離我如此的遙遠(yuǎn)。笑顏如花的桃花姐,寬敞的舞臺,我經(jīng)常穿的羅衫,甚至是人面桃花的酒香氣,都讓我分不清,到底哪個是現(xiàn)實,那個是夢境。
依舊是桃花,依舊是那個舞臺,可我已不是我。臺上鶯鶯唱到: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墻里秋千墻外道,墻外行人墻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是啊,多情總被無情惱!我渾身濕透的走在人群中,也有人投來目光,甚至是幾聲低低的嘲笑。而我,不知是本能還是直覺,我不顧眾人的調(diào)笑直奔進(jìn)二樓本來屬于我的翠微閣。
我站在門口喘著粗氣,太多事一起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但當(dāng)我看見坐在床上的人時,我的心就瞬間安靜了下來。他依舊喝著茶,看見我的到來絲毫沒有驚異之色,甚至是我的狼狽,他也無動于衷。我一步一步走向他,專注地看著這個離我很近我卻根本觸摸不到的人。
我渾身濕透,寒冷刺痛著我的皮膚,但從身體里由內(nèi)向外發(fā)熱。我的身體真的不聽我的控制了,我感覺我全身都在發(fā)燙。
我又將他撲倒在床上,每次都是這樣,但每次都只是這樣。我狠狠的咬傷他的雙唇,用盡我所有力氣。他沒有反應(yīng),我也沒期待有什么反應(yīng),但是心還是在擅自陣陣隱痛。
“為什么,為什么你總是這么鎮(zhèn)靜,鎮(zhèn)靜地讓我活,又鎮(zhèn)靜地讓我去死!蔽冶緛硎窍牒暗,但最后卻變成了抽泣。我趴在他的胸膛,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可我還是這么的愛你,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總是說你比我大二十幾歲,你總是說你是個快死的人了,你總是說王爺不能和舞女在一起,可你知道我不在乎的!蔽曳诖采希业男亩家蕹鰜砹,我的心很痛,痛到不能呼吸了!拔沂钦娴暮軔勰惆,可是我的心很痛,很痛,你為什么會這么對我……”
最后我真的說不出來話了,只能一聲接一聲的抽泣著,寒冷讓我蜷縮成一團(tuán),緊緊地占據(jù)他的懷,我從來沒有和他如此的親近過。我緩緩的睜開被淚水覆蓋的雙眼,伸出手摟住他的脖子,輕輕地將我醬紫色的冰冷雙唇附上他的,感受從他那一邊傳過來的體溫。我的體溫越來越低,摟著他的手也越來越緊。我感覺到他的衣服也漸漸的潮濕起來,但還是不甘放棄從中獲取溫暖。
我用力的摟著,用力的,嘴里還喃喃道: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我冷得實在受不了了,情不自禁的哼了幾聲。但立即被他突然用力的雙唇封在口中。還來不及思考便感覺到他溫潤的舌尖抵觸著我冰涼的喉嚨。我慌忙的睜開眼,他已壓我于身下?v然心里的情緒千萬,就是沒有剛才的恐懼。我感覺很安穩(wěn),很充實。
身體突然開出鮮花來,那是被一個男人抱住的欲望鮮活的身體。當(dāng)他的臉向我慢慢傾倒過來時,我無聲哀泣。那夜,護(hù)城河水在耳畔嗚咽至天明,年輕的身體,于寂寞里生長出白浪一般的欲望。這韶華似水,這勝境如夢,這腥風(fēng)撲鼻的楊柳風(fēng),卷過無星無月的黑暗,催開大朵大朵枝頭桃花。合上眼,聆聽體內(nèi)有新蕾綻放的聲音。噼噼啪啪,然后枝蔓延伸,在四肢百骸里喧囂奔突,讓人焦渴,讓人瘋狂,把所有的一切都狠狠摔碎在漫無止境的烈焰里。那一夜春回,京都的桃花開得熱烈,霎時間燃遍京城。
幾乎是一夜間的事,我的生命,盛開得如火如荼。跳動的燈光里隱現(xiàn)護(hù)城河的白浪,我仿佛聽見河水拍岸的聲音,腥風(fēng)里夾雜著轟鳴巨響,而我,盛開如一朵妖嬈桃花。
皇宮
我沒有想到的是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居然身在皇宮,這讓我很長一段時間都懷疑我那天晚上和他是不是幻覺。但是真的不是,那天來的太真切了,以致我一閉上雙眼腦海里都能夠浮現(xiàn)出一幕一幕。雖然只是十天,但我瘋狂的思念他,我想要馬上見到他。但是不可能。我能見的就只有太監(jiān)宮女和那位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皇上。
我住在毓秀齋,皇上從來沒見過。也沒有人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不過每天聽聽宮女們竊竊私語,什么皇上昨天臨幸了梅妃娘娘,她第二天就到處招搖啦。什么的,就是這些八卦。
這些天,沒什么做的就只會胡思亂想。想得最多的就是那一天在笑春風(fēng)。剛開始時回味,后來是開始思考,他為什么會一反常態(tài)呢,難道真的是饑不擇食。再后來就自己和自己說,他不吃軟的,那會不會吃硬的呢。我很思念他,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見到他,我很想抱著他。我真的越來越愛他了。他應(yīng)該也是愛我的吧,不然怎么會……每次想到這里我就會呵呵的笑起來,一臉的小媳婦模樣。
我很想念他,但是我真的見不到他。我摘下腳上的珠鏈,細(xì)細(xì)撫摸。又拿了一張紙,在紙上寫下: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ㄗ燥h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是啊,真的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呢,我的心都被它壓疼了。
我把珠鏈和信都裝在一個信封里面,對宮女說,請把這個送到王府,宮女看了我一眼,說了聲好的,便出去了。我真的不知道我這么做有什么用,我也知道他不會理睬的。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安排讓皇上見到我,然后如他所愿的沉迷于我。我自問沒有如此這般的魅力的,但他卻強(qiáng)求。
做完這一切,我靜靜的躺在床上,每日必行功課的回想我那已經(jīng)失去不復(fù)返的日子。每一個人,每一分鐘。也許我總是生活在回憶之中,又也許我已經(jīng)太老了。
“妹妹,你在這宮里住的可習(xí)慣?”
是德妃娘娘,李煊的表姐,是宮里較為有權(quán)勢的的一位。我記得她曾向我探話說:“妹妹啊,我表弟只說你來宮里陪陪我,又說不管發(fā)生什么也不要把自己牽扯進(jìn)去!彼牧伺奈业氖,“我聽處這話里有話啊,但又不是太明白。我一個女人家的,也不好問。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嗎?”
我微笑,緩緩垂下了眼瞼。李煊啊李煊,你這位表姐可是跟你很像啊。你為什么不講實話呢,反正都是自家人嘛!這德妃娘娘在宮里混到這般位置也是不容易,你怕不是想害她吧!
“姐姐,沒什么,爹爹他說我自己在家里很無聊,不如來宮里陪陪你!蔽曳次兆×怂氖郑拔姨煨院脛,要是惹了什么亂子,怕是要連累了姐姐你。
她一副如釋負(fù)重的樣子,但馬上又恢復(fù)了往常的樣子。很和善的笑著:“哦,是這樣啊!”她馬上又拉過我的手說:“那你在這里住的還習(xí)不習(xí)慣,吃的好不好!”
我回答道:“我在這里很好,謝謝娘娘關(guān)心。”
“都是一家人,不用這么客氣。對了,我那煜兒外甥可好。”
“托娘娘的福,身體已經(jīng)好了很多了。”
“聽說以前都不能起床呢,是嗎?”
“哦,好象是的!
我下意識的回答道。真的不善于做這種沒有營養(yǎng)沒有味道的家常里短。幾句話下來我就迎接不住了。我很好奇,能在宮里做到這個位置,明明就是心機(jī)算盡,使出渾身解數(shù)了?墒菫楹我谖疫@一個什么世面都沒見過的黃毛丫頭面前裝善良裝和藹呢?難道有這個癖好?
我想到這里,暗自笑了一下,但馬上又抬頭看看德妃,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注意我,而是看著不知道是哪里。
“妹妹,不知皇上可否來看過你?”
德妃裝作不經(jīng)意的隨口之問,但她為了掩飾,卻緊張得睫毛不停的上下顫動。我瞇了瞇眼睛。
“聽說娘娘有株盆栽,很漂亮,皇上也很喜歡。”
德妃明顯一愣,但馬上又恢復(fù)了平常,還不望向我露出微笑。
“是啊,皇上很喜歡的!
我把手輕輕地放在她的手上,慢慢抬起眼睛,溫和地說:“我知道,要修建一盆好的盆栽需要很多時間和精力的,而且只要有一刀剪錯,整株盆栽就會毀于一旦,所有的努力也會付諸東流。”我頓了頓,勾起了嘴角:“娘娘放心,我不會破壞你的多年的努力。況且,我也有自己的盆栽的!
話說完,我輕輕的舒了口氣。和李煊在一起,不像在笑春風(fēng)的時候。在笑春風(fēng)的時候,每天要應(yīng)對各種各樣的男人女人,說話辦事都很費腦子的?墒抢铎,呵呵。
想起李煊我就分外的甜蜜,真是越來越想他了。我只顧著自己偷笑,完全沒注意到德妃的表情,還有那要掉到地上的茶杯。
“不知這株盆栽朕有沒有榮幸可以欣賞呢?”
德妃,還有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丫頭太監(jiān)全都齊齊跪下,我卻傻傻的愣在那里。要不是他開口講話,要不是他自稱朕,我真的就要撲上去了。我日思夜想的人兒,如今就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的心都快要從嗓子里跳了出來了?墒撬_了口,他講了話,他自稱為朕。我霎時意識到那時皇上,是九五之尊,不是我心中的人。我的心就像被生生的澆了一桶冰涼的水,所有的火苗都熄滅了。只留下我傻傻的愣在那里。
我的眼淚馬上就要奔涌而出,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見。
“你是什么人,見到皇上還不行禮!
身旁的人叫著,我卻什么也沒有聽進(jìn)去,只是在激勵的控制著淚水肆意的流淌。
“回皇上皇后娘娘,她是臣妾的外甥媳婦,是臣妾無聊才叫她來宮里陪臣妾聊聊天的!
我聞聲回過神來,低了頭,擦干了眼角的淚水,躬了身子說:
“民女參見皇上,皇后娘娘;噬霞,皇后娘娘吉祥!
“免禮,平身!
“謝皇上,謝皇后娘娘。”
我這才慢慢地站了起來,但依舊是低著頭。偶爾趁他們不注意抬起頭來瞧瞧;噬系牡拇_確和李煊很像,但是仔細(xì)瞅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其實很不一樣;噬仙砩狭髀冻龅氖且环N渾然天成的霸氣,是那種未達(dá)到目的不擇手段,不惜犧牲一切的人,就是一百只狗中挑出的那個獒。只不過眉宇間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擔(dān)憂,為這匹獵犬染上了渾濁的色彩。而李煊,他呀,表面上看就像是毫無害處的善良之人,只是你沒有注意到他偶爾會流露出的意思凌厲的目光。那是所有都機(jī)關(guān)算盡,以人之力斗天的人,他就是那一百只狗中除了勝者獒而僥幸存活的那一只。
我居然把天下最尊貴的兩個人比成是狗,我也真夠囂張得了,回去和他講,他又會說我什么呢?想到回去,我難免自嘲的笑了笑,什么叫“一入侯門似海深”,回去?我不要再癡人說夢了。
再轉(zhuǎn)目,看向那位皇后,好莊嚴(yán)的女人,我真的想不到用什么詞語來形容。
整理心情,平穩(wěn)的抬起頭,正好看見一雙寒冷的雙眸,我渾身都泛起冷來。四目相對,說不出是什么感覺,我就只有想躲閃。
“你,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民女叫未央!
“未央……”
沒有人講話,只是皇上在喃喃的念著我的名字;屎竽樕峡床怀鍪鞘裁幢砬椤5洛锬锏难壑檎{(diào)皮的上跳下跳,一會看看你,一會看看我。也是她事先打破了僵局。
“未央啊,明天宮里舉辦宴會,你也一同去吧!
“不了,民女去了恐怕會掃了大家的雅興。”
“來吧,到時候所有的皇親國戚都會來的。”
“所有的?……”
皇宮舉辦酒宴他一天,真的很熱鬧。可是我是不能隨處走動的。我只好待在德妃的身邊。雙眼卻在不停的尋找。所有的皇親國戚都回來,那他也一定會來了。一個月沒見了,他是胖了還是瘦了?病情有沒有好轉(zhuǎn)?為什么我寫的信都沒有回?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能不能幫忙?
心里一串又一串的的問號,不住的涌上來。
表演仍在繼續(xù),歌舞升平。但是我真的沒看見他來,整個王府都沒看見有人來。難道是真有什么事情?
“聽說王府有人進(jìn)了宮來,能歌善舞。不如為眾位舞上一曲,助助興,如何?”
我這才回過頭來,定睛看。是鄧將軍,剛從邊關(guān)回來的那一位。聽聞這位鄧將軍,馳騁疆場多年,殺敵無數(shù),立下的汗馬功勞數(shù)不勝數(shù)?上б呀(jīng)年邁,不能再為國效力。是皇上那一邊的人,很忠心。雖然已經(jīng)不再帶兵,但在軍中很有威信,聽人說在軍中他說出的話比軍令還要有用。
我早知進(jìn)宮來會遭受各種刁難,沒想到來的這么快。想羞辱王府是吧。
我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德妃。想罷是不會有人幫我的了。于是我在大家的充滿敵意的目光中站了起來。
“區(qū)區(qū)不才,掃了大家的雅興。不如賦詩一首以遺將軍,如何?”
沒有人講話,只是想看笑話似的看著我。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蓱z白發(fā)生!”
在我最后一個字緩緩的吐出的時候,整個天空響徹一陣哀鳴。剛才還豪爽灑脫的鄧將軍居然撕心裂肺的哭了,而且越哭越大聲,淚流不止。堂堂七尺男兒在眾目睽睽之下傷心流淚的畫面真是讓人不忍生出惻隱之心。
我真的沒有想到會這樣,我也不想這樣。只是覺得一生為國效力,可是到最后只能“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碧嫠麄兒懿恢盗T了。我只是希望,鄧將軍能夠頤養(yǎng)天年。
良久,將軍站起身來。沒有抬頭,也沒有行禮。他平靜的對皇上講,說他已經(jīng)年邁,不能再為國家效力,同時也不想皇上擔(dān)心他功高蓋主,于是請求告老還鄉(xiāng);噬先拇蔚耐炝簦瑓s也都沒有動搖他的決心。鄧將軍在宴會還沒有散的時候便走了。
我真的沒有什么別的意思。我是這樣對一直看著我的德妃講的。德妃聽了這話,才極其不自然的笑笑。
我又繼續(xù)吃東西。一邊也是到處尋找,一邊也聽著他們在一起自娛自樂。很久,我沒有找到我想找的人,這讓我的心情變得很差。我本來是不喜歡來這種人多的地方,我總是說不出的覺得別扭?墒,答應(yīng)他的那一天我就應(yīng)該想到,我這以后怕是不會平靜了吧。想著想著,卻沒注意到,麻煩又找到我了。
“今天難得集聚一堂,各位又都是文采風(fēng)流,不如我們來賦詩如何!币晃恢衅饭賳T站立起來,像是要活躍活躍氣氛。但是很無奈,沒有人理他,他又自娛自樂了起來:“那我是翰林院士,不如我先來。今天的聚會以至中夜,又正值皓月當(dāng)空。我們就以月為題,可否?好,那我就先作一首……”
翰林院士?真的假的?難道翰林院士都這樣子?那么這朝廷還有什么指望呢?
“天高月明中秋夜,家人共聚話離別。滿天星星點點亮,嬌嫩新月慢慢斜!
人人都在自顧自的喝酒,我低著頭暗笑。真是好詩,好詩啊,不愧是翰林院的院士。哈哈!
我笑的肚子都有些痛,幾乎都笑出聲來了。但卻沒背過氣去。
“這位姑娘,你為何笑得如此開心?”
“沒,沒事!
“姑娘,我做的這般好詩,你又長袖善舞,你跳上一曲怎么樣!
我笑的更厲害了,捧著肚子,前仰后合。大哥,長袖善舞不是這個意思。你這樣是會被老師打手板的。
“這位姑娘,你怎么笑得更厲害了?”
“沒事,我沒事。”
忍住強(qiáng)烈的腹痛,我勉強(qiáng)的站了起來,很禮貌很風(fēng)度很平靜的向?qū)γ娴哪俏缓擦衷旱娜市帧?br> “你做的這般好詩,我要是跳舞豈不是傷了風(fēng)雅。不如我也稍作一首,雖然不及你的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但恰好能夠襯托出你的宏偉。不知意下如何?”
我難得心情好,說話倒是不冷冰冰,反而酸溜溜了。
“也好!边@位仁兄是料定我小丫頭使不出什么花樣了!
“既然以月為題,我就獻(xiàn)丑了。
月。
暫滿,還缺。
伴曉風(fēng),映霜雪。
縱觀世情,橫看興滅。
騷人遷客顧,錦文華章寫。
獨伴幽草含情,美盼山河綽約。
清光千年照古今,評說蒼桑凌空玨。”
緩緩不專心的念完,我也趁著能夠站起來觀望的機(jī)會又四處搜尋。我看到無暇理那個翰林院士的在做各位此刻卻都抬起了頭來,我看到每個人眼睛里都閃爍著一種東西,好像是叫做驚異。無意中,我還看見我想看的人。
我充滿依戀和盼望地望向皇位,我看見他就坐在皇帝的旁邊。我看見的時候他沒有看我,依舊喝著那好似喝不完的茶水。我看見他的臉色很好,只不過依舊消瘦。我還看見他沒有帶別人來。
我不顧德妃的拉扯,馬上就要奔赴。但是他突然站起來,望著我,說話:“未央,既然大家三番四次的請你,你就不要介懷,舞上一曲吧!”
我定住,轉(zhuǎn)身,回眸。
是啊,剛才要是跳了那是給王府丟臉,可現(xiàn)在跳的話我是在給王府立威。好啊,你要我跳,我就跳。
我讓人搬來一直大鼓,我盈盈走上臺中,站到鼓上,站定。沒有抬頭。輕啟朱唇。
“這一只舞,獻(xiàn)你。”
“思緒隨風(fēng)入夢,一遍遍轉(zhuǎn)動,流動的聲音中找尋著舊日時空。她年已呀十八,賣唱伴情郎。古老的童話故事旋轉(zhuǎn)著兒女情長。嘿,多么遠(yuǎn)遙,那時的年少。物去人非我不能夠再看到。
天涯呀海角,你的歌聲誰知道。唱盡天涯不歸路,患難甘苦都是福。那份愛現(xiàn)在再沒有,只能在我耳邊一遍一遍縈繞。
輕盈舞步凌踏,一曲走天涯。春去的秋來的歲月像刺眼的飛沙。蓮花玉指翻覆,鑼鼓媲絲竹。郎如針妾如線也會有淚流不住。嘿,那些歌謠,它曾經(jīng)唱道,綾羅綢緞重要,還是愛重要。
天涯呀海角,你的歌聲誰知道。唱盡天涯不歸路,患難甘苦都是福。那份愛現(xiàn)在再沒有,只能在我耳邊一遍一遍縈繞!
我噙著淚,舞著早已爛熟于心的步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像是有一把刀刺進(jìn)我心里。轉(zhuǎn)身,旋轉(zhuǎn),跳躍。我看見每個人的臉越來越火熱,我看見他的笑意越來越濃,我心里涌上不知是什么滋味。
舞罷,我退走。他也出來。在御花園,他正對著月光,等我。
“做得很好!彼鹿,卻背對著我。那月亮好像是偏偏喜歡他,把全部的光輝的盡數(shù)灑在他的臉上。低低的眉角,濃濃的眉毛,棱角分明的臉頰,微微有血色的雙唇。他突然轉(zhuǎn)身,我的心又偷跳了一拍。
他微微垂下頭,低聲問我,竟也有些許溫柔:“怨嗎?”
我有些詫異,但也隨之了然。
“不怨!蔽?guī)撞阶呱锨埃ё∷,心里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只是到了嘴邊就全被我咽了下去。就這樣,就這樣什么也不講,靜靜地相擁,這樣很好。這是我幻想了無數(shù)遍的場景。
然而,他輕輕推開了我,轉(zhuǎn)過身去,仿佛是特別依戀那一輪明月。他依舊低著頭,沒有說話。良久,他才緩緩的對我說道。
“其實我也有很多事預(yù)料不到,有些事我從沒想過會發(fā)生的!
他說的是風(fēng)平浪靜,而我的心海是波濤洶涌。我心霎時便裂開了,我曾經(jīng)知道幸福很短暫,我也知道短暫的幸福到了我這里就會變得更短?墒,沒想到……哈哈,我霎時淚水洶涌,除了流眼淚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墒俏业难蹨I流的很多,原來我還可以這么的傷感,真是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呢。
“那你想講什么,是不是想讓我當(dāng)它從來沒發(fā)生過呢?”我又歇斯底里。
“但愿如此!彼肋h(yuǎn)是那么的平靜,永遠(yuǎn)都是這樣。也許不是,也許這世界上曾有他在意的人,他的心也會為她疼。但是是曾經(jīng),也永遠(yuǎn)不會是我。
“好的,會的,我會的,一切都會如你所愿的,畢竟,我只是一個棋子而已。是吧!”
我捂住心口,那里面很痛,痛的我不能再站起來。我的哭聲不止,我?guī)缀跻柝省?br> 我感覺到我哭了很久的時候,久到我以為我就要被我自己的淚水淹沒的時候。他遞給我一只手帕,然后從我身邊走過。就只是走過。再然后,我就什么感覺也沒有了。
皇上
我醒來的時候,貌似是在德妃娘娘的寢宮?晌移饋淼臅r候,看見的是皇上的臉。迷糊中我?guī)缀跻獡砩先,可是理智讓我的行為霎時停止。我起身行禮。后來皇上拿了幾張紙給我,讓我處理一下。他說我現(xiàn)在是刑御女司,如果處理得好的話會為以后建立威信的。我問他憑什么?他說宴會那天晚上是他送我回來的。于是我只能說好。
喜歡和聰明人對話。簡單,到位。
想到這,我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只是再也哭不出來了。那天我居然會哭到昏厥。我應(yīng)該早知這一天會到來。只是是再讓我上了天堂后再讓我下地獄。好啊,老天也算對我不薄了。
又是三個月,這個刑御女司說忙不忙,說閑也不閑。就像是笑春風(fēng)里的老鴇。
我每天忙里忙外,真的想做一個盡職的小官,他沒有來找我,我進(jìn)宮以來他也不曾來找過我?墒撬易鍪裁茨兀夷軒退裁茨!每天忙忙碌碌,出入皇上的御書房和各位妃嬪的寢宮。真的越來越像一個稱職的小女官了。
皇上待我很好,當(dāng)然,除了他所有的人對我都不錯,只有他,會不停的傷害我。猛然驚醒,我又再回想過去。抬起頭來,對上皇上深邃的眼睛。
“你在想什么?”
“回皇上,沒什么!
皇上伸了伸懶腰,合上了奏折。
“你會不會埋怨我總把你綁在御書房里!
“回皇上,為國效力是每一個人的責(zé)任。”
他看了看我,嘟了嘟嘴,嘆了口氣。
“我們現(xiàn)在好歹也算是革命戰(zhàn)友的關(guān)系啦,你不要這么文縐縐的好不好。好歹我還有你的把柄呢!”他走過來,站在我身邊,把頭放在我肩上:“我知道你從來沒有把他當(dāng)成是王爺,那也請你不要把我當(dāng)作是皇上好不好?”
我驚異,回頭,看到他很正常也很平靜的表情。然后微笑,并試著漸漸的熟稔。
“我只是覺得你一個月里都沒有召見任何的妃嬪,這樣的話不太好!
他看著我,先是一瞬間的愣住,然后哈哈大笑。
后來宮里人人都知道的一個虛造的事實,就是我是皇上的秘密情人。每當(dāng)聽到別人在背后講的時候我就很想笑。秘密情人?皇上啊,情人還用秘密!這些人真是平時閑的沒事做了。
我跟皇帝現(xiàn)在關(guān)系很不錯,跟他在一起我不想過去,不想未來,只想現(xiàn)在。沒有負(fù)擔(dān),過得特別開心。他甚至問我是不是他兄弟派我來勾引他的。我也會半認(rèn)真半開玩笑地說:是啊,你怎么知道啦,這樣我就不好辦啦!那你有沒有被我勾引呢?
我開心的時候還會跟皇上在眾妃嬪面前互拋媚眼,互相眉來眼去。我還美其名曰:謠言止于智者。想讓謠言停止的方法就只有讓它變成現(xiàn)實。
現(xiàn)在這個謠言已經(jīng)變成事實了。
“反正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了,不如我娶你啊,這樣你行走也能方便一點,也不會有人在講你,你也不用再受別人的窩囊氣了,而且你被派到宮里來的任務(wù)也能完成,而且……”
“好!”我記得當(dāng)時我還在批閱奏章,其他的沒注意。這只是順口講得,不過對我來說也沒什么區(qū)別。
但是,如果說我要結(jié)婚,未央必須要死。
那一天,天氣很不錯,萬里無云萬里天,天空藍(lán)的透明。我挑了那一天讓未央去死。我和皇上一起在湖邊。然后我跳到湖里,皇上喊人,說未央死了。
于是未央就死了。
死個人而已,能有多難,還是在深不見底的皇宮里。
然后我從另一邊上來,換了身衣服。在皇上的寢宮等著。第二天,皇上命管事太監(jiān)說臨幸了一位宮女,擇日大婚。
皇帝大婚,我是新娘。我命令自己不再想過去,不再想別人,可是我真的做不到?粗@一身金紅的段子,我就想起了三年前,想起了笑春風(fēng),想起了他。不知他知道我死了會作何感想呢?會傷心嗎?還是只是覺得丟了一只棋子。
我頭戴著紅頭巾,想了很久。我聽見門打開了,我以為結(jié)束了,皇上來了。有人挑起我的面紗,我抬起眼睛。
是他,他怎么會在這里。
“你……”我語塞。
“很聰明!彼麤]有抬頭,只是這么沒來頭的說了一句。
“你是在夸我么?”我很生氣,很久沒見就是這句話。
“娘娘,誤會了。”他依舊沒有抬頭。
“是啊,娘娘,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我撇起嘴角。
“你幸福就好!彼K于抬起頭。他的臉更加消瘦,更加棱角分明?吹梦倚睦镆魂囂弁。
“好啊,那我告訴你我很幸福,請你離開!
此后,再無見過他。
而我在宮中,實力日益增多,竟是做到了垂簾的地步,可終究是仗著皇上的寵信。皇上信賴我,大事小事都聽我的。朝中上下都對此憤憤不平。但是我辦事辛辣果斷,毫不遜色。這卻讓大家也不敢說什么。而現(xiàn)在,朝上有什么事,大臣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先看我,然后再看皇上。
大家不怕我謀朝,是因為我是女兒身,而且我除了整天和皇上在一起,并不涉及其他的黨派勢力。大家不怕我篡位,是因為我不能生育,不過我很奇怪,這件事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也不知是宮中哪位德高望重的老太醫(yī)講的,然后大家就都信了。我也懶得去澄清,畢竟對我沒有什么壞處的。最后,就算我身家不清不楚,但好歹不是哪位朝中勢力黨羽的人,所以就算我在有勢力也是孤木難成舟,興不起什么風(fēng)浪。而我又表現(xiàn)的好像是深深地折服于皇帝個人魅力,全身心的為皇上賣命,我又有些本事,所以大家就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順著我了。
只是偶爾會在朝上看見他,我的心還是會不可避免的加快。而且難免,他說一我不會說二,他說日出我不會講月明。滿朝文武看著我面對王爺?shù)木狡群蜔o助,卻也都不做聲音,只是暗自揣測。而滿朝,就會變成皇上和王爺?shù)亩藨颉?br> “皇上,微臣覺得應(yīng)該和東然議和。”戶部尚書,為人耿直,卻也不諳熟為官之道。
“不可!蓖鯛?shù)讱馐愕闹v了一句。然后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我。
我咽了口唾沫,真的還是不忍心讓他在一次性說那么多的話,他的身體真的會受不了的。
“臣妾也覺得不可,東然一直野心十足。要是不趁著他們國內(nèi)混亂好好打擊一下,等到他們能夠喘息過來,便會想狼一樣撲過來了!
簡短數(shù)言,卻已經(jīng)表明我的態(tài)度。滿朝的文武官員不再作聲。我抬眼望向他,他很平穩(wěn)得坐著,已經(jīng)恢復(fù)了。我的心稍稍安了。能夠打擊東然,想必是李熠建功立業(yè)的好機(jī)會吧。他去邊疆有很久了。想到這里,我又想起了在桃花樹下他的模樣。
下了朝,我照例隨皇上到御書房批閱奏章。只是不知為何,這一次皇上遣走了所有的侍從和宮女。
“你,真的這么愛他?”我看著一只注視著我的皇上,心中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真的這么愛他?”他緩緩的走近我,看著我。我只是覺得很愧疚,很難過。
“你,這么愛他,那我呢??”我驚異,他迷茫。一步一步的靠近,越發(fā)的讓我不能呼吸。
我雙手附上我的臉頰,輕輕地用指肚揉捏著,看著我的眼睛越發(fā)的空洞和虛無。
我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更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呆呆的看著他,那張和他異常相似的臉龐。
猛然,他侵上我的唇,狠狠的撕咬。
我呆住,但立刻咬破他的嘴唇,推開他。
“皇上,你冷靜一下。”我喘著氣,說。
“冷靜,你要我怎么冷靜!彼f罷又靠近我,我一直想墻邊躲去。只是被他圈在墻角,不知該如何逃脫。
又一次,狠狠襲來,令我不能呼吸。雙手緊扣著我的后腦,令我一絲一毫也不能動彈。我又向他的唇狠狠咬去,直到有血腥的氣息傳來,他也不曾離開。
我咬得越發(fā)的兇狠,他也越發(fā)的用力,直到彼此都喘不過氣來,他才漸漸的放開我,冷著眼睛看著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還沒等我恢復(fù)過來,他便又緊緊地將我推向墻角,用腿將我死命的固定在墻上,狠狠的掰過我的下巴,瘋子一般緊貼。這一次,知道我肺部的空氣幾乎都吸干了他也不曾想要放手,我緊閉的唇齒此刻卻不得已只能張開,想要大口大口的吸吮空氣。
一步步攻城略地,一步步緊緊追隨,一步步溫暖寒冷。
我真的覺得被人愛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慢慢地放松,慢慢地回應(yīng),經(jīng)管這只會讓彼此更沖動。
他推我在地上,狠狠的壓著我的身子。開始撕扯我的衣衫,一件一件,從外到里。
我沒有反抗,伸出手摸著他的臉,很輕很輕的說:“對不起。”
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他看著我,什么都不做,只是看著我。然后,緩緩從我身上退下,躺在我旁邊。
事情就這么過去了,我們彼此都好像忘記了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還是從前的兩個人,裝的很是專心。
偶爾會見到他,當(dāng)今的王爺,我也不再是曾經(jīng)的青澀懵懂,也知道如何的應(yīng)對和隱藏。
“你真的要靠一個女人上位?”
“你?你就好像是一只孔雀!彼粍勇暽,用只有我們倆能夠聽見的聲音說道:“你只要負(fù)責(zé)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讓大家只知道我的身體不好,而且還是只能靠女人就可以了!
我驚異,這不是我曾認(rèn)識的人。不過想想,能夠從深不見底的皇宮里活著走出來的,又怎么會和善良軟弱沾上邊呢?
沒有人壓制他的勢力,他的行動變輕松了許多。拉攏勢力,掌握兵權(quán)。他一步一步,做的淋漓盡致,滴水不漏。而在朝上,他還是那個貌似很軟弱,軟弱到說話都會氣喘的嬌氣王爺。
我跟皇上講,“你是不是想把這燙手山芋推給我啊?”
他滿是疑惑的抬起頭:“燙手山芋?”
“就是你那江山!”
“你當(dāng)它是燙手山芋?”
“不然你以為是什么?”
我頭也不抬,看見了禮部尚書的奏折。
“禮部那個姓王的,又寫奏折說要反對新政了。”
“你處理吧!
“要不,把他那最小的女兒嫁進(jìn)宮里來,給你當(dāng)媳婦可好?”
“哈哈。你,你就這么處理事情的,怪不得你說一,滿朝沒有敢說二的!
“那又怎樣,我還不是給別人打工,還是友情工呢!”
“友情?”
我看向他,自知失言。于是轉(zhuǎn)向話題。
“那也不能怪我啊,誰叫他生個女兒整天惹禍。他要是敢把他那位寶貝女兒嫁進(jìn)宮里來,那他就等著抄家吧!他要是不想嫁,又沒有理由拒絕,只好來求你,或者我了。到時買個順?biāo)饲。豈不妙哉!
我看他也不再想剛才的事,也接了我話茬。
“你能不能別老打著給我娶媳婦的幌子,你厭不厭啊!”
“不厭不厭,百試不爽!
日子就在這一天一天的中度過。我有時也會想起他,他不是想當(dāng)皇帝嗎?想想應(yīng)該是快了吧?墒菗(jù)我了解,這位在位的皇上也不是什么吃草的動物。到時候,必定又是血流成河。
想到這,我被一陣腹痛驚醒。
“我,我……”
“太醫(yī),傳太醫(yī)!”
張?zhí)t(yī)診了我的脈,我馬上拉開紗簾,急切的問,怎么樣?
可是那張?zhí)t(yī)一看見我卻嚇得急忙向后退。滿臉的驚異與恐懼。滿是皺褶的臉上霎時變得鐵青。
我一時震驚,卻也沒有做聲。他明顯是認(rèn)識我,可我是不記得了。
太醫(yī)說,“我勞累過度,氣血失調(diào),需要休息。很不容易懷……”
“太醫(yī),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好,那微臣先退下了!
真的是懷孕了嗎?我還以為是我自己嚇自己呢,誰知道是真的。那么我該怎么辦,真的要他的孩子叫皇上父親,然后做名正言順的皇妃?還是,我應(yīng)該離開皇宮,離開這是非之地。還是說,這早就是他計劃好的,難道真的又是他算好的,機(jī)關(guān)算盡太聰明,我真的是難逃他的五指山啊。
“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我懷孕了!
“哦?是李煜的?”
“不是!
“這個……那么,我,我可以做他爹親嗎?”
“你真的想這樣?你不是應(yīng)該叫我把他拿掉嗎?”
“不,我真的希望我能做他爹親。”
“這,讓我想一想!
這個真不好辦啊。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是不能生孩子的。這倒好說,可是這樣一來,我在皇宮里,我……李煊啊李煊,你真是害得我好苦啊。
第二天,剛起床,我覺得很難受。應(yīng)該是正常反應(yīng)吧?匆娀实鄱肆酥鄟,我真的覺得有種感覺叫幸福。只是里面沒有愛情的成分在而已。
“不錯啊,很像個正常男人。”我接過粥,笑道。
“愛妃,你身子要緊啊。”他一臉的嚴(yán)肅,我抬起頭看了看他,他又馬上笑了:“還會開玩笑就說明你還好啦。”
“恩,我想好了。”
“怎么樣,我有沒有機(jī)會做爸爸?”
“我不想要。”
他接過我剛遞過去的碗,卻馬上掉在地上。
“你真的不肯給我這個機(jī)會。”他抓住我的肩膀,很用力很用力,抓的我生疼!澳阕约翰豢辖o我生,就連別人的孩子你也不給我。我愛你啊,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我知道你愛李煊,可他……”
“你不要說了!
他猛地松開手,眼神從未有過的凌厲,很想那個我很久沒見的皇上。我記得當(dāng)初我第一次見皇上的時候他就是這個眼神,充滿了敵意的冰冷眼神,像一灘寒泉。
他雙手反握,挺起胸膛。
“我不會讓你拿掉的!
那堅決,幾乎就讓我動搖了。甚至讓我害怕了。我?guī)缀跬浟耍腔实。他做了幾十年的皇帝,他是那一百只狗中跳出來的獒。他這些天來的偽裝幾乎就讓我忘記了他也是一頭會吃人的虎,還是只猛虎。我是不是欠了李家什么,為什么總是姓李的,為什么總是姓李的讓我傷心害怕,為什么?
皇帝走了,我癱坐在床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但是,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我如何也猜不著的事。那就是張?zhí)t(yī),還有他那個不明所以的神情。他分明是認(rèn)識我的,可是我不記得我曾經(jīng)認(rèn)識過他啊。還有皇帝,他明明也看見了,為什么他裝作么看見。要是平常他一定會和我講的,可是。唯一的解釋就是皇帝也知道這件事,就只有我不知道。是什么是呢?皇帝的突然地暴戾,王爺長期的平靜。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舒服,幫我叫一下張?zhí)t(yī)。”
侍女快步的跑了出去,但沒多久又一個人自己回來了。
“娘娘,張?zhí)t(yī)說他有事,稍后就來!
我低頭微笑。抬起頭就大聲喊:“我肚子好疼啊,快叫張?zhí)t(yī),我快疼死了!
滿屋子的人都跑出去了,我躺在床上看著天棚。等著真相的到來。真相永遠(yuǎn)只有一個。卻是我不知道的那個。
張?zhí)t(yī)急急忙忙的來了,為我診脈。
“娘娘身體并無大礙……”
“你認(rèn)識我?”
“娘娘何出此言。课⒊籍(dāng)然認(rèn)識娘娘你。俊
“那在我進(jìn)宮之前呢?”
“這個,微臣……”
“你是不是見過我,你是不是認(rèn)識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娘娘,你要冷靜,身子要緊!
“好,即然這樣!蔽铱戳丝此氖乜谌缙俊!澳闶遣皇窍胍胬线鄉(xiāng),要不要我?guī)兔??br> “娘娘高見,微臣正有此意!
“你,好好,你死也要幫皇上守住秘密是不是?”
“微臣不敢。”
我氣得心疼,對于這種忠臣,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們沒有什么弱點,沒有貪錢,沒有情人,不怕丟官位也不怕掉腦袋。我真的是敲不開他的嘴。
“張?zhí)t(yī),既然你知道,那你也應(yīng)該了解。”
“這個,我……”
“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皇上的。”
“呃,什么……”
“我是從王府出來的!
“娘娘,你……”
“你也有女兒吧,好像和我年紀(jì)差不多大吧。她很可愛吧,很單純,很善良。而我,風(fēng)塵滾滾,一生勞碌,我……”
“作孽啊,作孽啊……”
“你說,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
本來是想說動他的,可說著說著自己也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我從來沒把我這些年的經(jīng)歷放在一起想。如果說人生就像是一張白紙,那么我這張白紙已經(jīng)被涂得不堪入目了。我的過去真的是很不堪呢。可那又怎么樣呢,他已經(jīng)過去了。都過去了。
“你,你是藍(lán)若的孩子。”
“藍(lán)若?”
他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我辭退屋子里的人,靜靜的等待。
“大概是二十年前吧……”他緩緩地張開了口。
他娓娓道來,我聽得沉默。如果不是知道這是自己的故事,我真的會覺得這個故事很老掉牙很老套很沒意思。就是說兩兄弟為了爭一個女人互相爭斗的故事。只不過的男主人公是皇族的皇子,而故事的女主人公是我那個我從沒見過的娘親。他說二十年前,十幾位皇子為了爭皇位爭得頭破血流,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沒有,因為他們在忙著爭一個女人。人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墒撬麄円浑p好兄弟恰好就撿到了這同一件衣服。而我的母親,是當(dāng)朝宰相的女兒。本來是門當(dāng)戶對才子佳人,但是,感情的路上從來都是擠不上三個人的。
“后來……”他又繼續(xù)娓娓道來。
后來,兄弟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我把皇位讓給你,我只要她。另一個于是同意了。于是從此相隔,一個抱得美人歸,做了王爺。另一個雖然空空兩手,卻做了皇帝。風(fēng)平浪靜了幾年。“只可惜,紅顏薄命。納藍(lán)若有了孩子,可是不能生,生了會沒命的。當(dāng)時我去幫忙,她求我?guī)退?br> 女人為了生下孩子,甘愿放棄自己的生命。可是男人是不會同意的,他要妻子,他不要孩子。女人忍心離開了男人,可是一個女人又有什么棲身之所呢,于是,她到了笑春風(fēng)。她熬了十個月,這十個月她過得簡直不是人過的生活。孩子是生下來了,她也走了。
“她死的時候,是我守在她身邊的,只有我,只有我……她也許可能會是愛我的,不然她不會,不會……”
“那都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我望著不知明的遠(yuǎn)方,慢慢的講。
有人說極大的痛苦后便對世間的百態(tài)沒有知覺了,我想我現(xiàn)在便是如此吧。
太諷刺了,真是天大的笑話,李煊是我的父親,是我的親生父親。我真的是他的女兒,天啊,你待我還真是不薄!
我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讓他先走,我需要靜一靜。我真的需要靜一靜。如果我是他女兒,那他一定知道了,那他的行為就都可以解釋了,他為什么?……
算了,不想了,那都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F(xiàn)在想什么也沒用了。二十年的故事又重演,我同樣不能生孩子,生了我也會死的。如果真的生了,他一定不會健康的。就算我能讓他活下去,他能承受這么大的壓力嗎?他會怪我生下他是錯的嗎?
我很矛盾,很難受,我真的我的存在是一個錯誤,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后來,我見到李煊,我什么也沒說,反而是他叫住我。他問我,你知道了。我點頭。他又問,那你?。我微笑,我問他,如果你有個女兒,你希望她叫什么名字?他怔住,說,不行,不能這樣。我說,不能這樣,你想我怎樣,難道抱著你喊你父親嗎?他依舊低著頭,說:不行,我不能再看見你死在我面前,我不要,我不。我抱住他,我說:那你要什么,皇位?是啊,那本來就是你的,你拿回來也是應(yīng)該的。那你去吧,我不會阻攔你的。所以,我要做的事你也不要阻攔我。
不顧他的阻攔,我沖了出去。找到張?zhí)t(yī),說:“拜托你幫我一個忙!
貴妃娘娘染上急病,不治而亡,而我,也去了笑春風(fēng)。
這些年,什么都變了,只有笑春風(fēng)沒有變。笑春風(fēng)依舊是笑春風(fēng)。那里面的酒依舊是惹人醉得人面桃花,桃花姐依舊是笑顏如花,我的翠微閣依舊是在樓上第二間。我走進(jìn)去,招呼:“桃花姐,給我拿一壇人面桃花,今天我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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